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1 拨云之斩
人的死亡,到底如何定义呢?
有一种说法是,人的死亡分成三次进行。第一次死亡是生物意义上的死亡,**本来的机能停止,生命因此而终结,这是第一次死亡;所有人参加你的葬礼,对你的遗体告别,这是社会地位上的死亡;而到了最后一个人都忘记你的那一刻时,第三次死亡便如约而至,一个人才真正的死亡了。
这句话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并不十分合理,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缺乏那种死亡之后以亡灵的模样再次出现的情况而死亡这个词汇,对于一部分人而言也并不算太过可怕,那或许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有唯一的一次死亡。
只有生物意义上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所谓的第二次与第三次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们。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社会地位可言,也没有留在任何人的心中。
按照卡斯兰的说法,破解这一切的关键点在于执念之上。齐格飞明确地接收到了这个讯息,但却对于执念到底应该如何表现出来却实在是没有头绪对于本来就不存在于记忆之中的东西应该如何表现出执念,他实在是缺乏确切的计划。
因为毫无头绪,所以他决定不去做任何的思考,只是单纯地根据直觉在帝国学院里的道路里漫无目的地穿行。
遇见需要选择左转右转的道路时,他不会去进行任何的思考,只是完全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随意地挑选一条道路前进。停留在某一栋楼前时,他也不会去想这栋楼到底是属于武者系还是魔法系,只是单纯地根据自己有没有进去的想法来决定这种选择造成的结果就是,他的行动不需要做任何的思考,因此他在帝国学院里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谁也不知道现在的齐格飞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因为在外人的眼里看来,现在的齐格飞就仿佛中了什么魔法一般,在这样的细雨之中不断地飞奔,并且无视了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人。
这一路上,他甚至还遇见了很多自己认识的人,但那些人却无一例外地全都被他无视了。他的步履越来越快,虽然没有用上斗气的力量,但他那强大的**力量已经让他奔跑的速度到达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格飞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身边,有一些学生正在远处好奇地看着停下了脚步的他。在刚才的那段时间之中,大家都看着齐格飞一次又一次地从自己身边狂奔而过,对于这位帝国学院的名人今天到底在做什么,每一个人都有些好奇。
但他们看见的,却是这个高大的男子正站在学院的宿舍楼下,仰着头无声地伫立在细雨之中。
帝国学院的宿舍楼,是整个学院里最为格格不入的建筑。
这座学院里的学生大都是贵族之后,在课程结束后大都会选择乘坐自家的马车回到家中休息,因此宿舍楼和摆设几乎没什么区别;加之这栋建筑和学院里其他建筑的风格也有些不同,偏黄色的大理石墙壁与黑色的方尖屋顶,让这座占地面积并不算小的建筑在这里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这栋楼虽然给每一个帝国学院的学生都配备了一间房间,但几乎所有人都只不过是把这里当做了一个堆放杂物或是午间休息的地方,根本没有人会真正地住在这里。就算有那种囊中羞涩的确需要居住于此的学生,他们也会为了面子而放弃这间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像帝国学院这样的地方也有着交际圈这样的东西,住在这里的人无异于告诉所有人自己和大家那巨大的差异。
齐格飞抬头望着宿舍楼沉默了许久,忽然忍不住眯了眯眼。
和刚才一样的感觉,又出现了。
齐格飞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在帝国学院里的朋友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较为熟悉的同学,那些家伙也不可能会居住在这样的地方能和他认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家族至少拥有着子爵以上的爵位。
既然没有会住在这里的朋友,那么齐格飞自然不可能踏入过这里了但对于一个没有踏入过的地方,他却能够清楚地回忆起里面的道路与设施,甚至他连里面的装饰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能清楚地记得在褐红色墙壁之上那散发着暖意的壁灯,每一个楼梯口都不同的姹紫嫣红的永生花,以及地面上每周都会有人来更换的厚厚的毛毯。
以及一道门。
一道和楼中其他房间没有任何不同,但却在他的记忆里印象极为深刻的一道门。
在这里沉思显然是无法得出任何答案的,所以齐格飞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向了宿舍楼的大门。他来到大门前自然而然地将金色的学生徽章取了出来,随手在大门旁的魔法阵上一按,然后便径直走入了宿舍楼之中。
这是他条件反射一般的举动,也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想或许曾经,自己曾无数次进入过这栋宿舍楼,对于宿舍楼的魔法门应该如何开启已经极其的熟练。
虽然这栋楼被大家冠以了“宿舍楼”这样有些土气的名字,但事实上,它本来的名字应该是【学院洋馆】。由于学院洋馆这个名字在帝国语里有些拗口,加之这座洋馆的实际使用者实在是没有几个,大部分的学生早已忘记了它本来的名字了。
楼中的装饰和他所知的一模一样,那地毯和壁灯都和他的记忆完全吻合。宽敞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住的洋馆在夜间就更显得冷清了。齐格飞一步步地向前,目光也在身边的房门之上划过。
每一道房门似乎都和他记忆里的那道房门没有什么区别,但齐格飞却很清楚,自己要找的那个房间绝不是自己刚才路过的那些。如果将房间一个个全部打开,仔细地全部搜索一遍,或许才是最正确的方法。但潜意识里,他却又似乎对于那个记忆中的房间在哪里无比清楚,他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花费如此之多的时间。
在理性和内心的岔路口前,齐格飞选择了内心。
他闭上了眼。
那个房间在哪里齐格飞并不知道,但他的身体却很清楚。就算记忆被一定程度的扭曲了,但身体在之前的时间里做过无数次的行动却依然记得那是类似于习惯的东西,是就算没有记忆,也会自然而然地去做的事情。
就像是你在睡梦中被渴醒,虽然自己仍然是处于迷糊的状态,但却能自己下床找到水杯喝水,然后再返回床上继续睡觉。甚至有可能第二天你醒过来时,对于这件事几乎毫无记忆,但事实却是你的确做了这么一件事。
(我本来想用一个更加粗俗但也更加贴切的比喻,不过这样大家应该也能明白。)
现在的齐格飞,就在试图让自己进入这样的状态。
所以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自己的身体已经停在了一扇门前。
这个房间坐落于二楼的最角落处,平平无奇的外观和其他房间没有任何的不同。但齐格飞却停在了这里,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房间。
和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间房间在齐格飞将目光投向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它分明就在齐格飞的眼前,就在洋馆二楼的通道里,但齐格飞却有一种无法明确判断它距离的感觉,仿佛这扇门并非在这里,而是在千里之外一般。
就是这个房间。
齐格飞深吸了一口气,双手骤然攥紧。
他看向了这间房间的房门,但和前几次没有任何的区别,那种距离和方位都有些飘忽不定的感觉再一次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他尝试性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扇房门的把手,但他的手悬在空中定格了良久,最后还是缓缓地放了下来。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手并不能触碰到这扇门的把手它虽然分明就在自己的眼前,但自己却无法触及。
所以齐格飞抬起了手,握住了背在自己身后的黑色大剑。
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在细枝末节之上多做纠缠的人,对于那些自己无法理解或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一向都喜欢用最直白最简单的方式却结束它这种有些无脑的选择让自己曾经被某个人嘲笑过很多次,也给自己和那家伙带来过很多的麻烦,尤其是在长夜旷野之上的那段时间......
长夜旷野。
骤然出现在脑海之中的这四个字齐格飞眯了眯眼,脑海中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地击中了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头盔之下那张英俊坚毅的面孔上闪过了迷惑与了然之色。
长夜旷野上的那段时间对于他的人生来说是极其重要的时刻,虽然几乎每一个瞬间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但却是本来的他与现在的他两者之间的分界线没有长夜旷野之上的那段时间,齐格飞永远无法成为齐格飞。永远只能像曾经那样,虽然具备着超越自己的父亲腓特烈的天赋,但却无法得到狮心王的承认。
长夜旷野之上发生的一切,他都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但那份回忆显然是虚假的,齐格飞很清楚,曾经的自己绝不可能再长夜旷野之上依靠智计从一个个险境之中脱离缺失的记忆会像水一样被周围的记忆所填补,但长夜旷野之上的很多事却是自己和那家伙两个人面对的,那家伙消失了,于是重新填补的记忆就把那家伙的所作所为全部安在了自己的头上。
那家伙到底是谁?
银色的人影、永远挂在脸上的和嘲笑没什么两样的笑容、巨大的法杖、以及那只仿佛被诅咒了一般的手......
他的脑海里隐约构筑出了一个人影,但那人影却又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一般,让他无法确切地看清楚。齐格飞很清楚,那个人影就是自己和所有人所遗忘的东西,是对于自己极其重要的东西如果任由自己的记忆被扭曲,那么本来的自己一定不会原谅现在的自己。
那么选择也就只有一个了。
既然迷雾笼罩了一切,那么就斩开这团迷雾。
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巴姆鲁克缓缓地被齐格飞从身后抽了出来。那幽邃的剑身一如既往,仿佛能够吞噬掉这世间一切的光芒一般,其上还隐约跳动着黑色的火焰。齐格飞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巴姆鲁克,缓缓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在他踏出这一步的同时,那扇门却骤然向他传来了一股剧烈的抗拒意味。门当然不是活物,但齐格飞却能够感觉到这个房间所传来的对他的抗拒感这种抗拒感让他的记忆又一次发生了一定的扭曲,他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远离这扇门!
齐格飞笑了起来,是那种他在那家伙脸上经常看到的笑容。
他不是个喜欢听劝的人,在某些时候,他比自己那位最亲密的朋友还要倔强。
他已经隐约能够回忆起来,自己那个和自己迥然不同的朋友了。虽然他依然无法回忆起具体的细节,也无法记起关于那家伙的一切,但齐格飞却很清楚就在这道房门之后,有着自己必须要寻回的东西!
巴姆鲁克之上,黑光一闪!
轰!
房门只是木质的房门,其上虽然有着一定的加固,但齐格飞的力量何其骇人,这一剑下去,那房门直接被斩成了漫天的飞灰,与迷雾一并消失在了齐格飞的眼前!
与此同时,齐格飞踏入了那间房间。
于是漫天迷雾尽散。
他看着眼前满脸惊骇地看着自己的银发半精灵,忽然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头盔,露出了自己覆盖着龙鳞的脖颈以及那双金色的瞳孔此时的齐格飞,脸上带着无奈而愧疚的苦笑,那双眼睛竟是有些不敢看眼前那个银发的半精灵。
“对不起,梅林。”齐格飞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来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Part.62 破局之着
嘭!
重新寻找回关于梅林记忆的齐格飞,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不是梅林的笑容,而是从梅林手中飞出来的杯子。
历经千辛万苦,重新寻回了自己最好朋友的记忆,这样的故事听上去似乎有些感人,齐格飞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梅林看来并不这么想,他脸上那股气急败坏的神色就连坐在他对面的避役都能看出来。
齐格飞如闪电一般地抬手接住了那个杯子,他嘴角抽搐着放下了手,目光阴沉地看着桌边的两人,咬牙切齿地道:“两位能够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吗?”
梅林和避役,没有如各位所想的那样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坐在梅林房间里的桌子前,气定神闲地喝着红茶。他们就像两个久别重逢坐在桌前谈话的朋友,彼此之间一片和睦,全然没有一点敌对的痕迹。
“让我猜猜,我现在的反应让你非常意外,对不对?”梅林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怒视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齐格飞。
齐格飞怒道:“不然呢?我千辛万苦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你就扔个杯子来欢迎我?”
“你把我找回来了?”梅林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来,良久,他才终于继续冷笑着道:“我本来觉得卡斯兰既然见到了我,应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但看来我实在是高估了她不,应该说她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只不过这种局面实在是有些超乎了她的想象。”
齐格飞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他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梅林的话:“麻烦你简单阐述一下问题,我实在是不太明白你在生什么气。”
“首先,一言以蔽之,这位长得很像蛇的先生,就是无面之王的三号,名为【避役】。”梅林咂了咂嘴,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目前我们处于这种局面之下,都是这位老兄一手造成的。”
齐格飞瞳孔一缩,顿时捏紧了手中巴姆鲁克的剑柄。
“先别急着动手,我再用简洁易懂的语言阐述一下现在的情况我杀不了他,他杀不了我。在这样的局面之下,相当于我们俩都困死在了这样的局面之中,因此只有坐下来喝杯咖啡冷静一下了。”梅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
避役怪笑了起来:“不一样,梅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杀死你的必要,因为我的目标只是让你无法插手其他人对于雅莎的暗杀罢了。”
梅林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看着齐格飞继续冷笑道:“那么接下来,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如此愤怒吧齐格飞,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你把我找回来了呢?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呢?”
齐格飞愣了愣,脸色忽然一变!
“你想到了?你想明白了?”梅林的笑容有些惨淡,他盯着齐格飞,笑声中满是苦涩,“不是你找到了我,而是你现在也掉进来了现在的你和我一样,不存在于所有人的心中,对于外界的人们而言,我们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家伙。”
齐格飞沉默了良久,才终于看着梅林疑惑地挠了挠头:“完了?”
“......”梅林也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这还不算是什么大事吗?”
齐格飞叹了口气:“好吧,我大概明白现在的局面了不过说到底这不是你的错吗?我记得在你去追他之前,我明确地提醒过你这是陷阱的。换言之,导致了这一切的都是你。”
梅林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道:“不,我觉得话不应该这么说。你想想看,事实上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记忆被扭曲了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所以其实是你们都中招了,而不是我陷入了他的能力之中。”
齐格飞怒道:“这是什么歪理?”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梅林偏过头去,干巴巴地笑道。
一旁的避役仿佛彻底置身事外一般,吐着信子慢条斯理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甚至还顺手帮梅林重新倒上了茶。然而梅林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便随意地将茶水倒在了地上:“严肃点,这种下毒的伎俩你应该已经知道没用了。”
“无数次的尝试,总会有成功的时候。”避役怪笑道,“更何况我们之间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你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应对我,而我根本不需要对你们进行任何的防备。”
“的确,你这种能力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实在是有些无赖。”梅林真心实意地道,“只要我们身处于你的能力之中,就永远无法对你造成伤害,而你却可以随意使用斗气和魔力仔细想想这已经不是有些无赖的程度了,简直可以用无敌来形容。”
避役叹了口气:“有所失,有所得。就像你所说的那样,的确我在你们的面前是无敌的,但也仅此而已如果我能够拥有强大的攻击能力,现在早就干掉你了,哪里还会陪你坐在这里闲聊?”
“所以说,我们现在可以被称之为你死我活的朋友啊。”梅林一脸轻松地笑道。他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齐格飞,叹息着摇了摇头:“小齐格,我建议你放下手中的巴姆鲁克,和我一样坐在这里休息吧。你难道没有发现,从你进入了这道门之后,你的巴姆鲁克就失去了本来的模样吗?”
齐格飞扬了扬眉,迅速地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黑色大剑然而正如梅林所说的那样,他手中的巴姆鲁克已经失去了本来在其之上不断跃动的黑色火焰,此时的巴姆鲁克,似乎和一柄普通的大剑再也没有了任何区别,只有它的重量依然与以往一样。
巴姆鲁克之上的黑火,是由齐格飞的斗气变化而来的。
黑火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就意味着齐格飞身上的斗气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发现了吧?只要我们身处于这家伙的能力之中,就无法动用任何的能量,只能通过**和他战斗。”梅林微笑着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同时,和他的战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现在的他根本就和一团空气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根本无法伤害到他。”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梅林有些随意地伸出了左手,直接探向了鄙夷的脸。而避役不闪不避地坐在原地,他那张全然不似人类的面孔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那种笑容与他有些可怖的面容组合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与诡异。
“还是算了。”梅林的手伸到半空中,却又忽然收了回来,“我如果真的伸手摸到了你,那恐怕才是不妙至极。”
避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有的时候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具备着读心术这样的能力。”
齐格飞面色有些阴沉,终于将目光放在了梅林身边这个陌生的面孔之上。
虽然重新找回了梅林让人欣喜,但现在显然不是应该为此庆祝的时候。
避役的面孔他并没有见过,这种能力也是头一次听说而这一次的对决,正如梅林曾经千百次说过的那样,斗气和魔力的境界永远只能说明一个片面,真正的战斗绝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避役的能力几乎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只是让陷入他能力之中的人失去在所有人心中存在的痕迹,并且在他的能力之中,所有人都无法使用能量。但这种能力却依然极其可怕,因为他的能力根本无视实力的差距,只怕就算是大魔导师和大骑士在这里,也会陷入和他们一样的处境。
如果避役只是能够在他的能力里保持着原有的战斗力,那么齐格飞还不会觉得这会是多大的麻烦众所周知,齐格飞的**之强,几乎可以依靠身体力量硬撼骑士,这也是为什么避役明明看到齐格飞进入了他的能力之中,却没有对他动手的原因。
但避役的身体,只要在他的能力之中,就处于一个无敌的状态,这让齐格飞也束手无策了。
他的能力不知道到底应该归为什么力量,至少齐格飞对于魔力拥有着极高抗性的龙鳞对于避役的能力根本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现在的齐格飞与梅林,就像是两个被关在避役的监牢里的囚徒一般,与外界彻底断开了一切联络。
慢着,囚徒?
齐格飞忽然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因为他的脑海之中仿佛骤然间闪过了一道灵光。但这灵光不过是转瞬即逝,他刚想顺着这条思路思索下去,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那道灵感的踪迹。
梅林似乎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齐格飞实在是不太明白梅林是从哪里来的悠闲,因为就像避役所说的那样,他的目标不过是拖住他们无法回到雅莎身边而已,两人的死活对他而言没有太多的影响,有必要的话他甚至最后可以将两人从能力之中放出去;但他们两人却恰恰相反,这个时候没在这里多耽搁一会儿,雅莎那边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所以齐格飞脸上的怒色也越来越浓,他盯着梅林,低声道:“你就打算坐在这里,等待着奇迹的发生吗?”
梅林举起杯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别那么紧张,小齐格。焦急不会带来任何的益处,只会让你犯下那些本不应该出现的错误更何况,艾克特阁下曾经说过,如果奇迹真的那么容易出现,那也不叫奇迹了。”
齐格飞咬牙道:“所以你就认命的坐在这里等死了吗?”
“你不应该责怪他,齐格飞阁下。”避役和颜悦色地道,他俨然已经胜券在握了,“这是无解的题目,想要解开我的能力就必须要打败我,但被我的力量影响的人却根本无法伤害到我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梅林低着头,在避役的话音刚落之时接口继续道:“这也是最麻烦的一点,这是一个死循环,是我们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打破的循环......”
“但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这个。”梅林忽然抬起了头,脸上那有些讨厌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因为我已经知道应该怎么获胜了。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怎么打败你。”
避役眯了眯眼,脸上带着不相信的神色笑道:“是吗?”
梅林撇了撇嘴,看着面色间于讥讽和好笑之间的避役,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知道你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但有一点却实在是再显而易见不过你对于你自己的能力,根本就不够熟悉。”
他的话出口之时,避役的脸色便骤然一变!
“不过虽然你不清楚,但是我基本上已经弄清楚了你看,我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连你都不清楚的事情,我却清楚了。”梅林再一次叹了口气,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他走到了齐格飞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避役道:“想知道我要怎么破解你的能力吗?”
“虚张声势这种事,可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避役冷笑道。
“如果你对我足够熟悉的话,那你就会知道,我一向很少做虚张声势这种事的。”梅林的脸上写满了自信,不过齐格飞觉得他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太可信,因为记忆中梅林最擅长的事情里就有虚张声势这么一项。
避役眯了眯眼,嘶嘶道:“那么,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准备怎么带着你的朋友离开这里吧。”
“离开?不,我可不打算离开。”梅林开心地笑了起来,“恰恰相反,我还有新的援军来到了这里我的朋友,你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了。”
他的话音未落,这间房间的房门,骤然被人推了开来。
所有人都失去了对于梅林的记忆,在他们的眼中,就算梅林不穿衣服从他们眼前跳着最性感的舞蹈经过,他们的眼里依然是空无一物因为梅林这个人的存在,已经直接从他们的心里消失了。
也就是说,梅林的话语他们自然也是听不到的。
但避役没有想到的是,门外这个人不但能听到梅林的话,居然还回答了他!
“援军?朋友?别开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玩笑了,梅林。”
浮士德推开了门,冷冷地看着门内的梅林与齐格飞:“我只是想来看看,现在的你们,到底有多么狼狈。”
Part.63 过度扭曲
“你的援军,就是他吗?”
虽然浮士德的出现让避役短暂地惊惶了一瞬间,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之后,他的脸色就重新恢复了正常。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嘲讽的笑容,目光不断地从浮士德和梅林身上扫过。
浮士德冷哼一声:“别弄错了,三号。”
“啊,我当然知道您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了。”避役看着浮士德笑了起来,但他的笑容之中似乎蕴藏着几分别的意思,“您可是克雷斯殿下打算重点培养的左膀右臂之一,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浮士德眯着眼睛看着避役,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脸上却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是的,我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不过你可以让我先离开这里吗?我在这里似乎并不能做什么。”
“浮士德阁下,亲爱的浮士德阁下您这句话就已经像是在帮助他们了,不过看在我们无面之王和阁下的关系相当不错,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避役吐着蛇信摇了摇头,他用讥讽的目光看着浮士德,仿佛看透了浮士德的内心一般,“我当然可以将您从这个我所构筑出的牢笼里放出去,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是因为将您放出去,而导致这两位先生找到了我能力之中的破绽。”
事实上,梅林对于避役所掌握的能力的形容非常贴切避役的能力更接近于将人封闭在了牢笼之中一般,而他就是那个站在牢笼外看着梅林等人的狱卒。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囚禁于此,因为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而他们隔着牢笼的铁栅栏,也无法攻击到避役的身体。
这是一个“只要中招就几乎无解”的能力,因为这个牢笼的大门,只有避役自己才能打开。
所以浮士德刚才所说的话会被避役怀疑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提出的要求,无异于是在让避役主动打开牢笼的大门将被囚禁于此的自己放出去并且是当着梅林和齐格飞的面。
就算他再怎么自负,也不敢将梅林和齐格飞小瞧到这样的地步。如果自己真的当着他们的面解开浮士德身上的能力,或许这两个让自己多少有些忌惮的年轻人立刻就会找到自己的破绽。
虽然梅林刚才自称自己已经了解了避役的能力,但避役并不认为事情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梅林的底气来源于浮士德的到来,避役心中有些怀疑,梅林是不是正是打算依靠自己要将浮士德放出牢笼这一点来突破所以他不打算冒这个险,只要自己能够将身为三王子阵营主力的这两人束缚于此,那么就算是大王子问责下来,自己也绝对不会被怪罪。
“难道你想让我一直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直到外界的明争暗斗结束吗?”浮士德面无表情地看着避役,漠然地道。
避役叹了口气,微笑着摇头道:“请您呆在这里,看着我们来解决这一切就行了。”
梅林忽然有些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浮士德和无面之王显然都是属于大王子阵营的,并且彼此之间都有所了解,他们一个是大王子想要培养的左膀右臂,一个是大王子现在的得力助手。但从这两人之间的对话,梅林却忽然发现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和睦。
最主要的是,避役并没有发现浮士德刚才的话语之中所蕴含的意义。
“那么,如您所愿。”浮士德的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他摊开了手,径直走到了墙边,“我会站在这里等待着您把我放出去,就像您所说的那样。”
浮士德这么简单地就听从了自己的话,这让避役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不安。但避役并没有将这份不安牢记于心,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将目光放回了梅林的身上,嘶嘶地笑道:“看来你的援军并不太靠谱,或者说将希望寄托在和自己并非同一阵营的人身上,本来就是一种不太靠谱的行为吧?”
梅林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紧紧地盯着靠在墙边双手抱在胸前的浮士德。
浮士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虽然也在看着梅林,但脸上和眼中那古井无波的神色让梅林都无法推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不过有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了,避役和浮士德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甚至可以用充满了火药味来形容。
至少,浮士德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计划,但他却没有直接告诉避役。
“我失算了,看来我的援军并没有起到我想要达到的效果!”梅林的目光重新放回了避役身上,他的脸上带着有些夸张的惊惶,腔调浮夸地叫道:“糟糕了呀,难道我要永远被关在这里了吗!”
沉默了很久的齐格飞忍不住咳了咳:“有点恶心。”
“好吧,我也觉得这种腔调挺恶心的,不知道为什么莱昂纳多他们喜欢用这种戏剧一般的语调说话。”梅林也点了点头,语气瞬间恢复了正常。
避役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梅林,心中猜测着梅林到底准备做些什么。梅林却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表情千变万化的避役,笑道:“避役先生,您现在的模样可不像是什么有底气的样子。”
就连避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些心虚。
他对于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自己的能力不属于魔法,当然更不属于斗气,是一种类似于异魔法一般的能力。在无面之王里,他的战斗力是最弱的,但却是出手成功率最高、最无法防备的那个。就算是二号,也有过失败的时候,但他却一次失败都没有过。
可是眼前梅林的模样,看上去却比他还要更加自信几分。
就在避役的神色惊疑不定之时,那让他有些心惊肉跳的敲门声,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家伙,难道还有援军吗!
避役咬了咬牙,看着那道木门又一次被人打开了来。这间并不算特别宽敞的房间里在站了四个人以后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而第五个人进入之时,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就更加拥挤了起来。
因为第五个进来的人,也是一个体型庞大的汉子。
“老大,你真的在这里啊?”进来的人却是贝奥武夫,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屋里的众人,然后挠了挠头呵呵笑道:“我刚才遇见卡斯兰了,她让我去帮她到你这里拿个东西,我问她你在哪儿,她说你在我一定能猜到的地方嘿嘿,看来我还是很懂老大的嘛!”
齐格飞有些恼怒地瞪了贝奥武夫一眼,心中有些不平衡这种极其迟钝的家伙在这个时候具备着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恐怕根本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记忆被扭曲了,就已经成功地抵达了这里。
卡斯兰随随便便的一句带有诱导性的谎言,就能让贝奥武夫直接穿过记忆的浓雾;而自己却要费劲千辛万苦才能把关于梅林的记忆找回来,这么看来,齐格飞忽然觉得自己更像是那个傻瓜一些。
贝奥武夫的目光迅速地放在了有些惊惶的避役身上,他眉头一皱就想开口,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被关上的大门却又一次被打开了。
“唉,我就知道你们又惹了什么麻烦。”这一次进来的人,却是面色无奈的威廉。
他先微笑着对齐格飞与梅林点了点头,温和的目光里满是无奈;紧接着目光马上落在了避役的脸上,然后脸上便闪过了一丝了然的神色;他又看了贝奥武夫一眼,有些好奇地咦了一声;最后,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如寒霜的浮士德,仿佛浮士德出现在这里才是他最无法理解的。
因为现在站在这里的几位青年,都是一起去参加了奥多罗大赛的队友。然而却有一个人,现在与他们已经形同陌路。
“你也遇到卡斯兰了吧?”贝奥武夫的迟钝果然名不虚传,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浮士德在这里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也有可能他已经意识到了,但是重感情的他刻意没有表现出这一点来。
威廉却愣了愣,然后迅速地摇了摇头:“不,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我才知道卡斯兰小姐也回到了帝都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你会比我更快地抵达这里,原来是有人助了你一臂之力。”
显然贝奥武夫没有明白威廉在说什么,他有些迷茫地挠着头,等待着威廉给自己一个解释。不过威廉现在显然没有和他浪费时间的兴趣,他看着梅林,微笑着道:“虽然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你们的对手所掌握的能力真是够无聊的。”
对于威廉而言,当记忆扭曲发生的最开始,他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前往尼德兰的选手变成了四个,自己在帝都里的朋友少了一个,本来属于梅林的记忆都被其余的事物所填补,这些都没有让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不对。
但是当齐格飞与浮士德也进入了避役的能力里后,异常之处就迅速地被他发现了记忆被扭曲到了“尼德兰事件是由他和贝奥武夫两个人解决的”这种地步,就算威廉是个傻子,他也知道绝对有问题。
避役的嘴唇忽然颤抖了起来。
他明白梅林准备如何破解自己的能力了。
被他的能力所影响了的人都会失去本来在他人心中留下的痕迹,那些记忆都会被其周围的记忆所取代第一个破解了他的能力的人是浮士德,但是由于浮士德并没有来到这里,因此需要填补的记忆并没有增加,因此没有什么需要填补的东西。然而当齐格飞来到这里,并且进入了他能力的影响范围之后,事情就变得不同了。
齐格飞和梅林,两个人在他人心中留下的痕迹都需要其余的记忆来填补。
与梅林不同,齐格飞实在是太过有名、在太多人的心中留下过痕迹了。如果说梅林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是一滴水,那么齐格飞就是一条咆哮的河流因为这家伙已经出名到全帝国都听说过的地步了。这么一个人的痕迹要被避役的能力所抹消掉,造成的影响就连避役自己都有些无法估计。
紧接着,浮士德因为莫名的原因来到了这里。
当浮士德也来到这里之后,受到影响的人就变成了三个,需要抹消的痕迹也就更多了。如果只是痕迹增加,那么避役或许还不会放在心上但最麻烦的却不是增多,而是“加深”。
因为他们三个人的痕迹同时消失,导致如同威廉这种心思慎密的人物,已经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来破解避役的记忆扭曲了。
除了威廉以外,一定还有更多的人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来到这里而已。但当避役看向窗外时,他已经面色惨白地看见了正从远处飞掠而来的琪亚娜,看见了停在楼下的天鹅家族的马车,看见一位身穿红袍的帝国学院老师正在仰头看向这座洋馆那些对于自己的记忆抱有疑问的人们,都根据自己的推测来到了这里。
“你现在明白了吗?”浮士德忽然看着避役冷笑着开口了,“我不是来妨碍你的,而是来阻止你继续这么做的。想要对付梅林这样的家伙,只能依靠强大的战斗力将他打败,这种鬼蜮伎俩,对于这个混蛋而言几乎毫无意义。”
避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忽然冲到了浮士德的眼前,嘶声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们不是同一阵营的吗!”
“是谁,让我呆在原地别动的?”浮士德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怪异的笑容,就和之前的那种笑容一模一样。他看着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自己衣领的避役,叹息道:“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你的能力已经被弱化到了一个几乎可以无视的地步了吗?”
避役愣了愣,骤然面色狂变!
因为进入他能力的人太多,他对于齐格飞等人力量的抑制,已然失效了一大半!
“你接下来想说的是,都是因为我来到了这里,才导致了你的能力失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下梅林他们的,对吗?”浮士德的身前骤然漂浮起了魔力构成的花瓣,迅速地包裹住了面色煞白的避役的手臂。他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丝残忍的弧度,声音也渐渐地变得冷厉了起来。
“你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我还有一个任务,是为了让你彻底闭嘴。”
Part.64 耶梦加得之毒
避役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于梅林的不够熟悉。
避役的能力与牢笼相似,这一点梅林无比清楚避役不知道的是,梅林的奥术词缀就是“囚禁”,虽然平日里他只是单纯地使用奥术具象化产生的锁链,但那不代表着他就没有其他能力了。
所以当梅林了解了避役的能力时,避役的败局就已注定。
所谓的牢笼,并非是真实的牢笼,而是囚禁他人记忆的牢笼,这一点自然不用解释;但也正因为这并非是真实的牢笼,因此它无法做到像真实的牢笼一般,在同一个狭小的监牢里放置许多囚徒。
换言之,由于“囚徒”的增多,牢笼的面积也就越来越大,而看守的注意力,自然也越来越分散。
直到现在,由于到达的人数太多,几乎只要来到这栋宿舍楼之前,就会直接恢复关于梅林等人的记忆,而外界之人也会直接遗忘掉来到楼前的人们的记忆。而现在受到了避役能力影响的人,有在房间里的梅林齐格飞五人,有刚刚抵达楼前的琪亚娜,有一直隐藏于学院里察觉到异常的监察部大特使安德烈,还有同样发觉了蹊跷的维多利亚以及她的护卫们。
而当维多利亚与她的护卫们到来后,避役的力量,就不可控制地扩张到了四分之一个学院大小的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还有不少完全没发觉异常,只是碰巧路过的帝国学院学生,于是他们也被避役的能力算作了“囚徒”之一。在将学生们纳入牢笼之后,避役的影响范围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扩张了开来......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是只要开始了扩张,就无法控制住的恶性循环。其根源就在于齐格飞和浮士德的到来,在于卡斯兰那近乎歪打正着的举措。
如果避役对于自己的力量有着充足的理解,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这么开心地将齐格飞也纳入自己的影响范围之内了甚至不止是齐格飞,后来的浮士德在要求避役把自己放出去时,事实上就是在暗中提醒避役这个能力的弊病。只不过由于他们之间并不太好的关系,再加上避役对于梅林两人的忌惮,让他放弃了他最后一丝胜算。
这也是为什么威廉认为他的能力“极其无趣”的原因。虽然避役的能力听上去近乎无解,但却是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弱的能力他的能力用最简单的说法,也就是让人弱化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然后再将自己无敌化,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将对方杀死。
换言之,他如果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唯一的选择就是在齐格飞等人没有抵达之前,将梅林杀死在这里时间对于梅林极其宝贵,但是对于避役而言,却更加珍贵。
在齐格飞尚未抵达之前,避役和梅林明里暗里的交锋了无数次,但彼此都无法将对方打败。如果说避役的能力让梅林无法伤害到他,所以梅林无能为力也就罢了;但避役对于梅林也没有办法,因为梅林实在是他见过的最警惕的人。
虽然拥有着近乎无解的能力,但作为牺牲,他的战斗力却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不具备任何的攻击力过往被他所杀死的任务目标,绝大多数都是被避役在精神状态不佳时杀死或是直接被他用毒所杀的。
然而这两种手段,面对梅林时都失去了作用,这才导致他走到了现在的地步避役被面带不屑的浮士德用魔力构成的深红色花瓣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升上了天空之中。
“放开他。”就在浮士德将避役用花瓣包裹住的同时,齐格飞忽然举起了手中的巴姆鲁克,黑色的火焰重新在剑上跳跃了起来。他手中的巴姆鲁克剑尖直指浮士德,目光里满是冷厉。
分属于不同阵营的齐格飞想要救下避役,而和避役同属大王子一系的浮士德却想要杀死他,这看上去多少显得有些怪异。浮士德却只是侧了侧头,目光并没有从避役身上挪开,口中淡淡地道:“我也算是帮了你们,你们就用他的命来回报我的人情,不行吗?”
齐格飞皱了皱眉,看向了身旁的梅林。
“嗯,也不是不可以。”
出乎齐格飞的意料,梅林忽然思索了片刻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认真的吗?”齐格飞愣了愣,然后忽然抓住了梅林的肩膀急道,“如果能抓住那家伙,我们可以从他口中得到很多关于对方的情报啊,难道你觉得这比还他的人情更加重要吗?”
“知道我们的敌人是大王子,这就足够了。”梅林叹了口气,缓缓地摇头道,“避役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不过看来这一点并不需要他来告诉我浮士德特意来到这里让他闭嘴,显然就是为了不让他暴露更多和大王子他们有关的消息。”
“但浮士德特意前来灭口,或许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不想让避役说出来的话吧?”齐格飞再一次提出了异议,“我还是觉得将他留下来比较好,这次的行动”
“这次的行动是突发事件。”梅林又一次叹息一声,打断了齐格飞的话,“如果每一次我们所遭遇的事件都需要有所收获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未免也太无趣了一点。这一次是我们受到了袭击,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是难得了,这么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顿了顿,旋即眯着眼睛看着浮士德继续道:“更何况,知道的太多对我们也毫无意义。知道无面之王隶属于大王子,知道我们需要防备的对象,这就足够了。现在对于大王子而言,最大的对手还是对他有着直接威胁的二王子,而并非只是‘可能有所威胁’的我们更何况,齐格飞,这里不是只有我们。”
齐格飞咬了咬牙,总算是垂下了手中的巴姆鲁克。而在他的身后,威廉忽然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不论是谁来到了这里,都无法将那位名叫避役的先生从浮士德手中带走的。”
梅林说得没错,这里不止有他们两人,还有威廉和贝奥武夫在场。
虽然他们两人赶到这里来帮助了梅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便是隶属于三王子阵营的一员了。不论是贝奥武夫还是威廉,他们都没有选择自己的阵营的权力,前来帮忙也是以个人的身份来帮助梅林这一个体的但如果他们现在从浮士德的手中夺走避役,那么这两人就一定会被归于他们的阵营之中。
齐格飞当然做不出这种利用朋友的事,所以他只能垂下剑,看着面带微笑的浮士德以胜利者的姿态举起了手,让魔力构成的花瓣飞舞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梅林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和大王子不同,他们真正的对手,还是那些躲在黑暗里的复仇者。
不知道在哪里的复仇者们,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做的复仇者们,只知道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将已经暗流涌动的帝都拖入更深的混乱之中的复仇者们。
无面之王一定与复仇者有所关联,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那将整个监察部拖住了的笑脸人事件,应该都是无面之王里那神秘的【二号】一手促成的。但就算留下避役,对于事情的进展仍然毫无意义因为避役并没有说谎,无面之王的成员们彼此之间几乎毫无联系,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更加不知道彼此会采取怎样的计划。
通过某种别的途径,梅林对于无面之王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他很清楚避役到底有没有说谎。这个无面之王,只是复仇者手中的一柄尖刀罢了,尖刀就算折断,也不会对使用者产生什么影响。
“几位。”
就在浮士德正准备将避役杀死之时,避役忽然开口了。
他那张狰狞的面孔之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嘶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很抱歉打扰了几位的聊天,不过有一件事我却想确认一下是谁告诉各位,我只能束手就擒了?”
浮士德扬了扬眉,看着空中的避役冷笑道:“你还不死心吗?”
“浮士德阁下,”避役的语气很平静,让在场的众人心中都多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仿佛又回到了尼德兰的感觉,“我是不能失败的,您知道吗?”
浮士德眯了眯眼,空中包裹着避役的花瓣忽然扭动了起来,似乎避役的身体开始了什么扭曲与变化一般。
“我不能失败,我也不允许失败一号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避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惆怅的神色,“我也不能退后,更不能倒下,就算我的能力再怎么鸡肋,只要还有利用的价值,我就还能继续前进。”
花瓣的扭曲愈发地严重了,浮士德的花瓣已然有些不受他的控制,包裹着避役的身体不断地扭曲与颤动着。浮士德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他骤然抬起了另一只手,更多深红色的花瓣顿时在他身边凝结成型!
尼德兰事件距离现在并不算太远,但浮士德的实力却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那魔力构成的花瓣看上去宛如实体一般,掠过地面时仅仅只是余波便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道刀痕,其威力可见一般但被包裹在其中的避役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脸上的讥讽之色甚至越来越浓!
“我必须要完成使命,必须要继续前行。”避役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为此,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位于西方深渊之海里的世界之蛇,耶梦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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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火棍,你也感觉到事情不对了?”
琪亚娜抱着枪剑,靠在维多利亚的车厢旁看着安德烈微笑道。
由于最近的事情太过繁忙而导致有些秃顶了的安德烈叹了口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对于自己学生的成绩而担忧的老教授:“我毕竟是负责帝都内事务的两位大特使之一,贝克那家伙又和我一向不对付,导致我现在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刻紧绷起来说起来你有没有发现自从第一卷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我的镜头了?难道作者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坐在马车里的维多利亚苦笑道:“两位这个时候就别闲聊了吧,我们真的不用进入到洋馆里去支援他们吗?”
“不用,小梅林一定已经发现我们了,但他没有向我们发出援助请求,那么我们只需要呆在这里就好。”琪亚娜那随时随地都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芒,“更何况,部长阁下说过,这一次,监察部要保存自己现有的所有战斗力,尽量避免对于其余部门的支援,尤其是对于梅林的支援。”
维多利亚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叹息道:“他们毕竟卷入了王权的纷争,部长阁下下达这样的命令也是正常”
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便骤然停了下来。虽然她坐在马车里,我们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的表情,但马车外的安德烈与琪亚娜脸上骤然大变的神色,已经证明了维多利亚为什么会突然打断自己的话语!
“好强的魔力反应!”安德烈第一个脱口而出,他面色惊骇地转过了头,对着身后维多利亚的护卫们厉喝道:“封锁这片学院区,立刻!”
维多利亚的护卫显然不应该受他指挥,但大家都知道安德烈是维多利亚的魔法老师,更何况这些护卫加起来也不见得是身为九阶魔导师的安德烈的对手所以在维多利亚紧随其后的喝声之下,护卫们立刻四散而去,将路上能看到的所有学生全部请离了这里。
琪亚娜已经握住了枪剑的剑柄,立刻就准备突入洋馆之中。但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却只见四道身影齐齐从洋馆的楼上跳了下来,直奔向自己等人的方向!
“快跑!”跑在最前面的齐格飞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以最简洁的话语指明了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要从齐格飞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太容易,但一旦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事情已经到了一个他们必须要逃跑的地步。于是琪亚娜从善如流,转身就跃上了维多利亚的马车,打马就向着远处逃离。
维多利亚从马车的车厢里探出头来,有些焦急地看着四人道:“梅林呢!”
没错,房间里本来应该有五人,但梅林却并不在逃出洋馆的四人之中!
“那个混蛋说他能对付那个怪物,让我们赶紧滚。”浮士德的脸色阴沉如水,他并不愿意被梅林救下性命,然而刚才事态发生变化时,齐格飞抓着他的领子强行把他扯出来了。
安德烈的元素穿梭不断地发动,他的身影在众人的身边不断地闪烁:“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
他忽然闭上了嘴,看着从洋馆里飘散而出的紫色雾气,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点!
琪亚娜也回头看了一眼,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回过了头,然后驱车的速度,便再一次加快了不少。维多利亚正想发问,便听到琪亚娜有些六神无主的低声自语
“耶梦加得之毒?这不可能帝都里怎么会出现这样数量的耶梦加得之毒?”
Part.65 【朗基努斯】
紫色的雾气扩散开来,将整个洋馆都包裹在了其中。
“这也太夸张了吧?”梅林站在紫雾之中,目瞪口呆地看着放在自己房间里用作装饰的花朵在一瞬间尽数枯萎,有些咋舌地喃喃道幸好这座洋馆一向都没有什么人,否则只怕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地狱。
紫色的雾气之中,一条深绿色的巨蛇正用探究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梅林。就在不久之前,这条巨蛇,还是处于极其劣势之中的避役。
“你似乎不受毒的侵扰呢,有趣。”巨蛇的身子渐渐扭动了起来,蛇头也探到了梅林的眼前,“但之前我在茶水里下毒时,你却又极其谨慎小心,这和你不受毒素干扰的事实又相互矛盾。”
梅林咧了咧嘴道:“是啊,相互矛盾呢。”
巨蛇庞大的身躯围绕着梅林移动了一圈,目光中满是对梅林的好奇:“啊,我似乎明白了你手上的那根巨大的法杖,能够让空气中的毒素全部被净化掉吧?原来如此,那就是精灵族的繁荣之貌所带来的特殊能力吗?”
梅林那双碧绿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寒意。
繁荣之貌这个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但知道它在自己手里的人却少之又少这根本为【世界树之枝】的法杖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的手里,其本意就是为了压制自己右手上的诅咒。
但这件事,应该只有精灵族的高层才会知道才对。
繁荣之貌虽然很有名,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它,也更不应该会有人知道它在自己的手里然而眼前的避役不但知道,甚至还直接说出了其能力,这一点让梅林心中不由得有些警惕。
精灵族的高层里,出现了叛徒?
“生命的气息对于我的耶梦加得之毒而言的确是宛如克星一般的存在,就算是耶梦加得本体在此,也不见得能够用耶梦加得之毒突破繁荣之貌的保护。”巨蛇蜿蜒的身子一阵扭动,在梅林的眼前盘在了一起,“不过,这就是你敢于独自面对我的原因吗?”
“还是说,”巨蛇顿了顿,目光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戏谑,“你只是想让你的朋友赶紧逃离,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应该怎么全身而退?”
答对了。
梅林脸上闪过了一丝苦笑,避役说得没错,他刚才在看到那些紫色的烟雾扩散开来时,第一时间就让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逃离这里。耶梦加得之毒的力量他很清楚,不但他自己亲眼见识过,在尼德兰时迪亚士也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过这种紫雾的可怕之处毒雾对于手持繁荣之貌的梅林而言或许还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人类,甚至对于龙化了的齐格飞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东西!
梅林摇了摇头,暂时甩开了脑海里关于繁荣之貌的思索。他左右看了看,忽然有些心疼地道:“说起来这是我的房间啊,今天被你们弄成了这样,不知道重新收拾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放心,你不会有重新收拾这里的机会了。”避役打断了梅林的叹息,他的声音里透着残忍,“因为很快,你就要去尼夫海姆报道了,和我一起。”
“和你一起?”梅林挠了挠头,“听上去还不错,不过我还是更想和可爱的女孩子一起去报道啊。”
“那只能委屈一下您了,梅林阁下。”避役那嘶哑的笑声响了起来然后下一秒,那巨大的身躯如离弦之箭一般,骤然射向了梅林!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有些匆忙地直接发动了攻击。但梅林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对避役毫无防备,就在避役的身体刚刚有所动作的同时,他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轰!
梅林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半从房间里倒飞而出,直接砸穿了房屋的墙壁,再撞在了对面房间的房门之上,在烟尘之中跌入了对面的房间里!
梅林只觉得刚才自己的眼前闪过了一道黑影,他只来得及将法杖横在胸前,然后整个人便被直接撞飞了出去手上传来的力道让他几乎握不住自己的法杖,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痛,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射而出!
该死的,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强?
梅林心中的惊骇几乎无以言表,他顾不得检查自己现在的状态,以最快的速度翻身坐了起来。然而就在他翻身坐起的同一时间,避役巨大的蛇头已穿过了这个房间的墙壁,直冲向了刚刚坐起身来的梅林!
一道结晶的墙壁拔地而起,迅速地凝结成型挡在了避役和梅林之间。然而这道墙壁在避役的眼前宛如纸糊一般,连一点点阻拦的效果都没有做到,直接被避役撞碎成了漫天的魔力!
嘭!
梅林再一次被撞飞了起来,自左臂之上传来的剧烈痛楚让他心中暗暗叫苦刚才避役那一次的攻击,已经将他的右臂撞骨折了。
倒飞而出的梅林撞在了房屋的窗户之上,那玻璃制成的窗户显然不可能挡得住梅林的身体,所以梅林整个人便直接飞出了这个二楼的房间。然而飞出房间的梅林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惊惶之色,他看着仍在房屋之中的避役,然后骤然伸出了手中的巨**杖!
无数幽蓝色的锁链,自他的背后扩张而出!
避役也不敢太过小瞧梅林,虽然他不认为梅林的魔法能够伤到现在的自己,但他还是将自己的身体盘在了一起,谨慎地看着眼前的梅林在他所知的情报里,已经有无数人因为小看了梅林而惨败了,他不想成为这无数人之后的下一个。
然而他却猜错了梅林的目标。
梅林的锁链并没有伸向避役,那些锁链如闪电一般穿过了三楼的窗户,然后带着正在下降的梅林直接钻进了三楼之中。甚至梅林的身体在经过二楼的窗户时,他还有空对着屋内的避役露出一个狡猾至极的笑容。
梅林需要将避役的紫雾的影响范围控制在这里,他不能离开这座洋馆。所以此时此刻,梅林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避役在这座洋馆里周旋下去。
甚至不止是周旋,他有办法打败避役,只不过这个办法需要一些准备的时间。
“逃跑?你能逃跑多久呢?”避役有些诧异,但旋即他便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巨蛇那修长的身体便直接探了出来他从二楼的窗户探出了头,然后顺着墙壁攀附上了三楼的窗户,整个身体便直接钻进了三楼之中!
避役那深绿色的躯体之上隐约闪动着紫色的光芒,被他的身体所经过的所有地面,都如同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只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而地面上的地毯,也仿佛被火焰焚烧过了似的,在地面上变成了一捧黑灰。
“梅林......”紫色的雾气里,避役的声音宛如自尼夫海姆来的招魂人一般,“梅林......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呢......”
梅林刚才进入的那个房间之中,避役并没有发现梅林的影子。梅林一定是躲起来了,这一点避役心中很清楚。虽然他不知道梅林到底是用怎样的方式在一瞬间消失在了自己的侦查范围之内,但他能够感觉到,梅林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啪嗒!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响声自不远处响了起来,那声响极其轻微,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面之上一般。但此时此刻,就算是一根针落在了地面之上,也会清晰地被避役捕捉到。所以他那巨大的身体便又一次如离弦之箭一般撞碎了房屋的墙壁,径直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没有从过道里走,而是直接撞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墙壁,以最短的路径奔向了那声响传来的方向。他所通过的所有房间之中的花草都被那紫色的雾气瞬间腐朽枯萎,甚至连木质的桌椅都在那紫雾的侵袭之下化作了飞灰,可见其毒性之恐怖!
只是瞬息之间,避役便穿越了整个三楼,直接抵达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巨大的蛇头穿越了最后一面墙壁,带着令人窒息的气势钻入了最后的房屋之中。它那双猩红的眸子里闪动着残忍与兴奋的光芒,紫色的烟雾从它的口中与鼻腔之中一股股地喷出,那紫雾喷在地面之上,于是地面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然而房间里,仍然一个人都没有。
地面上,一具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了的动物尸体落在那里,就像一滩腐烂的肉,又向一具被融化了的冰雕。避役仔细地看了看那具尸体,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只鸟类的尸体罢了,那或许是某个学生养在这里的宠物,在紫雾来袭之时不幸地成为了牺牲者。
避役抬起了头,蛇的身体让他很难做出那种只是抬起视线的动作,他必须要将整个身体一并抬起,才能看见空中的物体。
于是他看见了挂在天花板之上的鸟笼,笼中尚有几片白色的羽毛。
还有视线的余光处,那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蓝色光芒。
避役的瞳孔一缩,修长的身体迅速地调转了方向,盯向了那蓝色光芒所传来的方向天花板之上,梅林正用自己的锁链将自己固定在天空之中,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巨大幽蓝色骑枪!
“又见面了,避役阁下。”梅林的面孔在手中幽蓝色骑枪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微笑,“看来您很想念我。”
避役盯着梅林手中那柄幽蓝色的骑枪,心中骤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身体缓缓地盘在了一起,有些谨慎地低声道:“尼德兰的,伪王器?”
“我明白了,难怪你会知道繁荣之貌的力量与名字。”梅林愣了愣,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无面之王的一号,也就是你们的领导者,应该也是【永不复行】的一员吧?”
永不复行,没想到问题最后还是落在了永不复行的身上梅林心中暗自叹息,有些不知道该对这一切做出怎样的评价。
说实话,永不复行这个组织本来与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关联可言,他们的目的是收集王器,而自己根本就是个路人而已。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永不复行的计划都误打误撞地被自己拦截了下来,现在对于彼此而言,对方都已经和敌人无异。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狄卡兰所说的那番话。
永不复行收集王器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某项在未来会发生的灾难。
这灾难到底是什么,狄卡兰并不愿意告诉梅林,但梅林并不认为他是在撒谎也就是说,在永不复行的角度上来看,梅林就是阻止他们拯救世界的罪魁祸首。
换言之,如果这个故事不是梅林的故事而是永不复行的故事,那么这个故事的最大反派,就是不断地破坏他们计划的梅林。
梅林很想现在就找到永不复行的领导者,然后直接逼问出他们的计划和目的,以及关于那所谓的末日的情报。但眼前的避役显然不是那个领导者,甚至那所谓的无面之王的一号也不见得就是那个领导者避役在这个组织里的身份,或许还比不上他们第一个遇见的主教,更不用说身为永不复行七柱之一的狄卡兰了。
“尼德兰的王器,只在那日的红心王后手中使用过一次,具有极其恐怖的破坏力但那时在她手中的王器,才能真正地被称之为王器。”避役的语气中带着不屑与嘲讽,他有些轻蔑地扫了梅林手中的幽蓝色长枪一眼,继续淡淡地道:“你应该知道,王器的力量来源于王国,而你既非尼德兰人,王器也不在尼德兰之中现在的它,和摆设品没有任何的区别。”
梅林笑了起来:“那你要试试看吗?”
“我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避役叹了口气,缓缓地低下了自己巨大的蛇头,“对于我而言,这种举动毫无意义。”
又一次,他的话只是说到一半,就再一次对梅林发动了攻击!
巨蛇咆哮着腾空而起,它那巨大的身体看上去极其笨重,但它的速度却根本和笨重这两个字毫无任何的关联。巨蛇就如同一道闪电一般,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张血盆大口就已经和梅林只有咫尺之遥!
梅林这一次却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他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似乎还在继续听着避役说话一般。一直到避役的血盆大口来到了梅林的眼前,他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惊容,打算操纵着锁链让自己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只可惜,已经没有让他躲避的时间了。
长满獠牙的巨口合上,那幽蓝色的锁链在如同锯子一般的獠牙之下尽数断开了来,在空中化作了魔力的乱流,消失在了空气里。梅林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留在这个房间里的,只剩下了避役巨大的身体,以及在他口中被咬得咔咔作响的梅林的身体。
然而下一秒,避役的瞳孔之中,却骤然闪过了一丝恐慌!
该死的,哪个活人的身体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避役心中暗叫不妙,他连忙张开了口,将口中吞下的“梅林”吐了出来。然而被它吐出来的却不是梅林,而是无数的结晶碎片。
只有结晶的碎片,再也没有了其他东西。
显然,有一样本来应该和梅林一起被避役吞下的东西,消失不见了。
“王器的味道怎么样?”就在避役心中惊惶的同时,梅林带着笑意的声音却又一次响了起来。房屋的大门忽然打开,梅林那张非常精致也非常欠揍的笑脸从门外探了出来。
“顺带一提,您可能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吧?实不相瞒,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这么说呢,这件王器有些小小的任性,它对于我这种掌握着它却无法自如运用的主人感到非常不满。”
“朗基努斯,这就是它的名字。”
Part.66 避役之死
避役非常小心谨慎,他没有让梅林将手中的长枪抛出,率先对梅林发起了进攻。
这个选择在不知道结果之前,显然非常正确不论梅林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到底有着怎样的能力,只要在他将手中的长枪掷出之前就抢先一步杀死他,那么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从结果来看,这样的选择显然大错特错。
如果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或者他是个迟疑不决的人,那么梅林的计策就会被他轻而易举地识破。因为只要他仔细地看一看那个挂在天花板之上的梅林,就会惊讶地发现,不论是说话还是动作,梅林身体的动作都极其僵硬,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充满了机械性。
没错,提线木偶。
结晶构成的提线木偶。
既然是提线木偶,那么【线】自然就是连在它身上的那些锁链了。锁链的另一头连在门外的梅林手中,而门外的梅林则操纵着自己的假身在门内握着朗基努斯和避役交涉换言之,如果刚才避役没有选择直接穿墙而来,而是老老实实地开门走过道的话,他就会和站在门外的梅林撞个正脸,那么这一章也就变成了大结局。
当然,指望一条巨蛇好好走路是不现实的,这是梅林从一开始就计算到了的事。
梅林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用最简单的语句来说明的话,他的目的只有两个如何保住自己的命,以及如何把朗基努斯之枪贯入避役的身体之中。只不过想要同时做到这两点却并不容易,避役不是那种鲁莽之徒,如果自己的计划不够精密,那么避役就会立刻发现异常。
所以梅林根本就没有给他仔细思索的时间,他手中那散发着诡异光芒的朗基努斯之枪,让避役极其果断地对梅林发动了攻击也就落入了梅林的圈套之中。
避役化成的巨蛇显然拥有防御力极其恐怖的表皮,梅林估计就算自己全力将朗基努斯掷出,也不见得能够在它的表皮之上留下什么痕迹。但不论是什么生物,都有一个相同的弱点,一个不能被称之为弱点的弱点。
那就是它们的体内,不可能有着和表皮一样的防御力。
想要发挥朗基努斯的效果,就只能考虑将它直接扔进避役的体内。
或者说,让朗基努斯直接被避役吞入腹中。
“该死的,你做了什么!”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了起来,避役庞大的身躯不断地扭动着,将整个房间破坏得一片狼藉。他身上四散开来的紫色雾气也愈发浓郁,就连手持着繁荣之貌的梅林都不由得在自己的眼前张开了魔力的屏障,以防自己被那紫色雾气所伤。
那不是痛苦,避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传来的异样。他此时的挣扎不过是因为恐惧而已,痛苦根本不可能让他发出这样的咆哮声。那种异常似乎正在剥离自己的力量,自己蛇化的表皮正在不断地脱落,自己化作巨蛇的身体正在分析崩离!
“我不能输,我不能输,我不能输!......”避役的咆哮声愈发狂躁,它扭动着身子冲向了梅林,但那速度比起之前已经慢上了太多。巨蛇的身体就像是风化的岩石一般,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地分析崩离,大块大块的血肉从它身上剥落,尚未落到地面之时,就在紫雾的侵袭之下灰飞烟灭。
“那不是属于你的力量,你无法永远地掌握它。”梅林站在房屋的门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已经输了,这样的挣扎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朗基努斯的力量很简单,它的能力只有一个,那就是【事象拒绝】。
它不具备任何的杀伤力,但却能够强制剥离他人身上不属于他的力量。一如那日红心王后与里昂之间的战斗一般,将朗基努斯掷出的红心王后,让化作了巨人的里昂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的碎片一般那就是朗基努斯的力量。
尼德兰并没有成为王国,尼德兰人对于尼德兰的归属感自然也不会如同其他王器一般化作它的力量,因此朗基努斯在梅林的手中,和装饰品没有任何的区别。但红心王后为所爱之触恢复能力的手段却给了梅林一点提示只要向王器之内输入足够多的能量,不论是斗气还是魔力,都能够为王器恢复一些能力。
梅林向着王器之中注入的,就是自己的魔力。
不过比起之前在红心王后手中的所爱之触,以及五大公国的王器那近乎无穷无尽的能量而言,朗基努斯在梅林的手中就有些惨淡了。按照梅林注入魔力的总量来看,基本上他每个星期只能动用一次朗基努斯的力量,之后朗基努斯便又会归于沉寂。
如果避役早个一两天找上门来,或许自己还真的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巨蛇的身体几乎已经化为了乌有,避役原本的身体也从巨蛇体内落了出来。但现在的他,看上去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一层层的蛇蜕自他身上剥落,那布满皱纹的手正努力地探向梅林的方向耶梦加得的力量当然不是让他无偿使用的,那种力量太过强大,不是他能够随意驱使的东西。
他所付出的代价,是他的生命。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说出自己会和梅林一起去往尼夫海姆的话的原因。
“我不能输......我不能......”避役的视线已然有些模糊,他的身体仍然在不断地老化,身上的皮肤已经变作了破布一般的存在,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梅林,就算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想要扼住梅林的喉咙,用自己最后的一分力量,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梅林看着眼前的紫雾变得愈发稀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避役的身体仍然站在自己的眼前,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再给自己造成任何的威胁了他手指上的指甲已由于老化而片片裂开,头发也化作了飞灰,本来有些尖锐的牙齿一颗颗地掉落在了地上。如果不是因为莫名的原因支撑着避役的话,他的身体早就应该倒在地面之上了。
“你输了。”梅林轻轻地走到了避役的眼前,低声道。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避役拼搏到这个地步,但是现在的他以这样的身体,却依然还想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这一点就足够梅林对他表达敬意了。
“我还能......战斗......”避役的眼睛干瘪了下去,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句干尸,只是以毅力摇摇晃晃地向前。他的声音模糊不清,老化导致他的声带已经彻底失去了本来的作用,他的死亡已经是在顷刻之间的事情了。
咔嚓!
终于,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腿骨已在老化的作用之下变得无比脆弱,居然直接断裂了开来。避役瞪着无神的双眼缓缓向后倒去,目光之中满是不甘和遗憾。
在他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那个海边小村,看见了逐渐变得生机勃勃的村庄,看见了那群用期盼的眼神眺望着村口等待着自己回去的孩子们......
Part.67 拜蛇之忆
“族长,我们必须要出海了。”
面色阴沉的拜蛇族长老看着自己年轻的族长,低声道。
族长是拜蛇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才,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运用蛇神耶梦加得的力量的拜蛇族人,他那紫色的耶梦加得之毒曾经将来袭的野兽全灭,是所有拜蛇族人心目中的偶像身为侯赛因公国最著名的海盗种族,拜蛇族的族人们一度认为,自己这一族能够在这位年轻的族长手中走向辉煌。
但这位族长,这几年却变得再也不同于过去了。
身为海盗种族,拜蛇族信仰着的是所有水手们避之不及的恶魔、大海里最可怕的怪物,“吞噬世界之蛇”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几乎一直沉睡在深渊之海里,鲜有苏醒的时刻,但每一次苏醒之时,以它为中心的所有生物都无一例外地会成为它的食物,甚至目前为止也仅有迪亚士一人直面过它之后成功逃离对于拜蛇族而言,耶梦加得的强大与贪婪,正是海盗们最好的信仰。
然而他们最年轻的族长,近几年却不愿意出海掠夺了。
“长老,我们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族长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卷轴,他那双如蛇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悲哀,“您看看最近的几次劫掠,路过这片海域的商人们都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都知道我们不具备着精良的装备,因此经过这里的商船都配备了许多的弓箭手,在远处就对我们的族人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最后一次出海劫掠时,我们有三百位族人与五条海盗船出发了。但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无所得的几十位族人。”
他顿了顿,有些愤恨地一拳锤在桌上:“剩下还具备着战斗力的族人已经不多了,这仅存的有生力量不应该继续这样无谓地浪费我们应该开垦田地,或是下海捕鱼,用正确的方式去获得维持我们生存的物资!”
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族长,良久,他才咳了咳低声道:“族长,族人们的牺牲都是自愿的,他们并不是死得毫无意义,他们都会回到蛇神的腹中,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
嘭!
族长骤然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一把抓住了长老的衣领:“长老,请您看看我们的族人,看看我们残破不堪的村庄!本来我们有着千余名强壮的汉子,而现在,这个数量已经只剩下一半不到;本来我们的孩子们可以享受着充足的食物以及平安的生活,而现在,十二岁的孩子都需要拿起武器保护我们的村庄我们已经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您还不明白吗!”
长老皱紧了眉头,喃喃道:“这,我们曾经的百年以来都是这么过的,也并没有因此覆灭......”
“是啊,因为每过几十年,我们就会遇到一次巨大的饥荒,十个人里能不能活下来一个都不好说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我们除了劫掠以外,就什么都不会了。”族长长叹一声,颓丧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到此为止了,我们需要寻找一条别的道路,一条能够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新道路。”
他不知道自己呆呆地在椅子上坐了多久,直到雨滴从残破的屋顶落到自己的身上时,他才终于意识到时间的流逝。长老早已离去,桌上的蜡烛也只剩下了残余的星星点点,散发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
就连自己这个族长,都只能住这样的房屋,那么自己的族人们到底又是以怎样的方式活下去的呢?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发堵,呼吸也有些困难。所以他缓缓地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屋外。
屋外虽然下着雨,空气也有些冷,但是对于他而言,那寒冷的海风还不如他的心中寒冷。而在阴沉的天空之下,拜蛇族的村庄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呻吟声在村庄里此起彼伏那是上次失败的劫掠所产生的伤员们的呻吟。
没有钱,没有食物,没有足够的衣服,没有抵御寒风的房屋,更没有用于救治伤员的药材。每一个从鬼门关带着战利品回到村庄的战士,都难以坚持到自己痊愈的那一刻对于这些战士们而言,活着并不代表着希望,他们的存活,或许只会让自己的家人花费更多的东西在自己这个伤员身上。
那个收赃的黑商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自从上一次他想要故技重施、以市价十分之一的价格收走自己的货物时被自己揭穿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很少来到这里了。长老当时看自己的脸色很不解,他认为自己实在是太过贪得无厌,因为那些价格是先辈们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
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该死的蠢蛋。
这个村庄就是因为有着这些倚老卖老却毫无作为的废物,才会如此穷困潦倒。他们只知道循规蹈矩墨守成规,却不知道在数十年前可以买到一担粮食的钱,放到现在甚至连一张羊皮卷都买不了。
远处走来的几名族人脸色都不太好,他们是自己派去捕鱼的族人,但对于从未有过捕鱼经验的他们而言,这项任务并不容易。他们这几日的收获,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养活,更别说以此来改善整个村庄的现状了。
族长看着族人从自己身前路过,然后渐渐远去,心中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远处的几名少年正在分一个还没有拳头大的苹果,他们那亮闪闪的目光里,写满了他们的饥饿与期待。
“......长老。”族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开口。
“族长,我们再不出海,村庄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长老从族长的背后走了出来,忧心忡忡地道。
族长咬了咬牙,沉声怒道:“我说了,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
“族长!”长老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怒色,低声急道。
“我有办法,我们能够度过现在的困境但是不是出海劫掠,那只会让我们背负的罪孽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天,那些商人们会忍无可忍地联合起来铲除我们。”族长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长老缓缓地道,“我将肩负起这个责任,但在这之前,长老,村庄就先交给你了。”
长老愣了愣,有些迷茫地道:“怎么了,您要去哪里吗?”
“我会离开这里,去为大家寻找到足够的物资。”族长看向了远方,大地的尽头,“我一定会解决这一切的,为了我们的种族,为了我们的村庄,为了拜蛇族的大家。”
长老焦急地道:“但我们现在不能没有您的指引啊!”
“不,我们缺少的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缺少的是能够将我们带离困境的物资。”年轻的族长转过了身,背对着长老缓缓地道。他忽然走向了自己的破屋,低声对身后的长老道:“交给您了,长老虽然我是个不称职的族长,但就算如此,我也想要让村庄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笑着度过每一天,而不是像现在和过去一样,过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日子。”
他没有再看长老的脸,径直走入了自己的房间。
桌面上的羊皮卷杂乱无章地堆了一桌,然而族长却只是站在桌前沉默了一会儿,便从羊皮卷里抽出了一张有些陈旧的羊皮卷出来。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他旋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决然地,将羊皮卷放在了残烛的火光之上!
羊皮卷飞速地燃烧了起来,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红色的魔法阵!
“......啊,拜蛇族的族长,你终于肯联络我了。”
“......我们的交易,现在还有效吗?”
“呵呵,正如我曾经说过的那样,只要你愿意来找我,那么我们的交易便随时都有效。”
“那么我接受你的条件,我会加入无面之王,但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作为回报,你要为我的村庄准备好足够的物资。”
“那当然没有问题,不过物资的多少,却是取决于你的表现来定的暗杀者的酬劳可不低,你只要能够成功完成任务,我能够保证,你会获得远超你想象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会为你解决掉你的敌人,尽全力完成每一件任务。”
“欢迎你的加入,我的朋友从今天起,你就是无面之王的【三号】了。”
Part.68 短暂安宁
对于在洋馆远处的塔楼里眺望着那团紫色雾气的齐格飞等人而言,这段时间多少有些煎熬。
关于那耶梦加得之毒,身为魔导系教授的安德烈是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他对梅林有着充足的信心,但眼看着紫雾所到之处的树木全部枯死腐朽,他心中也忍不住为紫雾之中的梅林捏了把汗就连他都为梅林感到担心,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众人之中,最为急躁的贝奥武夫已经在原地转了好几百圈了。当他再一次背着双手皱着眉从威廉眼前走过时,坐在椅子上的威廉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合上了手中的圣言书:“冷静一点,朋友。”
“怎么冷静得下来!”贝奥武夫烦躁地踢开了眼前的椅子,“老神棍,我们都是老大的好兄弟,这一点没错吧?”
威廉将圣言书放在了桌上:“我们的确是很好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连一点为他担心的意思都没有?”怒气冲冲的贝奥武夫瞪着椅子上的威廉。
威廉有些无奈地再次叹了口气。
他忽然发现只要和贝奥武夫说话,自己就特别容易叹气。
“为什么要为他担心?”威廉再次翻开了圣言书,低着头道,“如果担心就能够把他救出来,那我一定会为他担心的好吧,实不相瞒,其实我现在正在为他祈祷,向造物主祈祷我们的朋友能够活着出来。”
贝奥武夫眨了眨眼,有些怀疑地道:“真的吗,你也会做祈祷这种事?”
“如果这么说能够让你好受一些的话,那就是真的。”威廉发出了自己的第三声叹息,“虽然我并非是那些钻研福音圣言擅长祈祷的圣子信徒,但是现在临时充当一下圣子的信徒也并非不可。”
“都别吵了。”眺望着紫雾的齐格飞回过头来,将两人之间的聊天强行截断,“如果梅林死了,那么避役化成的巨蛇这个时候一定会从洋馆里扑出来的。只要那耶梦加得之毒尚未扩散,那么梅林现在就依然无恙。”
维多利亚坐在桌边,有些担忧地看着窗外远处的紫雾。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从表情里还是能够看出对于梅林的担忧虽然平日里维多利亚对于梅林的看法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我巴不得他死”之上,但如果梅林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她依然会为他感到担忧。
不过不同于维多利亚,坐在她对面的琪亚娜就是真的毫无担心之情了。
“放心吧,那家伙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去尼夫海姆报道的存在。”琪亚娜悠然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眯着眼睛笑道,“如果我们同样身处必死的危险之中,那么最后一个死的人一定会是那个小混蛋的。与其在这里担心他,不如考虑一下今天晚上吃些什么的好。”
贝奥武夫看着琪亚娜挠了挠头,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浮士德在众人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面色冷峻地靠在墙壁之上,盯着远处的紫雾一言不发。与此同时,贝奥武夫也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他,有些讥讽地道:“你不是要让那家伙闭嘴吗?怎么遇到危险的时候却和我们一起逃跑了?”
浮士德扫了贝奥武夫一眼,不屑地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很简单,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回答贝奥武夫的话。
他的目光实在是有些让人恼怒,尤其是对于曾经把他当做朋友的贝奥武夫而言。贝奥武夫眼睛一瞪,上前一步就想和浮士德动手,然而与此同时,齐格飞的声音却响了起来,让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紫雾变淡了。”齐格飞的语气之中透露着欣喜,“看来是梅林赢了。”
贝奥武夫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当然,老大怎么可能会输给那种家伙啊!看到没有,威廉,我就说老大不会有任何问题,根本不用担心!”
威廉看着贝奥武夫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化作了一声叹息。和贝奥武夫这种家伙争论实在是有些降低他的档次,他怕贝奥武夫的脑回路会影响到自己。
浮士德默不作声地看着逐渐消散的紫雾,忽然无声无息地转过了身,直接就向着门外走去。注意到他动作的贝奥武夫嗤笑一声,有些挑衅地道:“怎么,确认你的目标死亡,就准备回去邀功了吗?”
浮士德侧了侧头,用余光扫了贝奥武夫一眼:“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为什么能够和他们走在一起不管是论实力还是论智慧,你和他们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他摇了摇头,有些讥讽地继续道:“如果我是你,我早就自觉地远离这些自己永远无法追上的存在了。我可没有你那么厚的脸皮,这一点你远胜于我。”
“浮士德!”
出乎意料,这声怒喝居然来自于平日里最为沉着冷静的威廉。他站起了身,用不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有些诧异的浮士德。
能够让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威廉露出这样的表情,显然他对于浮士德那番有些诛心的话语感到极其不满。但浮士德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威廉会如此愤怒,如果换做别人,他可能还会觉得是因为对方对于自己的话语有些感同身受但威廉不同,这个温和沉着的年轻人让浮士德都有些忌惮,他是有资格站在梅林那一群人之中的存在。
“你们就继续表演你们之间的友情吧,恕我失陪了。”威廉的怒喝声让浮士德也不由得微微一窒,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嘲笑的目光扫了一眼面色发白的贝奥武夫,冷笑了一声便转过了身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
或许是因为,他对贝奥武夫所说的话,其中有一部分也是他自己的感受。
在众人的沉默之中,浮士德推开了塔楼的门,然后径直离开了这座塔楼。楼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就连琪亚娜和安德烈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威廉,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威廉会如此生气。
威廉也没有解释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迅速恢复了自己平日里的表情。仿佛是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一般,威廉环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贝奥武夫低声道:“别在意那家伙的话,他只是嫉妒罢了。”
然而他并没有在贝奥武夫的脸上看到沮丧的神色,贝奥武夫不愧是贝奥武夫,他居然理解地叹了口气,深以为然地道:“我明白,他现在身不由己,所以很嫉妒我们这些能够继续与老大站在一起的人不过你居然会这么生气,我倒是完全没有想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挺热血的人,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威廉眨了眨眼,他忽然发现自己低估了贝奥武夫的脑回路有多么神奇。
事实上,浮士德的话语虽然有些诛心,但却对于贝奥武夫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早在尼德兰时,他就有了这方面的觉悟但与浮士德的想法不同的是,贝奥武夫从来不觉得自己和梅林等人有着天壤之别。虽然梅林和齐格飞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两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但他不会为此感到任何的沮丧,甚至恰好相反,“追赶上这两个人”这个目标只会让贝奥武夫为此更加努力,直到他追上他们的那一刻。
更何况他和浮士德不同,在心境之上,他们有着巨大的区别。
贝奥武夫在地底与梅林与迪亚士等人一起面对全知者时,是唯一一个突破了全知者的力量的人,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有他在,梅林才能继续书写自己的故事。梅林也这么跟贝奥武夫说过,因此既然自己能够做到梅林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就有资格站在他们的身边。
浮士德却不同,在追踪卖花少女安吉拉的过程里,他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他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希望的,是能够做到梅林能做到的一切,甚至超越梅林。
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不同,或许也是导致两人现在处境截然不同的原因之一。
“那边的你们还好吗”
从窗外远处的呼喊声让众人将目光收了回来,站在窗边的齐格飞第一个看向了声音的源头。进入众人视线之中的,是不知道何时已经从愈发稀薄的紫雾里钻了出来的银发半精灵。
此时的梅林正有些狼狈地站在洋馆的前方,他身上的大袍有些凌乱,一只手臂呈一个怪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受了些伤。但他的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明亮,那带着些许狡黠的目光证明了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齐格飞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第一个从塔楼里跃了出去之所以是第一个,是因为现在在塔楼里等待梅林的众人之中,除了相对矜持一些的维多利亚和威廉是走楼梯离开的塔楼以外,其余人都和齐格飞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从数十米高的塔楼楼顶窗户直接就跳了出去。
“伤势严重吗?”齐格飞看着梅林,然后目光落在了梅林的手臂之上。
梅林瞥了自己的手臂一眼,迅速地从腰间小包里抽出来了一截绷带与两块木板,极其娴熟地包扎好了自己的手臂:“还好,只是断了骨头而已,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老大,你把那家伙干掉了吗!”贝奥武夫大笑着道他现在的样子活像是一只捡到了蜂窝的狗熊。
梅林叹了口气:“与其说是我把他干掉了,不如说是他自己杀死了他自己。”
“小家伙,你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琪亚娜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梅林,她那双宛如狐狸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最近监察部很忙,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可不像某个喜欢偷懒的大特使,监察部里有很多事务都需要我去处理。”
梅林微笑着轻轻点头:“您来到这里,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感谢您的帮助,大姐头。”
被暗讽了的某位喜欢偷懒的大特使咳了咳,低声抗议道:“琪亚娜阁下,我是在以伪装的身份进行活动,并不是在偷懒。毕竟我还是帝国学院里的教授,不能这么容易地就离开这里。”
“随便你怎么说吧。”琪亚娜耸了耸肩,将手中的枪剑扛在肩膀上对着梅林挥了挥手,便转身直接离去了。她一直是个比很多男性还要洒脱的女子,这一次来到这里虽然是为了帮助梅林,但她并不需要梅林感谢她,也不需要梅林报答什么。
“你欠我一次人情,我可爱的学弟。”维多利亚已经回到了马车上,她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非常感谢您,我的学姐。您希望我用怎样的方式偿还这个人情呢?”梅林笑嘻嘻地道。
马车里传来了两声轻笑,维多利亚低声笑道:“等我想好了再说吧,我想把这个人情用在更加有价值的地方。”
在其之后,安德烈也离开了这里他需要去向学院长汇报刚才发生的一切,毕竟那紫色的耶梦加得之毒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学生的宿舍楼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虽然这座洋馆没有多少人住在里面,但这却是帝国学院里不可或缺的一栋建筑,需要尽快修缮。
对于这一点,梅林当然是举双手赞成的。虽然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居住于乌瑟纳尔的城堡里,但那毕竟不是属于他的地盘,而洋馆里自己的房间就不同了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心疼自己被避役破坏掉的房间。
于是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便只剩下齐格飞、威廉与贝奥武夫了。
贝奥武夫左右看了看,挠着头道:“那么我也回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父亲让我最近别在外面晃荡得太晚。”
“伯爵阁下说得很有道理,最近的帝都可不怎么太平。”梅林笑着拍了拍贝奥武夫的肩膀,“我就不用对你道谢了吧?路上小心。”
望着贝奥武夫远去的背影,威廉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回过身,看着梅林微笑道:“我要返回追圣所,和你们的方向一致。”
“那我们就快些回去吧,今天几乎从早忙到晚,甚至差点半只脚踏进了尼夫海姆,不过总算是能够清静个一两天了。”梅林打了个呵欠,有些疲惫地道,“各位,我敢打赌等我回到城堡,我能够躺倒的那一瞬间睡得比任何人都死。”
Part.69 烛火坠落于地
管风琴洪亮且肃穆的琴声在地底回荡着。
这个地底的房间里没有一盏灯,更没有一盏蜡烛,整个都埋藏在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是靠在墙壁之上的那巨大的管风琴,那管风琴不知道是由什么制成的,正隐约散发着不祥的猩红色光芒。
由一千二百根音管组成的管风琴极其巨大,但连这个地底空间十分之一的面积都未能占据。不知道身于何处的乐师正弹奏着奇妙的音乐,那音乐不同于任何大陆上流行的曲调,音调的升降之快让这支曲子充满了怪异感。
黑暗的地底,只有散发着猩红色光芒的管风琴,这样的一幕显得如此诡异。
忽然间,一道光芒照入了黑暗,将地底的这片空间照亮了一个角落虽然说是光芒,但那不过是一盏蜡烛而已,它微弱的光芒在偌大的地底实在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照亮手持蜡烛之人身边不到一米的空间。
然而就在烛光照入地底的同时,那音乐也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了随着音乐的停止,那闪烁着猩红色光芒的巨大管风琴顿时一暗,猩红色的光芒渐渐消失在了管风琴之上。
“主人,避役死了。”
手持蜡烛的男人用毫无起伏与感情的声音低声道。
他不知道自己在对着哪里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他只知道自己的心中有个声音,让自己来到这里,向此间的主人汇报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那个声音就像是造物主传来的声音一般,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如果有任何人要阻止他来到这里,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用上自己身边一切的武器,杀死那个想要阻止他的家伙。
黑暗里忽然传来了一串轻笑声,那笑声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声音里充满了阳光与天真,但他的话语里却充斥着与那截然不同的残忍:“终于死了,那家伙终于死了。就是因为那家伙的存在,才导致我的计划不得不停滞如此之久现在,总算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妨碍我了。”
“就是因为他和猎户那两个家伙的存在,我才不能尽情地利用这座城池里的一切,该死的,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去死?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增添麻烦?他们一直都是这么令人厌恶,一直如此!”少年的声音骤然一变,无尽的怨毒与愤怒从他的声音里透了出来,不过紧接着,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本来的清澈:“不过他们死了呀,真是令人可惜。我们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牺牲,现在终于出现了死者两个最蠢的家伙死掉了呢。”
他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自语道:“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活着的家伙啊不过五号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妨碍我,暂时把他排除在计划之外吧......我忠实的仆人,把你所见的一切讲给我听吧。”
“行您所愿,我的主人。”手持蜡烛的男人鞠了一躬,用死板的声音道,“避役以自己从耶梦加得处得来的力量向梅林发动了袭击,于一开始成功地将梅林拖入了他的记忆囚笼之中。但在未知的力量之下,齐格飞追寻到了梅林的痕迹,成功地将他的记忆囚笼撕开了一道裂缝,并且这道裂缝在后续的浮士德等人抵达之后变得更加巨大。眼看计划即将失败的避役解放了耶梦加得的力量,以生命为祭品化作了耶梦加得分身,最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少年抑制不住的笑声打断了。他的笑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终于喘息着停了下来:“那个废物自以为自己的耶梦加得之力极其强大,却不知道这种力量在很多人眼里不过是鸡肋一般的存在罢了不过这还真适合他啊,不论是自己的力量,还是从外界获取的力量,都没有任何的实质意义,简直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最具有讽刺意义的傻子!”
“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我亲爱的避役,你存活于世界上最大的意义,大概就是让我笑得这么开心吧?”他又一次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少年的声音与他语气里的讥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伴随着他的笑声,那巨大的管风琴也不断地发出巨大的琴声。
少年没有开口询问,手持蜡烛的男子便一直没有说话。他就像一尊手持蜡烛的雕塑一般,就连蜡烛的蜡油滴在了他的手上,也没能让他的身体有任何的动作。
又是一连串抑制不住的笑声后,少年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住了自己的笑声。经过了一段压抑的沉默,少年才终于叹息着自语道:“不,还是有其他意义的你为我确定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想要完成我们的使命,那个叫梅林的孩子是我们很难绕过的坎。”
“嗯,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地为你报个仇吧?”少年顿了顿,又一次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们也算是同僚不是吗?身为值得信任的同僚,我会为你复仇的。”
在他有些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时,那名手持蜡烛的男子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的那一刻:“我忠实的仆人,告诉我,那个叫梅林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回到王城里了?”
“行您所愿,我的主人。”男子低声答道,“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在他们杀死避役之后,他们就第一时间回到了王城之中。”
“王城啊,看来他们觉得王城里一定比王城之外更加安全呢......”少年叹了口气,与此同时,黑暗中响起了一连串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我知道了,感谢你不远千里来此汇报,那么接下来......你可以死了。”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的黑暗,他的目光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狂热与兴奋。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夺门而逃一般,但最后,他的身体却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就像人偶一般的平静。
“行您所愿,我的主人。”
男子谦卑地低下了头,将自己的后颈露了出来于是下一秒,从黑暗之中伸出了一根黑色的铁锥,精准且迅速地穿透了他的后颈。
男子眼中的光芒渐渐涣散,但在最后的时刻,他的目光终于不再如之前一般空洞死寂。无穷的恐惧从他的目光里流露了出来,他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带着绝望的惨叫声从他口中响起!
但那惨叫声只在地底响起了短暂的一瞬,地底便重新归于了沉寂因为又一根巨大的铁锥从黑暗里伸了出来,直接穿入了他的口中,然后将他的整个身体贯穿。
于是烛火坠落于地,旋即黑暗再度来袭。
Part.70 暴雨降于帝都
“下雨了。”
梅林躲在训练场的休息室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长叹。
这才是帝都里最常见的雨,这场雨如同帝国人那热烈张扬的性子一般,在短短一瞬间就用乌云遮蔽住了天空,然后又在眨眼之间降下了这场瓢泼大雨绵绵细雨虽然让烟雨缭绕的帝都看上去更加美丽,但帝国人还是更喜欢像这样来去如风的暴雨一些。
距离避役之战已经过去了三天,梅林也算是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在魔药的帮助之下,他本来在战斗中折断的手臂虽然还有些疼痛,但至少已经能够正常使用了。不过就算他休养的这几日之中,他也几乎是住在书房之中的,外界的情况瞬息万变,大王子和二王子可不会因为他的受伤而暂时停止自己的步伐。
同样恢复正常了的还有这座城堡。
自艾克特葬下之后至今已有三天,对于城堡里的众人而言,这段时间已足够让他们安抚下自己心中的悲戚,因此本来死气沉沉的城堡也多少恢复了些许活力。骑士们的脸上虽然仍然带着些许难过,但笑容已经又能够从他们的脸上绽放而出了,兰斯洛特等人每日在训练场上从清晨切磋到傍晚,而普通的护卫骑士们则在阿格规文的带领下练习着各种各样的战技与战阵。
就算雅莎还会为此悲伤,但骑士们却不能继续这么悲伤下去。
这场暴雨虽然来得突然,但并没有让骑士们停下自己的训练因为暴雨就停止训练的骑士可配不上护卫骑士的名号,护卫骑士本就是拱卫王族的骑士精英,而乌瑟纳尔的这支护卫骑士团,更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所以这场暴雨唯一阻拦了的,就是从书房里偷偷溜出来偷懒的梅林。
“是啊,下雨了。”站在梅林身边的是同样叹息着的高文,他身上穿着一套普通护卫骑士的盔甲,那张英俊的脸上充斥着无奈。
梅林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平日里都是穿得像个靶子一样的,怎么今天没有穿你那身金灿灿的盔甲了?难道是怕下雨的时候把盔甲淋湿掉色吗?”
高文的嘴角抽了抽:“梅林阁下,我的盔甲是被加持了魔法的盔甲,并不是装饰品。只不过那副盔甲需要在阳光之下才能发挥其最大的能力,没有阳光的时候,那就和一套普通的盔甲没有任何区别。”
阳光啊......
梅林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且以惊人的肺活量不断大笑的拉美西斯男子,然后他赶紧摇了摇头,将那魔性的笑声从脑海里甩了出去:“不过为什么你现在在这里和我一起躲雨?你不去和他们一起训练吗?”
高文叹了口气:“兰斯洛特卿和特里斯坦卿切磋,贝狄威尔卿和帕西瓦尔卿切磋,我本来的练习对象阿格规文卿现在需要带领骑士们训练,我就空出来了。”
梅林怀疑地看了高文一眼:“兰马洛克卿呢?那位明明很强大却一直没有机会登场、只在聊天里和旁白里被一笔带过的阁下为什么不和你训练?”
“兰马洛克卿平日里是作为伊格莱茵夫人的近侍行动的,因此很多时候并不和我们一起训练。”高文顿了顿,忽然轻轻地咳了咳,“虽然就我个人的见解而言,伊格莱茵夫人的实力或许比兰马洛克卿还要厉害一些......”
空气陷入了沉默。
高文羡慕地看着训练场上打得你来我往的兰斯洛特与特里斯坦,那两人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他们并没有使用斗气,而是单纯地以剑技进行战斗。兰斯洛特手中的骑士剑比普通的骑士剑更厚,他挥出的每一剑都声势惊人,甚至隐约能够看到气浪被他的骑士剑推向两边;而特里斯坦的骑士剑则比普通的骑士剑更细更薄,但却又更长上两分,他的剑技大都以刺击为主,每一剑都快如闪电。
梅林也津津有味地看着场内交手的两人,他就像一个在剧院里看话剧的观众,时不时地还要鼓掌叫好,让一旁的高文已经面色无奈地看了他好几次了。
不过这的确是梅林少有的几次近距离观赏这种剑技上的交锋,因为齐格飞虽然是一位强大的武者,但他的战斗实在是没有什么观赏性可言事实上他大部分的战斗都是抡着那把像锤子一样的大剑,一剑把人抡到地里去就算完事。
令人惋惜的是,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人就灰溜溜地回到了休息室里。梅林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位骑士,但他还没来记得说话,两位全副武装的骑士就飞快地卸下了自己身上的盔甲,然后从盔甲里倒出了一桶水出来。
“我觉得再训练一会儿,大家就能学会如何在河水里战斗了。”兰斯洛特喷出了嘴里的雨水,将自己的头盔扔到了桌上。
特里斯坦从高文手上接过了毛巾,擦了擦脸道:“毕竟现在是欧内斯特雨水最为充足的时节,何况这样的大雨对于训练也有所帮助。”
梅林看着窗外没有任何变化的天色,忽然扬了扬眉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欧内斯特下水道的历史?”
“是那位凯撒二世吧?”特里斯坦点了点头,坐在了休息室里的椅子上,“由于暴雨频繁,再加上欧内斯特地势较低,这座城池曾经一直有些不小的水患。当时的帝国国王凯撒二世陛下为了根治这个问题,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并且号召所有人一起努力,修建出了欧内斯特的地下河道不过由于管理不善,也导致代表着欧内斯特的黑暗面的罪业之城出现在了地底,欧内斯特中也出现了大量无法查明的地下室与暗道。”
“是的,这个故事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寓言,代表着任何事物都具备的两面性。”梅林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不过从目前来看,至少凯撒二世陛下修建的地下河道的确是一项极其成功的工程如果不是地下河道的存在,我们现在或许已经可以在欧内斯特里游泳了。”
他说完这番话,便又沉默着看着窗外发起了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关于地下河道,三位骑士也不过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具体也没有深入了解过,自然也不好接话,于是空气便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但这样的沉默很快就被兰斯洛特打破了,他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看着训练场上列队训练的骑士们苦笑道:“阿格规文那家伙,自从接任了骑士长之位后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过了吧?”
“就算是有我们支持他,以他的资历与实力依然难以服众,因此只能依靠更多的努力来让大家认同他。”高文叹了口气,目光也放在了暴雨里的骑士们身上。在那群骑士的最前方,是穿着铠甲面如寒霜的阿格规文。
梅林回过了神来,同样看向了窗外的骑士们。少顷,他却忽然笑了起来:“这座城堡是大家都想要保护住的地方,而各位,则是这座城堡最强大的保护伞不止是各位,还有我,还有那些侍从,还有那些愿意帮助我们的人。”
“只要我们一息尚存,就没人能够跨过我们。”兰斯洛特将骑士剑插回了腰间,语气严肃地道。
梅林笑了笑,从桌前站起了身:“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为了让这柄伞能够保护住伞下的人们,并且不被摧毁得太过严重,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材料来为这柄伞增加更多的伞骨暴雨降于帝都,这场暴雨,或许又会摧毁掉很多人的一切吧。”
Part.71 阳光藏于黑暗
暴雨一向不会持续太久,欧内斯特里的这种暴雨更是如此。
上午梅林还和骑士们躲在休息室里看着外面犹如傍晚一般的天空长叹短叹,到了下午,重新夺回了领地的太阳便又一次在天空之中耀武扬威了起来。所幸上午的暴雨将晚夏的炎热冲刷得所剩无几,总算是不至于让人对那阳光望而却步。
然而阳光依旧有些刺眼,刺眼到让梅林只是欣赏了一会儿王城的风景,便流着泪缩回书房里揉眼睛了。
由于那场暴雨的缘故,天空之中几乎连一缕云彩也没有,比大海更加澄澈的天空之上只有那一轮金色的日轮,无差别地将自己的光芒洒向大地。这一天的阳光有些暖,全然没有之前的那种灼热的感觉,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天算是个不错的天气。
梅林除外。
从各种方面来说,他都很佩服一直住在王城里的人们。由于王城里的塔楼与城堡大都是由白色的砖瓦构成的,因此比起炎热而言,对于梅林来说最让他觉得不适的还是光芒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夕阳下的王城绝对是一件无人能够描绘出其壮丽的艺术品,但是除了夕阳时分以外,其余时候的王城都不太让人喜欢。
由白色大理石构成的墙砖,让这座王城在阳光下随时随地都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但是对于梅林而言,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正身处于一间四面八方都是魔力灯光的房间之中,只要他的目光多接触一会儿王城,头晕目眩和眼花缭乱这两个词就成了为他量身定做的词汇。
因此,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梅林正像一个血族一样将书房的窗帘紧紧地拉了起来,躲在被他画上了用以降温的水系魔法阵的书房里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手中的凯撒传记。
这是难得的清闲时光,梅林很享受这样的片刻清闲,尤其是在最近这样的局势之下。这几日接二连三的事件让他的精神都有些疲惫,这种短暂的安静是他求之不得的东西。
“梅林阁下!”
可惜的是,这样的悠闲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从屋外传来的呼声将他的悠闲时光强行终结掉了。
梅林很想假装自己不在,但是这种想法显然只能想想而已,所以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站起了身,走到窗边唰地拉开了窗帘,看向了窗外。
然后他又唰地拉上了窗帘。
倒不是因为屋外有什么他不敢面对的人物,完全是因为呼唤他的人让他的眼睛差点就此彻底失去功能站在城堡外呼唤梅林的高文穿着他那一身金灿灿的铠甲,整个人就像一个行走在大地上的太阳一般,让梅林在猝不及防之下差点瞎了眼。
“我明白了,原来你那身铠甲除了防御力以外,还具备着一定的攻击力。”过了一会儿,梅林才终于拉开了窗帘。这一次,他的眼睛上带着两片黑色的水晶,总算是能够正常地目视高文了。
高文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并没有卸下铠甲的意思。他轻轻地咳了咳,高声道:“梅林阁下,殿下让我特意来通知你一声,今日在王城内的博爱殿堂里有一场宴会,殿下希望您能够和她一起出席。”
博爱殿堂?
梅林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博爱殿堂虽然被冠以殿堂的名字,但实际上最中心的殿堂只占据了整个建筑十分之一的面积,被称之为博爱庄园或许还要更加贴切一些。这座博爱殿堂是帝国国王召见其余公国使者时的场所,其别具一格的装饰和建筑风格无不展现出了帝国的大气与富裕。
当然,外国的使者一年之中并不会经常出现在帝都里,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里,这座斥巨资建造的华丽庄园都被王城之中的顶尖贵族用于举办宴会能够居住在王城里的贵族最低都是侯爵,并且这些侯爵都是身份极其不同的侯爵,能够在这里出现的贵族,绝大多数都是公爵或是王族。
不过让梅林诧异的却不是在博爱殿堂这一点,而是举办宴会的时间。
斯图加特陛下重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了,这个时候举办宴会怎么想都不是合适的时机。虽然不排除是为了表现出“国王陛下一切安好”而特意举办宴会的可能性,但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毕竟要证明这件事,什么都比不过
梅林忽然眯了眯眼。
什么都比不过斯图加特陛下亲自出现在众人眼前来得靠谱。
这次宴会,重病的国王陛下,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向了书房外。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出门,涉及到这个问题时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抓起靠在书房墙壁上的巨**杖,迅速地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如果国王能够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之中,那么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处于危机之中的他们!
阳光依旧刺眼,不过梅林眼睛上带着两片黑水晶,倒也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当他来到花园时,却发现众人几乎已经到齐了。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或者说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眼睛上挂着的两片黑水晶。
“时尚,潮流。”梅林竖起了大拇指,对着众人指了指自己眼睛上的两片黑水晶。
特里斯坦咳了咳:“您让我想起了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盲人艺术家。”
骑士们今日大都没有全副武装,兰斯洛特甚至只穿了一件丝质的短衫便出现在了马匹之上,看上去比贵族还贵族。唯二的例外是高文和阿格规文,前者由于太过耀眼,被所有人排挤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后者则居然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梅林很怀疑里面阿格规文会不会过会儿就熟了。
整座城堡里只留下了一些侍卫和侍从,因此梅林也不太需要去考虑需不需要留人驻守这里的问题虽然帝都里的局势可以用战争来形容,但显然这还不是真正的战争,他们没有保护一座空无一人的阵地的必要。况且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们的敌人也不至于无聊到在大白天跑到他们空无一人的城堡里自爆。
“老师,您要上马车吗?”雅莎的脸从马车里探了出来,她的脸上多少恢复了些往日里的神采,至少梅林又能从她的脸上看到笑容了。
马车上坐着的是雅莎和伊格莱茵夫人,按理来说,梅林是不应该登上马车的。不过现在的阳光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忍受,所以梅林根本没有太多的犹豫,就直接爬上了这架装饰华贵的马车。
如果换个人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让骑士们颇有微词,但梅林显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驾车的贝狄威尔微笑着向梅林点了点头,然后便顺手帮他关上了马车的车门随着梅林上车,整个队伍也缓缓启动了。
马车里的空间很大,梅林坐在雅莎和伊格莱茵夫人的对面,有些惬意地平躺了下来。伊格莱茵夫人有些好笑地看了梅林一眼,摇头道:“难怪我家那个酒鬼和你关系莫逆,你现在的模样和他年轻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
“我其实挺好奇老酒鬼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照理说他应该是一个很怕麻烦的家伙,但是却主动肩负起了驻守长夜旷野的责任,这一点让我很意外。”梅林翻身坐了起来,有些好奇地看着伊格莱茵夫人。
然而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伊格莱茵夫人只是含笑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梅林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他叹了口气,就当做这个问题到此结束。
雅莎的手中抱着一个装满了水果的盘子吃得正开心,梅林便凑了过去,自然而然地从果盘里抓起了一串葡萄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今天的宴会上肯定会有很多吃的吧,你现在吃那么多,到时候可就没空吃别的了。”
雅莎嗖地将盘子挪到了一旁,警惕地道:“老师,您又想骗我的东西吃。”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样怀疑我会让我伤心的。”梅林假惺惺地哽咽道,然后出手如电又从盘子里抓走了一串水果。
伊格莱茵夫人有些好笑地看着正在争夺水果的两人,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她知道梅林当然不是想要从雅莎那里抢吃的,他只是为了让久未露出笑容的雅莎如从前一般,恢复到以往那种脸上的笑容可以用没心没肺来形容的状态。
两人之间的打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雅莎见自己抢不过梅林,就干脆利落地将一盘子的水果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现在正被噎得两眼发白不断地咳嗽。而失败者梅林则面色恼怒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双手抱在胸前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正在受苦的学生。
伊格莱茵夫人脸上带着苦笑,不断地拍着雅莎的后背,让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女儿能够好受一些。但与此同时,她的眼中却充满了严肃的神色,目光也放在了梅林的身上,低声道:“你怎么看,这次的宴会?”
梅林愣了愣,本来幸灾乐祸的表情也逐渐趋于正经,他坐直了身子,同样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我应该不用告诉你,斯图加特陛下会出席宴会这件事吧?”伊格莱茵夫人仔细地看了看梅林的脸色,轻声道。
梅林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意外之色:“大概能猜到,所以我才觉得不太对劲。”
雅莎的咳嗽声几乎掩盖住了两人的声音,她虽然在听着两人说话,但脸上的疑惑之色却表露了她此时的迷惘。伊格莱茵夫人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梅林,皱眉道:“在此之前,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斯图加特陛下的消息,仿佛自今天之前,国王陛下都处于重病之中,今天却突然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还能举办宴会这也是今天一定要让你和我们一起去的原因,我相信你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
“如果只是线索的话,其实多少已经有了一些了。”梅林的回答却出乎了伊格莱茵夫人的意料,他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沉吟道:“几日之前,二王子欧贝克殿下收缩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将军方的力量全部拱手相让给了大王子托雷斯殿下这是极其不合理的举动,若他只是想要收缩力量,绝不可能会放弃自己所有的军方势力。”
不论如何,不论二王子在朝政之上具备着怎样的力量,只要他手中没有足够的战士,都不会有人对他誓死效忠的就算所有人都支持着二王子成为新任国王,就算国王号令传遍了整个帝国,掌握着军方的大王子也能以自己手中庞大的军队让这个号令变成一纸空文。
“我有一个推测,只不过这个推测没有什么根据,只能算是我的假设而已,因此以下的话您可以当做是一个笑话。”梅林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继续道:“陛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我们这位杀伐决断的陛下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要确认一番自己的继承人们到底如何。他依靠某种力量让自己短时间内重归正常,以审视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两位继承人这个时候,他看到的是什么呢?”
梅林顿了顿,眯着眼睛沉声道:“自己还没有死,自己的大儿子就已经开始疯狂地接纳所有的军方力量,恐怕就算自己不死,他也可能会以手中的力量和自己火并;而自己的二儿子已经被压缩到了一个极其可怜的地步,他的手中没有一支军队,只是在自己重病的这段时间里努力地帮自己处理政务......”
梅林叹了口气,喃喃道:“然而不论二王子到底是不是在自己的眼前故作姿态,不论大王子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眼前的这一幕已经由不得自己再考虑那么多了更何况,假设大王子本来并无此意,只是被二王子坑害了而已,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二王子比大王子更加狡诈聪慧,也更加精通心术,是比大王子更合适的继承人选。”
伊格莱茵夫人的目光有些震惊,她盯着梅林,低声道:“这只是推测而已。”
“是的,只是推测而已,二王子此举是否是故意为之,我们现在并不知情。”梅林认同地点了点头,“但是大王子现在的处境,却让他没有第三条路选择了成王,或者毁灭,这是他唯二的道路。”
梅林看着从马车四周的布满之间透入车内的阳光,轻声道:“换言之,这场宴会之上,或许会发生一些我们始料未及的变化有些躲藏在阳光之下的黑暗,也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
Part.72 王旗屹于帝都
宴会。
对于梅林而言,这种活动是他非常不愿意参与的事项之一,在帝国学院里时就是如此。曾经梅林带着探究与好奇的心理参加过一次帝国学院的学生们举办的宴会,然而那一幕却让他大失所望人们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音乐舞蹈和美食之上,对于他们而言,最值得关注的是自己的装束是否比别人更加华贵独特,或是自己爱慕的对象今日有没有对自己投来别样的目光。
帝国学院的宴会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据梅林所知,贵族们所举办的宴会还要更加不堪入目一些他曾经受到齐格飞的母亲阿什莉夫人邀请,参加过一次庆祝狮心王生日的贵族宴会,然而那场宴会的经历实在不算是愉快,甚至可以说是梅林如此讨厌宴会的根源之一。
那些肥头大耳的贵族们就像是一群苍蝇,围在狮心王一家的身边不断地嗡嗡作响,脸上的谄谀之色让梅林都有些作呕。个别不要脸的甚至还想让当时尚未成年的齐格飞当自己的老师,全然不顾自己比齐格飞大一倍以上的年龄一定要齐格飞收下自己这个学生,并且不断地声称自己尊敬老师就像尊敬父亲一样,齐格飞就和自己的父亲一般无二......
那简直是他见过的最疯狂最滑稽的闹剧,让他充分地感觉到了人类不要脸时到底有多么恶心所以当这支队伍进入到博爱殿堂之后,这一场和梅林的印象全然不同的宴会让他多少感觉有些意外。
到底居住在王城里的贵族都有几分自己的傲气与矜持,就算只是一位侯爵,他也不可能如同那些小贵族一般对于王族们卑躬屈膝。那些胡子花白的贵族们一个个穿着精致的礼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安静地听着在花园里手持提琴的音乐家演奏音乐,他们的手中端着从长桌上拿取的美酒,和身旁的友人以极低的声音低声交谈着。
身上的礼服带有金质郁金香作为装饰的,显然就是帝国的王族了。事实上王族并不代表着精英,混吃等死是很多王族的代名词,他们具备着过人一等的出生,也就心安理得地过着废人一般的生活但能够出现在这个宴会之上的王族们,显然都是手握实权或是前途无限的王族,因为那些“劣等王族”根本不会受到邀请,他们也不会做那种自讨没趣的事。
自己对于自己要有充分的认识,他们很清楚这一点。国王可以看在血脉的份上容忍他们的自甘堕落,但绝不能容忍他们毫无自觉地在人前聒噪,这一点不论是国王还是王子们都是同样的看法。
精英王族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他们和贵族们虽然也会热情地互相打招呼,或是拥抱一下以示亲热,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泾渭分明。
第三个团体,则是由贵族夫人们形成的。
这一次的宴会由玛利亚皇后发起,因此有很多贵族夫人到场。她们身上穿着精致的礼服,但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攀比之色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由于这场宴会是由玛利亚王后发起的,不是普通的宴会那么简单,因此比起她们的虚荣心而言,这场宴会最重要的还是礼节。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一位侯爵夫人身上的礼服比玛利亚王后还要华丽,那这位侯爵夫人恐怕这一整天都会被所有人排挤。
礼仪,规矩,这是所有在这里参加宴会的人都必须遵守的东西。
除了这三个团体以外,其实还有第四个团体。只是这个团体实在是太小,并且也没有任何关注的必要,对于很多人而言,这个团体不过是剩下的闲杂人等们凑在一起才组成的团体罢了。
也就是说,这个团体不属于贵族团体、王族团体、贵夫人团体之中的任何一个,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和这一次宴会几乎毫无关联,只是迫不得已要来参加这次宴会而已。
通常来说,这样的团体显然就应该是一笔带过的存在,但令人可惜的是,我们不但不能一笔带过它,并且接下来还要围绕着这个团体继续讲述我们的故事因为这个团体的主导者是梅林,团体的名字大概可以称之为“找不到自己适合的团体又嫌太阳太大于是躲在树下乘凉团”。
梅林此时,就坐在这棵位于博爱殿堂花园偏西处的参天大树之下,惬意地眯着眼睛感受着树木间传来的凉风。
“我听说你们精灵族都具备着和树木沟通的能力,真的吗?”在梅林的身边,一个身材肥大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道。虽然身处于大树之下,但他的额头上依然不断地渗出汗珠,看来那一身的肥肉给他增加了极大的负担。他身上被撑得几乎变形的礼服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了,让坐在他身边的梅林忍不住向一旁挪了挪。
“是真的,不过这种沟通仅限于情绪上的沟通,真正能够和树木毫无障碍地交流的是精灵族的德鲁伊。”
这个回答并不是从梅林口中传出的,回答那个中年胖子的人是坐在另一边正悠闲地看着手中圣言书的威廉。
“你到底是怎么自然而然地加入对话的?”梅林有些纳闷地看着威廉,后者靠着大叔的树干,目光根本就没有抬起来,“而且为什么你们都跑到这里来了?今天的宴会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威廉叹了口气,啪地合上了手中的圣言书:“你以为我想来吗,我是被狂信公强行带过来的,因为狂信公认为我需要认识一下新一代的贵族们。”
齐格飞也叹了口气:“我也一样,我是被我父亲带过来的。”
贝奥武夫也学着他们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特意跟着我父亲过来的。”
“贝奥武夫闭嘴。”梅林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完全不明白状况只是单纯过来凑热闹的某人。
这棵大树之下,前几日才分开不久的四人居然又一次全部集齐在了这里。不过除了贝奥武夫以外,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情不愿,因为他们对于这种交际为主的贵族宴会实在是不怎么感兴趣。
“人多一些才好啊,如果只有你我坐在这树下,那聊不到多久就会没话题了。”中年胖子哈哈大笑,随着他的笑声,他额头上的汗水也更多了,“你们都是新一代之中的佼佼者,多认识一些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都觉得自己变年轻了。”
梅林仔细地看了看身旁的中年胖子,这个他曾经没有见过的男子实在是胖得有些过分,他留给梅林的第一印象更接近于戏剧里的无良奸商,或是帝都之外某处的土皇帝。他虽然坐得笔直,肚子上的肉居然还是松松垮垮地耷拉到了地面,可见他胖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只是短暂的打量之后,梅林便收回了视线。他看着远处的人群们,有些无聊地道:“他们还要继续这样多久?就连贝奥武夫都能看出他们脸上的笑容有多虚伪了,难道他们都不会觉得厌烦吗?”
贝奥武夫努力地点着头:“对啊对啊,我都看出来了。”
“虚伪与否可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罢了。”中年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断地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只要我还愿意对你露出笑容,不论这笑容有多虚伪,都代表着我现在没有和你敌对的意思你看,这不过是一种态度而已。”
有些罕见的是,齐格飞今天居然没有穿着一身重铠,他今天身上没有任何的龙化现象,整个人看上去和曾经的他没有任何区别只有那双金色的竖瞳依然保持着原样,证明了他并没有完全恢复。他今日只穿了一件简单的丝质上衣与一条贵族打猎时常穿的皮裤,腰间也只带了一柄两指宽的刺剑。
“如果你觉得在树下很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走走。”齐格飞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树下眯着眼睛道,“我刚刚在人群里看到浮士德了,你可以和你的‘好朋友’去聊聊天。”
其实不用他说,梅林刚才也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浮士德,他和贵族们的团体聚集在一起,正面带微笑低声交谈着。他身上的礼服款式颇为古老,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身上的服饰有所质疑因为那是安东尼家族自古帝国时期就沿用至今的礼服,代表着血统的古老与高贵。
“算了吧,那家伙看样子正乐在其中,我就不去强行加入话题了。”梅林打了个哈哈,轻描淡写地将浮士德的话题带了过去。现在在他们这个团体之中,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对于浮士德极其不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中年胖子也眺望着远方的浮士德,擦着汗笑道:“噢,安东尼家族的家主继承人,我最近可没少听说他的名字。他的年纪应该和你们差不多大吧,对于这种贵族交谊倒是得心应手,根本就不像个未满二十岁的孩子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和他的关系还不错?”
齐格飞和贝奥武夫齐齐冷哼一声,威廉则轻轻地皱了皱眉。
“我明白了,看来和我的猜想恰恰相反,我可真是选了个愚蠢的问题。”胖子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他脸上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不断地擦着汗水笑道。
梅林终于忍不住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铜币大小的铁片,拍在了中年胖子的身上。随着梅林的动作,那个铁片上也骤然泛起了冰蓝色的光芒,一股凉意便从铁片之中散发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魔法阵?这么小的魔法阵?”中年胖子精神顿时一振,额头上的汗水有了显著的减少,“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法阵能够这样用。要刻画这么小的魔法阵,对于魔力的操纵与精确度的要求可不低虽然这个小型魔法阵不具备杀伤力,但是却是个能够在各种地方发挥优势的独特能力啊。”
梅林打了个呵欠,抱着手中的繁荣之貌叹息道:“我只是不想我们帝国的亚诺元帅不是战死在战场上,而是被热死在了帝都里。”
中年胖子的脸色微微一凝,一股骇人的气势骤然从他的身上喷涌而出,但那股气势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间,短暂到梅林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亚诺,帝国元帅亚诺,铁花侯爵亚诺,在帝都里近乎笑柄的亚诺。
“我早就说过,你骗不了他的。”齐格飞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依然保持着自己躺在树下的姿势,语气中却充斥着幸灾乐祸。
亚诺眼睛一瞪,有些恼怒地看着齐格飞道:“你们真的没有悄悄告诉他吗?”
“哪里需要他们悄悄告诉我,您坐在我旁边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您是谁了。”梅林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您的体型有些过于肥胖,这个天气对您来说基本上和酷刑没有区别,但您坐下的时候却依然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背打得笔直,看起来应该是有过军伍的经历;同时据我所知,帝国里那些自甘堕落的家伙往往都会被人鄙夷,斯图加特陛下对于那些家伙可以用零容忍来形容,但只有一个人却是所有人都希望他自甘堕落的,因为那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允许他励精图治。”
梅林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愈发有趣的亚诺,慢慢地道:“那就是我们的帝国元帅了身为帝**方的最高人物,理论上帝国元帅拥有着调动所有兵团的权力,并且直属其管辖的也有四个兵团。现在帝国没有战争,因此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如果表现出了对于政事的极大热情,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帝王所猜忌,然后随便找个理由将这个过于热情的家伙踢出帝都。”
“如果这个解释依然无法令您信服的话,那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来证实我的推论吧。”梅林挠了挠头,继续道,“首先,能够参加这场宴会的人大都是帝国里不可或缺的人物,身份地位都极其高贵;另外的一小部分则是如同我们这样的,被前来参加宴会的人物带到了宴会之上。您显然不是后者,因为您那辆过于巨大的马车已经证明了您的身份并非常人,那么就代表着您一定是一个身份高贵、并且是帝国里不可或缺的人物了。”
梅林顿了顿,看着亚诺的面孔微笑道:“然而像您这样的人物,却没有和贵族们或是王族们打成一片,反倒是坐在了我们这里,并且一直都没有人来邀请您加入他们,这是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并非是大家刻意想要排挤他,而是因为只要和他接触,对于双方都极其不利吧?”
“地位极其尊崇的军方人物,基本处于堕落的生活状态,在帝国权力中枢里被定位为‘孤臣’,我觉得结论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梅林打了个呵欠,总算是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亚诺瞪着梅林沉默了良久,才终于苦笑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熟人。”
“你也和臭老头是熟人?”梅林又一次截断了亚诺的话。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的说话方式会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你聊天?”亚诺长叹了一声,摇着头道。
一旁的齐格飞闭着眼睛举起了手:“有的,我说过。”
威廉依然看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地道:“习惯就好。”
“好吧,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亚诺脸上又恢复了本来那种笑眯眯的神色,他习惯性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么今天这场宴会的正题到底是什么,你应该也很清楚了吧?”
梅林看了亚诺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亚诺这个问题有些居心不良,但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关于斯图加特陛下要到场这件事显然不是现在能够说的,就算要说,也绝不可能出自他们俩人之口。
换言之,如果梅林现在毫不顾忌地将自己的推断讲给了他听,那么亚诺便不会再对梅林抱有太多的期待了。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聪明人,聪明人的自大与表现欲往往会害了他们。
“来了。”齐格飞忽然坐起了身子,简短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把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梅林抬眼望去,只见在博爱殿堂的大门处,四名身穿银甲的骑士已经站在了门口他们是负责保卫国王的御林骑士,他们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国王就在附近。
那四名御林骑士出现的同时,整个博爱殿堂都安静了几分,贵族们和王族们的脸上也骤然涌现出了几分惊讶与狂喜之色,但那份惊讶与狂喜到底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处在贵夫人团体最中心的玛利亚王后与伊格莱茵夫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伊格莱茵夫人此时正牵着雅莎的手,看向远方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人群渐渐沉默了起来,每个人都用各不相同的目光注视着远方,等待着那位帝国之主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他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了,每一位身在此地的人都期盼着他的出现,期盼着这位帝国的主心骨、这位堪称帝国几百年来最强大的国王之一的男人,再次如曾经一样,屹立于帝国的最高处!
他们没有失望。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帝国国王的金色王旗,骤然从远方举起!
Part.73 异样
号角,大都是在战场上用于发号施令的器物。
然而对于三百年前之时自一城起拼杀至一国而言,号角已不再单纯只是用于发号施令的东西那么简单了。对于帝国而言,号角声除了在战场上会响起以外,还有另一个情况会用到号角即是如现在这样,国王到场的时刻。
号角声传遍了整个博爱殿堂,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梅林和亚诺对视了一眼,于是纷纷站起了身。他们虽然知道斯图加特陛下今日会来到这里,但他的到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说到底梅林的推测到底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很有可能斯图加特陛下确实是已经彻底恢复了,今日的宴会就是为了庆祝他的恢复而举办的。
和他的推测一样,这些想法都需要在梅林亲眼目睹了国王陛下之后,才能确切地得出最后的结论。
王旗之上,金色的郁金香随风摆动,洒在其上的阳光似乎都比那份光彩逊色了两分。王旗距离众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乎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也传到了博爱殿堂之中。先一步抵达的那几名御林骑士也将腰间的骑士剑抽了出来,举到了自己的身前静待国王陛下的到达。
在一段并不算长的等待之后,远方终于出现了几个身影。
骑着骏马走在最前方的几人并非御林骑士,也不是王族中人。但是他们的身份却足以让任何人退避三舍,并且只要他们在这里,任何人都不可能对这支队伍产生一点点威胁。
狮心王,狂信公,天鹅公,以及尤瑟夫。
当头的四人,如果他们联手的话,足以毁灭整个帝都。
银甲的骑士们在这四人身后排列成阵,拱卫着最中心的那架黑色的马车。那架马车看上去有些老旧,并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但却散发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它的车厢表面有些凹凸不平,就像是被什么撞击过无数次一般,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不少掉漆的部分;车轮也呈黑色,且不同于贵族们的马车,其上没有任何的花纹,更没有任何用于装饰的宝石镶嵌其上。
整架马车唯一让人会有些在意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其造型的非同寻常这架马车很大,大到根本不像是正常生产出来的马车一般。帝都里的主干道足以容纳六架马车并排而行,但如果是这样的马车,或许连三架都多少有些勉强。
梅林看着那架马车,却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鼻子。
血腥味,并且是那种已经不知道干涸了多久的血腥味。
这架马车毫无疑问是斯图加特陛下的座驾,但这个颇有些寒酸的外形又实在是配不上一国之王的身份,这本来让梅林感到有些疑惑但现在,这个问题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因为这架马车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马车,而是战车,是在战场上不知道多少次从血泊里碾过的战车。或许在多年之前,斯图加特陛下与王下四骑士征讨叛军之时,这架马车就一直陪伴着他了。
马车的两侧,大王子与二王子正分列两旁,驾驭着骏马保持着略微落后马车一个身位的距离前行着。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梅林也无法读出他们现在的想法。
在马车的后方,贝奥武夫的父亲、城卫军统领罗伯特伯爵正穿着铠甲,率领着御林骑士们护卫着斯图加特的马车前进。身为伯爵,今日的宴会本来不该有他的一席之地的,但如果他是斯图加特陛下亲自带入宴会的人,那自然就是另外一个情况了。
博爱殿堂花园的大门前,玛利亚王后已经带着众人等待着国王的到来了。这位比斯图加特陛下小十岁的王后殿下根本看不出年逾五十的痕迹,她虽然只是穿了一件普通的礼服,但那份高贵的气质却是连她身边的伊格莱茵夫人都不如她引人注目。
终于,黑色的马车停在了博爱殿堂的门口。
银甲的御林骑士们分列两旁,在博爱殿堂的大门前排列出了一条道路,道路的起点与尽头,正是马车与大门。罗伯特伯爵一言不发地上前打开了马车的大门,然后毕恭毕敬地退开到了一旁。
“今天的阳光,还真是晒得人有些想睡觉啊。”
马车里,那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梅林看着那架黑色的马车,忽然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因为马车之上走下来的人影有两个,另外那个人,居然是他认识的。
卡斯兰,回到帝都的卡斯兰,之前帮助了他们以后就消失在了帝都里的卡斯兰,居然在这里出现了。她搀扶着身旁的老人,微笑着与老人一起一步步地走下了马车。
当老人走下马车的那一刻,贵族们便齐齐单膝跪在了地面之上,同样这么做的还有齐格飞等人,就连亚诺也吃力地抬起了自己耷在地面上的肥肉,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梅林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现在实在是有些惹眼,因为尚未行礼的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虽然他并不太愿意做出这样的举动,但现在的气氛让他不得不单膝下跪行礼,于是梅林也只能长叹一声,学着齐格飞的模样单膝跪在了地面之上。
就当自己尊老爱幼,对这位拯救了帝国并将帝国带领向伟大、以及没有把自己这个身份可疑的家伙从帝国学院和狮心王府驱逐走的老人报以敬意吧梅林心中自我安慰了起来。
“都那么紧张干什么,太久没看到我,你们又忘我的习惯了吗?”斯图加特扫视了一圈众人,摇头道,“我说过,这些繁文缛节只会让我感到厌倦。”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重新站直了身体。不过众人之中,梅林起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些,让斯图加特忍不住看了一眼到底是谁这么不想低头。然而当他看到是梅林之后,目光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之前的主教事件,这个满头银发长着尖耳的半精灵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梅林也发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好像有些引人注目,不过所幸刚才博爱殿堂里并没有人看向自己,只有斯图加特与狮心王等人注意到了自己。三位骑士长对于梅林的举动都没有什么表示,反倒是尤瑟夫看了梅林一眼,然后迅速地挪开了目光。
就是这一眼,让梅林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怪异感。
不论是亚诺还是过去的很多人,都认为他和曾经的尤瑟夫有些相似,只不过尤瑟夫要更加地冷酷残忍罢了。既然两人之间有很多相似点,那么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就轻松了许多,甚至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彼此都能了解对方到底有着怎样的企图。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和尤瑟夫的默契甚至更甚于他和齐格飞。
“我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卧床不起,帝国还能保持着运作,都是因为诸位的功劳。”斯图加特那张有些苍老的面孔上泛起了一丝微笑,“啊,同时,这也是我们两位王子的功劳。”
他侧了侧头,在卡斯兰的搀扶下走进了博爱殿堂,同时叹息道:“我很高兴,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值得我信赖的帮手,甚至在我生病的期间,也依然能够将帝国带领向辉煌嗯,这么看来,似乎有没有我都不太重要啊。”
他回过头,目光从两位面色惨白的王子脸上扫过,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说笑而已,今天我只是一个来这里和大家一起参加宴会的老人,并不是各位的国王。”
这只是个笑话,但却是一个要人命的笑话。
梅林眯了眯眼,心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斯图加特陛下似乎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有些不满,或许是因为那些他们之间关系紧张的传闻传入了他的耳中。但是就算如此,他也没必要在所有人面前毫不客气地用这样的话讥讽两位王子,这么做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只会让两位王子更加难堪。
身为国王这种可以用冷酷无情来形容的权力机器,他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才对。
梅林心中更加疑惑了,今天的斯图加特陛下和上一次他见到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并且刚才尤瑟夫看自己的眼神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来以为斯图加特到达之后,事情会变得明朗起来,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斯图加特的到达,反倒是让梅林的心里多出了好几个疑问。
以及卡斯兰,为什么会在这里?
梅林又看向了卡斯兰,后者此刻正像一位搀扶着爷爷的孙女一般,低眉顺目地站在斯图加特的身边。她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仿佛她根本不打算向梅林传递任何消息一般,只是单纯地作为“洛里安皇子的独生女”这一身份跟随着斯图加特而已。
“有点不对劲。”亚诺细如蚊呐的低语声传入了梅林的耳中。
梅林轻轻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岂止是有点不对劲,到场的众人,几乎处处都透着诡异!
Part.74 台上与台下的李尔王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分,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真或假的笑容。
早有侍从们推着载满佳肴的手推车进入了博爱殿堂花园里,每一架用白色丝绸包裹着的手推车上都有一盏十七台的金质烛台,烛火的光芒就在手推车上静静摇曳,照亮了手推车旁的人们。
这一场宴会虽然是由玛利亚王后发起的,但却并不是一场极其规范庄严的宴会,因此宾客们只是任由自己喜欢在手推车上拿去食物,然后自由地和友人一起聊天散步,或是聚在一起观看由欧内斯特里最著名的音乐家和舞者带来的演出。
照理来说,正式的晚宴应该如同梅林等人在尼德兰参加的红心王后的晚宴一般,菜肴的数量与规格都有着明确的规范,并且每个人应该坐在哪里也极其严格。但斯图加特本身就是一位不怎么在意礼数的国王,今天的宴会似乎也没必要摆出那样的姿态。
所以,梅林现在正端着一盘洒有酱汁的牛排,混在贵族团体里和他们一起欣赏露天舞台之上的歌剧。
齐格飞等人现在已经全部和他分散了,他们毕竟是以晚辈的身份到场的,这种时候必须要跟着长辈一起行动。齐格飞正和狮心王一起站在斯图加特的身边不远处,与带着威廉的狂信公低声交谈着;天鹅公今日似乎是孤身前来,此刻正面带微笑与面色严肃的罗伯特伯爵聊天,而贝奥武夫则面色愁苦地站在罗伯特身后,看来这种需要克制住自己的局面对于他来说颇为苦手。
贵族们当然早就注意到了混入人群之中的梅林,他们虽然并不认识他,但是梅林满头的银发和尖尖的耳朵显然很容易暴露他的身份,所以每一位在场的贵族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半精灵就是梅林,就是和齐格飞几人关系匪浅的梅林以及,是三王子乌瑟纳尔殿下的幕僚。
如果他只是齐格飞的好朋友,那么在场的贵族们都会用微笑欢迎他的到来。但他却还是乌瑟纳尔的幕僚,那么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乌瑟纳尔现在依然在帝国东方边境的长夜旷野驻守,他的态度也很明确,自己对于王位根本没有任何的想法。但是大王子和二王子可不这么认为,乌瑟纳尔的置身事外在他们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待着他们两败俱伤,他手中的极昼军团也让两位王子极其忌惮,因此他们一直在尝试将乌瑟纳尔拖入这场泥潭之中。
因此现在的帝都之中,所有人都很清楚,除了大王子派系和二王子派系以外,还有这第三个派系,也就是三王子乌瑟纳尔的派系这个派系无法展开任何的动作,只能被动地防守,保护着三王子仍然留在帝都之中的家人不受大王子和二王子的袭击。
换言之,如果和梅林过于亲密,那么很有可能会被多疑的大王子与二王子看作是乌瑟纳尔的盟友,从而被这两位一心想要成为新王的王子报复。
当然,也有敢于和梅林交往过密的贵族,只不过那位贵族和他们有所不同。
他们如果想要投靠某个派系,那么只会考虑大王子和二王子,但他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投靠派系为自己的未来谋求福利的选择因为如果他这么做,惹怒的就不止是大王子和二王子那么简单了,斯图加特陛下会第一时间将他无声无息地扼杀在帝都里。
帝国元帅亚诺侯爵,此刻正笑眯眯地站在梅林的身边,低声和梅林交谈着。
“唉,我真的不认为只是吃这些树叶就能让我瘦下来。”亚诺侯爵愁眉苦脸地将盘中的蔬菜就着沙拉酱塞入了口中,“桂妮薇尔那孩子总是说什么我在这样下去会胖死,说如果我再这么暴饮暴食下去,她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这种只吃蔬菜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快一年了,但是也并没有瘦下来啊。”
“你不去和你的同僚们聊天,和我站在这里干嘛?”梅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身为帝国元帅,你难道都不打算和自己的下属们交流一番吗?”
亚诺满不在乎地将盘子里的蔬菜全部倒入了口中,一面咔嚓咔嚓地咀嚼着蔬菜一面满不在乎地道:“交流?和那些表面上尊敬我背地里却在嘲笑我的家伙们有什么好交流的,大家都把彼此当做傻瓜,见面打个招呼就已经算是底线了。怎么说你也是三王子的幕僚,虽然爵位只是爵士,但是身份却足以让贵族们不敢太小觑你,我和你聊天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梅林斜了他一眼:“我和你的女儿年纪差不多大,如果我们现在表现出一副好朋友的模样,那你的女儿该怎么称呼我?”
亚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那份惊讶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他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低声笑道:“如果我们是好朋友,那么让她叫你一声梅林叔叔也不是不行。”
他没有想到这句话会从梅林的口中被说出来因为亚诺今天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双眼确认梅林的潜力,或者说三王子一系的潜力。他不想成为那个辅佐新王的人,他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然后和平地度过接下来的生活。
亚诺是孤臣,梅林很清楚这一点。
身为帝国元帅,他和军队里的同僚们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因为帝国现在没有战事,他元帅的头衔也和一个幌子没有任何区别。但就是因为这个毫无价值的头衔,让他在帝国的高层里宛如一个隐形人一般,所有人都会刻意地忽视他的存在。
虽然帝国的十个军团里,有四个军团都由他全权负责,但所有军方高层都很清楚,那四个军团实际上是直属于国王的军团,所谓的元帅,不过是为国王管理着四个军团的管理人罢了。这种管理人还不同于另外两位军团统帅,那两位统帅可以任意地安插自己的亲信进入军团,但他不能就算他想要罢免一个千人的战士团团长,都必须要向国王递出申请。
就算如此,他依然是帝国里不可或缺、并且人人都不愿接触的那个军方最高统帅。
在平日里,亚诺侯爵也乐于做那个清闲的人,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热衷权力的家伙。但是到最近,他却再也不能如平日里一般无忧无虑地躲在自己家里当一个闲人了大王子和二王子的纠纷已经到了一个白热化的地步,甚至两位王子分别明里暗里派遣了侍卫到自己这里来邀请自己加入他们的阵营。
但他是绝对不能选择阵营的,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每个人都渴望成为如同三位公爵那样的辅佐国王登基的人物,但这之中却绝不包括身为元帅的亚诺侯爵因此在这段时间之中唯一值得庆祝的事,大概就只有由于忧思过度导致亚诺侯爵瘦了接近十斤左右。
直到桂妮薇尔在浮士德的拜托之下,前往了三王子城堡,他在骤然想起帝都里还有这么一群人一群就算他与这群人关系过于密切,斯图加特陛下也不会产生什么怀疑之心的存在。
三王子一系,对于大王子和二王子都犹如眼中钉一般的三王子乌瑟纳尔。
所以他在前一日收到消息时,就特意拜访了狮心王或者说拜访了齐格飞,拜访了这个对于三王子一系最重要的一员、那个年轻的幕僚最为熟悉的小亲王。伊格莱茵夫人虽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但亚诺很清楚,这座城堡里最为关键的不是伊格莱茵夫人,而是不久前才忽然出现在城堡之中的梅林。
所以他今日的根本目的,就是来见识一下梅林是否真如齐格飞所说的那般可怕,自己是否有结交他的必要。
“齐格飞说,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是否认为你们有能让我放心的资本,而在于你是否能够认同我。”亚诺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实话实说,我一开始的确有些小看你,他的话我也不是很相信,那是我的错。”
梅林无所谓地道:“如果您能够毫不犹豫地相信齐格飞说的话,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两人的交谈声很低,低到只有彼此能够听到对方的话。亚诺侯爵目光一直盯着台上的歌剧演员们,脸上满是欣赏之色,但只有梅林知道,这个胖子根本就没有在观看台上的歌剧。不过对方没有说话,梅林觉得自己也没有说话的必要,所以他只是低头从盘子里叉起了一块牛肉,然后慢条斯理地塞入了口中。
“三王子,有登基的可能性吗?”亚诺沉默了片刻,终于又一次开口了。
梅林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才轻轻叹息道:“您现在的聊天方式,可不像在和朋友聊天啊别说登基,就算你拿着刀架在老酒鬼的脖子上让他称王,他都只会让你动手快点别浪费时间。”
梅林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但是亚诺那几乎只有一道缝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道光芒。他笑了起来,低声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我们现在,能够算是盟友了吗?”
梅林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慢条斯理地从盘子里叉起了一块牛肉。
舞台上的歌剧是莎士比亚所撰写的李尔王,这部由戏剧改编而成的歌剧是莎士比亚的得意之作,梅林记得那家伙曾不止一次在莱昂纳多面前吹嘘自己的这部作品是如何精巧。这部歌剧在帝都里风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直到现在,百花街最大的剧院里每一周都会排上一次这一部歌剧的场次。
歌剧正演出到**部分,台上的演员们都是百花街最著名的歌剧演员,婉转的歌喉之中所蕴含的感情恍若真实,那位李尔王的恸哭声也让人心中大起悲哀之情。周围的贵族们都沉浸在歌剧之中,没有一个人此时开口说话,只有演员的歌声与音乐家们的伴奏回荡在花园之中。
梅林饶有兴趣地看着舞台上那个头戴王冠悲愤地歌唱着的苍老演员,那位演员将李尔王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的一举一动都完美的展现出了李尔王应有的气质与情绪听说这是一位成名已久的歌剧演员,莎士比亚在撰写李尔王时也参考了一部分他的形象。
但梅林却并非在看那位演员的演技,虽然说起来有些对不起那位老人,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太过在意那位演员的表演他之所以将目光投向那位演员,是因为在自己目光的路径之上,就是斯图加特陛下以及两位王子。
戏剧是斯图加特陛下亲自选择的。
李尔王,讲述的是年老昏聩的李尔王与他两个虚伪无情的女儿、以及悲剧的三女儿考蒂莉娅所引发的一连串悲剧故事。
在自己的两位儿子面前表演这样的戏剧,斯图加特到底想表达些什么,梅林实在是有些不太明白从今天斯图加特陛下到场的那一刻起,他的表现就有些不同寻常,和曾经梅林了解的那个他全然不同。
那些贵族们不知道是不是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没有表现出来,他们就像是真的沉浸在了戏剧之中一般,没有任何人露出值得注意的神情。至于那些演员,显然就更加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只是受邀来为国王表演帝都最为著名的歌剧《李尔王》的,虽然庆祝国王恢复健康时表演李尔王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但既然这是命令,那么他们也不会考虑太多。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愿意考虑太多。他们只是歌剧演员而已,就算再怎么著名,那些自己不应该掺和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梅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空空如也的盘子,将银盘放在了一旁的手推车上。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吃饱,于是便又将手伸向了手推车,伸向了那盘桌上放着的熔岩蛋糕,那是他一直很喜欢的甜品。
然而他的手伸到半空中便停了下来。
他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熔岩蛋糕,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手推车。
因为歌剧已经快要结束了,他看见了博爱殿堂花园之外将花园包围起来了的御林骑士们。
台上的王以悲剧作为人生的结尾,然而台下的王,看起来准备亲手将悲剧扼杀在摇篮里了。
Part.75 国王的审判
“不愧是帝国乃至大陆最为有名的剧作家,莎翁的作品总能让余的心情为之波动。”
随着歌剧的结束,坐在最前方的斯图加特陛下率先鼓起了掌,语气之中满是赞赏之意。但值得注意的是,他忽然将自称换做了“余”,换做了平日里身为帝王时的自称。
既然国王率先开始鼓掌,那么贵族们自然是要立刻跟上的,于是此起彼伏的掌声连成一片,贵族与王族们纷纷以或真挚或虚伪的掌声赞美着演员们的演技。台上的歌剧演员们也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他们在帝都里也算是闻名遐迩的人物,但在眼前的这些人眼里,他们就和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你们下去吧,不要忘记在总管那里领取属于你们的报酬。”斯图加特面色温和地笑了笑,挥了挥手让台上的众人离去演员们也不敢耽搁,在这位国王眼前,他们连说话都需要一些勇气。表演歌剧时还不觉得怎么样,到现在表演结束后,他们才终于感到了空前的压力,几名女演员甚至连双腿都有些微微颤抖。
玛利亚王后站在斯图加特的另一侧,她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微笑着对贵族们道:“区区病魔怎么可能是我们战无不胜的国王的对手,正如各位所见,我们的国王已经恢复了他本来的威严,让我们为这美好的一刻举杯吧!”
贵族们纷纷举起了酒杯,高声祝贺着斯图加特的康复。梅林身边的亚诺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顺势将另一只手上早就准备好了的杯子递给了梅林。聚集在这个花园里的帝国高层们齐声祝贺着国王的归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容,仿佛这一幕是他们期盼已久的画面。
“祝贺余的康复吗?”令人意外的是,斯图加特的脸上却似乎并没有太多高兴的意思,他眯着眼睛从众人的脸上扫过,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有些人,并不是很想看见这一幕吧?”
来了。
梅林轻轻地眯了眯眼,心中微微一沉。
“病魔当然无法战胜余,余是帝国最为强大的将军,是从未有过一场失败的元帅,更是将本来千疮百孔的帝国重新带领向辉煌的国王,区区病魔怎么可能是余的对手?”斯图加特的冷笑声更加冷冽,让在场的众人心中都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身边的卡斯兰轻轻地咳了咳,似乎是喉咙有些不适,又似乎是在提醒着斯图加特些什么,因为斯图加特听到了她的咳嗽声之后居然立刻就停止了自己的笑声。他缓缓地低下头,一股骇人的威势从身体里扩散了开来,语气也愈发地阴森:“可是,余没有想到,余的对手不是病魔,而是余自己引以为豪的人。”
他缓缓地转过了头,盯着身旁的两位王子冷笑道:“是我的哪一个如此杀伐决断的孩子,为了王位选择了给自己的父亲下毒呢?”
不受控制的惊呼声,顿时在花园里响了起来!
梅林的面色也在斯图加特的话语出口时微微一变,因为斯图加特的话实在是太过惊人,也太让人毫无准备了身为国王被人下毒,这一点本就足以令整个帝国震动。而斯图加特不止是被人下了毒,居然还是被自己的孩子下毒!
最为震惊的人,当然是大王子托雷斯与二王子欧贝克了。他们脸上的惊骇之色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但没有人知道,他们震惊的到底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还是震惊于自己的兄弟居然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毒。
“大哥,我们兄弟之间虽然近日围绕着王位出现了一些纠葛,但为什么要对父亲下手?”欧贝克面色惊骇地看着托雷斯,语气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心痛。他的语气非常真挚,并且说话间也没有掩饰自己和托雷斯之间的纠纷,听上去极为可信。
托雷斯用愤怒的目光盯着欧贝克,冷笑道:“二弟,一直以来,帝国的朝政都由你所把持,我的人就连进入王城看望父亲都需要经过你的层层审问。现在父亲被人下毒,你不但不检讨自己的问题,居然还想将问题归结于我身上?还是说,你分明知道是谁下的毒,但为了不让父亲处置自己,所以才故意如此?”
两人的话语听上去都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点,但斯图加特脸上的嘲弄之色却更加浓郁。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忽然轻笑道:“听你们的说法,是我错怪你们了吗?”
欧贝克和托雷斯对视了一眼,率先单膝跪地沉声道:“父亲,我虽然和大哥近日有些摩擦,但大哥的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虽然真凶是谁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大哥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如果我们现在在这里为了一件毫无根据的事情争论甚至产生矛盾,最高兴的人,无疑就是那个下毒的人!”
他忽然停止了和自己的互相指责,这一点让托雷斯有些意外。他虽然很想这个时候趁势将毒害国王的帽子扣在欧贝克头上,但他的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继续指责欧贝克,那么或许最后受到处置的人反而会是自己。所以托雷斯也只能轻轻地咳了咳,低声道:“父亲,请您慎重考虑。”
斯图加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来看看,我最信任的下属对此有什么看法吧?”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之中的梅林便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并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打实的寒冷。晚夏时分的天气依然炎热,照理来说这样的寒意不应该出现于此,但感受到这股寒意的人显然不止梅林,亚诺也轻轻地抖了抖,然后将一直贴在身上的小型魔法阵轻轻地取了下来,口中也低声嘟囔了两句。
这股寒意不是单纯的寒冷,是让人从心底腾起、一直传遍全身的寒冷。
拥有这样令人胆寒的气势的人只有一个,并且这个人一直在场注视着这一切。
手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那种极具节奏感的碰撞声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敲击在人们的心上一般,尤瑟夫的身影也渐渐浮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他分明一直站在那里,但却又仿佛是直接从虚空之中走出来的一般一如那夜会议之时,尤瑟夫从黑暗之中出现的模样。
“向您致敬,我尊敬的国王陛下。”尤瑟夫来到了众人身前,首先对斯图加特轻轻地鞠了一躬。他缓缓地直起腰身,那双似乎有些浑浊不清的眼睛也从眼前的两位王子身上缓缓扫过就像一条缓缓抬起头吐出蛇信的毒蛇,正用自己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两位王子殿下,都不是毒害国王的真凶吗?”尤瑟夫拄着手杖,缓缓地靠近了两位王子。他身上那股阴寒的气息越来越重,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但那份微笑却足以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对于贵族们而言,尤瑟夫身上的阴寒气息已经让他们有些瑟瑟发抖了,而身处于尤瑟夫气势最中心的托雷斯与欧贝克,他们现在只觉得自己身处于阴暗可怖的监牢最深处,眼前正有一个提着锁链的典狱长冷笑着走向自己。
“我绝对没有做出这种事。”第一个说话的是托雷斯,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而就在他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夜空里新鲜的空气也涌入了他的鼻腔之中。
“大王子殿下称自己没有做出这种事,那么二王子殿下,您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尤瑟夫再一次向欧贝克的方向迈出了一步,语气温柔而亲切。
在托雷斯说出那句话之后,他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但与之相反的是,欧贝克只觉得自己身上那股压力便骤然翻了一倍,几乎让他连开口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自己真的在尤瑟夫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压力面前退缩,那么自己的结局只有一个在斯图加特毫不留情的命令之下,被那些御林骑士就地处死!
“我......绝对......没有毒害父亲!”欧贝克咬着牙,他的面色有些狰狞,微胖的身体微微颤抖,一条条青筋在他的脸上蠕动着,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怖。但他的话语出口之后,他仿佛适应了这种压力一般,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稳定:“尤瑟夫阁下,我一向尊敬您,也很清楚这个时候您必须要使用这种近乎拷问的手段来得到答案但,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我帝国二王子,欧贝克多伦斯,问心无愧!”
尤瑟夫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异色,他站在欧贝克的面前沉默了片刻,向后退出了一步。随着他退出的一步,欧贝克只觉得自己仿佛从深海之中重新回到了人世间一般,四面八方涌来的深寒与压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之上,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尤瑟夫,余很难得看见你无功而返的时候。”斯图加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尤瑟夫轻轻地摇了摇头:“原谅我的无能,陛下。”
“不,这不是你的过错,这只能说明,余的两位儿子的确有着过人一等的胆识和心智,能够在你面前保持着自己的冷静。”斯图加特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分明只有六十余岁,但众人却忽然发现,他现在的模样似乎比曾经要更为苍老一些,与八十余岁的尤瑟夫居然并没有什么两样。
“陛下,我还有一个办法能够得出结论,但是这个办法有些残忍,我需要得到您的许可。”尤瑟夫安静地等待着斯图加特的笑声结束后,才终于轻声开口了。他的目光里闪动着奇异的光彩,那种冷漠与残忍混合在一起的神色让他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骇人的气息。
斯图加特在卡斯兰的搀扶之下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他轻轻地摆了摆手,饶有兴趣地道:“去做你想做的事,然后给出余想要知道的结果。”
尤瑟夫眯了眯眼,终于低声道:“陛下,向您下毒这种事不是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的,如果是我要毒害您的话,我也一定不会以自己的判断就贸然动手那样做会让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就算我得手了,也无法让自己的下属们正常的进行活动,因为所有人都处于国王去世的震惊与悲痛之中。”
尤瑟夫的话多少有些大不敬,但斯图加特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一点。这位国王目光里闪动着好奇的光芒,摆了摆手道:“继续说下去。”
“这是个笨方法,但却是个很有用的办法。”尤瑟夫双手撑在自己的手杖之上,语气森寒地道,“我建议将各位贵族与王族们一个个带走,由我亲自询问,总是能够从各位的口中得出些什么东西的。”
“尤瑟夫!你不要太过分了!”一位年轻的王族率先忍不住了,低声呵斥道。
斯图加特看了一眼那位王族,忽然对身后的狂信公约书亚摆了摆手于是一道光芒在夜空之中划过,那位王族在眨眼之间,便骤然分裂成了四块尸体。
“余的监察部部长,正在为余寻找企图谋害余的真凶。”斯图加特用冷冽的目光注视着地面上的尸体,慢条斯理地自语道,“你为什么要制止他?过分的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余认为,真正过分的人,应该是你呢?”
斯图加特叹了口气,轻笑道:“去吧,我的监察部部长,为余找到余想要的答案。”
“陛下,因为两位王子在这里,所以我有必要向您确定一下命令的范围。”尤瑟夫轻轻躬身,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我需要审问的人,只是各位贵族和王族们,还是全部人呢?”
斯图加特沉默了一会儿,眯着眼睛道:“全部人包括王族、贵族、王子们、以及各位贵夫人的全部人。不在此行列的仅有我身边的王后、三大骑士团团长以及伊格莱茵。”
“那么,我会为您寻找到答案的,陛下。”尤瑟夫站起了身,将目光投向了人群。
投向了人群之中,面色又是恼怒又是诧异的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