第六十二章 是敌是友?
陈平本还有些沾沾自喜,当看到尹旭尾随骑牛少年一同归来时,笑容有些尴尬了。搞了半天,还是没能抢到本将军前面,自己和屈明找到了当年的禁卫和乳娘,尹旭却找到了怀王嫡孙本人。虽说是不谋而合,不相上下,但仔细说起来,还是自己略逊几分。
同时陈平也验证了一点,怀王嫡孙真是个放牛娃,尹旭是对的,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这厮是怎么知道的呢?竟把握的这样做准确,当真是厉害。
看到陈平和屈明陪着一队中年夫妇喜笑颜开,尹旭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这下应该错不了,这孤僻的放牛娃正是楚怀王嫡孙熊心。
走到院子门口,熊心骑在牛背之上,先瞅了瞅陈平和满院的士兵,再回头看看尹旭和身后的百多人,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边陈平、屈明、禁卫、乳娘率领百多人伏地叩拜道:“参加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熊心的身份真真正正确定下来。
东来本是楚国人,此时又是以楚地义军将领自居,所以这君臣之礼是一定要遵守的。当即翻身下马,率领蒲俊、苏岸一干人,跪地叩拜:“参见太子殿下!”
西河村的村民几乎惊掉下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平时沉默寡言的熊心竟然是楚国太子。急忙拉扯着自家女人、孩子下跪叩拜。一帮牧童更是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平时一起放牛的熊心竟是身份尊贵的太子。
想起平日里对他的嘲讽和欺辱,几个小屁孩竟吓得两股颤颤,唯恐熊心找他们麻烦。尤其是向尹旭透露消息的牧童,平日里就是他欺负雄心最多,此时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手中的铃铛早已滚落在地。连窜清脆的铃声响起,此事听着给格外的刺耳。
熊心坐在牛背上格外的沉稳,片刻朗声说道:“平身!”话音落地,从牛背上跳了下来,往院中走去。
尹旭有些诧异,看样子熊心对自己的身份知之甚详,而且很适应,这一点是始料未及的。
见熊心进屋,乳娘赶忙跟了上去,这时候沟通必不可少。乳娘自小将他抚养长大,母子情深,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陈平、屈明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过来,看得出应该是熊心的养父,当年同样是楚宫禁卫。
“尹将军,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抚养太子长大的禁卫熊康!”
熊姓是楚国王族姓氏,想来此人应该出自楚国王族,子孙安危这么重要的事情,楚王一定会托付最信任的。熊康稳重而深沉,脸上的风霜和额上的深深的皱纹,是他这些年殚精竭虑的明证。想来也是,一方面要抚养好楚国王室嫡孙,时时刻刻都要担心的他身份和安慰,生理和心理的压力可想而知。
“熊侍卫,辛苦了!”没有多余的话,尹旭由衷地向这位伟大的侍卫致敬。
熊康轻轻点点头,想到今日熊心的身份终于能天下大白,他倍感轻松喜悦。只要熊心过的好,一切的辛苦都值得,可怜天下父母心!
陈平笑道:“尹将军,我们不谋而合啊?哈哈!”众人相视而笑,谁也没想到分头行动会是这样的结局。
屈明上前道:“尹将军,在下实在好奇,你怎么知道太子是放……太子之前的身份是牧童呢?”
虽说言语之中对王裔嫡孙有所冒犯,但又有谁会说什么呢?陈平也是一直疑心,熊康听说之后也大为诧异,为了掩饰身份,王孙放牛也是迫不得已的。蒲俊倒还罢了,苏岸已经伸长了耳朵,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数百名士兵也好奇不已,这几天尹将军让他找放牛娃,失望到准备放弃的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真找到的,故而很想知道尹将军笃定的理由。
尹旭尴尬一笑:“此事说来神奇,诸位可能不信,在下得知太子身份,是得了神女指点。”
“神女?”
楚国一带巫文化由来已久,一听说神女指点,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很是惊奇。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日子一直想着早些找到太子下落,故而夜晚做梦也想着此事。那日,梦中向神女求教太子下落,神女指点在下一个景象,一位金光深深的贵人乘青牛而来。梦醒之后,便联想到乘青牛的贵人可能是太子殿下,才有了太子牧童身份的大胆猜测,本想着告知陈大人一同寻访的,然而梦境不能做依据,故而只得作罢……没想到竟然蒙对了,还请陈大人将领。”
陈平笑道:“无妨,都是为了寻访太子殿下嘛!说起来,尹将军真是福将,竟能得神女梦中指点,当真是幸运。”
士兵们信了,但陈平、苏岸等人显然并不相信,都将信将疑看着尹旭。
尹旭呵呵笑道:“当年我在家乡,无依无靠,无家可归。若不是神女庙为让在下有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地,尹旭又岂能活到今日?居住在神女庙的那些日子里,在下一直虔诚供奉敬拜,得了神女眷顾。不瞒大家说,在下得神女指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遭找到太子点子,也是上苍和神女庇佑我大楚。”
恰好随行的士兵中,有两个来自香溪镇的,出来证明道:“是的,当年亭长家半夜有鬼敲门,都是东来……尹将军帮忙解救的。还有修驰道的时候,没人能撑过四天的‘地鼠窖’,尹将军待了五天也安然无事,都是神女庇佑的缘故。”
事实俱在,众人更加笃信几分,尹旭身上神奇色彩变的更加浓重,士兵心中的敬仰和信奉更加浓厚。未曾想到的是,多年以后,这份神奇的信仰,给尹旭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帮助。
陈平虽然并不全新,但听到尹旭之前的一些经历,心中愈发觉得这位年轻的将军当真不简单。屈明和熊康都知晓“地鼠窖”的历史,当年又不少楚军将士都死在其中。尹旭竟然能安然撑过五天,当真神人一般,同为武者,一种对强者的敬佩油然而生。
这次轮到尹旭好奇:“熊侍卫,太子殿下知道自己身份?”当初楚国王后嘱咐,尽量不要泄露太子身份,屈明已经说过,故而有此疑问。
熊康叹道:“本来我们也想瞒着太子殿下的,有一次和乳娘谈到此事,被太子听到,只能如实相告。好在太子殿下明理懂事,沉着稳重。只是从那次以后,便的越来越沉默,让人很担心。去年听到陈胜起兵反秦,让我看到点希望,今天你们便来了,我大楚复国有望啊!”
熊康和屈明心境相似,他们是楚国最忠实的遗臣。谈及当年往事,众人都唏嘘不已,未来又将如何呢?
怀王嫡孙总算是找到了,众人喜笑颜开,准备第二日返回彭城。当晚便在西河村摆酒庆祝,众人正在院中点起篝火的时候,沉重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尹旭与陈平皆是一惊,熊康与屈明立即护卫到熊心身份,怀王嫡孙,大楚复国的希望,绝对不容有失。
蒲俊很快来报,数千兵马已然进村,尹旭与陈平相顾大惊,调遣士兵将熊心护卫在中间。
彼此都捏了一把汗,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第六十三章 横插一脚
这个夜晚,九江郡西河村注定是不平静的。
数千兵马进踏破了山村的宁静,无数的火把汇成一条火龙,往熊康家的院子赶来。
尹旭与陈平暗自心惊,将怀王嫡孙熊心护在其中,屈明、熊康两大楚宫禁卫再次肩负起职责,贴身保护楚国太子。慌乱之中,尹旭注意到熊心表情坚毅,表现的很冷静很从容。或许是王族天生的遗传吧!尹旭不禁暗自欣赏。
杂乱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无数的火把将小院照的通明,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盔甲,气势汹汹走到门口。蒲俊和苏岸阻止手下人,举起明晃晃的长剑,小心戒备。
火把飘摇,尹旭接着火光瞧去,胡须飘飘,气势不凡。一双眼睛虽然有神,却提溜提溜转个不停,给人一种一肚子坏水的感觉。尹旭并不喜欢此人,至少在第一印象上是这样。
熊康举目看去,微微一怔,许久才道:“宋义?”
尹旭暂时松了一口气,来着不是秦军就好,至少不会加害于熊心。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昂首阔步走了过去,蒲俊已经听到熊康说话,应该是认识的人,那边尹旭使个眼色,刀光剑影晃动,让出一条道来。
“臣宋义参见太子殿下,臣护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中年来自来到重重拜倒的熊心面前,跪地参拜。
尹旭已然知道这位盔甲武士的身份——楚国令尹宋义。在楚汉前期,一直与项羽叔侄作对的宋义,巨鹿之战前被项羽斩杀。尹旭对他本就没有好印象,宋义第一句话出口,仅存的一点好感也烟消云散。护驾来迟,说的真尼玛冠冕堂皇,明明闹得大家不安宁,惊驾还说得过去。
护驾?真尼玛不要脸!
陈平也是眉头一皱,宋义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他此来目的何在?
“平身!”熊心保持着那不冷不热的淡定。
屈明笑道:“听闻宋将军在江夏一带招兵买马,起兵抗秦,不知现下情形如何?”
宋义曾担任楚国令尹,与熊康、屈明都是认识的,听到老朋友问话,当即笑道:“宋某已经已经招纳五万大军,立志抗秦复楚,刚刚得到太子点在殿下在此的消息,便马不停蹄赶来护驾。”
陈平暗自凑了过来,小声在尹旭耳边嘀咕道:“他在江夏一带招兵,手下可能有个三四万人,不过规模在不断扩大。目下并未怎么与秦军交战。”
出于职业习惯,尹旭不禁开始怀疑宋义的居心。特意强调自己有五万人马,听起来更像是是一种炫耀和示威,难免让人不爽。更让尹旭纳闷的是,他和陈平奉命寻访怀王嫡孙虽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为了安全和不受打扰,他们一直很低调,都是暗自悄悄进行的,知晓行踪者甚少,宋义怎么会得到消息?
按照熊康和屈明的说法,这世上应该就他们几人知晓太子下落,宋义之前是不可能得到消息的。如此说来,似乎只有一个解释,他们被跟踪的。只有这样,宋义才能拿捏的恰到好处,在他们刚刚找到怀王嫡孙之时,赶来“护驾!”。那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又是谁泄露了消息呢?
至于居心目的,应该就是熊心的太子身份闹的,这会子熊心的作用与东汉末汉献帝的作用类似。说白了,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傀儡罢了!有所不同的是,秦末义军诸侯诸如项梁,宋义等人,不像袁绍那么傻,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陷入这种你争我夺的局面。
越听越不爽,尹旭正要反唇相讥,一直沉默的熊心却发话了:“宋爱卿辛苦了!”一股脑夸奖的话全出来了。
尹旭不禁眉头大皱,这唱的是哪一出?陈平也是面露尴尬、迷惘!不过他们都意识到一点,好不容易才找到怀王嫡孙,这功劳绝对不能让宋义轻易抢走。
尹旭直言道:“宋令尹,先把你手下的人马撤了吧,不要扰了太子殿下清静。”
“是啊,这么多人吵吵闹闹可不是个事,知道的会说宋令尹赶来护卫,不知道还以为您犯上作乱呢?”苏岸的话有些毒辣,对付宋义这等货色倒是最合适不过。
陈平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明日还要护送太子殿下启程前往彭城,劳烦宋令尹撤军吧,不要扰了太子殿下歇息!”
三言两语间,小院中火药味十足,宋义气的阴沉着一张脸,片刻后又恢复正常。这厮要真发火了还好办,看到宋义再次笑逐颜开,尹旭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表现这么从容淡定,只有两种人,要么是洞察世事的高人,要么是大奸大恶的小人,尹旭笃定宋义属于后者。
果然,宋义立即进言道:“彭城地处大楚北部,临近齐、魏,中原一带还有章邯的数十万秦军虎视眈眈,彭城的安全实在令人堪忧,太子不宜涉险前往。”
呃……熊康与屈明眼色一闪,泛起一丝波澜。乳娘则是脸色一沉,眼底有些湿润,顿时沉默了。他们是熊心最亲近的人,关心则乱。想起当年寿春城破,楚国灭亡时的惨重,他们的更加担忧。
陈平见势不妙,立即出言道:“放心好了,彭城有各路诸侯,数万大军驻守,保卫太子殿下,安全无需忧虑。再者彭城是反秦第一线,如若有太子殿下驻跸,更加能振奋我大楚三军士气,至于江夏,地处偏远,并不大合适。”
尹旭这话说的很明白,强调了彭城的安全性是对宋义的反驳,有点出太子的作用,增加砝码。最后一句直接是随宋义的嘲讽,他在降下一地爱招兵买马,壮大自身实力,却从未与秦军正面交锋。也就是说宋义的抗秦大军,至今还是只是浪得虚名而已。
宋义脸色瞬间煞白,调解几次呼吸后,说道:“江夏自然不好,不过彭城也并非最好的去处。太子殿下天潢贵胄,万金之躯,自然不能轻易涉险。至于陈大人所说的激励士气,倒是不假,不若这样太子殿下暂驻盱眙,我等随军前去护驾,不是很好嘛!”
“盱眙?”
尹旭倒吸一口想了,与陈平对望一眼,满眼担心。想不到宋义的心竟这样大,尹旭心中暗责,有些低估这奸猾的宋令尹了。
盱眙位于淮河岸边,淮水与邗沟交汇处,是滨海一带的枢纽。项梁如今的地盘主要包括了江东,淮南,一直到延伸到北部的彭城和薛地一带。大致就是后世的江苏、江西、安徽一带,盱眙正好在中间位置,更是南来北往的运输枢纽。
此处定都倒也说的过去,上两条理由都能坚固,本来无可厚非。
但这事从宋义嘴里说出来,意思就完全变了。他要率军前去护驾。项梁的主力如今全在彭城一带,物资主要靠江东和淮南一带提供,宋义要是率军插在背后,就大大的不妙了。一来截断了项梁的补给线,同时相当于在项梁背后插了一把刀,只怕从今日起,项梁再难安寝。
想到这,尹旭后背一片冰凉,项梁委以重任的事情,要是这么办砸了可如何是好?宋义啊宋义,你太不给哥面子了!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尹旭真真正正恨上了宋义,直到有一天忍无可忍,痛下杀手。
“宋爱卿所言甚好!”闷不做声的熊心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呃……混小子你添什么乱啊,这是唱的哪一出?见面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就宠信上宋义了呢?尹旭仔细留意,看的出熊心并非乱弹琴,他冷静沉着的表情告诉众人,他的决定是思考过。
这事闹的,定都盱眙,宋义护驾……谁能想到好好的事情,被宋义横插一脚。不知不觉间,尹旭和陈平已经开始同仇敌忾。彼此换一个眼神,再看看宋义得意的表情,都有一个感觉——大事不妙了!
第六十四章 自取其辱
宋义的突然出现,让尹旭和陈平原本完美的王孙寻访之旅,骤然变得很不爽快。奈何自己只带了三百精兵,宋义的兵力却足足有五千,后续人马正源源不断前往,硬抢肯定是抢白不过的。况且冷僻,少年老成的怀王嫡孙着了魔死的,对宋义异常的信任。
君臣有别,太子爷要去盱眙,又有谁能反对呢?
陈平低声叹息道:“彭城是眼下最好的建都所在,可这厮偏偏就选盱眙……”
“不安好心!”尹旭愤愤不平地挤出四个字。
陈平叹道:“是啊!将来迁都彭城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下项元帅亏大了,我们回去如何交代呢?”
正在此时,宋义朗声笑道:“大家早些休息,明日启程,护送太子殿下前往盱眙!”
陈平再次叹气,这一遭陈丞相气的可是不轻啊!
宋义昂首阔步走了过来,似笑非笑道:“还请尹将军、陈大人及时返回彭城,向众诸侯宣布王命,请他们到盱眙朝拜。”
陈平面色冷冷转过头去,苏岸站在不远处愤愤不平,几次想要出言喝骂,被蒲俊拦住了。看着宋义嚣张得意的表情,尹旭把心一横,掷地有声道:“通知彭城众诸侯是必须的,只是在下肩负保护太子殿下众人,不可擅离职守!”
宋义笑道:“尹将军不必担心,有本官在,太子殿下安全无虞!放心去就是了!”
尹旭摇摇头,故意装傻充愣道:“这可不行,薛地会盟时,在下答应众诸侯,亲自寻访太子殿下,并寸步不离保卫安全。如此重要的承诺,岂能失信于天下?何况是各路义军对大楚的耿耿忠心,本将更不可有丝毫疏忽了。”
陈平见尹旭坚持,立马来了兴趣,回身笑道:“是啊!岂能辜负了大楚军民的拳拳赤诚?”与尹旭交换个眼神,眼中满是同仇敌忾的默契。你宋义想要单独控制太子熊心,挟太子以令诸侯,做梦!怀王嫡孙的近身护卫权绝对不能放手!
宋义脸色一沉,说道:“尹将军这是不信任本官?”
尹旭皮笑肉不笑道:“唉,宋令尹何出此言?您是大楚重臣,本将敬仰已久!”
宋义冷冷道:“是吗?本官有足够的力量护卫太子殿下,尹将军军务繁忙,还是早些会彭城去吧!”
“没错!确实军务烦劳,在下奉军令保护太子殿下,不敢有违!还请宋令尹见谅!”尹旭心道:老子今天就死皮赖脸一回,看你能这么样?
宋义脸色越来越阴沉,今天虽然占尽优势,却不敢对尹旭、陈平怎么样。俗话说大狗还要看主人,目前项梁的威势如日中天,尹旭也是名动天下,如若轻举妄动,反而会授人以柄。今日的根本目的只是想将怀王嫡孙捏在手中,提高自身地位,但尹旭的坚持让他真有些为难了。看来只好在有限的范围内动武了,咳咳!
宋义两声咳嗽后,后面走出一中年男子,怀抱长剑,沉默阴狠。挑衅地看看着尹旭,冷冷道:“尹将军口口声说要保护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就是想要比武吗?尹旭一眼就看出了中年男子的目的。宋义啊!文斗玩不过来武斗,那就陪你玩玩。傲然道:“本事是靠实力证明的,不是靠嘴巴说的。”
中年剑客神色倨傲道:“尹将军果然自信,世间总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盲目自负会死的很惨。尹将军若要肩负保护太子的重任,是不是得露上两手,展示一下实力,也好让这数千兄弟信服不是?”
“正有此意!”尹旭回答的很干脆,关系到面子尊严的事情,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中年男子立即抢道:“如此,平武愿意陪将军过两招,看看能不能入将军法眼。”
“这……”陈平不禁有些迟疑,说起来是寻常切磋,但一动起手,刀剑无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禁有些担心尹旭的安危。
尹旭轻轻摇摇头,示意陈平不必担心。从身形和气势上看得出,平武的武功修为不低,摸不清敌人的实力前,尹旭并无必胜的把握。但这一战,不禁事关名誉尊严,还关系到会稽集团的政治利益,所以避无可避。
再者,与项庄学习已经大半年了,尹旭的剑术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两年来勤奋的气功修为,差不多已经把那股子暴戾之气完全融入经脉之中,功力增长不少,何况手上还有锋利无比的断水剑,有与嚣张轻敌的平武一战的实力。
尹将军和平武要比剑,在场的士兵都来了兴趣。尹旭当年与项庄一战,在会稽军中人尽皆知。平武则是宋义的贴身护卫,也是威名远播,这样一场比斗的吸引力可想而知。熊康和屈明看在眼中,却干涉不了,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唯一有资格的熊心,却不不问,冷静的出奇,悠远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两个剑手。
士兵们已经让出场中的大块空地,篱笆早已经被踏平,一圈的火把照的恍如白昼。场中央,尹旭和平武都手握长剑,相对而立。宋义潇洒地走到一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很得意。
高手过招,气势很重要,平武本以为尹旭年轻气盛,会沉不住气。对视整整一刻钟后,尹旭波澜不惊,在四周士兵的质疑和催促下。平武不得不先一步拔剑出招,毕竟比试是他主动提出的。
尹旭轻轻一笑,断水已然出鞘,一泓秋水在火光照耀下,闪动着寒芒。平武这才注意到,尹旭的兵器竟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始料未及,不禁心中一惊,已然失了先机。
铛!
两剑相交声不绝于耳,如雨点般敲打在每个人心头。
一交手,尹旭便察觉到这个平武确实不简单,剑术犹在项庄之上,平心而论,若一直这样打下去,三百招之后自己必败无疑。出身军校的尹旭很懂得因势利导,自己还是有优势的。在短期爆发力上自己更胜一筹。而且平武一直过于自负,有道是骄兵必败,尹旭很快便抓住他大意的机会,使出以招式奇特,出其不意著称的东来剑法。
咦?
平武大惊,这是什么剑法?暂时收缩,避其锋芒。
要是就是这样,再好不过了!尹旭抓住机会,脚下换着灵活的步伐,打摆大阖地,配合暴戾之气为基础的爆发力和断水锋利的剑刃,一剑一剑往下砍劈。力道之大,是平武怎么也没想到的,在奇怪的招式逼迫下,不禁有些左支右绌。平武心中暗叫不妙,他本已察觉到尹旭剑术不如自己,再拼斗一阵子,必定不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尹旭竟使出这奇妙招数,瞬间反戈一击,难道今日要输给这个毛头小子?一世英名就这样毁了吗?
宋义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眉头拧成个疙瘩。平武的实力他是知道的,竟被尹旭打的没出还手之力,他诡异了,看来这小子真不简单。弱冠之年便名动天下,果真名不虚传。他与平武可谓荣辱与共,不禁大为担忧,有些后悔这个草率的决定。
熊康和屈明身为楚宫禁卫,本身就是武术高手。见到尹旭和平武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不禁大为赞叹。尤其是尹旭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当真是后生可畏啊!熊心脸上也不禁露出欣赏和向往,目光悠远,若有所思。这场比斗也实实在在震惊了数千士兵,宋义的手下见到一直高高在上的平武,在尹旭面前竟这般“不济”,大为惊讶,对尹将军已然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陈平和苏岸虽随尹旭的武功有所耳闻,却未怎么见过,今夜有幸亲眼见到尹旭潇洒威武,剑势凌厉,不禁大为惊叹。手下的三百士兵见尹将军大展神威,震天的拍手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蒲俊已经司空见惯,别人欢喜鼓掌时,他却多了一层隐忧。公子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么大幅度的砍劈体力消耗甚快,他担心公子还能撑多久?想要完全击败平武似乎有些难……
自身情况尹旭最是清楚不过,断水一剑一剑的砍劈严重消耗体力,连续二十多剑下去,已经有些不支了。本想坚持到劈断平武的佩剑,完胜收手的。奈何平武布满缺口的剑刃依旧坚挺,尹旭不禁暗叫不妙,再这样下去,只怕要被逆转。心念数转,跨不上上前,暴喝一声,连砍三剑,逼退平武,迅速后退。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平兄看看在下是否有本事保护太子殿下?”尹旭摆出一副罢手言和的姿态,说话的同时迅速调整气息,恢复体力。
平武有些蒙了,没想到尹旭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刚才被尹旭逼的连续后退,大失面子,但他很快便发现尹旭的弊端,砍劈的力度在不断下降。本想着等到尹旭力竭之时,全力反攻,羞辱一番找回面子,未曾想到尹旭竟来了这么一招,不玩了。
尹旭抢在力竭之前罢手,是为了躲避失败。但众人看在眼里,便是尹旭在巨大的优势下,胸怀宽广,饶过了他平武。刚才被逼着接连后退,和剑刃上无数的缺口便是最好的明证。平武有些哭笑不得,但尹旭已然罢手,若自己这时候再攻击,就大大的有失风度了。唉!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平武眼中满是愤恨,暗自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报仇雪恨!
宋义无比尴尬,手下第一剑客被尹旭这样“挫败”,颜面大失。好在熊心恰逢其时出面道:“两位都是我大楚一流的剑客,一同护卫寡人前往盱眙吧!”
双方这才作罢,不至于闹得太过尴尬!但众人都刚才的战况可谓记忆犹新,津津乐道,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播到远方。
尹旭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靠毅力支持的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全身满是汗水,**一片。正要转身离去时,一抬头正好瞧见平武怨毒不忿的眼神。尹将军又其实服输的人,嘴角浮起一起得意的笑容,心道:哥就是投机取巧,不服是吧?你活该自取其辱!
第六十五章 引狼入室
尹旭与陈平找到怀王嫡孙,宋义横插一足的消息不胫而走。当然也包括西河村尹旭和平武那场经典的比拼,也像长了翅膀一样,远播天下。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会稽的震泽山庄,盛夏暑热,范文轩总是喜欢坐在湖边,绿柳荫凉垂钓中。
脚步声响起,范阳快步而来,正要出声说话,却见父亲做个噤声的表情,只好悄然站在一边。
一刻钟后,水面上的浮标猛然一沉,范文轩起身迅速拉起钓竿,一条几斤重的鲤鱼晃动着尾巴,挣扎个不停。范文轩一边取下鱼钩,将鲤鱼装进鱼篓之中,一边笑道:“你看,这钓鱼不用心急,要有耐心才能钓到大鱼!”
“是,孩儿受教了!”范阳听得出父亲话中含义。
范文轩在湖边洗洗手,问道:“九江那边来消息了?”
范阳点头道:“是的父亲,宋义得了消息,及时赶去护驾。”
嗯!范文轩轻轻一笑:“结果呢?”
范阳答道:“已经定下来暂时定都盱眙,与宋义和尹旭联合护送前往。”
“哦?尹旭也同去护送?”范文轩饶有兴趣,似乎在意料之中,似乎又有几分惊喜。
“是的,尹旭坚持要近身护卫怀王嫡孙。宋义本不愿意,派出手下头号剑客平武与尹旭打看一场,尹旭赢了,所以留了下来。”
范文轩微笑道:“平武是墨家相夫氏嫡传弟子?”
“是的,据说是相夫氏近年来的佼佼者,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门墙,为宋义所收留。”范阳对父亲越发的佩服,逐不出户,稳坐钓鱼台,尽知天下事。
“他败在尹旭剑下?”范文轩沉吟着反问,
范阳点点头:“是,尹旭武功不俗,又有小妹赠送的断水神剑,如虎添翼。据说当晚尹旭逼的平武连连败退,若非尹旭主动罢手,只怕……”
范文轩再次将鱼钩垂入水中,思索片刻摇摇头:“凡事不要只看表面,占上风一定是胜利?败退的就一定是弱者?有时候避其锋芒、见好就收都是自我保护,都是一种智慧!”
范阳迟疑着点点头:“是,孩儿明白了!”
“彭城那边什么反应?”范文轩满意地点点头,也不是满意儿子的态度,还是另有其人。
范阳道:“按理说彭城那边已经知道了,但消息还没传回来。这会子项梁可能已经暴跳如雷了,盱眙可是枢纽,被宋义占了,只怕他今后要寝食难安。”
“嗯,看看吧!还有其他的吗?”
范青想了想,说道:“对了,那个怀王嫡孙年纪虽小,却沉着冷静,老年老成,似乎在尹旭和宋义之间玩平衡。”
“是吗?这倒是意外收获啊!只是这平衡一旦掌握不好,会摔的很惨的。”范文轩哈哈一笑,续道:“把宋义和齐国那边的事情交给你三叔吧,你去趟北边。”
范阳一怔,疑问道:“嗯?父亲的意思是东胡?还定陶那边的基业,一直都是长房亲自打理的,交给三叔怕是不合适?再说了,宋义和田荣,田横那边的投入,三叔能处理好吗?”
范文轩道:“那是自然,定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为父亲自打理,再说不是还有依兰嘛!他们不是一直想要权利吗,我给他们,能不能做好,那就看他们本事了,我也能耳根子清净几天。你去北边把燕赵两高的关系理顺,蒙将军死后了,上郡那边的上路不能用了,只能在东边重新开辟,以后会有大用的。再者,和匈奴、东胡之间的生意停很久了,不大好!眼看就快入秋了,中原战乱不止,战马缺乏!”
范阳从小耳濡目染,协助父亲经营多年,一惊颠簸便明白:“父亲放心,我尽快动身,北边的事情一定办妥,您和母亲多保重身体。”
“嗯,自己小心,及时送消息回来!”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范文轩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远在彭城的项梁也长叹一声,手中拿着的正是尹旭紧急从九江送来的书信。
“叔叔,发生何事?”项羽担忧地问道。
项梁黯然将书信递了过去,项羽看过之后也是大吃一惊。陈平手书的信函在会稽军核心人物间传阅。
“唉,怎么好端端地杀出个宋义呢?”宋义的突然出现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项伯道:“宋义之前一直盘踞在江夏,何以会突然出现在九江,还那么巧,刚好赶在尹将军和陈大人找到熊心太子的时候?”这可以说这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季布道:“定然是哪里泄露了消息,也可能是宋义一直盯着,螳螂找蝉,黄雀在后,坐收渔利。”
“宋义压根就一卑鄙小人,当年城破国亡,他不思报国苟且逃生。如今在江夏招纳数万兵马,却不主动出击抗秦,反倒是来坏我们的好事,拖后腿,唉!”
“听陈平的意思,熊心太子对宋义言听计从,这可是大事不妙啊!”
龙且道:“挟太子以令诸侯,以后难免要受的掣肘,看他脸色。”
项羽看着书信,纠正道:“也不尽然,尹将军的意思是太子似乎很有主见,在他和宋义只见彼此制衡。”
一直不曾说话的范增笑了:“有点意思!”
“关键熊心太子都城悬在了盱眙,还要在那处登基,宋义那厮带了四万人马过去。我们大军的粮草主要是从江东淮南,沿着邗沟北运的,盱眙是枢纽,以后的粮草补给难免有些……”虞子期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盱眙落入宋义手中,意味着什么。
钟离昧叹道:“唉,要是错开两三日,尹将军把太子带回彭城就好了。”
项庄道:“尹将军已然尽力了,他只带了三百人马,宋义有五千人,太子有不愿意来,没办法。为了能近身护卫,不让宋义一直把持太子,尹将军还与平武恶斗一场。”
“还好尹将军赢了!”
项庄摇摇头:“赢也是险胜,平武是墨者行会逐出门墙的逆徒,剑术武功非同一般,东来多半是拼命一搏才能险胜,很艰难!”
也不知谁冒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早知道这怀王嫡孙不找也罢,如今太子没请来,反倒是引狼入室,来了个宋义。”
一直沉默似金的范增冷笑道:“一个个都怕什么?既然是引狼入室,那我们就去盱眙,会会这只狼,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项羽威猛沉厚的声音响起:“不错,我们在江东八千子弟兵起家,一路走到今天,会怕一个小小的宋义?”
项梁倾听许久,点头毅然道:“对,去盱眙会会宋义,看看这这只狼到底有何能耐?”
第六十六章 盱眙见驾
沛县,炎炎夏日,许久无雨,热的人坐卧不宁,汗水滚珠般滴落。
临水的厅堂内,带着水汽的穿堂风吹过,格外凉爽,成了避暑的好地方。沛公刘邦惬意地靠竹榻上,正在惬意地泡脚。裤子衣袍高高的挽起,一条颇为白皙的长腿露在外面,一连串硕大的黑痣格外显眼,共计七十二颗,据说是帝王之气的预兆。
“夫人,你这药水果然有效,舒坦极了!”刘邦惬意地哈哈大笑。
一个美貌妇人站在一边言言笑晏晏,妇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端庄雍容,顾盼生怜,娇媚而不俗气。眸子里透着一股干练精明,正是刘邦妻子吕雉。
吕雉本是单父县人,多年其父吕公为躲避仇家,迁居沛县。某一日吕公设宴,因他与县令交好,乡绅富户都带着贺礼前来赴宴。负责收礼登记的是县衙功曹萧何。泗水亭长刘邦是出了名的骗吃骗喝,这样的好事自然不会错过。来到吕公府上,声称“贺钱万”,送礼一万钱,这么大的手笔惊讶四座,萧何当然知道是谎话,但平日里本就熟食,也不好查拆穿刘三哥。
刘邦因为高额的贺钱,受到众人注视。善于相面的吕公注意到刘邦面相和气度非凡,隆准而龙颜,福泽无限的王侯贵人面相,为之大惊。后来又发现,刘邦“贺钱万”是吹牛说谎,但刘邦本人依旧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足可见此人心理素质。
吕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赏,认为刘邦是个做大事的人。不得不说吕公是个眼见独到,有胆量承担高风险的投资商,当日他便做出一个决定,把女子嫁给刘邦。为此老婆吕媪还少和他闹腾,但吕公仍旧“一意孤行”,将女儿吕雉交给刘邦为妻。即便是刘邦曾经有女人,还有个儿子刘肥;即便是刘邦已经四十多岁,吕雉才是二百妙龄。一切都不重要,这个女婿是他认定了。
刘邦心里那个高兴可想而知,早就乐开了花。混到一顿好吃好喝不说,还附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几世修来的好福气,羡煞旁人。故而婚后一直对这个小娇妻温柔疼爱,美满和顺,已经育有一子一女。
“夫君连日练兵疲乏,是该好好歇息,保重身子才是。”吕雉言笑晏晏,一副贤妻良母的做派。其实初嫁刘邦,她本不乐意,豆蔻年华却要嫁与一个四十多岁的无赖,为此吕雉没少以泪洗面。奈何父命难为,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至于刘邦有富贵命的说法,她一直不怎么相信,一个无赖亭长能有有何作为?能大富大贵?
世事难料,前途难测,自从去岁斩蛇起义后,刘邦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义军将领,吕雉开始相信,也许父亲是对的。所以他帮着丈夫出主意,打出了赤帝子的名号,身边归附的人越来越多,逐渐聚集了数千兵马。如今还得了沛公的称号,成为名符其实的义军诸侯,这样吕雉欣喜不已。
她想起多年前,她带着一双儿女在田间劳作时,一位过路的老者讨水喝,称她母子三人有贵人之相,看来所言不差。内心对刘邦的根本态度也发生了根本变化,对丈夫更加的温柔体贴,关心照顾。比如每日亲自准备泡脚的药水,夜间婉转侍候于床榻间,把刘邦伺候的那叫一个舒坦。
刘沛公近来的生活,可是阵阵生生龙精虎猛,大展雄风。这不,趁着吕雉为他推背的机会,一把将娇妻揽入怀中,大手已经揉搓在一双玉峰上。吕雉一阵嘤咛一声,俏脸绯红,半推半就坐在夫君怀中,嗔道:“大白天的,别让人看见。”
刘邦哈哈一笑:“没事,这里没人打扰。”说话间,大手已经探入吕雉薄薄的丝裙中,雪白的大腿,远远的小翘臀,手感相当之好。吕雉一脸绯红,娇羞地扭捏着身子,刘邦不禁欲念大动。虽说成亲多年,但小娇妻从未像近来这么乖巧主动。食色性也,汉高祖也是能干出临风窗下,白日宣淫的事来。
刘邦探手入怀,正要解开娇妻衣裙时,侍卫在门外禀报,樊哙、曹参两位将军有急事求见。
夫妻两人卿卿我我之际被打断,刘邦那叫一个恼火,奈何军务大事为重。吕雉也乖巧明理,起身整理好头发,衣裙,面带娇羞抛个眉眼,端着洗脚水离开了。出门时正好遇见樊哙、曹参,脚步迈的更快了,甚至连二人的招呼都没听见。
二人不禁奇怪,刘邦见状急忙为爱妻解围,问道:“有什么急事啊?”
曹参一怔,回过神来,急忙禀报道:“沛公,项梁带着一众兵马南下去了盱眙!”
“盱眙?”
“是的,听说尹旭找到了怀王嫡孙,暂时定都盱眙,他们赶去朝拜了。钟离昧和季布留守彭城。”
刘邦一边擦干脚上的水渍,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赶紧召集子房先生、萧何、周勃他们,过来议事。”
一听说沛公召见,不消一刻钟,众人便匆匆忙忙赶来,唯独周勃还未到达。
刘邦也不在意,朗声道:“随便坐啊!收到消息,尹旭找到了怀王,孙,暂时定都盱眙,项梁已经带人过去朝拜了。大家说说看法,我们如何行事?”
直到此时,周勃才匆匆赶来,告罪道:“沛公恕罪,周勃来迟了。”
“没事,快坐下,看你满头大汗,干嘛这么着急。”刘邦很随和,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沛县一干精英才愿意归附身边。
周勃擦擦汗水,说道:“项梁南下的消息我也听说了,去彭城仔细了解了一下情况,刚刚回来。”
刘邦大感欣慰,赞赏道:“真是辛苦你了,这么热的天!”张良也暗自点点头,欣赏赞许的目光游走在刘邦和周勃之间。
“具体情形如何?”张良率先发问,曹参和樊哙的话太过简略,子房先生得不到太多的有用信息。
周勃道:“这次项梁可能会有会麻烦?”
“哦?”简短一句话顿时吸引了大家的兴趣。
“尹旭和陈平是找到了怀王嫡孙,谁知被宋义临时插了一脚,带着太子去了盱眙,项梁这会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
“宋义?”樊哙一介武夫,对此人并不了解。
夏侯婴道:“宋义本是楚国令尹,国亡之后一直隐匿民间,去岁开始在江夏一带招兵,据说聚集了数万人马,颇有实力。”
“是啊!项梁本想把太子放在身边,谁知被宋义抢了过去。”
樊哙道:“项梁岂能愿意?抢回来便是?”
周勃摇摇头:“非也,尹旭这次只带了三百人,宋义率五千大军前去明抢,因为了不让太子落入宋义一人之手,拼命与宋义手下第一剑客大打一场,才获得近身护卫太子的机会,也算对项梁有个交代。”
刘邦暗自点点头,对本就好奇的尹旭有多了几分留意。
萧何笑了:“宋义倒是选地方,盱眙那是南来北往的枢纽,占据那处,项梁的在会稽,东海一带的大片土地被割裂开。恐怕粮草运输都会大受影响。项梁怕不会善罢甘休!”他是粮草、后勤方面的好手,故而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
夏侯婴道:“宋义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刘邦悠悠道:“怕的是都玩过火了,便宜了别人。”话音落地,似乎想到些什么,急忙补充道:“如今章邯还没打败,就先这么内斗,形式不妙啊!”话语之中已然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其他人倒为留意,张良却听得清清楚楚,笑而不语。
沉吟一会才说道:“大敌当前,同仇敌忾,谁要是犯糊涂,就是自取灭亡。”
“先生说的是,我们该如何行事呢?”刘邦似乎是向所有人发问,目光却有意无意瞟向张良。
张良会意,轻轻笑道:“太子已然找到,登基大典不会太久,沛公不打算盱眙见驾吗?”
第六十七章 序幕拉开
盱眙,位于淮水南岸。
春秋时,盱眙名“善道”,属吴国,曾是诸侯会盟的地方。昔年吴王夫差为北上争霸,开通邗沟沟通长江与淮河,用于兵员和粮草运输,盱眙便是临淮的枢纽。战国时,后楚国东侵扩地至泗上,盱眙为楚邑,名曰都梁。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于秦王政二十四年实行郡县制度时,盱眙建县,县名初为“盱台”,后为“盱眙”。楚汉之际,盱眙属西楚东阳郡。秦二世二年六月,反秦义军领袖项梁拥立楚怀王熊槐的孙子熊心为王,以号召天下。由令尹宋义、将军尹旭护送前往盱眙,接受诸侯朝拜,准备登基为王。
远在彭城、薛地一带的项梁接到消息,立即带来麾下文臣武将,赶来彭城朝拜。沛公刘邦得到消息后,也随后赶来,一时间,楚国各路义军首领纷至沓来。小城盱聚集兵马无数,眙骤然热闹非凡,楚国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项梁到来的时候,尹旭第一时间前去驿馆拜见,回复此次任务的成果。
“尹旭、陈平见过元帅!”
“东来快起来,辛苦你了!”
项梁发话了,但尹旭并未起身,歉然道:“元帅见谅,您交待的事情东来没完成好!”如此一来,陈平也跪在地上,不好意思起身。
项梁二话不说,从座上起身,亲自将尹旭和陈平扶起,叹道:“事情本帅已经知道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怪你们。”
尹旭与陈平这才站起来,到旁边落座。
项梁叹道:“能在这么短时间找到怀王嫡孙很不容易,至于宋义突然出现谁也未曾想到。我听庄儿说了,那平武是墨者行会的高手,如今的局面是你冒险挣回来的,本帅都记在心里。”
尹旭有些惊喜,没想到项梁会这般反应,言辞恳切,似乎发自肺腑,心中泛起丝丝感动。但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一言一行都包含太多的权谋和利益。政治斗争中,没有纯粹的感情可言,这一回功劳簿上又多了一块砝码。
老谋深算的范增问道:“东来啊,宋义怎么会突然出现?可察觉到什么异样?”此事可谓最大的谜团,困扰众人已久。
尹旭道:“说来此时也奇怪,我与陈大人一路都小心低调,并无人知晓行踪。唯一可能走漏风声的环节便是九江逐村寻访,也不过四五日时间,山乡村落,荒郊野地,传出可能性也不大。”
“那日傍晚,我们刚刚在西河村找到熊心太子,晚上宋义就来了。他当时带了五千人马,何况九江与江西千里之遥,突然出现显然是有备而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暗自跟踪,螳螂捕蝉,辛苦一趟却为他人做嫁。”说起此事,尹旭和陈平愤怒不已,偌大的功勋因此大打折扣。
范增问道:“是宋义的人?”
“应该是吧,我大意了,竟一点也没察觉。”
项伯忿然道:“宋义真是个卑鄙小人,适才元帅前去拜见太子殿下,他竟百般阻拦。这样下去,太子为他蒙蔽,还不成为他的傀……”项伯自知失言,急忙住嘴,众人都明白他说的是“傀儡”。
熊心成为傀儡没什么,但一定要项家的傀儡,而不是他宋义的傀儡。挟太子以令诸侯,彼此都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是话语权的争夺,背后蕴藏的是无限的政治利益。
尹旭摇头道:“宋义是卑鄙,但今日不见项元帅他未必能做主。雄心太子,天子聪颖,很有主见。我暗自观察过,太子养父熊康不简单,自小教导太子,因势利导,左右制衡。”
没有外人在,尹旭的话说的很直白,傀儡太子并不听话,并不合格。而且还暗自利用尹旭和宋义,互相制衡。项梁和范增都忍不住笑了,相比宋义的出现,太子的心智更让人始料未及。这本该是他们头疼的事情,如今苦恼的却是宋义,塞翁失马,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不过宋义四万多人马驻扎盱眙,让项梁叔侄很是恼火,却无可奈何。引狼入室的局面他们已经接受了,当务之急便是防着被恶狼咬伤,之后在谋划如何捕杀恶狼。
正在此时,熊心派人来通报,着急各路义军前往“王宫”议事。熊心暂居的“王宫”是一位富户的大宅临时改制的。
项梁麾下的武将气得直跺脚,刚才求见你不让见,刚返回又要召见,不带这么玩的!
奈何君臣有别,项梁也不好说什么,带着众人前往“王宫”拜见。
走到王宫门前,尹旭注意到宋义竟然和沛公刘邦联袂而行,这绝对是个不寻常的信号。范增也留意到了,深沉的目光里露出疑惑与担忧。
刘邦也注意到他们,还笑着打招呼,张良更是目光深邃,笑而不语。宋义初次与项梁相见,笑得很得意:“武信君,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见,盱眙虽小,却是个好地方。要不然武信军也不会巴巴的赶来,还有刘沛公刚才还赞叹盱眙风光秀美,人杰地灵来着。”
刘邦呵呵一笑,并不插话,对于宋义拉着他挑拨离间这种事。他随厌恶反感,却无可奈何,双方都得罪不起,就索性当做没听见。丢点面子陪笑脸,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宋义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裸地炫耀,自己捷足先登,抢了太子爷在手中。你不是要接去彭城吗?我便便要拉着来盱眙,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出淮南的大片土地。尹旭不禁眉头大皱,这货真不是东西,初次见面就往项梁伤口上撒盐。
你!最先愤怒的是龙且和项庄,却被项羽拦住了。快一年的接触,尹旭深深体会到,其实项羽是个和沉稳的人,自信或者说刚愎自用是有点,似乎并不毛躁,并不冲动。
项梁的笑容微以凝滞,旋即恢复正常:“看来江夏太平静,宋令尹耐不住寂寞啊!不过这盱眙后方小城,太过平静,该去彭城才是,那里热闹,不用多久,宋令尹一定会有兴趣的。”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不给面子,既然你不客气,可就怪不得我!项梁毫不犹豫地指责宋义在江西聚兵四五万,却不主动出击攻击秦军,反而做了缩头乌龟。即便现在从江夏走出来,也是躲在盱眙这种大后方搞内斗。项梁很明确地传递出一个信息,他有能力让宋义屈服,王都迟早会迁往彭城。
宋义笑道:“是吗?本官拭目以待,不过凡事还要太子殿下做主,为臣子的岂敢越俎代庖,你说呢?”这厮很快拉出熊心,生怕别人不知道太子宠信他,用太子的身份压人,似乎熊心已经成为他的木偶似的。
事实真的如此吗?至少尹旭不这样认为,对宋义的嚣张嗤之以鼻。历史早已注定了,项梁或许并不成功,但项羽一定能完成他的未竟的事业。宋义终不过一个跳梁小丑,和项羽、刘邦压根不是一个层次的,欺软怕硬的小人败亡是迟早的事。
“王宫”门前的上演了一番唇枪舌战,项梁和宋义之战的序幕已然拉开。
第六十八章 楚怀王
项梁和宋义言语针锋相对,王宫门口的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禁卫屈明及时出现,向众人宣布太子召见的旨意,尴尬暂时被打破,众人以前往“大殿”走去。
太子熊心已经在座,众人进入“大殿”参拜!
“臣等参加太子殿下!”尚未登基,熊心还是楚国太子的身份。身为太子养父的熊康,则站立在侧,成为名符其实的贴身保镖。
熊心稚嫩又带着几分老成的目光,扫过黑压压一片脑袋,朗声道:“平身!”
一众文臣武将这才抬头起身,暗自打量这位十五岁的太子爷。十几岁的太子熊心端坐主位之上,颇有尊贵威势,还真有天潢贵胄的架势。哪里还是当日那个默默无闻的放牛娃,不禁让人啧啧称奇。
“项卿家,你项家是我大楚名将世家,乃父项燕为国捐躯,寡人和大楚的子民都记在心中。此番你兵起江东,平定泗水、东海一直到彭城,可谓居功至伟。”
项梁愕然一怔,没想到太子爷第一句话是赞赏自己,不禁有些惊喜,被宋义驳去的面子多少找回一些。而且熊心一番说辞头头是道,极为老练,看来尹旭说的不错,这个这个牧童太子真的不简单。
宋义半低着头,阴沉着一张脸,很不高兴。他也感到很突然,太子一向对她言听计从,今日竟一反常态。当着众人的面首先夸奖项梁,还用了“居功至伟”的称赞,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宋义也认识到一点,自己并没能完全掌控这个太子,是他自己太有主见?还是因为他的存在和蛊惑?宋义不禁向后方看去,怨毒的目光落在尹旭身上。
尹将军自然留意到了,轻轻一笑,毫不理会。这场战斗暂时属于项梁和宋义,他并不合适参合其中。两虎相争,不相干的人还是让道一边,不相干最好。
刘邦和张良看的清清楚楚,相视一眼,嘴角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太子熊心颇有心计,这个场合下,这么一句话。无疑是给本就硝烟弥漫,一触即发的项宋之战,火上浇油。很多时候,一丁点的火星大有燎原之势,往往会一发不可收拾。
项梁诚惶诚恐道:“谢太子殿下夸奖,先父和项梁是大楚臣子,自当报效我王,鞠躬尽瘁。”
熊心点点头,似乎在寻找,最后目光落到尹旭和陈平两人身上。说道:“当年寿春城破,先王蒙难,寡人流落民间。今日坐到此处,有幸祭拜宗庙社稷,多亏了尹将军和陈大人。不辞辛劳前往九江寻访寡人,千里护送来到盱眙。”
宋义的脸色又是一沉,太子你第一次赞扬项梁也就罢了,第一个竟拉出了尹旭和陈平。即便如此,找到你护送你来盱眙,没有我宋义的份?真是不知好歹。宋义愤恨之极,眼中几欲喷火,奈何这样的场合下,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再吃个哑巴亏。
尹旭、陈平急忙长身而起,出列谢恩,少不得谦虚一番。熊心轻轻一笑:“两位的功劳寡人已经记下了,待寡人登基之后,会有封赏。望两位继续尽心尽力,报效大楚!”
“是,臣尹旭(陈平)一定肝脑涂地,为国尽忠。”
尹旭心中好笑,曾几何时,自己也会惯性思维,说这肝脑涂地之流的奉承话。在这个时代呆的太久,事与愿违,心口不一,已经很平常不过。
至于熊心所说的封赏,也不知会封个多大的官,赏赐些什么东西。在出发寻访怀王嫡孙之前,尹旭确实存了这么一份心,今天的太子,明天的楚怀王,将来的义帝,颇有天下共主的意思。他的封赏在名义上更加名正言顺,将来若另有打算,也会少了很多名誉和道德上的掣肘。
但宋义的突然出现,以及太子爷经常玩小手段一事来看,他在此时提出对自己的封赏,必定存了什么心思。挑其项梁和宋义还不够吗?非得把哥拉进来,怎么说也是哥找到你的,否则你还是个放牛娃呢,怎么不思报恩呢?
尹旭暗自腹诽,心中如明镜一般,从薛地会盟时出面说话起。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置身其中,世事无奈,一旦涉足其中,独善其身是永远不能够。
熊心对宋义说道:“宋爱卿,将今日召集众臣的事情说与大家知晓吧?”
宋义这才脸色好转,熊心这么安排,等若自己成为议政的主事人,心里多少有几分安慰,找回几分面子。
“诺!”宋令尹起身清清嗓子,摆出一副颇具颇具威势的姿势,说道:“今日召集大家来此,主要是和诸位商议,太子殿下将于六月初十,黄道吉日,在盱眙登基,光复大楚。诸位以为如何?”
“大殿”上少不得一番窃窃私语,今日已经六月初五,也就是五天之后。至于商议,那是扯淡,当着太子的面说出来,还用得着商量吗?说通知就行了吗?何必这么光面堂皇。
半晌,殿中并无人反对,宋义轻轻一笑:“既然大家都不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了。第二件事就是这太子登基的称号问题,诸位有什么看法?”
殿中再次接头接耳,窃窃私语。宋义所说的称号应该算谥号,按理说是皇帝死后,盖棺定论,由嗣皇帝给予的评价。如今熊心才要登基,便要讨论此事。看来是特殊时期,特事特办,熊心这也算是个特例吧!
宋义率先道:“臣宋义提议,我王尊号用‘武’字,称楚武王。秦人嚣张,大楚基业曾毁于一旦,如今才有机会复国。殿下登基后,就要担起反抗暴秦,兴复大楚的使命。少不得金戈铁马,武力征讨,故而臣提议用‘武’字。”
楚武王?这是宋义给熊心的定义。
其实这个称号也说得过去,武力定国。刘邦的子孙刘彻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嘛!开疆拓土,战绩赫赫。继未文景之治后,西汉王朝达到鼎盛。但这个“武”字似乎有点穷兵黩武,或者不务正业的意思,爱闹爱玩的正德皇帝谥号明武宗。
不过特殊时期,彰显武力争夺的年代,倒也还不错。只是这话与宋义口中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登基日期宋义已经单独定下了,即便有熊心点头的成分,但各路义军诸侯并不这么认为。什么事都有你宋义说了算,这怎么能行?
项梁自然是其中的代表,只听他说道:“太子殿下少而敏达,睿智英明,臣提议,称‘楚睿王’。危难之际,大楚需要正视以为英明睿智的君主,此乃国之幸也。”
两方人马再次针锋相对,殿中诸人基本分成两派,围绕这“睿王”和“武王”的名号争论不休。宋义等人搬出了周武王的先例,引经据典。项梁一派也毫不示弱,旁征博引。还有人之处周武王姬发英年早逝,指责宋义是怀有不臣之心,诅咒君王。这帽子可盖的有点大了,宋义额上不禁冒汗。熊心稳坐上位,隔岸观火,不闻不问。
宋义见势不妙,看到一旁的刘邦,心念一动:“刘沛公,你说呢?对我王尊号有何看法?”
刘邦本来抱着两不相帮的意思,默默不语,谁知被宋义点了出来。其实他们本无大多交情,今日也不过是初见而已,宋义认为刘邦是想巴结他,这会子自然要“属下”表示点诚意。
刘邦愕然,危难之际只好求助于子房先生。张良见状,急忙出言帮助主公,说道:“张良见尹将军若有所思,面带微笑,想来已经有了主意。”
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愿意接,还是早些人扔出去的好。
宋义眉头一皱,象征性地问道:“尹将军,不知你认为哪个尊号更合适啊?”殿中诸人不自觉地都看向尹旭,项梁暗自好笑,问尹旭!你不是自找苦吃嘛!
尹旭对众人争论一直充耳不闻,他记得历史上熊心沿袭他爷爷,仍旧称楚怀王。至于“武王”、“睿王”自然而然有种排斥。这会子宋义突然一问,尹旭事先并未在意,也每个准备。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尹旭不假思索,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楚怀王!”
第六十九章 尹将军怒了
“楚怀王!”
盱眙的楚国“王宫”大殿上,楚国君臣济济一堂,正在就熊心太子即位后的王号做讨论。目前主要以令尹宋义一方的“楚武王”,武信君项梁一方的“楚睿王”这两个提议为主,双方针锋相对,唇枪舌战许久。
宋义询问一面之缘,详谈甚欢的沛公刘邦,以期得到帮助。谁知被谋士张良转移到尹旭身上。当所有人看着这位年方弱冠,威名赫赫的将军,满怀期待时,尹旭脱口而出的“楚怀王”三个字,让众人都有些愣住了。
项梁大感愕然,压根没搞明白尹旭在做什么。“楚睿王”和“楚武王”争夺的正激烈,既然刚好问到他,正需要他帮腔的时候,他却来了这么一句。即便如此,说个别的也就罢了!偏偏说出的还是“楚怀王”。太子熊心是怀王嫡孙,怎么能用祖父的王号呢?何况历朝历代,也不曾有子孙重复使用前代君王称号的事情,这算怎么一回事?
同样的不解在很多人心中泛起,都认为尹将军要么是没听出,要么是犯糊涂,不过这个糊涂似乎有点严重,甚至有点大逆不道。唯独两个人保持了足够的清醒,并不认为尹旭是信口乱说。他们听到尹旭所言时,心头一震,神态若有所思,此二人正是范增和张良。
宋义冷冷质问道:“尹旭,你竟口出狂言,当着太子面对先王不敬,你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标志这项梁和宋义之间正式开战。之前还只是言语之间的针锋相对,而今是实打实的政治斗争。宋义冷冷发笑,尹旭是你项梁麾下数一数二的猛将,在“护送”太子一事上处处不给我面子,坏我好事。如今你竟然这么不小心,言语有失,那就对不起了。机会是你给我的,就怪不得我宋某人。
项梁不禁眉头一皱,心中大为愤恨,很显然宋义是在故意挑事。说起来,尹旭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却被这老匹夫无限放大,抓住不放。想要说话时,被稳若泰山的范增拦住了。
刘邦暗自一笑,心道: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张良却不以为然,暗自摇摇头,目光悠远看着尹旭,似乎满怀期待。
尹旭听宋义这么一吼,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既然已经错了,那就错有错着吧!何况历史本来就是如此,也算不上错。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生就是宋义这么一吼,什么意思?尹旭清楚地认识到:宋义这老匹夫挑事,口口声声说对先王不敬,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这可不是过家家,这厮太他吗不安好心了。
快心恩仇的尹将军心里那叫一个怒啊!若不是在大殿之上,真想冲上去给他两耳光,一拳撂倒。当即愤愤道:“敢问宋令尹,我哪里对先王不敬了?这话可要说清楚了。”
许多人暗自摇头,尹旭到底年轻气盛,干嘛这么要强呢?哪怕是找个借口,说自己听错了或者口误也就过去了,宋义还真能穷追猛打,咬着不放?这下倒好,这不是主动授人以柄嘛!
宋义心道:本来只是想驳你面子,给你点教训。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冷冷一笑道:“你还有脸说,本官问你对太子登基时王号的看法,你怎么回答的?你竟让太子殿下用先王尊号,不仅是对先王不敬,还要陷太子殿下与不忠不孝之地,你居心何在?”
“你居心何在?”尹旭厉声反驳道。宋义愕然发愣,在座众人都是一惊,谁也不曾想到尹将军会这么大反应。
尹旭冷冷一笑,振振有词道:“宋令尹啊宋令尹,你着什么急你?你问我对王号的开看法,我回答了啊!我个人建议便是‘楚怀王’。”
宋义嘴巴一动,刚想要说话,又被尹旭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别,别又打着对先王不敬的旗号,给我扣大帽子。没听我解释理由,就开始叫嚣,显然是心里想歪了,心口如一,真正对先王不敬的是你!何况太子殿下尚未发话,你身为臣子却叫嚣朝堂,你欲置太子殿下于何地?你宋义才是居心叵测,大逆不道!”
尹旭振振有词,声色俱厉,顷刻间这大逆不道的帽子已经翻转过来,始作俑者的宋义反成了罪魁祸首。尤其是末尾一句,称呼从宋令尹变成直呼其名,本身就是一种信号。尹将军今天怒了,彻底与宋义决裂了。
项梁笑了,没想到尹旭来了这么一手,只是这事情闹大了,想要收手就有些麻烦了。也不知他是否准备充足?怎么也得自圆其说才是,项梁担心的同时,已经做好了支持尹旭的准备。一方面是与宋义之间的争斗,一方面是做出一个姿态,告诉天下人他爱护属下。
范增和英布表现的很镇定,范老先生智谋深远,看的长远,强大的自信建立在准备的推断上。英布则是和尹旭相处的时间长,对这位小兄弟的性情和能力颇为了解。尹旭既然敢这么和宋义翻脸,就一定有把握收拾残局
张良心中暗笑,他将烫手山芋交给尹旭,目的就是要转嫁矛盾。没想到无心插柳,彻底激化了宋义和项梁、尹旭之间的矛盾,还是在这“大殿”之上,君臣面前现场爆发出来,绝对是意外的收获。
宋义气的嘴唇发颤,愤愤道:“你……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还是你自己理亏,罪大恶极,无地自容了呢?”尹将军狠下心来,今个已然出手,就索性彻底发飙一回,展示一下实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尹某人不是好惹的。惹我不烦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要他好看!
宋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尹旭,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出来,若是大家不能让大家心腹。你就是对先王不敬,大逆不道!”
尹旭冷冷一笑,拨开宋义直指的食指,说道:“先别忙着给别人扣帽子,不管你怎么说你对太子不敬是有目共睹的,这僭越之罪你是跑不掉的。等我解释我,你还是加上条对先王不敬的罪状,罪大恶极啊!我要请太子殿下主持公道!”
说着从往殿中挤去,从宋义身边挤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在宋义耳边冷冷道:“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指着我,这种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宋义气的全身颤抖,牙关忍不住打颤,却得顾着场合,君臣礼节和所谓的风度。只能硬生生忍着,发作不得。平武守卫的殿门口,见自家主人被尹旭折辱,爱莫能助。气愤的咬牙切齿,对尹旭的恨意更身了一层,甚至发誓一定要手刃尹旭于剑下,方解心头之恨。
对于这样的局面,刘邦和其他诸侯都是乐见其成,都抱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心态,作壁上观。
项梁暗自开心,尹旭的反击十分精彩,不管怎么说,让宋义颜面大失,就是给他项梁争面子。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要全力支持尹旭,甚至可以是不包含政治目的,无条件的力挺。
尹旭阴沉着一张冷峻的脸,往殿内太子熊心的王座走去,众人赶忙闪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谁都看得出来,谁都不敢惹,尹将军真的怒了……
第七十章 失落的绍兴侯
尹旭走到阶前,向太子熊心一拜,朗声道:“太子殿下,末将建议殿下复用先王尊号,称楚怀王。”
对于殿中发生的事情,熊心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明明白白。项梁、尹旭和宋义之间发生冲突,他乐见其成,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把握个度就行。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尹旭的理由很关键,要是站不住脚,宋义必将反戈一击。无论是谁想要顺利收场可就难了,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熊心暗叹一声,眼中满怀期许道:“尹将军说说理由,看是否能让寡人和诸位臣工信服。”
尹旭长舒一口气,朗声道:“殿下是怀王嫡孙,流落民间多年,臣大胆妄言,百姓不知殿下者甚多。大楚自考烈王之后,王室内斗,继嗣混乱,又有春申君,李园等**乱朝政,才给了秦人可乘之机。殿下登基即位,自当明示身份,这样一来,百姓了然于胸,对殿下的认同感会增强。民心所向,是殿下将来治国的基础。”
“当然了,或许有人会说,殿下只需将血缘关系昭告天下,也同样能做到这一点。其实不然,起到的效果完全是不同的。当然怀王为秦国张仪欺骗,只身入秦,客逝他乡,是令人唏嘘不已。昔年怀王遗体归国之时,百姓痛哭不已。有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的说法,足可见怀王在大楚百姓中的威望。”
众人微微点头,尹旭话中确实有几分道理,仍就使用楚怀王的称号,确实是收复民心的好办法。
尹旭续道:“昔年南公有言,秦灭六国,楚最无罪。怀王入秦不返,国人怜皆之,因而有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遗愿。如今殿下登基复国,正是践行了南公昔年的愿望,也是所有大楚子民的愿望。殿下登基之后,首要大任就是反抗暴秦,殿下以怀王为号,以期承袭其威望,从民所望也,从而得到子民的支持和拥戴。”
“百姓得知是为怀王报仇,必定全力以赴,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况且,这王号本是谥号,本该殿下百年之后议定,然此时情况特殊,才于此商议。殿下尚未登基,以后会功绩盖世,岂是今日所能预测?所以别的任何字眼都不大合适。这怀王之称就不一样了,是殿下对县尉的缅怀和憧憬,一腔孝心感动天下。故而末将斗胆建议,殿下仍用楚怀王称号。”
“臣心中所想处处为了大楚,为了殿下,并不曾对先王敬。反倒是宋令尹,非得把臣想着小人,心中竟生出对先王和殿下孝心的亵渎之念。身为臣子,心口如一,竟说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真是大大的不该啊!”
最后一句话,再次强调自己是清白的,是宋令尹自己心生邪念,还被定义为大逆不道。宋义气的脸色乌青,嘴唇颤抖着说道:“臣对大楚忠心耿耿,请殿下明察!”他这会子只有诉苦的份,尹旭的理由他不敢随便反驳。太子熊心尚未表达意见,贸然反驳是不理智的,高不高又会被送上一顶僭越之罪的帽子。
尹旭瞥了一眼脸色阴沉,怨妇一般的宋义,心中满是不屑。看看你这熊样,做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像你这般随时动怒,尽使小人伎俩者能有什么大作为?看看人家刘沛公,啥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相比之下差远了。
尹旭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理由或许很多,结果只有一个。实际上是利用楚国子民对楚怀王的怜悯之心,借用他的威望,获得百姓的认同和支持。虽有几分道理,却又不是很充足,但碍于项梁和尹旭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
当年一些明智之士,已经看出来,尹旭已经胜了。比如范增、张良……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太子熊心来决断,只有这样,才有说服力。只是熊心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娃娃,虽然看着少年老成,也不知心智究竟如何,能不能完全听懂这番话。
对此尹旭并不担心,自己是照着历史说的,虽说史书有所偏差,但大事记载上**不离十。一路护送,他对熊心了解颇多,还是有信心的。他笃定,熊心一定会做出个明智的选择。
正如尹旭所想,熊心的心情很复杂。他虽曾养与宫廷,但和末代几位楚王并无直接血缘关系。即位这事要讲究个名真言顺,毕竟楚怀王已经去世多年,以怀王嫡孙身份即位,能获得多少认同?说实话,他没底气。
自己之前不过是个放牛娃,如今说的好听是楚王,但大权都掌握在这些权臣手中。想要有一席之地,就必须获得百姓和楚国旧臣的支持,仍以怀王为号,确实是个好主意,也算是借用祖先余威。
再有一点,尹旭虽是一句带过,但熊心听得出来。春申君和李园祸乱,哼!民间早有传言,当年考烈王后李嫣是李园之妹,先进献给春申君,之后才送入宫中。以至于又传言,考烈王之子并非王嗣,而是春申君的私生子。
这样的传言不禁使得王室蒙羞,血统不纯的王裔很难得到旧臣支持。他是怀王正经嫡孙,并非考烈王一脉,必须表明身份,以正视听。至于立于同仇敌忾,反秦大业之语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道理是对,实际上没什么大用。
关键并不在此,尹旭敢于冒险点出王室丑闻,直言死后议谥,态度很坚定。熊心明白,尹旭这是在逼他表态。选哪个字做王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背后的实力的博弈。在他看来,尹旭很聪明,在“武”和“睿”不相上下,互不相让的时候。尹旭选择曲线迂回,抛出一个“怀”字。目的就在于转移焦点,打压宋义,反败为胜,争取利益。
张良是把烫手的山芋给了尹旭,但尹旭毫不犹豫地抛给了熊心,让身为太子的他做出一个选择。已经不是“睿”和“武”之间的选择,而是用不用这个“怀”字的选择。
用或者不用,项梁和宋义之间必然要得罪一个,这是熊心目前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但形势所迫,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熊心为难了,坐在王座之上沉默无语,心中权衡利弊。项梁控制着江东一直到彭城的大片土地,南方的番邑吴芮和项梁是盟友,何况其中还有尹旭的功劳,这是他必须依赖的。
相比之下,宋义江夏聚兵五万,地盘也不小,但他现在来了盱眙,这里是项梁的地盘……但他也不绝对不能失去宋义的支持,项家独大,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看来必须寻找一些新的支持,熊心抬头看去,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沛公刘邦身上。
许久,熊心暗叹一声,说道:“尹将军所言极是,寡人就仍号‘楚怀王’,兴复大楚,完成先祖未竟的心愿。”
尹旭和项梁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范增和张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众人看的明白,项梁和宋义这次的交锋,因为尹旭的异军突起,大获全胜。宋义的脸色更阴沉了,愤怒的牙关只打颤,
熊心看在眼中,说道:“寡人说过,要赏赐尹将军护驾之功,不用等了,现册封尹旭为绍兴侯,食邑会稽山阴七万户。”
尹旭微一怔,急忙俯首谢恩。众人都露出艳羡之色,尹将军不过弱冠之年,已然裂土封侯。还是大楚复国后,新怀王册封的第一个爵位,意义非凡啊!
熊心又道:“武信君,你起兵反秦,为大楚复国大业贡献不小,这上柱国你担得起。”
这些称号项梁之前都有,一个是吕臣借陈胜之名册封,一个是自称。如今从熊心口中说出,可谓名真言顺,实至名归。项梁小小激动,出列谢恩。
“刘邦,你在沛县起义,战功卓著。寡人就将沛县赐予为食邑,让你做个名符其实的沛公。”
刘邦一阵惊喜,没想到好事还有自己的份。有了楚王认同,以后再不用担心被人看不起。张良心念电转,已经明白熊心的用意,心中亦喜亦忧。
熊心最后才把目光落到脸色铁青的宋义身上,悠然道:“宋令尹是我大楚老臣,一直忠心耿耿,刚才失言也是对寡人的关心。寡人铭记于心,加封宋令尹为上将军,总览大楚军务。”
宋义大为惊喜,受了半天气,竟然得到这么大的恩宠。令尹加上将军,总揽楚**务,也就是说项梁和尹旭,以及楚国各路义军都要受他指挥。一时间宋义迅速由斗败的公鸡,变成扬眉吐气的“狐狸”。
项羽与范增交换一个眼神,眼中瞬间蒙上一层忧色。尹旭也暗叹一声,费尽心思做出这么个局,竟然是这么个结果。熊心啊熊心!你个小兔崽子真是会坑人。
唉!尹旭暗自摇摇头,心中的喜悦陡然间被冲刷一空。炎炎夏日,绍兴侯格外失落……
第七十一章 星象
夜,盱眙!
晚风习习,满天繁星。今日的盱眙城格外热闹,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安静。
六月初十,黄道吉日吗,太子熊心登上镶金砌玉的高台上,正是登基为王,复称楚怀王。并在改建的王宫中接受群臣朝贺,楚国正式复国。
登基之后,熊心正是以楚王的名义下诏,册封项梁为上柱国,武信君;刘邦为沛公;尹旭为绍兴侯。这都是几天前已经定好的,此时不过是补个程序而已。同时,项羽也被加封为鲁公,英布的当阳君也正式合法化,以及其他一些臣子将领也都有封赏。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宋义,熊心数日前已经册封宋义为令尹,上将军,负责楚**务。谁也不曾想到,登基大典之后的朝会上,宋义的荣宠更进一步,楚怀王还送给宋义一个尊号“卿子冠军”。卿子,时人相褒尊之辞,犹言公子也。上将,故言冠军,赞誉褒扬程度显而易见。宋义成为名符其实的成为楚国臣子第一人,军方统帅。大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势头。
宋义一扫前几日的晦气,大有扬眉吐气的感觉,更加的嚣张,更加的目中无人。项梁一系的人马大受冷落,在人气和面子上降到了最低点。又郁闷的应该是尹旭,当日在大殿上,处心积虑,借着宋义挑事的机会,发飙将其逼到死角。更态度强硬地逼楚怀王表态,做出选择。
然而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尹旭承认自己有些低估了牧童太子。熊心一轮封赏,对各人不同程度的拉拢和打压,再次玩了一手完美的平衡。实力相对薄弱的宋义在楚王的权利支持下,暂时占了上风。今夜除了王宫的庆祝外,宋义府上更是大摆筵席,好不热闹。
宋义还冠冕堂皇地送来请函,尹旭眉头大皱,借口推辞了。现在不去,不是自取其辱嘛!绍兴侯怎么愿意受他这份嫌气。早早地叫了蒲俊、高易几人喝酒去了。
项羽也颇为郁闷,太子熊心不识好歹,千辛万苦找他回来,这这般恩将仇报。虽说熊心才受形势所迫,项羽不经意间已经将他和宋义一起恨上了,多年后痛下杀手的决心,未尝不是始于今日。
项羽回到府中时,见到一个沧桑的背阴独立花园之中,抬头凝视天空,正是范增。项羽暗自摇摇头,从房中拿着一件披风,轻轻走过去披在范增肩上。
范增一回头,看到项羽的恭敬关怀之情,心头泛起一阵阵感动。
项羽轻声道:“范老先生,夜里寒气重,您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范增点点头,心里中暖融融的,他一生无儿无女。一帮弟子对他也多是敬畏,师徒父子间这样平凡的关怀,范增却很少体验过。想起此事,年届七十的他不禁唏嘘。
“范老先生这是在观星?”项羽试探着问道。
范增收摄心神,说道:“不错,天上星辰与人间世事彼此关联,观察星辰变化,会给人一些启示。”
项羽问道道:“不知范老先生今夜观星,可有什么收获?”
范增遥指星空说道:“你看,西北天场的那颗硕大的星辰,黯淡无光。那是帝星,曾经的秦始皇光彩夺目,如今的秦二世倒行逆施,亡国就在眼前,所以帝星昏暗。”
项羽暗自点点头,虚心求教。只听范增续道:“你看这边,中间那颗光芒闪烁的星辰便是将星,熠熠生光。正是他的出现,让西北的帝星逐渐黯淡无光,那就象征着领导伐秦大业的统帅,也就是所谓的将星。你可知这将星指的是谁?”
项羽迟疑一下,轻轻摇摇头。
“你知道,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范增笑道:“将星指的是便是你项家叔侄,更确切的是你,将来这大好基业终究要交到你手中的。”
呵呵,项羽少有的腼腆一笑:“借您吉言,项籍一定竭力而行,发扬光大。”
范增轻轻一笑,似乎没听到,往前走出几步,叹道:“将星随然光芒闪烁,但亮度已经大不及之前,甚至有继续黯淡的趋势啊!”
将星代表的是他项家叔侄,将星黯淡岂非他叔侄……项羽急忙问道:“范老先生,您的意思是?”
“你看!”今夜格外明朗,星辰十分清楚,范增指着将星所在的方向,说道:“那边有一颗星辰,带着淡淡的尾巴,正面冲向将星。这就是所谓的克星犯主,籍儿你以为这克星是何人?”
不经意间,范增对项羽的称呼也发生的变化。或许彼此都未留意,或许都心领神会,心照不宣。总之,从这个夜晚开始,范增和项羽之间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宋义!”项羽回答的很肯定。
“不错!正是宋义,小人得志,不会长久。至于怀王,也不用担心,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耍些小聪明罢了!这些正是目下楚国形式的写照。”范增说道:“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老夫近来观星,发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哦?”项羽顿时来了兴趣。
范增指着星空,指点道:“天场之上,除了客星冲撞将星,还有两颗小星。北方那边一颗小紫星光芒渐生,大有夺目之可能。还有将星旁边的那颗小星,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与将星隐隐辉映。”
项羽顺着范增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看到一个小星,光芒尚微笑,若不仔细留意,很容易忽略。
范增道:“之前老夫一直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星辰代表何人?直到近几日才有了眉目。”
“谁?”项羽迟疑地看着久久不语的范增,半天才道:“您是说刘邦和尹旭?”
“不错!怀王殿上册封二人公侯爵位,老发才恍然大悟,确定是他二人。”范增侃侃而谈道:“老夫并不担心宋义那颗客星,反倒是刘邦,紫星大有光辉夺目之像。刘邦此人看似无赖,实际胸有大志,奸诈狡猾前途难测。而且他身边有张良,萧何,周勃等有识之士甘心相助,难保日后不会成就大事。元帅过于轻视刘邦,彭城的种种已经结下梁子,日后你不可大意!”
项羽这才意识到,范增这么关心自己,心中孺慕之情陡生。范增续道:“这次他与宋义勾结,两边讨好,成为实际上的最大赢家。日后行事不得不防啊!”
“是!”项羽点点头,思索片刻又问道:“范老先生,那尹旭呢?”
“看不透!”范增的回答太过突兀,项梁不禁心头一震。
良久,范增才叹道:“这小星在将星之旁,光芒初生,并不瞩目。光芒多半是将星辉映所得,但是……”范老先生迟疑片刻说道:“也有可能是其光芒为将星所掩盖,一旦脱离将星的压制,会不会光彩四射,谁也不知道……总之,留在身边会大有裨益,若是留不住,情愿他不存在……你懂吗?”
范增的话意味深长,项羽心头一震,目光闪烁,脸色几变。郑重点点头,了事了然于胸。
“咳咳!”范增猛然连续咳嗽!
项羽赶忙上去为其顺气,劝慰道:“范老先生,夜凉了,回房休息吧!”气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小心翼翼地扶着范增,往房中走去。
直到二人背影彻底消失的拐角处,一侧的花木后,悄然走出一个身影,显然已经在此“躲藏”许久。只见他抬头看看璀璨闪耀的星辰,若有所思,露出一丝颇为高深莫测的笑容,转身离去。
第七十二章 不平静
会稽,震泽山庄。
傍晚,湖边凉风习习。临湖的书房内,女儿范依兰正在给乃父捶背。范文轩坐在地席上,默默感受这女儿的小心,十分惬意。
“你母亲的身体怎么样?”范文轩闭目发问。
眉清目秀,楚楚动人的范依兰答道:“不打紧,只是哥哥又要走,娘难免有些舍不得。”
范文轩暗自摇摇头:“阳儿已经上路了吧?”
娇笑道:“是的,哥哥会先去定陶交待些事情,之后会直接去草原楼烦王,您就放心好了。我想着哥哥一走,爹爹难免伤感,特意来陪您了。”
范文轩轻轻一笑,说道:“为父一直有些遗憾,依兰为何是个女儿身呢?聪慧过人,乖巧懂事,还这么贴心。要是个男子,爹爹可就省心多了。”
范依兰嫣然笑道:“不是还有哥哥在吗,爹爹你偏心。依兰虽是女儿身,但也是范家的一份子,也在尽力为家族发展做贡献啊!”
“是啊,依兰一直都的很好,这些年给爹爹帮忙不少。只是这女大不中留,也不知道哪一天?我家依兰就该嫁人了。”范文轩这么一说,依兰心中不自觉地泛起某人的身影,不禁俏脸微微一红。
此时,下人来报:“主人,三老爷派人送来信函!”
范依兰接过一个竹筒递给父亲,范文轩轻轻摆摆手,说道:“不想费眼神,你念给我听吧!”
依兰微微一怔,打开火漆密封,从竹筒取出一份帛书。打开时之间上面写满歪歪曲曲的符号,压根就是不文字,这正是他范家独特的书信暗语,也几分密码的意思。即便信件为人截获,别人也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不虞担心消息泄露。
范依兰虽为女子,但聪明伶俐,能力和智慧并存的绝世美女。尹旭在见过虞姬,所谓的楚汉第一美人之后,很负责任地认为,范依兰的美貌更胜一筹。谁才是真正的第一美人,显而易见……
第一美人凝神看完信函,说道:“爹爹,三叔说熊心太子今天登基,仍称楚怀王。”
“楚怀王?”范文轩似乎有点诧异。
范依兰答道:“是的,是宋义和项梁之间博弈的结果,不过这个提议出自尹旭。”
“尹旭?”
“是的!”范依兰看着信函,将当日的形式大概讲来。
范文轩听着听着笑了:“看来这尹旭真有两下子,你推荐的人不错!不过,他要是一直在项家麾下,怕是不行的。”
依兰分辨道:“爹爹别急嘛!你看着不是,怀王册封他为绍兴侯,食邑山阴七万户。会稽南部有大片地方都是他的封地,那里都是越国故地。”
范文轩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笑道:“看吧!这会子为时过早。只要他表现优秀,有潜力有前景,支持是肯定的。对了,宋义怎么样?”
范依兰蹙眉道:“三叔说,宋义加封为令尹、上将军、卿子冠军,总揽楚**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结果,范家父女都有些诧异,半晌范文轩说道:“有点意思,看来这位楚怀王虽然年轻,可比他爷爷厉害多了。”
范依兰若有所思:“爹爹,这会子宋义看着是风光,但从此人过往的作为来看,怕是难成大事。相较之下,项家要强很多,为何还要在他身上费工夫呢?”
“女儿啊,有时候很多事情,明知道吃力不讨好,却必须得做,知道为什么吗?”范文轩笑道:“很多时候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咱们家向来都是嫡长子持家,除了大事需要族会长老们讨论,其他事情都是为父说了算。”
“可是整个家族数千人,哪里都能安分守己。你几个叔叔一直有怨言,要钱要权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其中以你三叔为甚。”范文轩沉声道:“他们这么想为家族出力,那就让他做点事。你哥找上宋义就是你三叔蹿腾的,既然是他看上的人,就索**给他去做。看看他的眼光怎样?能耐有多大?”
范依兰近来一直陪伴生病的母亲,对家族事情过问不多,没想到其中另有内情。智慧美人思维飞快,心头一震,讶然道:“爹爹,你让哥哥去草原是不是……?”
范文轩赞许的目光落到女儿脸上,叹道:“你哥要是有你这般聪慧,我也就能放心把家业交给他了。”
依兰忙道:“爹,看你说的,哥哥做事向来稳妥,这几年把北方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再历练些年,积累些经验,定能担当家族大任,您就放心好了。”
范文轩摇摇头:“阳儿稳重不假,但智谋略有不足,很多事情上缺乏精确的自主判断。他还年轻,若是有人存心误导就不好了,所以我让他去北边,草原和燕赵未来是比大生意,那边阳儿一直打理的不错。而来也是让他避开是非之地,在历练中学会看清事态。”
范依兰心中明明白白,没想到父亲想的如此深远,看来大哥这次去北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唉!叹息的同时,她也首次感叹道家族并不平静,家和万事兴,可现在……父亲这个族长不好当啊!
范文轩看出了女儿的心思,笑道:“不用担心,为父这点控制力还是有的,他们兴不起多大的风浪。这次把宋义、田氏兄弟和齐国生意交给他们。我倒要看看,做不好他们如何收场?”
“对了,为父已经安排了范白和范金,盯着你三叔,你也留意着点。你哥哥走了,定陶那边你就费点心思吧!家族将近一半的基业那里,那边的族人也不少,不可掉与轻心,更不可让他人染指。”
范依兰心头一震,“紫白金青”父亲四大心腹。范紫跟着兄长范阳去了北边,范青跟着她自己。此次白金二人出马,看来父亲对三叔已经相当不满。
她省的轻重,父亲的吩咐一口答应下来。
范文轩柔声:“你几个弟弟年纪还小,又都是庶出的,少的不让你操心,辛苦你了。”
依兰摇摇头:“爹爹说哪里话,这都是女儿应当做的!”
范文轩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漆黑一片,说道:“夜了,依兰,回去歇息吧!路上当心些!”
“是!”范依兰身姿袅袅,出门去了。走到院门口时,一个娇柔妩媚的少妇,缓缓而来,向她行礼:“见过大小姐!”
“嗯,去吧!”依兰知道少妇名唤茹雪,是父亲今岁新纳的侍妾,。范家规矩,侍妾相当于奴仆,必须向长房嫡长女的她行礼。茹雪这时候出现在这,自然是服侍父亲枕席。豪门出身的范依兰,早已司空见惯,并不在意。
行走在夏日的夜间,范依兰愈发觉得闷热,刚刚回到自己的绣楼。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电闪雷鸣之间,湖面上泛起漫天水雾。范依兰躺在绣榻之上,久久无眠。
雨打芭蕉,淅淅沥沥,风雨来临,注定了不会平静。
第七十三张 危险气息
今夜注定了不平静,无论是在会稽还是盱眙,亦或者濮阳。
濮阳,对于黄河北岸,中原腹地。如今,秦国上将章邯率领三十万大军驻扎此处。年初,吴广率军围攻重镇荥阳,中原烽火连天,秦庭震惊。上将军章邯临危受命,以骊山囚徒为基础,组织二十万兵马东征平叛。
时得丞相李斯之子,三川郡守李由率三万秦军至雍丘,配合章邯大破荥阳之围,吴广战死。又共同击败邓说所率义军,在许城击败义军将领伍余,直抵义军都邑淮阳。陈王胜亲自出城督战,无奈秦军章邯,李由指挥得当,义军打败上柱国蔡赐战死,陈王东逃到下城父。结果被车夫庄贾所杀,面临义军哀兵的反扑,章邯审时度势,暂时后退,暂驻扎濮阳。
中军大帐中,偌大地图挂在屏风上,一个身高八尺的中年男子伫立于前,身体挺拔笔直,站如松正是如此。一身盔甲英气陡生,威风凛凛,正神情专注,凝视大秦河山图,时而伸手指点比划,十分投入。举手投足间沉稳老练,英气逼人,透出一股大将之风,正是秦国上将军章邯。
自蒙恬死后,章邯成为名副其实的秦国第一名将,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便是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王离。王离多少有蒙祖上余荫的意思,相比之下章邯依靠自身实力崛起,更胜一筹。此番秦二世在危急关头派他出战,就要看中了他的能力,期待他力挽狂澜。
章邯果然不负所望,很快便打败了进攻到函谷关内的周文,再解荥阳之围,还成功打败了陈胜。近来又打败魏军,魏王咎**而死,反秦义军受到沉重打压。
此时,章邯凝神看着地图,目光游走在盱眙、彭城、定陶一带,时而摇头,时而点头。两个在座的武将,以及一众亲兵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上将军谋划军情时一直向来如此。许久之后,只见章邯的目光掠过黄河,落在河北大地上。手指在和屏风上一点,哈哈笑道:“就是此处!”
章邯笑着转身往帅位上走去,屏风上的地图晃动,适才章邯所点那处凹陷正在恢复,赫然标注着两个字——巨鹿。
“上将军想到什么妙计?”在座两人亦是身穿将军服制,正是章邯的副手董翳和司马欣。
章邯轻轻一笑:“说说吧,楚地那边什么情形?”
董翳道:“今日楚怀王嫡孙熊心在伪都盱眙登基,声称复国,还叫楚怀王,据说是要给他爷爷报仇。”
“据闻,楚军内斗不休,项梁和宋义矛盾重重。”司马欣及时补充。
章邯冷冷道:“复国?好让他们闹成几天吧,等先解决了田儋,一并解决他们。”
董翳和司马欣相视一笑,数月来的作战,章邯已经带给所有秦兵信心。上将军说能做到,就一定没问题。
章邯问道:“甬道疏通好没有?”
董翳道:“上将军放心好了,魏咎死后,中原的叛军基本被消灭。甬道工程已经基本完工,保证畅通无阻,我军粮草供应无虞。”
“很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道必须通畅无阻,前方战士们才能安心作战。”
章邯正说话的时候,亲兵来报:“禀上将军,赵成大人来访?”
“赵成?”章邯三人面面相觑,太监丞相赵高的弟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濮阳?连夜前来军营造访。
“快请!”章邯虽然不明所以,却不敢怠慢这位赵高的弟弟。
“下官赵成参见上将军!”一个身着锦衣的文官进来,向章邯行礼。
章邯笑着将赵成扶起,笑道:“赵大人客气了,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坐!”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谢过上将军!”赵成也不多谦虚,因为乃兄的缘故,他在咸阳可谓风光无限。即便是公侯王孙,朝臣高官也不敢随意得罪。
身为军人的章邯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问道:“赵大人何时到的濮阳?连夜来见本将不知所为何事?”
赵成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正面回答,笑道:“楚人复国的事情,上将军听说了吗?”
“略知一二!”
“那上将军如何应对呢?”
章邯谈笑风生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暂时静观其变,待解决了齐人之后,一并收拾。”
“上将军已经有计策?”赵成见状试探着发问。
章邯轻笑道:“实不相瞒,本将已有定计,可以保证,平定齐楚燕赵的叛军。”
章邯的话轻描淡写,建立在他强大的实力和自信上。赵成听在耳中却不那么舒服,说道:“陛下和丞相都很看好上将军,只是任由叛军这么嚣张下去,对大秦军民的名誉和信心都有不利影响。上将军是不是该略作惩戒呢?”
这厮竟抬出赵高来压自己,章邯不由地有些恼怒,将在为君命有所不受,最忌讳的便是受到掣肘。对楚国目下的形式,他把握的很精准。也有了详实的对应之策。章邯并不希望别人随便大乱自己的计划,但赵成的意思很明显。哪怕是做个姿态,也要和楚军打上一架,唉!大秦有今天,未尝不是因为这种人。
赵成也不理会章邯的态度,径直道:“上将军部将楚人放在眼中是应该的,不过下官有几个门客忍不住楚人挑衅,前往盱眙行刺去了。还望上将军不要见怪,您看是否可以考虑派兵支援,趁着楚人大乱,略施惩戒呢?”赵成再次强调。
什么?章邯压根没想到,赵成这厮竟然派人前往盱眙行刺。若真是行刺成功,倒也不错。若是不成功,势必激怒楚人反扑,他不怕,但并不希望。
章邯想把战场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受伤,若是任由楚人先出击,很容易打乱既定的计划。不过赵成既然已经这么做了,也不好说什么,看来只能调整作战方案,自作聪明的蠢货,真让人无奈!
董翳、司马欣两人也是一脸无奈,奈何对方是赵高的弟弟,不敢得罪啦!何况赵成不声不响地怎么会出现在濮阳?难道他是来监视我们的?想到这三位大将心中恨不舒服。
章邯装作若无其事,问道:“不知行刺的对象是何人?”
赵成笑道:“宋义、尹旭!”
章邯心道:刺杀宋义还说得过去,可以嫁祸项梁,挑起楚人内部斗争。只是这尹旭?虽说是个声名鹊起的年轻将军,但明显够不上格,所以何必非得杀他呢?
赵成当然不会告诉他,当年尹旭打了我哥的人,放走我哥想抓的人。更不会告诉他,派出五千士兵剿匪,却被人当猴耍,还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我哥为此怀恨在心。
姿态是必须有的,章邯道:“既然如此,本官人安排人接应,若有好机会,趁机杀楚军个措手不及。”
“多谢上将军!”说完之后,赵成便告辞离去。
司马欣忍不住叹道:“我们率军在外作战,还要受他们嫌气,真是……”
董翳摇摇头说道:“有的人我们的得罪不起,李由将军近来就不好过。因为李相的事情,赵相一直怀恨在心,这不前几天朝堂上就有人弹劾,李斯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去。高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故来敢言。”
“勾结叛军,这罪名可不小。同时还派了王明,陈宗前往荥阳调查。如今赵成出现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濮阳,可不是什么好事……”董翳没有说下去,章邯已经明明白白,身为秦军统帅,很多事别无选择。也不知盱眙那边情况如何?刺杀能否奏效?
盱眙街头,尹旭闲庭信步!
因为宋义加封“卿子冠军”的事情,尹旭相当郁闷。夜晚宋义在府中大摆筵席,前去祝贺巴结的人络绎不绝。尹旭与蒲俊、高易、英布几人相约喝酒,也算是借酒浇愁。
这个时代度数超低的米酒,对于喝惯白酒的尹旭来说,滋味实在一般。不过喝酒图的是兴致所致,尹旭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不消许久,一坛已经下肚,也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尹将军竟有些醉醺醺的。
英布、蒲俊见状,急忙阻拦。看得出来,这一遭小怀王熊心真把尹将军郁闷到了。尹旭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也好意思打断英布等人的兴致,提前一步离开。蒲俊提出护送公子恢复,但尹旭拒绝了,他想一个人走走,单独静一静。
走在盱眙的街道上,满天繁星,凉风习习。今夜虽说是楚王登基,“普天同庆”,但实际上除了一些公侯府邸,笙歌饮宴。普通百姓倒并不怎么出门,街道上时而走过的巡逻士兵,还是有些怕人的。
尹旭徜徉在寂静空旷的街道上,思索着来到古代的种种经历。香溪镇上一个憨厚的帮工,驰道工地上的“逃兵”,江东山林间的盗匪,小有名气的义军将领。今天成为名正言顺的楚国将军,还获封绍兴侯,裂土封王,小有成就。
但是这次怀王登基,让他受到点挫了。挫折并非因为宋义一件事,还有这绍兴侯。封侯之后,地位更加显赫,受到的关注更加多。熊心的一系列动作,不禁是利用项梁和宋义彼此制衡,显然他和刘邦也被拉了进来。究竟是好是坏呢?自己又该怎样定位呢?尹旭不禁有些迷茫。
尹旭一边想着一边信步而行,路过的巡逻兵见到是绍兴侯,都肃然起敬。尹将军的在军中威名赫赫,威望甚高。
走过一个巷口,尹旭突然打个激灵。军人的天性让他感觉到意思不同寻常的气息,危险正在临近……
第七十四章 血战长街
PS:抱歉,有事回来迟了,更新晚了!
漆黑的夜,走到巷口时,虫鸣鸟叫戛然而止。军人天生的警觉性告诉尹旭,危险正在临近。尹将军眉头一动,头脑清醒许多,情知已经被人盯着,想走掉不容易。那就会会,看是何方高人?尹旭索性停下脚步,手按剑柄,双目微闭。
微小的声响传入耳中,明锐地感觉到空气中杀意弥漫。猛然间,右后侧杀气陡然升高,杀手在被察觉到之后,毫不犹豫立即出手。寒芒乍现,一丝淡淡的光亮闪过,断水已然出鞘。
铛!
两剑相交,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黑影闪动,五个黑衣人已经出现在眼前。尹旭心中自嘲:宋义真会选日子,六月初十,果然黄道吉日,不但适宜新君登基,暗杀也是个好日子。
五个杀手,也真看得起我!
尹旭有些自责,过于托大了,虽然这一年多来,剑术大为提高。但自问以五敌一还是很有压力的,何况对方既然有意刺杀自己,杀手的武功自然不会低。偏巧巡逻的士兵刚刚过去,一刻钟后才会有下一拨。一刻钟,抗得过去吗?尹旭心念电转,已经在盘算退路。
“不知是哪位朋友,这么看得起我尹某人?”对方回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个问题还是必须提的。
“不用多问,碍事的人必须死,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对了,你不是擅长以少胜多吗?可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寡哦!”话音落地,五把长剑同时挥动,招呼过来。
尹旭凝神静气,腾挪挡格,刀剑相交声不绝于耳。挡开当胸一剑,后背和左肋有暴露在刀剑下。纵身跃起躲开三人连续的攻击,剑尖又朝着腰眼刺了过来,尹旭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侧身避开,左侧胸口又门户大开。
双拳难敌十手,这一遭没有那么幸运,肩膀传来阵阵刺痛,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武士服。尹旭背后冷汗直流,还好躲得过开,避开了胸口要害。
尹旭心知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准备夺路而走。但他深知,杀手不会轻易放脱自己,所以只能智取,从长计议,不可盲目行动。打斗继续进行,尹旭全神贯注,使出浑身解数,在五个杀手间游走。不消片刻,小腿和后背再添两处伤痕,正是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尹旭的潜能被无线激发,本已渐渐融合的暴戾之气再次重出江湖。
右前方一柄长剑当胸袭来,尹旭暴喝一声,断水凌空劈下。铛一声,杀手有些愣住了,长剑直接断成两截。尹旭的反应甚快,断水迅速变化方向,杀手的左下腹道右胸裂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杀手惨叫着倒了下去,趁着这个空挡,尹旭闪出死杀手的包围圈。直到此时,尹旭余光扫到地上的断剑,不觉有些惊喜。劈断别人兵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但前几次都是双手持剑,沉腰坐马,借用腰部和双臂,整个上半身的力量才能建功。今天只是单手猛然一剑,竟然有这等奇效。当然这都建立在断水锋利剑刃基础上,真的要好好谢谢范依兰,美人所赠宝剑已经多次救命于危难。
这一剑给尹旭带来了信心,给几个杀手带来的却是震撼。杀手们经验老道,看得出尹旭手上是宝剑,即便如此,单手断剑也是很难做的。他们不得不重新评估尹旭的实力,尤其是领头的青年,一年多前曾在尹旭手上吃过一次亏。
他深深地意识到,面前的年轻人已经不当年那个盗匪小头目,已然成长一名优秀的剑客,将军,看来尹将军声名鹊起是名符其实。他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不该一意孤行前来刺杀尹旭。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虽然有人受伤,但毕竟还有四个人。
杀手再次围攻上,尹旭挥剑挡格,处境比之前好许多。但情况仍旧不乐观,小腿和后背还好,肩头的伤口却一直在流血,这样下去迟早会失血过多,体力不支的。如今寄希望于巡逻的士兵,希望他们早些到来。
显然杀手也意识到这一点,四把长剑连续攻来,全部是狠辣要命的诏书。有了同伴的教训,杀手们都学乖了,出剑的角度和力度都拿捏的敲到好处,尹旭想要故技重施,劈断长剑已然不能了。
血仍在流,尹旭已经感觉到体力有所下降,四个杀手全力进攻,已经将尹旭逼到墙边,两剑分别向下阴和胸口袭来。尹旭心中大骂:尼玛!拨开胸口的一剑,一个鹞子翻身,一脚飞向那人裆部。哼!想让老子断子绝孙,先让你做不成男人。
那人痛不欲生地惨叫着,划破了长街的宁静,一个年轻人远远听到,心头一震,急忙循声飞奔而来。剩余下人,有些焦躁了,甚至性命相搏的意思。
连续三剑,尹旭被逼到墙角,躲开面门的一剑。领头的黑衣剑客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剑刺向尹旭的左肋。强烈的疼痛传来,尹旭一咬牙,断水挥出,在那人有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蒙面黑布坠落的那一刻,尹旭感觉在这张脸似曾相识。
已经没有时间去计较这张面孔的主人是谁?余下的一剑已经当胸袭来。断水来不及挡格,两边被人死死封住,躲避不开。尹旭怒目圆睁,就着这一刻,死亡的恐惧漫上心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尹旭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那把要命的长剑停住了,在离胸口不到半尺的地方。那名杀手得意了笑容骤然凝固了,低头看到胸口透过身体的剑尖,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意外,绝望,恐惧……
噌!剑刃离开身体,杀手应身倒地,一个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尹旭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来人正是蒲俊。尹旭离开之后,众人喝酒的兴趣淡了许久,没过多久就散了。蒲俊感觉公子今日有些醉了,心情又有些郁闷,有些不放心,沿路跟了过来想要劝慰一番。
谁知刚走临近的街道,便听到一声惨叫。机警的蒲俊立即奔了过来,一探究竟,正好看到三人围攻公子。于是及时出手,在最紧急的关头,救下尹旭性命。
恰好也是此时,巡逻兵出现在街头,刺杀已然没有机会。领头的黑衣人满眼不甘,三名黑衣人见机甚快,在蒲俊和尹旭反击之前,跃上临街的屋顶要想逃走。
想走那么容易?尹将军吃了这么大亏,愤怒到了极点,拼尽全力将断水掷出,一名黑衣杀手不幸大腿受伤,被蒲俊抓了回来。正想服毒自尽,却被蒲俊察觉,一拳打在腮帮上,从牙齿间落出个毒囊。
蒲俊冷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一拳打在脖间,杀手晕厥过去。
“公子,怎么样?”蒲俊撂下杀手,赶忙过来扶住尹旭。
尹旭摇摇头:“皮肉伤,不碍事,多亏你来的及时!”
“什么人?”二十人一队的巡逻士兵听到兵器响动,打着火把飞奔过来。
“尹将军?”待看清楚是顿时吓了一跳,威名赫赫的尹将军满身是血,可把这群小兵吓坏了。
“您受伤了?快请大夫!”
尹旭一边撕下衣襟,包在肩头止血,一边说道:“不打紧,先别声张,送我回去。还有,把这里清理干净。”
旋即有吩咐蒲俊:“把活的这个带回去,有用!”余下的,一个已经死去多时,被尹旭废掉的那一个已经服毒自尽。既是为了保守秘密,也是不甘命根子受伤的极度痛苦。
尹将军发话,士兵们哪里敢违背,急忙上前搀扶。正在此时,冲天的火光在远处燃起,赫然是宋义令尹府所在的方向……
第七十五章 借题发挥
蒲俊扶着满身是血的尹旭进门时,先一步回来的高易、陆明、苏岸、周大等人都大惊失色。
“公子,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高易是文士出身,看着尹旭挂彩的模样,吓得不轻。
尹旭摆摆手,低声说道:“不打紧,不用担心,先别声张!”
“哦哦,赶快扶公子进屋休息。陆明,快些去拿伤药,再准备些清水白布。”行军打仗,流血受伤是常有的事情,这外用的伤药自然得常备。
尹旭点点头,有指着昏厥的杀手道:“伯洲,把这个人带过去押过去,看好了!给他止血包扎,小心别让他自尽,我还有话问。”
又转身对巡逻队的士兵道:“劳烦诸位兄弟先留下给我站站岗!”尹将军发话,小兵们自然不敢怠慢。何况盱眙城内混进刺客,因此受伤的尹将军要是追究他们责任,要不得要受军法处分。想不到尹将军不但没说什么,还这么客气,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领头的小队长欢天喜地答应下去。
“周大,你带他们在前院加强防备!”
周大有些不解,绍兴侯府有足够的自卫能力,何必要这几个巡逻兵?还碍手碍脚的。刚露出不悦什么色,想要提出反对意见,被蒲俊一个眼神制止了。周大虽不大聪明,但为人诚恳听话,当即带人下去安排。
尹旭这才放心,回到房内处理伤口。白色武士服已经完全成了鲜红色,脱衣时触动伤口,再次渗出血水来。后背和小腿倒不打紧,左肩和左肋的两剑有些恼火,伤口颇深,幸运的并未伤到筋骨内脏。
陆明已经准备好清水,干净的白布,和上好伤药。出身猎户的蒲俊处理伤口很有经验,小心翼翼地为尹旭止血,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左臂有些疼痛,尹旭斜倚在榻上,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惨白。今夜血战长街,危及生命,幸亏蒲俊及时赶到,才得以安全脱身。劫后余生,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处理完毕,蒲俊道:“不打紧,每日换药,再服用些汤药,依公子的体质,最多七日便可痊愈。伤口已经清理干净,只要小心护理,不虞担心化脓,好在剑刃上不曾淬毒,否则就麻烦了。”
高易这才问道:“公子,究竟发生何事?”
尹旭这才慢慢将事情经过说来,虽然话语间轻描淡写,但众人知道定是一场生死恶战,从血衣和身上的伤口便可知一二。再加上,周大进来,慰问尹旭的伤势后,兴匆匆道:“公子,你真厉害,一对五,竟然砍死一个,打伤一个,还抓回一个活的。”他是从巡逻兵那里得知的消息,从侧面证明了长街血战的惨烈。
高易等人后怕不已,若不是蒲俊担心跟了过去,及时出手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什么人想要暗害公子?竟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陆明对此愤愤不平。
高易道:“以后公子出入要小心,一定要有人跟随才是,蒲俊这是还得麻烦你。”
尹旭对蒲俊道:“今天还多亏了你,要是再晚片刻。我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街上了。”
“哪里?公子是有福一人,上天保佑!”蒲俊道:“主要还是靠公子你本事的实力,断剑砍人,换做别人一定做不到。”
尹旭看着放在几上的断水,微笑道:“说起来,这把剑正是个宝贝,几次救我于危难!”说话时,心中不由地浮现出范依兰绝美的倩影,赠我宝剑,美人恩重啊!旋即又想起初次相见的情景。
彭蠡泽畔的茂林官道上,本来要劫道却误打误撞救了范家美人,想起自己带着百多盗匪,用木棒竹竿打跑褐衣骑士的场景,当真好笑。褐衣骑士?想到这尹旭不由的一愣!
见公子笑容突然凝固,陷入沉思,高易、蒲俊心知尹旭定是想要了什么。都默不作声,不敢打扰。
半天尹旭回过神来,吩咐道:“蒲俊,让伯洲把那个杀手带过来,我有话要问。高易,令尹府起火了,派人探查一下消息。”
两人听了吩咐出门去了,片刻之后蒲俊和苏岸带着人近来。苏岸严格按照尹旭的吩咐,杀手手脚都被缚住,大腿的伤口已经止血。
杀手表现的很硬气,偏着头一脸不服。苏岸一脚踢在腿弯处,杀手吃痛被动地跪在尹旭面前。
“说说吧!身份的身份?奉何人之命前来?”尹旭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哼!杀手偏过头去,压根就甩!
苏岸怒道:“识相的就快点说,不然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哼!我不是被吓得的,有什么随便来,皱眉头的是孙子!”杀手斩钉截铁,一副凛然赴死的表情。
尹旭也不生气,微笑道:“是条汉子,有点意思,不过要是想你死去的那个兄弟,做不成男人岂不有些可惜?”
听到这话,杀手大腿条件反射地挪动一下,怒目圆睁,愤恨道:“卑鄙小人!”
“卑鄙吗?”尹旭笑着反问道:“我卑鄙,那你们暗杀这事又怎么说?就光明正大吗?”
杀手有些尴尬,偏过头去,外强中干道:“哼,别想从我口中问道任何东西。”
尹旭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任务失败情愿服毒自尽。用刑估计用处不大,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你用刑,知道为什么吗?”
杀手抬头看了一眼尹旭,依旧是吩咐不屑的表情,没有说话。蒲俊看得出来,公子的话已经引起这厮的兴趣。
尹旭也不理会,笑道:“因为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来历!”
“别诓我了,没用!”杀手说的不屑。
“当年在彭蠡泽畔,有一群褐衣骑士被我打破,听说是太监丞相赵高的人,对我一直怀恨在心。”尹旭明显注意到,杀手听到自己的说话时,眼神中的诧异。尽管他掩饰的很快,但还是被尹旭把握到了。
尹旭笑道:“不用你回答了,我已经得到答案!苏岸带他下去管着,看好!”
“是!”
尹旭又道:“蒲俊,派人去武信军府,通知项元帅,说我遇刺受伤了。还有,放那些巡逻兵走吧!”
“好的!”
尹旭之前留下那些巡逻兵,怕的就是消息走漏。因为他没底,究竟是谁想要暗杀自己。宋义?项梁?刘邦?都有过怀疑,宋义恨自己,盱眙人尽皆知,背后有小人行径也是很可能的。
还有就是项梁,这次或封绍兴侯,楚怀王的用意就是刺激项梁,挑拨项家对自己的忌惮。虽然尹旭认为项梁叔侄暂时不会这么小心眼,但宋义的府邸起火,他多了一个心眼,有时候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刘邦也是有可能的,这厮很善于混水摸鱼,渔翁得利。
直到说起断水剑,想起了与范依兰的初遇,以及赵高手下的褐衣骑士。长街血战时,他挑破了领头人的蒙面黑布,当时就觉得有些面熟。此时才想起,正是当日狼狈逃走的褐衣骑士头领,怪不得他说自己碍事,恨意颇深。
得知是赵高的人就好说了,显然这是秦军的作为,目的显而易见。所以得赶紧通知项梁,毕竟宋义的令尹府邸火还未熄。
此时,高易回来,禀报道:“公子,宋义府上有大批杀手出现,死了写侍卫和几个不打紧的官员。府邸已经是一片火海,宋义本人没事,这会子正在破口大骂,暴跳如雷,说要惩治凶手。”
意料之中的事,尹旭笑而不语。
高易无不担心道:“公子,宋义会不会借此事……”
尹旭笑问道:“你是想说他会借题发挥?”
第七十六章 烫手的山芋
令尹府火光熊熊,救火的士兵提着水桶木盆来来回回,依旧未能压制漫天的火势。
火光映照下,许许多多达官贵人站在安全的空地上,一个个灰头土脸,神情沮丧到了极点。好好的来宋令尹府上赴宴,谁知碰上杀手袭击,险些丧命,简直狼狈到了极点。不过相比那些死去的官员,能从火场逃生绝对是万幸的。
宋义站在一边,铁色铁青,愤怒到了极点。数十名侍卫拿着盾牌在四周护卫。平武手按剑柄,贴身而立,全神贯注环顾四周,唯恐再出什么岔子。今夜宋义遇刺,还真多亏他了,斩杀两名杀手,从救出主人。
一名侍卫过来禀报:“大人,已经查明,共有五位朝臣不幸丧生,七人受伤,府上侍卫伤亡三十七人。”
宋义的脸色比墨汁还黑,气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大好的日子,怀王登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扫前些日子的颓败,扬眉吐气。为此今夜他在府上设宴,邀请一众官员,为的就是耀武扬威,展现自己的地位和荣宠。
可万万没到,宴会上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的侍卫损伤三十七人。还有前来拜访的朝臣伤亡,是被他宋义连累,这不是打他的脸吗?那些臣子虽然不说,指不定心里多大的怨恨呢?今晚,当真是损失惨重,这个面子丢大了。
宋义怒道:“刺客的身份弄清楚没?”
侍卫迟疑了一下,颤声道:“禀大人,有些刺客逃走了。剩下的不是被侍卫杀死,剩下的都服毒自尽了,他们牙齿中都曾了毒囊,是死士!”
“哼!”宋义冷哼一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正在此时,项梁、项羽、英布匆匆赶来。虽说与宋义不对付,但毕竟同朝称臣,必要的关怀和探视还是有的。何况项梁作为楚国重臣,盱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有责任有义务到达现场。再有一点,就是事件背后可能导致的问题,范增在得知消息后,立即嗅出了一同寻常。此时若是被人借题发挥,胡乱做文章可就大大的麻烦了,所以项梁必须尽快出现,了解情况,做些必要的准备。
“宋令尹可还好?您受惊了!”最先说话的是当阳君英布。仇人这话要是项梁问,说不定会适得其反。报告的侍卫立即趁势退下,如蒙大赦。
宋义虽然不爽,英布的面子也是要给的,淡淡道:“本官没事,不过府上伤亡四十多人,要是我查出来是谁做的,一定将她碎尸万段。”宋义言辞愤恨激昂,虽说是个假设句,却似乎是说给某人听的。
项梁浑不在意,沉声道:“宋令尹平安就好,当务之急得救治伤员,扑灭大火。稍后该严查此事,惩戒凶徒。”
宋义看着项梁冷笑道:“此事就不劳烦武信君了,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揪出幕后元凶,让他不得好死。”这厮心中已然在怀疑项梁,还好的是保持了基本的涵养和克制。
项梁淡然道:“确实该如此!”
禁卫屈明匆匆赶来,楚怀王得到消息,心知不妙立即派人前来。一方面是探视宋义的情况,一方面就是安抚宋义,避免发生不该有的冲突。
屈明笑道:“宋令尹没事就好,大王得知消息很关心,遣了小将来探视。”
宋义向王宫方向,拱手恭敬道:“谢大王关心,臣无碍。”说罢又问屈明:“今夜盱眙城中混入此刻,大王的安全可都妥当?”
屈明道:“放心好了,有熊大人亲自坐镇,不用担心。可有查到此刻身份,事情究竟是何情形,小将回去后也好向大王奏报。”
唉!宋义叹道:“今夜,本官与诸位同僚正在饮酒欢宴,突然有大批刺客潜入府中行刺。还放火烧屋,刺客训练有素,侍卫拼死护卫,伤亡三十七人。不幸的是还是有几位同僚未能幸免,唉!刺客都是死士,有的逃走了,剩下的全都服毒自尽了。”
跟来的龙且道:“有刺客逃走,应该还在城中,该全城搜查才是。”你不是怀疑我们吗?那就搜查吧!我们问心无愧。
屈明愕然看着项羽,瞬间便明白过来,想起怀王的嘱咐,说道:“按理说该当如此,只是全城搜查必然闹得人心惶惶,心生恐惧和不安。大王刚刚登基,需要百姓稳定支持才是。”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楚怀王不想让宋义深究下去,即便是怀疑项梁所为,也不能在此时闹翻。
宋义有些无奈,毕竟熊心是君王,还拿出了国家稳定的大义,能不听吗?忿然道:“是啊,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盱眙行刺,多半是有人接应。此时怕早已得人相助,逃出城外,搜查也是无用的,反而惊扰了百姓。”话语中仍在指桑骂槐,屈明暗自摇头,看来怀王担心的一点不错。旋即又想到大楚兴复刚刚有了希望,两位柱国重臣这样闹不和,唉!
在众多士兵的努力下,大火终于被控制住,逐渐熄灭,多少令人感到欣慰。众人刚松了一口,不幸的消息再次传来,只见陈平快步而来,匆忙道:“大事不好了,绍兴侯在长街遇刺,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啊?”众人惊呼,宋义不觉露出诧异的眼神。
英布与尹旭感情最深,忙问道:“东来遇刺了?怎么样?严重不严重?”项梁叔侄、屈明也赶忙询问,对尹旭的的情况格外关心。
陈平缓了口气,说道:“还不清楚,报讯的小卒吓得不轻,说尹将军回府途中被多名刺客追杀,若非蒲俊及时相救,只怕命丧当场。被巡逻的士兵送回府上时,浑身是血,也不知……”
“啊?走,赶紧去看看!”项家人显然更加关心尹旭。屈明本想跟着去瞧瞧,但想到两位重臣同时遇刺。尤其是尹旭受伤,事情更加扑朔迷离,此事需要尽快报给怀王,所以先一步回王宫去了。
通报项梁来访的时候,高易正和尹旭说话:“宋义借题发挥完全有可能的。”
尹旭道:“只是他没有证据,乱咬人也是不行的,何况怀王不会容他这么做。”
“公子错了,柴房里有一个。”高易摇摇头:“宋义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向公子要人的,秦人这么做别有用心。刺客要是落到宋义手里,怕是得得到些不利的证言。”
尹旭叹道:“看来留他不得啊!只是杀了他,只怕会被人说欲盖弥彰,这厮还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高易笑道:“其实公子不必为难,虽说是个烫手的山芋,有人却求之不得。”
尹旭迟疑片刻,明白几分,沉吟道:“你是说……?”
高易点点头:“公子写上一封奏疏,再把人送进王宫就好!”
尹旭轻轻一笑,点头道:“妙计,就麻烦你执笔写吧,然后让蒲俊直接送进王宫,不可让任何人插手。”
高易出门的时候,项梁一行人正好踏进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