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 正面对决（为‘poonlo’更，6/10）
心中的想法，只有卓沐风自己清楚。
东方常胜对着他直摇头，老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喟叹道：“沐风啊沐风，你可知，老夫当初有多么看好你！
你的天赋，才情，急智皆是老夫生平仅见，老夫不止一次问苍天，若你是我东方世家的子弟，那该有多好。
纵然你非我族类，老夫依旧对你器重有加，不仅向你开放东方世家的武学和资源，更不介意你利用我东方世家的影响力，为三江盟谋利。
老夫自认，从未对一个人如此推心置腹过，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令老夫好生失望！”
听到这自剖心迹的话，卓沐风却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过之后，才讥讽道：“东方常胜，你对我是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
你从未信任过我，看似对我器重有加，实则处处防范。非我忘恩负义，只是当时若不趁机逃跑，你一定会对我动手，甚至对三江盟动手。
苍天可鉴，哪怕当初我逃跑时，依旧没想过报复东方世家，可是你，却不肯放过我，还利用尹相风三人，妄图引出我。东方常胜，此地没有别人，你又何必再端着那张虚伪仁慈的假面！”
东方常胜眯起眼睛：“看来你我误会甚深，也罢！卓沐风，你已没有退路，乖乖束手就擒吧，念在过去的情分上，老夫可考虑留你一命。”
他虽仍站在原地，但身上已腾起了一股浓烈锋利的剑气，地表周围的白雪，被划出了一道道斑驳的刻痕，深达三尺有余，且还在不断往外延伸。
这股可怕的气场，令被无视的利屠夫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杀猪刀握在手中，随时警惕着。
可惜他的对手不是东方常胜，另一侧的路邝阴测测道：“利屠夫，你的死期到了，还不引颈受戮！”
话音还未落，一层层紫气以路邝为中心，错叠交织在周身，共分有八层，一层比一层单薄，越往里越厚重，颜色也更深沉。仿佛连虚空都托不住这股压力，发出咔咔声。
轰！
但见大地响起一阵轰鸣，视线中刚有紫芒掠过，路邝已挥出了九拳，一拳更比一拳猛。九道拳芒形成的虚影残留在半空，正对利屠夫的九处致命穴位。
能逞凶多年，利屠夫也不是吃素的。
在路邝出招的同时，他亦斩出道道血芒，由于手速太快，以至于远远看去，他像是拥有了十几条手臂，每条手臂挥舞的刀势都截然不同，组成了一张血刀之网，血腥气随风飘向八方。
咣当！
宛如天崩地裂，又似惊涛拍岸，以二人为中心的地面，轰然爆响。数尺有余的雪层好似倒卷的地毯，不断翻滚着炸往天际。
又因拳劲和刀芒太过集中，力量混乱，炸开的雪层或是撕裂成碎晶，或是组成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雪球，之后攒射向四面八方，又在半空猛然爆开。
一粒粒碎晶此刻像是子弹一般，拥有异乎寻常的穿透力，将方圆数十米内的岩石，巨树，山壁，地面等洞穿出一个个小孔。
可还不等小孔成状，中心处炸开的崩雪又飞速席卷，将这一切尽数掩盖，甚至一度扩散到了百米之外。
肉眼所见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无谓远近。
哪怕是天星榜大高手身处此地，也会惊慌失措，第一反应便是有多远跑多远。但蒙邦和托夜真显然不在此列。
满怀着对魔门的仇恨，二人几乎只比路邝慢了一拍，便相继冲向了气劲暴乱之处，轻易分辨出了利屠夫的气机，齐齐对他发出了凶猛攻势！
这并非是一早的定计，东方常胜付出巨大的代价，叫上另外三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利屠夫出现在这里，纯粹就是一个意外之喜。
路邝三人的经验何等丰富，深知东方常胜一人就能搞定卓沐风，当然不会放过杀死利屠夫的大好良机。
同一时间，卓沐风往外飞遁，头也不回地朝相反方向冲去，被崩雪埋住后，又化成一道残影冲出，迅快绝伦。
只是他再快，又如何快得过东方常胜？
刚逃出十多丈距离，背后便有咻咻的漫天剑气袭来，还未临近，已刺得卓沐风通体发凉，每个毛孔都生出了被尖针刺穿的痛感。
卓沐风不敢回头，甚至不敢调换方位。以东方常胜的剑招，自己稍有片刻的耽误，便可能被穿成筛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硬着头皮笔直往前冲，遇树不绕，遇石不避，只是不断调高自己的位置，并一点点提升功力，速度越来越快，两旁的景物都开始模糊起来，飞速后退。
身后响起惊咦声，不过剑势却越发凌厉恐怖。
若是站在旁观的角度，能发现一朵十丈葵花盛开在雪山之间，随着旋转，无数森白细密的剑气激射出去，恍如泼天剑雨，前方数百米尽在射程之内。一颗颗大树倒塌，一块块巨石炸开，一朵朵雪花迸溅。
从高空看去，就像平整雪白的蛋糕，突然多出了无数的弹孔，又被抹成了一片片斑驳的漆黑之色。
这一切说来短暂，但其实以卓沐风和东方常胜的速度，已到了千米之外。
意识到远处的利屠夫等人穷于激战，当不会注意这里，卓沐风再不遮掩，功力骤然提升，人如流星赶月，速度暴增了一截，猛地从剑雨中逃脱。
在他身后，砰砰声连成一片，震得耳膜都在颤动不休，反弹的剑气惊啸山林，树倒石裂，激起远方成群飞鸟慌忙逃窜。
等到炸开的雪层落地，动静停止，一层浓浓带着寒气的雪雾徐徐升空，遮蔽四周，在昏暗的天色中恍若仙云浮动，又很快被风吹散。
两道相距二十多丈的人影渐渐显露，一个站在半山坡面，一个站在下方的一块巨石上。彼此视线交汇，天色好像又阴沉了几分。
东方常胜的脸色发青，凝声道：“真是没想到，你的武功又进步了。”一个又字，道出了这位东方世家大长老的惊骇之情。
他内心的翻涌，绝非外人所能想象。
不管外界如何评说，不管卓沐风如今在正道如何声名狼藉，但有一点，哪怕十二圣地也无法否认。
此子恐怕是当今天下的第一大高手，甚至他在星桥境的实力，已然超过了任何一代的前辈们，将他放在江湖的任何时代，都难有匹敌者。
到了这个层次，再惊才绝艳的人，都会经历一个瓶颈期，哪怕是当年的武神屠绝城，刀圣向无忌亦无法免俗。
可是刚才，东方常胜看见了什么，对面的青衫年轻人，其表现出的实力，赫然又再度超越了他以往的印象。
虽然感应得不是很清楚，但东方常胜可以确定，对方绝对有了进步，而且进步幅度似乎并不小。
死，这小子必须死！若无法用天傀液控制住，万万不能留下！
东方常胜浑浊的双目中，爆发出了有生以来最为强烈的杀机，浑身剑气沸腾，一道道白色小剑旋转在他周身，切割虚空，凌厉万端。
这些白色小剑组合到一起，形成了一道白色龙卷，纵贯而起，以极速袭向卓沐风。沿途的寒风都被撕裂，刚一欺近就被剑气绞得粉碎，白色龙卷方圆三尺之内，竟成了一片真空。
这等可怕的攻势，俨然超越了当世江湖武者的想象。凡夫俗子见之，必称之为神迹，江湖中能阻挡者，绝不超过十五人。
“住手！”
远方，一名长有斗鸡眼，塌鼻梁的和尚疾速掠行，舌战春雷，赫然是魔门十大高手中的无智僧。
无智僧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可不代表是傻子。前些日子他发现雷大娘等人都走了，等了几日后，终于发现不对，思来想去，一咬牙便赶来了白江城。
许是他运气好，今日恰好抵达附近，感应到这里的动静后，出于好奇便跑了过来，谁想居然看见了掌门，不由大为惊恐，只恨自己速度太慢。
“东方老贼，老衲与你势不两立！”
无智僧心中狂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掌门被剑气吞没，仿佛预料到了下一刻掌门尸横雪原，血溅三尺的画面，一对斗鸡眼立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惶急与悔恨。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剑气临身，快要将卓沐风刺成筛子时，静默如石像的卓沐风动了。他的五指早已握紧剑柄，此刻倏然拔出。
铿的一声！
带有豁口的泪痕剑出鞘，虚空中白芒一闪，快若电光火石。
丹田中雄浑如海的内力流窜至浑身七成穴窍，四周围的狂风竟因为卓沐风的内力运转，改变了方向，绕着他不住旋转，形成了与东方常胜的剑气大同小异的龙卷风。
这一切在瞬间完成，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双手握剑柄，长剑高举向天，卓沐风双眸冷沉，迎着袭来的剑气龙卷，第一次在此世运转小成的九霄真经心法，迈前一步。
一步剑气出，九色越龙吟！
吼！
一条长有十丈的威武剑气长龙，随着卓沐风这一劈，怒啸逆冲，震慑苍茫雪原大地。
第九百一十九章 晚辈不是对手
剑气龙卷俯冲而下，将地表的雪层划得七零八碎，形如漫天棉花炸开，伴着木屑和石子，激射向四面八方。
而当剑气龙卷与卓沐风相距三丈时，这些半空中的雪片，受到螺旋之力的牵引，竟被吸了过去，依附于剑气龙卷之上，形成了一条气势磅礴的奔腾雪龙，呼啸山林，震动原野！
相隔数百米的无智僧，都能感觉到这一击的莫大恐怖。
他周身涌起一阵猩红色的光团，映照体内的筋骨脏腑，最后光团聚于掌心，然而双方的距离究竟太远了一点，无智僧想要营救卓沐风，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一阵目龇欲裂中，无智僧的神情刹那僵化，皆因将要被雪龙吞没的卓沐风，竟不退反进，一剑朝前怒劈。
他感受不到剑势的强弱，却清楚地看见，随着卓沐风这一劈，冲向他的雪龙前端凹陷了一大块，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迫所致。
紧接着，雪片被撕裂，旋转着溅向周围，唯独无法触及到卓沐风的三尺之地。
在他身前，像是有一台大型的螺旋切割机，气势恢宏的雪龙甫一冲入，立刻被搅得粉碎，仿佛雪花组成的旋转炮竹。
只不过威力未免太可怕，周遭数十米内的事物，但凡被碎雪击中，或是当场洞穿，或是四分五裂，无一完好。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下一刻——
雪龙怒咆，携着不可阻挡之势终于冲破了卓沐风的剑势，但与此同时，一条九色长龙，亦绕着卓沐风手中的泪痕剑，逆冲迎上，吸寒风而暴涨。
当两条剑气长龙毫无花假地相撞时，原本乱糟糟的雪原，似乎安静了片刻。
不，不是安静了，只是之前的声浪，都被这一刻猛然爆发的炸响声所掩盖。雪层混着黑土，竟掀起五六米高，强劲的力道不绝，继续向外扩展，很快遮蔽了方圆数十米。
到了数十米开外，力道减弱，碎土夹杂着雪雾升起，高度渐次递减，一直蔓延到了百米开外。
黑土洋洋洒洒落地，而雪雾却不断攀升，形成了黑白分明的交界，寒风竟都无法一下子吹散。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锋锐无匹的气机激烈对峙。碰撞间，嘶啦一声，雪雾裂成千百份，再度露出了两道身影。
无智僧惊呆了。
由于过度震惊，他甚至都忘了出手，任由掌心的血色光团散去而不自知，只知痴痴呆呆地望着前方那道身穿青衫，姿态挺拔的年轻背影，差点脱口骂佛爷。
东方常胜也惊呆了。确切说，他心中的震惊，比无智僧还要强烈数倍。
以至于这位见多识广，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绝世高手，老脸上现出了无可掩饰的惊容。他眼睛微微瞪大，两颊的肌肉不受控地抽搐着，下颌绷得很紧，似要将一口牙齿都咬断。
如果靠得近了，甚至还能发现东方常胜的身体都在颤抖，两只拳头无声握紧，掌背青筋直冒，指节发白。
震撼，无以言喻的震撼！
东方常胜一直认为，自己的修养足以容纳世间任何超常的事物，可这一次，猝不及防下，他还是被卓沐风震撼得不轻。
怎么可能，卓沐风竟能正面接住他的含怒一击，短短一年功夫，对方竟已进阶至合象境，成为又一位超级高手了？
不对，如果是合象境，他不可能毫无感应，也就是说，对方还没有突破到合象境。可一个星桥境武者，却能与自己正面较量，这岂非更加可笑？！
悚然，嫉妒，乃至于一丝丝恐惧爬上心头，令东方常胜的老脸都略微扭曲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道：“你练成了万化魔功？”
在他印象里，当世唯有万化魔功，才能让卓沐风拥有如此可怕的功力。
可惜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那位潜伏在三江盟的内奸，并未将卓沐风拥有万化魔功的事告诉东方常胜。
否则的话，以东方常胜的手腕，今日的卓沐风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到对方的话，卓沐风摇头道：“我和万化魔功无缘。”
东方常胜挑了挑眉，有些不敢置信。
卓沐风一脸坦然：“到了这种时候，我没必要撒谎。”
东方常胜默然了，脸上的神情却更是精彩绝伦。
如果不是万化魔功，那又是什么？他从卓沐风的语意中，听出了一些内容，对方疑似修炼了另一种不逊色万化魔功的无上武学。
光想到这点，东方常胜几乎嫉妒得发狂。他强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在此之前，他就感应到了无智僧的存在，此刻对方正落在卓沐风身前，一脸怒视着自己。这个秃驴是出了名的无脑，但武功却十分高明，不逊色自己。
东方常胜仰天长叹一声。他很清楚，这次行动的失败，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无法再找到机会对卓沐风下手。
以这小子的心机城府，不可能再让自己得逞。
可按照对方的进步速度，东方常胜真的怕了，害怕下一次见面，自己再也奈何不了卓沐风，甚至是不敌对方。
想到自身和家族的未来，东方常胜心头蒙上了一层深重的阴影。
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没有不惜一切代价，召集十二圣地的所有超级高手，否则怎么都能杀死卓沐风！
这会儿即便喊上路邝三人，也起不了作用，反而只会暴露万化魔功，得不偿失。
“噗！”
对峙中，静立的卓沐风突然面色涨红，一蓬鲜血从口中喷出，身躯剧烈摇晃了几下，以剑驻地，方才堪堪站稳。
“掌门，你没事吧？”无智僧警惕着蠢蠢欲动的东方常胜，不敢回头，语气焦急地问道。
卓沐风单手驻剑，另一只手摆了摆，擦干嘴角的血，直视着东方常胜：“大长老果然厉害，晚辈不是对手。”
这话令东方常胜嘴角抽搐，纵观天下，当世几人有资格与自己交手？而卓沐风说出这话，俨然是将自己摆到了与他相当的层次。
可东方常胜能否认吗？不客气地说，十二圣地的个别超级高手，都未必能比卓沐风强多少。
这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了江湖巅峰的层次！
无智僧也是暗暗咋舌，掌门的话听起来平淡无奇，可他偏偏感觉到了一种无边自信乃至于霸气，让人忍不住心潮起伏。
“老夫倒是小看你了，刚才一击，虽然用了六七成的功力，但你只受了点伤，倒是有点本事。”东方常胜收敛思绪，轻蔑地笑了笑。
卓沐风也在笑：“大长老这等人物，居然也用上了激将法，真是令人意外！不过以晚辈的年纪，败给大长老并不丢人，相反这一战若传出去，只会助长晚辈的威名。
晚辈一向有自知之明，今日是不宜再战了。大长老若是无事，不如就此别过吧。”
泪痕剑插在雪中，卓沐风周身再度散发出一股锋锐昂扬的剑意，绵绵不绝的后劲，让另外两人意识到，刚才的伤势对卓沐风造成的困扰并不算大。
东方常胜眼中杀机沸腾，他实在是被卓沐风今日的表现吓住了，恨不能立刻斩杀对方，可又无力地发现，如今根本做不到。
“有句话叫天妒英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好自为之吧！”东方常胜艰难收回视线，而后一掠无踪，说走就走。
等人走后，卓沐风对无智僧道：“大师，劳你去跟踪东方常胜，这老东西狡诈无比，我怕他会打一个回马枪。”
无智僧一听有理，不过还是看了看另一个方向，那里发生的惊天大战正逐渐落幕，不由担忧道：“掌门，十二圣地还来了其他人，老衲要是走了，万一……”
卓沐风摆手道：“不必担心，他们追利屠夫去了，等你一走，我立刻就会回城。”
见无智僧还是犹豫不决，卓沐风淡淡道：“看来你喊我这个掌门，并非是出自真心实意啊。”
此话一出，无智僧面色微变，不知想到了什么，忙道：“掌门言重了，既然掌门如此吩咐，老衲自不敢违抗，只是还请掌门注意安全。”
没听到回应，无智僧倒也乖觉，立刻纵身掠出。
其实这会儿功夫，东方常胜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无智僧怎么可能追得到。但他没想太多，只以为卓沐风谨慎过分，只好闷着头去碰运气。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站在原地的卓沐风，目光深邃地望着无智僧离去。刚才是他的一次试探，他没想到，无智僧面对受伤的自己，居然也那么听话。
他委实有点想不通，难道就凭自己得到了万化魔人的遗物，对方就如此言听计从，真心把自己尊为了血魔流的主人？
倒不是不可能，风雨护法就是例子。但无智僧和二人不同，这老秃驴的武功太高了，容不得卓沐风马虎大意。
暂时辨不出对方的忠奸，卓沐风索性不再多想，冷着一对双目，往另一处大战的方向飞去。
他调走无智僧，除了试探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第九百二十章 追踪
飘身落在之前大战的现场，只见满目狼藉，雪层尽消，露出黝黑的土石，断树碎岩横七竖八。一些地方还留有浓郁的血迹未干。
利屠夫的武功不逊色东方常胜多少，但比路邝差了半筹乃至一筹，再加上蒙邦和托夜真的联手，就算能逃出生天，怕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在现场走了几圈，卓沐风不放过任何的痕迹，目光重点落在一些细微之处。
当年在亚马逊求存，练就了他独一无二的追踪本事，来到此世后，也曾多次试过身手，还救下了凌飞与巫媛媛。
不过追踪超级高手的难度比之前大了十倍不止。
不仅因为他们的实力更强，造成的战斗痕迹更难辨认。也因为他们飞掠时，往往一掠达到了数十丈，很难根据沿途的踪迹顺藤摸瓜，需要从大范围着手，所耗费的精力和功夫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不过道理却是相通的。
况且卓沐风料定，东方常胜等人不会猜到自己如此大胆，居然没有立刻回城，反而还敢主动追踪，如此一来，危险程度也会降低许多。
真要是遇到了，自己拼命逃跑就是，总能逃到白江城。否则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做掉利屠夫，可就千难万难了。
观察一阵后，卓沐风做出了大致的判断，最后权衡一番，选择从某一方向冲出，眨眼消失在雪林中……
鹅毛大雪越下越大，几乎没用多久，便呈纷纷扬扬之势，连人的视线都受到了阻碍。
茫茫雪原间，就见一道近乎于虚幻的身影在大雪中穿梭。
如此快的速度，却没有卷起一丝一毫的气劲，更没有改变附近雪花的落地方位，可知此人对力量的掌控有多精妙。
这等高手，举世也找不齐二十个。但此刻他却十分狼狈，借着停顿的关头，可见他满身血污，诸如肩膀，小腿，腰部等处更是露出了森森白骨。
整条左臂茸拉摇摆着，竟呈麻花状扭曲，衣袖早已不翼而飞，断裂的白骨刺入血肉，以极度夸张的姿势黏在了一起。
另外，他的左耳也消失了，半张脸的皮肉都被削去，右眼珠成了血洞，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狰狞可怖，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路邝，蒙邦，托夜真，总有一天，老子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灭你们满门！”利屠夫心中不断狂吼。
寒风无法穿透他的护体罡气，但三股强劲的真气却在他的体内肆虐，正是路邝三人留下的。
他疲于奔命，唯恐速度慢下来会被追上，只能分出一部分内力去压制，结果不言而喻，伤势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还在加重。
这会儿功夫，本就近乎于移位的五脏六腑，更是频受冲击，令他痛苦难捱。偏偏他还不能停下，还要控制伤口的鲜血，否则稍微滴落，便可能成为敌人追踪的证据。
也就是利屠夫的功力实在超凡，换成其他超级高手，未必能熬到这一步。
按照利屠夫的本意，最好的办法便是逃回白江城。可路邝三人也不是白痴，早在一开始就逼得他只能往相反的方向跑，如今早已离白江城不知多远。
哪怕雷大娘等人知道中了计，返回城外，也未必能找到自己。想到这里，利屠夫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他继续在风雪中狂奔了半个多时辰，最后精疲力尽，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白色雪层立刻染上了鲜血。
大口粗喘了片刻，利屠夫不敢休息，伸掌一按，附近的白雪炸开，将血迹掩盖。他再度往前急窜。
之前疲于奔命，几乎耗费了他所剩不多的功力，回头看去，天地苍茫，应该顺利甩脱了路邝三人。
利屠夫再也跑不动了，左右看看，发现身前是一片连绵山壁，于是跳到了几块堆叠的巨石之上。
他本意是辨别方向，没想到后方竟是一处小山坳，只不过在巨石和白雪的掩盖下，不走到近前观察，难以发现。
利屠夫面色一喜，这里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再者以他目前的状态，难以远行，还可能暴露踪迹，倒不如在此地修整一番。
又朝周围看了看，确信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利屠夫跳了下去，发现左边山壁有一数丈深的内凹，外部亦有几块巨石，留出了一个很小的洞穴。
利屠夫的眸光一阵闪烁。
为了逃命，他不惜施展秘法燃烧了精血，如今连修为都有些不稳，但此刻反倒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路邝等人，无法再通过超级高手间的感应侦查自己的位置。
只要躲起来，群山莽莽，外人休想再找到自己！
容不得犹豫，利屠夫试了试洞穴的尺寸，堂堂魔门十大高手之一，竟趴在地上，宛如蚯蚓一般使劲往里钻。
一番努力后，还真给他钻了进去。等身体缩在洞内，又伸出手泼雪，把染血的雪层掩盖，旋即捡起外部的几块石头，堵住了洞穴。
如此一来，就算走到近前，也难以发现他藏身于内。
做完这一切后，利屠夫靠在山壁，浑身瘫软，长长松了一口气，生出死里逃生的后怕和庆幸。
他暗暗发誓必报今日之仇，等休息够了，从怀中掏出几粒丹药服下，集中心神，运转功力，压制体内的三股真气，免得伤势继续恶化，动摇修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那几粒丹药发挥了作用，加上利屠夫的功力实在深厚，体内的三股真气终于被他驱除。
他立即停止了运功。只要没有掉落修为的危险，他暂时不敢继续疗伤，否则真稳固了修为，万一恢复了超级高手间的感应，反而会更危险。
利屠夫凑到石堆旁，通过缝隙观察外界，寻思着待上几个时辰，那时路邝等人必定走了，自己再动身赶回白江城不迟。
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只要不遇到超级高手，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都是那个狗杂种害的！”放松之后，利屠夫脑中浮现出卓沐风的身影。在他看来，这次要不是受对方的拖累，自己岂会那么惨？
只是令他感到遗憾的是，卓沐风被东方常胜盯上，此刻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就算活着，估计也已经被擒住，自己多半没有机会报仇了。
又想到魔帝珠和魔人印鉴，一阵暗恼，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不顾一切对那小子动手。
利屠夫懊悔的时候，外界风雪连天。
路邝三人正在疯狂搜寻他的踪迹，可惜失去了感应之后，三人如同无头苍蝇，想在一望无垠的群山中找到人，不啻是大海捞针。
找了足足数个时辰，三人重新汇聚到一起，各自摇头失望。
“不如埋伏在白江城附近，我就不信利屠夫不回城！”蒙邦杀机凛然道。
托夜真想了想，沉声道：“不妥，魔门其他人必定知道中了计，他们铁定也会有所布置。万一我等中了陷阱，得不偿失。”
蒙邦不甘道：“难道就算了？”他看向路邝。
路邝思忖许久后，毅然道：“除了利屠夫，魔门剩下的人即便联手，我们也能提前一步避开。但杀利屠夫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能轻易放弃。”
言下之意，是同意了蒙邦的建议。只是路邝自己也清楚，到了这个地步，找到并杀死利屠夫的概率只怕小得可怜。
见状，托夜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就算潜伏回去，危险性也不高，随口道：“也不知道东方兄那边如何了。”
蒙邦闻言，冷笑起来：“难不成你以为，东方兄连一个黄毛小儿都拿不住？”
托夜真呵呵一笑，那倒也是，卓沐风的资质再高，还能翻天不成？以东方常胜的手腕，不可能出差错。
三人不再多言，当即认准了方位，朝白江城掠去。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口中必死无疑的卓沐风，此刻正如他们一般，在山岭中飞速奔行，不时停下，绕着周围观察一阵，而后再度启程。
雪下得太大了，沿途留下的踪迹很难辨认，给卓沐风的追踪造成了巨大的困难。可他憋着一股劲，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不惜穷尽心力。
转眼数个时辰过去，今日的天色本就昏暗，到了下午，天地更是阴沉沉一片，能见度很低。
不过对卓沐风这等高手来说，却算不得什么。经过一番抽丝剥茧，他落在了一处山坡上，不远处有一片连绵山壁，四周则是丛林，貌似没有藏人的地方。
可他有六七成的把握，利屠夫应该到过这里。
如之前一般，卓沐风开始在周围搜寻踪迹，不时运功掀开雪层，免得遗漏什么。但到了这里，追踪难度已经空前之大。
利屠夫逃跑时明显很当心，本就没有留下太多的线索，如今又下了数个时辰的大雪，连仅有的一些痕迹都快被抹掉了。
可以预见，按照这样的进度找下去，卓沐风迟早会失去所有的线索，也就不可能再找到利屠夫。
然而他毫无办法，事实上，能追踪到这里，已经显示出了卓沐风可怕的能力。
在附近翻找了一刻钟左右，卓沐风总算发现了几滴血迹，然而除此之外，一无所获。仅凭几滴血迹，他无法确定利屠夫的去向。
线索至此中断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为‘poonlo’更，7/10）
风雪中，卓沐风双手驻剑而立。头发和肩膀上都沾满了雪花，表情沉静如石雕，眼神似比这天气还寒冷。
利屠夫数次对他动手，有两次差点就杀了他，此仇此恨卓沐风怎能不放在心上？没有这次的事，他也想好了计划弄死利屠夫。
可计划只是计划，况且那个计划有些危险，弄不好会惹怒魔门其他人，卓沐风一度十分犹豫。
先前他之所以猜到自己中了东方常胜的陷阱，却没有逃走，正是为了坑害利屠夫，为自己下手创造良机。
没想到一来二去，还是错过了！
苦苦追踪了数个时辰，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卓沐风的心情能好才怪了。他不死心，又在原地寻找起来。
孰不知，他要找的目标，就在距离他不足百米的地方。可因为利屠夫的底子尚在，修炼的无上武功亦有过人之处，敛息之后，卓沐风无从察觉。
小小的洞**，利屠夫浑身都绷紧了起来，一动不敢动。
他不知道外界的人是卓沐风，但听到了细微的动静，生怕是路邝三人，紧张得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心脏砰砰直跳如擂鼓。
卓沐风又找了两刻钟左右，依旧没有发现，寻思着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只是脚下刚动，视线一转，落在了对面的山壁上。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涌起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
思忖片刻，想着反正没有目标，卓沐风索性走了过去。他的脚踩在雪层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随着脚步临近，洞内的利屠夫简直骇得面色狂变，背靠着山壁，浑身都因过度紧绷，导致肌肉都不受控地抽.动起来。
他胸口憋闷，想要大口呼吸，又生怕会弄出动静，脸部涨得发红。
功力早已运转到了极限，利屠夫无声地吞了口唾沫。哪怕来的人是路邝，若被对方发现端倪，自己也只能拼命！
好在脚步声很快又消失不见。
卓沐风停在了山壁前，仰头看了看，大雪覆盖下，山壁如同一面纯白的镜子，通体一色。他挥手一扫，周围数十米内的雪层立刻炸开，露出了山壁表面的潮湿青苔。
他沿着附近左右，连续扫动，不断还原山壁的本来面目。如是几次后，不禁摇了摇头。莫非是自己太多疑了吗？
整块山壁岿然一体，根本没有藏人的空间。若说是利屠夫临时开凿，地表应该会有碎石泥土之类的东西，但并没有发现。
失望地叹口气，卓沐风迈步朝外走去。
听到脚步声远离，利屠夫却不敢松气，屏着呼吸，寒风朔朔中后背和额头居然冒起了一层冷汗。
这位杀人无算的魔门大佬，在生死关头，胆子并没有比普通人大多少。
可事情并没有完，逐渐远去的卓沐风，倏然停了下来。他如今的耳目之力远胜常人，后方的风声传来，令他察觉出了一丝异常，豁然转身。
如果山壁是一个整体，那么风声应该是一致的，但刚才他分明听到了一缕逆向风，夹杂在顺向风中，声音十分独特。
不对！
卓沐风眯起了眼睛，扫视着前方的白雪山壁，站立许久后，突然下定了决心。
他先是观察四周，察觉无人后，将泪痕剑收入权武神宫，拿出了四星级别的伽蓝剑。
手握剑柄，心神戒备，卓沐风一步步走回。这次他从山壁的一端，边走边扫雪，打算将整座山壁由下至上，全部扫荡一遍！
反正线索都断了，与其没头没脑地乱找，倒不如把精力花在这里。
“该死的混账！”
洞**，利屠夫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不上不下，差点没把他逼疯掉。他甚至情愿外面的混蛋一开始就找到自己，也好过这样来回的折磨人。
利屠夫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团火，想爆又不敢爆，难受得要命。
洞外的动静持续高涨，也意味着双方的距离渐近。
又扫过一阵雪后，卓沐风的瞳孔急剧收缩。
皆因他发现了一堆乱石。
原来这面山壁，并非一体，而是两面山壁组成，中间被乱石连接。但由于雪下得太大，不仅盖掉了乱石，一层层堆砌抬高，将上方的空档都填满了。
不知情的人站在下方，根本看不出虚实。
刚才的逆向风，必是自己扫雪之后，对这一片区域的雪层产生了松动，导致山壁后的风吹入。
没什么犹豫的，卓沐风一掌推出，雪层崩飞，几块石头也滚了下来。他纵身一跃，站在石堆上方，果见后方别有洞天。
这一刻，左侧洞内的利屠夫，一张满是血渍的脸上，涌起滔天杀意，还有一种恐惧过后的羞恼。
刚才卓沐风一掌拍出，近距离之下，已让利屠夫确定，他不是路邝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而且暴露出的气息也不是合象境。
这就够了！
他堂堂利屠夫，哪怕受伤颇重，但经过此前数个时辰的调息，只要不是超级高手，又何需惧谁？
哪怕是卓沐风那个小杂种，自己全力一击，也能重伤对方！
由于卓沐风利用权柱值修炼了九霄真经，导致他的气息与过去大为迥异，以至于利屠夫没有辨认出来，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轰！
蓄势已久的功力爆发，利屠夫宛如一头猛虎，骤然冲出，小小的洞穴边缘立刻炸开，堵洞的石头更是碎成了粉屑。
咻！
他周身缠绕着一层血芒，无法形容的速度，令其后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色通道。几乎是声音刚起，利屠夫已窜到了半空，右手握着的杀猪刀，同时怒斩而下，劈出一片鲜血凝成的巨大刀芒。
直至此刻，他才看清折磨自己的混账是谁，不由狂声大笑起来，脸上满是狰狞凶残之色。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竟然是这个狗杂种。也好，天意如此，省得自己再找机会做掉对方。
巨大的血色刀芒，距离卓沐风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加上这是利屠夫重伤后的全力一击，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一位星桥境武者能挡住。
但可惜，对面的人是卓沐风。
利屠夫刚动，他就察觉到了危险，在对方劈出刀芒时，卓沐风也出手了。
伽蓝剑没有剑鞘，它本身是一柄紫色木剑，没有所谓的拔剑出鞘，有的只是干脆利落地斜撩向天。伽蓝剑划过一个半圆弧度，剑锋正对血色刀芒，当剑招使尽时，伽蓝剑恰好与血色刀芒形成了标准的十字形。
吼……
一声龙吟惊天地，九色狂龙沿着伽蓝剑冲出，不仅锋锐无匹，更蕴含阴阳乾坤的玄妙韵味，悍然撞向血色刀芒。
轰隆一声！
血色刀芒猛然剧震，去势顿停。剑气凝成的九色狂龙反而越发凶狂，嘶啦声中，竟硬生生撕开了刀芒，从裂开的缝隙中贯入。
刀剑之气发生激烈碰撞，爆鸣不绝于耳，迸溅出无数颗金黄色火星，灼烧飘零而下的鹅毛飞雪。四周顿时白雾滚滚，但又立刻被火星洞穿，划出了无数道唯美的金色丝线。
血色刀芒后劲不足，短暂僵持后，迅速被九色狂龙撕裂。九色狂龙亦被挤压变形，化成无数道剑气，贯向后方来不及反应的利屠夫。
噗噗噗噗噗……
就像气球被戳破，利屠夫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洞，每个血洞都细如针孔，迸出一股血箭，混着剑意激射到后方的地面，又将雪层刺出数不清的血孔。
这一切极为短促，清脆的声音连成一片，来得快去得也快。紧随其后的，是刀剑之气持续冲击下产生的爆炸。
咣！
两边的山壁似都摇晃了几下，力量受迫之下，只能朝通道两边暴涌，那堆乱石顷刻炸得粉碎。
余波失去了束缚，呈放射状席卷向四面八方，卷起暮雪千层，宛如小型的雪崩，压塌了不远处的连排大树。
卓沐风第一时间飞速后退，等到余波散尽后，又立刻冲入山道，数十丈距离一掠而过，视线打量几番后，飘然落在一道满是血糊的人影面前。
利屠夫被炸得很远，几乎不成人形地躺在地上，但可怕的是，这家伙居然还没死，胸膛微有起伏。
许是感应到动静，他的面部肌肉抖动了几下，想要说话，但牙舌都已粉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眼珠子也早就没了，四肢粉碎，只能隐约看出轮廓。胸腹中的肚肠一半在外，一半在内，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卓沐风望着对方，摇了摇头：“利屠夫啊利屠夫，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总是与我过不去呢？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非心狠之人，便留你一命吧。”
说完，抬剑转身离去，再不朝地上多看一眼。
后方的血肉突然急剧颤抖几下，难以想象，去了大半条命的利屠夫，还能有这样的力气。外人却不知道，他残存的几分意识，此刻有多恐惧和悚然。
他目前的状态，神药难救，而且生不如死。卓沐风的不杀，分明是心怀歹毒，要让自己活活承受这样的煎熬，一点点死去。
好狠的手段，好毒的人！
利屠夫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最后连残余的听力都失去了。活着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酷刑，他不知自己承受了多久。
直到某一刻，意识全消，终于解脱了。
第九百二十二章 两全其美
在卓沐风走出山道后，挥掌朝后一拍。
散乱在方圆数十米内的碎石，倏然受到强劲内力的牵引，汇聚到一起，尽数涌入山道，将利屠夫的身体掩埋在下方。
大雪持续飘扬，不一会儿功夫，原先的狼藉就被白雪所覆盖，与四周的崇山峻岭彻底融为了一体。
谁也不知道，这里竟埋葬着一位曾经令正魔两道闻风丧胆的绝世大魔头。
卓沐风一路飞驰，小心翼翼掩盖行迹，当天快黑时，迎面遇到了两股强大的气机，不过他没有躲。
因为那两人是雷大娘和姚武。
“卓少侠，你没事吧？”二人的表情很奇怪，看着卓沐风像是看怪物一样，姚武上下打量一番，问道。
卓沐风摇头：“受了点伤，不碍事。”
雷大娘死死地盯着卓沐风，试探道：“听秃驴说，你和东方常胜正面过了一招，而且还未弱多少？”
问出这话时，她和姚武都轻吸了一口气，屏息等待着。
不怪二人如此失态，实在是这个消息太惊悚了一些。自正魔大决战之后的三百多年来，天下英杰无数，可真正进阶到超级高手层次的，总共才四十四个人。
一年前的暖阳山之战和姑苏城之战，又死了三个，如今还剩四十一个人，个个堪称同代天骄。
而即便其中最年轻的燕伊晴，也已经超过四十岁。
卓沐风才多大？满打满算二十四岁，在这个年纪，他们才堪堪挤入天星榜，而对方居然能和天下前十的东方常胜过招了？
要不是知道无智僧虽无脑，但一向不擅长说谎，只怕他们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简直太夸张了，跟天方夜谭似的。
所以刚遇到卓沐风，不管是雷大娘还是姚武，都迫切想听到卓沐风的答案。
卓沐风摸了摸鼻子，沉吟片刻，谦虚道：“据我估计，东方常胜那一招最多用了六七成的功力。当时他应该想生擒我，并没有下杀手。”
此话一出，雷大娘倒吸一口寒风。姚武亦是面色丕变，怔怔地望着卓沐风。
对方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这话无疑表明了答案，还真接住了东方常胜的一击？需知以东方常胜的功力，哪怕是六七成，也绝非星桥境武者所能承受。
甚至个别的超级高手，也最多做到这个层次。
雷大娘惊疑不定道：“你突破到合象境了？”
卓沐风耸耸肩：“还没有。”
雷大娘愈发震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脸阵青阵白，瞬息万变，闪过无比复杂的神色。
合象境高手之间，会有奇特的感应。她并未从卓沐风身上感受到这点，证明对方确实还在星桥境，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吓人？
姚武也是心脏狂跳，看了卓沐风半晌，眼神晦暗不明，最后化为一声苦笑：“卓少侠，真乃亘古未见之奇才也。”
卓沐风摇摇头：“没你们想的那么夸张。”心神却无比戒备。
魔门的这帮人，本身就对他不怀好意，现在知道了他的进境，八成会催生他们的杀意。之前他好不容易稳住这帮人，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鬼知道会不会有幺蛾子。
可卓沐风也是没办法，就算他禁止无智僧泄露，且不说对方会不会遵从，东方常胜那边就不可能替他隐瞒，迟早还是会天下皆知。
为今之计，只能是自己多加小心了。
不过雷大娘和杜月红有把柄在自己手中，还有一个白衣姐姐，加上魔帝珠和魔人印鉴的诱惑，想必没有十足的把握，魔门这帮人不敢妄动。
一阵沉默过后，雷大娘和姚武艰难接受了现实。
二人许是看出卓沐风的戒备，雷大娘转移话题：“听秃驴说，你不是早就应该回城了吗？怎么还在这里逛，利屠夫呢？”
卓沐风一手拄着伽蓝剑，另一只手摆了摆，一副别提了的样子：“我运气太差，遇到了蒙邦，差点去了半条命才逃掉。之后在山里绕了半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敢回来。”
以他如今的实力，从蒙邦手中逃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姚武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沐风：“你们走后不久，我和利屠夫就遭到了东方常胜，路邝，蒙邦和托夜真四人的埋伏。后面三人围攻利屠夫……”
他将之前的经过详细描述了一遍，听得雷大娘和姚武面色难看。他们岂能猜不出，利屠夫定是有了生命危险。
卓沐风的说辞，与无智僧完全吻合。
当时利屠夫已经逃之夭夭，二人当然不会想到，卓沐风居然有这个本领和运气，能追到利屠夫，因此没有做更多的联想。
姚武对雷大娘道：“你护送卓少侠返城，我再去附近搜一搜。屠夫粗中有细，手段惊人，路邝三人未必能杀得了他。”
这话令卓沐风微微侧目，想不到姚武对利屠夫的判断如此之准。他轻垂眼帘，不让自己露出异常。
雷大娘颔首道：“臭书生，当心点。”
当下三人兵分两路，各往一个方向掠去。
卓沐风与雷大娘一路，等姚武彻底不见了踪影后，卓沐风笑道：“大娘，吸了一年的魔帝珠，武功应该大有长进吧，比之姚武如何？”
雷大娘闷着头不说话，只是老脸比刚才还难看几分。老实说，眼下的机会难得，搁在昨日，雷大娘只怕会忍不住对卓沐风动手。
可是如今，这小子连东方常胜的一剑都能接住，自己的功力虽增长不少，但也没把握控制对方，贸然行动只会弄巧成拙。
一想到这点，雷大娘便气恨难平，咬牙忿忿道：“卓沐风，你究竟想要怎样？”
卓沐风笑了笑：“大娘应该知道，晚辈从来不主动惹人，都是别人惹我。晚辈所求的，不过是平安二字。”
雷大娘被这话生生逗乐了：“如今你敌人满天下，正魔两道都不亲近你，连朝廷都对你恨意深重，你居然说都是别人惹你？你还能吸收仇恨不成？”
这话着实令卓沐风汗了一把，不过他是不可能认怂的，气势汹汹道：“我为什么不容于正魔两道，还不是大娘你害的！当初要不是你为了魔人印鉴抓我，我岂能被风行霸认出身份？之后的事也不会发生，现在赖我？”
雷大娘一阵磨牙，可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有些无语。难不成如今受制于人，还是她自作自受了？
雷大娘怒极：“要不是你窃取了魔人印鉴，老身抓你干什么，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好了好了，打住，现在不是讨论谁是谁非的时候。”卓沐风语气坚决道：“这次我暴露了实力，你们魔门的某些家伙，只怕不会容我，你必须帮我。”
闻听此言，雷大娘大笑起来，飞奔的同时，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卓沐风：“小子，别以为老身有把柄在你手中，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老身的丹田快到极限了，就算交出魔帝珠也没多少损失！”
这话倒也不全假。
吸收了一年的内力，雷大娘已渐渐感觉到丹田的充盈，至多再有一两个月，内力便能彻底填满丹田，届时她将达到此生的顶峰。
就算现在交出魔帝珠，靠她自己修炼，也至多十年便能达到相同的效果。比起花费这么多时间，她更受不了被卓沐风一而再的威胁。
卓沐风闻言并不恼怒，也不慌张，笑呵呵道：“大娘未免言不由衷，若真是如此，当初在刺史府，你又何必帮我？魔帝珠还是有点用的吧。
大娘啊，江湖风雨非人所能预测，早一点修炼圆满，就能多规避一分风险。很多事就相差一点点而已。比如今日，若非晚辈武功有所突破，怕是早落在东方常胜手中了，还能与你聊天？
大娘想想，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怨。相反，还都算是青煞流的同门。如今晚辈注定不容于正道，只能在魔道发展，你帮了晚辈，晚辈自然会承你这个人情。”
雷大娘冷笑道：“帮你？好让你窃取青煞流掌门之位吗？”
心知这正是对方的症结所在，卓沐风义正言辞道：“大娘未免小看我了！我从未有过掌控青煞流的想法，何况青煞流经过多年发展，也不是我想掌控就能掌控的。
因为我的身份，无智僧愚忠于我，与其投身青煞流，我直接掌控血魔流不是更好？大娘应该很清楚，血魔流的实力可比青煞流要强得多。”
一提起无智僧那个蠢货，雷大娘便有些气闷，恨恨道：“等你掌控了血魔流，到时自然会打青煞流的主意。”
卓沐风：“这也简单，等回去后，我便以魔人弟子的身份，要求青煞流忠于魔人的一脉高手全部退出青煞流，加入白江城。届时当众发誓，绝不打青煞流的主意。
届时有魔门所有人作证，即便我是魔人弟子，将来若出尔反尔，也必不为魔门所容，这样总可以放心了吧。”
闻听此言，雷大娘万古不化的表情终于松动了，愣神一阵过后，突然讥笑道：“好狡诈的小子！免费白得那么多忠心的高手，反而还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把老身当傻子吗？”
卓沐风讶然道：“我的大娘，忠于魔人的那一脉高手，留在青煞流有何用处？想必你和公孙掌门很头痛吧，除又不好除，用又不敢用，还会浪费青煞流的资源。
现在晚辈出手，主动替你们解决这个问题，还让人无可指摘，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第九百二十三章 怪胎
卓沐风的话，一下子击中了困扰雷大娘多时的难点，令她豁然惊醒，发现还有这样的办法。
她反复思忖，竟找不到卓沐风这番话的漏洞，似乎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裨益双方的大好事。
不过她到底是老江湖，嘴上可不会让卓沐风占尽上风，讥讽道：“真是好办法，既减弱了我青煞流的实力，又增强了你自己，还想让老身对你感恩戴德？”
卓沐风：“大娘可别欺负我年轻，那帮人留在青煞流，只会拖你们后腿。所谓不破不立，赶走了他们，青煞流才是真正的青煞流啊。”
最后一句话，宛如闪电般劈中了雷大娘的心海。这不正是她和公孙玄夜一直致力追求的吗？
万化魔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了，偏偏还有一帮傻子捧着他的遗言当成圣旨，不看大势所向，逆流而行，不止帮不上青煞流，反而令她和公孙玄夜颇受掣肘。
可万化魔人毕竟是青煞流的开山祖师，明面上哪怕是她，也不好公然反对。若是暗中刺杀那帮人。别人又不是傻子，多来几次，青煞流非要大乱不可。
长此以往，魔人党的存在，已经成了她和公孙玄夜的心病。
如今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借助卓沐风之口，让那帮人滚蛋，越早越好。
想通了这点，雷大娘不说话了。她发现今日谈话的节奏完全掌握在了卓沐风手中，相比对方，自己反倒更像是个小年轻。
观察着雷大娘的表情，卓沐风暗笑，继续添了把火：“大娘，你我唯有精诚合作才是王道。以上姑且不提，你也要想想绿萝啊。
你虽用不上魔帝珠，但绿萝呢？她还那么年轻，要是能吸收魔帝珠的力量，迟早能在同辈中脱颖而出，将来还能带领青煞流创造辉煌。
若是我泄露了秘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那几位同伴，可不会像晚辈那么友善。”
友善？这厮说自己友善？雷大娘简直都要气笑了，冷冷盯着这恬不知耻的家伙，发现对方还是笑呵呵的样子，瞪了一阵后，只好无力地收回目光。
但她必须承认，卓沐风的这番话，彻底打动了她。她一向视绿萝为亲孙女，当然不会吝啬魔帝珠。
何况她修炼的武功，与绿萝并非同一脉，吸收的内力也不相同。她所用的魔帝珠，完全能让绿萝突飞猛进。
只不过因为事关重大，此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被卓沐风戳破，雷大娘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她的脸色一变再变，望着前方道：“就算老身不对你动手，也难保其他人不会有想法。而且老身不可能为了你，对其他人动手，圣门大业不容破坏。”
此话一出，无疑代表雷大娘决心合作了。
卓沐风心中大喜，乐呵呵道：“只要大娘不掺和，到时我会想办法说服杜月红，她的情况与你类似。少了你们二人，我这边还有白衣姐姐，剩下的人，根本奈何不了我。”
这是何等狂傲的口气！雷大娘自忖，哪怕少了她和杜月红，就算再加上一个愚忠的无智僧，魔门还有六大超级高手。
燕伊晴再强，一个顶三已经了不得了。还剩下三个，可这厮居然一点不放在眼里。更让雷大娘心情复杂的是，她发现自己竟有些相信这小子！
对方所展现出的实力，机变，乃至现有的底蕴，都让人极易忽略掉他的年龄，令她都下意识将之摆到了与自己等同的层次。
绝代天骄！
纵然雷大娘再不喜欢对方，此刻都被对方的风采与胆魄惊艳了一番，脑中自动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圣女吧？想到绿萝早已委身给对方，雷大娘老眼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苦等了一夜，路邝三人满心失望，期间还碰到了魔门的超级高手，激斗一番后只能选择退走，最终在白江城附近的一座村庄内，与东方常胜碰了头。
与东方常胜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独臂男子。
扫视了土屋一眼，路邝疑惑道：“东方兄，卓沐风那小贼呢？你不会把他杀了吧？”心中却巴不得如此，但他深知，东方常胜恐怕不会下手。
东方常胜面目凝重，叹了口气，答道：“被他逃走了。”
蒙邦与托夜真对视一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位独臂男子亦是诧异地看了看东方常胜。完成计划后，他便脱离了三江盟众人，抵达此地。刚才没看见卓沐风，还以为被杀了，哪想到听到这个答案。
路邝更是笑道：“东方兄，你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当世除了合象境武者外，谁能从你手中脱身？据我所知，那小子可没有晋入合象境。”
东方常胜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凝噎无语半晌，方才沉声道：“那小子的武功，又有了长进，挡住了老夫七成功力的一击。”
随着话音落下，房内寂静了好一会儿，这句话像是重型鱼雷，炸得另外几人目瞪口呆，无法置信。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路邝，阴着脸道：“东方兄，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想到这似乎激怒了东方常胜，这位一直冷静自持的老者，终于也爆发了：“开玩笑？老夫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当今江湖，就属老夫和那小子仇恨最深，老夫做梦都想拿下他！此子一旦成长起来，老夫和东方世家最危险，你当老夫有空开玩笑？”
见从未失态的东方常胜，此刻脸色涨红，眼中甚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和忌惮，这绝不是装出来的，另外四人终于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
可是正如蒙邦说的，怎么可能？
武学发展至今，江湖代有才人出，每隔数百年，便会涌现盖代天才，但浩荡的历史长河之中，从来不曾有过像卓沐风这样的怪胎！
莫说距离最近的武神屠绝城，哪怕是三千年前的宇内第一高手万化魔人，也不可能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就拥有超级高手的战力。
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认知和想象，近乎于无法实现。
在璀璨多姿的上古年代，绝世天才辈出，没有这样的天才。在如今这个不算突出的年代，绝世天才稀少，却出现了这样的天才！
一时间，屋内几人的心中俱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他们难以想象，这个消息一旦扩散出去，会引发怎样的轰动！
断臂男子正是吴康，他低着头，表情晦涩难明，心情只有自己了解。除了震惊，还有几分欣喜，几分感慨，几分愧疚。
他并非东方世家的本族人，只是从小接受了东方世家的培养，然后送到江湖中，伪装身份，以便顺利潜入另一个势力。
像他这样的人，东方世家还有很多。
多年的潜伏，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任务，定期便向东方世家传递关于三江盟的消息。
可人非草木，巫冠廷强大的人格魅力，还有与孟九霄，宋乐乐等一干生死兄弟数十年的交情，都令吴康分外煎熬。
每每夜深人静时，想到自己的身份，便辗转难眠。
正是因此，他隐瞒了万化魔功的事，却又自觉对不起东方世家。所以这次东方常胜下达命令，要他配合引出卓沐风时，吴康经过好一番犹豫，还是答应了。
但在他本心之中，也绝不愿让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出事。当初在暖阳山，双方也曾生死与共啊！
吴康彻底放心了，他知道，以姑爷的能力，还有老楼的谋划，接下来相当长的时间内，十二圣地都休想再找到袭杀的机会。
而只要给姑爷成长的时间，终有一日，他必能笑傲苍生，纵横寰宇无敌！
“那小子必须死，越快越好！”路邝嘶声喝道，老脸一片狰狞。
卓沐风与摩柯教的仇恨，可不比东方世家差多少。推己及人，一旦等那小子积蓄了足够的实力，摩柯教必有灭顶之灾。
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卓沐风是否有问鼎天下第一的潜质了，唯一的问题是何时会达到，由不得路邝不担忧。
冷眼旁观的吴康又是一阵感叹，能让摩柯教大长老畏惧到这种地步，那位姑爷无愧于人中之龙。
蒙邦道：“不妨将此消息告知其他圣地，合众人之力，弄死那小子！”
托夜真：“宜早不宜迟。”
东方常胜哼道：“每个城主府都有秘密通道，去向未知。何况老夫观察过那小子的住处，重兵层层把守，更有玄妙的阵法气息笼罩。就算所有超级高手同时出动，等攻入府内，那小子早就逃得不见人影了。”
蒙邦皱眉道：“东方兄有何妙计？”
东方常胜抿着嘴，不说话。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竟是束手无策！难道只能坐看那小子继续成长下去？
……
回到城主府时，已是酉时末刻。
一看见卓沐风和雷大娘，正等得焦急的巫媛媛立刻冲了上来，身后是宋乐乐等三江盟高手。
不过有个人更快，白影一闪，就到了卓沐风身前，满脸紧张道：“小弟，你没事吧？”
卓沐风对白衣姐姐温柔一笑：“让姐姐担心了，这天下能让我有事的人可不多。”
第九百二十四章 你不会是不行吧？（为‘poonlo’更，8/10）
二人正深情款款，后方响起一道带着明显怒火的冷哼，终于惊醒了白衣姐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白衣姐姐脸色酡红，忙退后了一步。
卓沐风大感无奈，看向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瞪视自己的巫媛媛，笑道：“娘子，我回来了。”
巫媛媛冷笑不已，不过目光还是在他身上打量片刻，见他无碍，松了口气，转身扭头就走。
孰不知，她的反应落在卓沐风眼中，却令这厮暗暗欣喜，觉得自己的办法有了明显的效果。
搁过去，自己敢和其他女人眉来眼去，这女人虽不至于当众发难，但冷嘲热讽是免不了的。
看来她已经逐渐适应，并一点点接受了自己和白衣姐姐的关系，革命虽未成功，但已经看见了曙光，值得庆祝。
这厮正暗乐，宋乐乐等人也走了上来，都默契地忽略了姑爷和燕伊晴的互动。
宋乐乐朗声大笑，以解除尴尬，迫不及待地问道：“姑爷，听说你已经拥有超级高手的实力了？”
在卓沐风返回之前，经由无智僧之口，三江盟众人都已得知了确切的消息，一个个自是震惊难言，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卓沐风颇为理解他们的感受，外人可不知他有作弊器，进步速度确实太恐怖了一点，只好略作谦虚：“近来偶有所得。”
这无疑是承认了。
一时间，众人目光各异。哪怕是走远了的巫媛媛，此刻都忍不住停下来，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丈夫。
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在某些方面很不检点，但任谁也无法否认他的优秀，放眼整个天下，同辈无人能出其右。
武学资质出色一点也就算了，偏偏如今又是一州刺史，整个江湖都没比他更大的官了。在朝在野都是风光无限，还那么年轻，又会甜言蜜语，长得也算人模狗样。
这厮所拥有的一切，完全契合了女子对梦中情人最完美的幻想，对女子的诱惑力自是无以言表。
巫媛媛是越想越恨，这厮明明已为人夫，怎么就不知道专情一点呢？要是他能守规矩，哪怕他在床笫之间，提出再过分的要求，自己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巫大美人脸如火烧，脖颈都红了，慌忙转过身，免得被其他人发现异状。心中却打定主意，今夜非要和这不守夫道的臭男人说清楚不可，想染指其他女人，想都别想！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卓沐风身上，闵怀香心有余悸道：“姑爷，以后无论谁找你，最好都不要离开城主府，免得遭人暗算。”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陡然大变。
宋乐乐的笑容消失了，展白闭上眼睛，贺定邦重重地哼了一声。尹相风，于天赐等人皆默然无语。楼临轩则轻摇羽扇，神情深邃。
环顾了一圈，卓沐风都没发现吴康的身影，心中生出几分怒火：“吴叔去哪里了？”
没有人说话。
最终还是宋乐乐答道：“当时我和展白随他出城，他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讲明了前因后果，岂能看不出配合东方常胜的人正是吴康。对方出卖了卓沐风，出卖了三江盟，也出卖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
虽然嘴上不说，但卓沐风看得出，宋乐乐等人十分痛苦，他便故意道：“罢了，我想吴叔必有苦衷。”
“苦衷？”贺定邦怒道：“能有什么苦衷？他吴康一没妻子，二没儿女，就他孤家寡人，别人拿什么威胁他？亏得姑爷当初甘冒其险，从东方世家手中救下他，后来连万化魔功都给他修炼，没想到他能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我呸！”
一想到自己也被吴康利用，差点成了害死卓沐风的帮凶，贺定邦越发狂躁。
其他人原本还顾念旧情，听到贺定邦的话，也是纷纷变色，心中对吴康生出了几分怨忿和厌恶。
要不是卓沐风武功高，这次一旦失手被擒，不止是在场所有人，连盟主夫妇都要遭殃，他们岂能不恨？
正在这时，闵怀香道：“我现在担心另一个问题，若吴康将万化魔功传给了东方常胜，恐怕后患无穷。”
这番话更是说得众人血液凝固，浑身发冷。以东方世家与三江盟的过节，若是万化魔功为其掌握，不啻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卓沐风很满意这群人的反应。若是他们到现在还牵挂着吴康，对其不忍，那他就要重新考虑和这群人的关系了，幸亏他们没让自己失望。
“应该没有。”听到闵怀香的话，卓沐风摇摇头：“从东方常胜的反应看，不像是掌握了万化魔功。若是他掌握了，以他的手段，八成会对诸位叔伯下手，先杀死你们这些知情者。再想办法杀死我，如此一来，万化魔功就被他独占了。”
楼临轩点头赞同：“此言大善！不过这次的事，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接下来，我等若无要事，最好都不要离开城主府。若是职务需要，可以把手下叫来，在府内吩咐事情。”
目前来看，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没有谁提出异议。当下众人收拾心情，商议一阵后，见卓沐风面露疲态，便叮嘱他好好休息，相继告辞离去。
雷大娘早在第一时间就走了，卓沐风原想抓住白衣姐姐，奈何后者脸皮薄，跑得比谁都快。
想到魔门高手接下来的反应，卓沐风压下旖念，在府内一阵疾掠后，翻墙进入了杜月红的院子。
等到半夜时分，杜月红归来，见他在此，吃了一惊。
和其他人一样，她先是询问了卓沐风的实力，震惊过后，想到上次被卓沐风威胁，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卓沐风很鬼，直接道明来意，希望对方支持自己，还把与雷大娘结盟的事说了一遍。
“月红，我这边有白衣姐姐，无智僧和雷大娘，你就算和其他人一起对付我，也未必能成功，还要损失一颗魔帝珠，完全是得不偿失。若你我合作，凭着过去的情分，你将是我最坚定的盟友！”卓沐风循循善诱，不断痛陈利弊。
杜月红面带讥诮：“你这家伙太狡猾，谁知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心眼！雷老太婆毕竟是青煞流的人，你不好对她动手。但我就不一定了，将来你翅膀硬了，过河拆桥怎么办？”
卓沐风：“月红，你太多疑了。我在魔道根基不稳，需要盟友，你我之间毫无利益冲突，我还是你幻阴流的长老，顶着这个名头，若是对你动手，我还能立足吗？”
杜月红默了默，双手抱胸，不咸不淡道：“少来这套，现在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你这个长老只是挂着虚名，你想翻脸不认人，随时都可以！”
没想到这女人如此难啃，卓沐风颇感头痛，索性提出把长老之位巩固了，顺便还能加点权柱值，谁知却被杜月红拒绝。
“可别，您可是魔人弟子，我怎么敢让您做小，名义上我该叫您祖师爷才是。”杜月红一脸嫌弃的样子。
这话倒也不全是推脱。正魔两道有一点是相通的，那便是论资排辈。真计较起来，全江湖恐怕都没有比卓沐风辈分更高的。
不管杜月红等人如何针对卓沐风，但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不可能不尊重魔人弟子。这也是为什么，卓沐风的身份曝光后，青煞流一度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青煞流敢让魔人弟子低伏做小，就给他一个圣子之位，简直是不将万化魔人放在眼里。
雷大娘可不傻，卓沐风提出让魔人党退出青煞流，分明是自立门户的意思，正好解了青煞流之困局，否则她岂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正当卓沐风无可奈何时，就听杜月红话锋一转：“你的建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卓沐风忙问道：“什么条件？”
杜月红笑得很神秘，低声说了几句，卓沐风吓一跳，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不行，我家的母老虎会跟我拼命的。”
杜月红不屑哼道：“堂堂狂龙，居然也是个妻管严？可笑至极！”
卓沐风哭笑不得：“大姐，你这条件我真不能答应，一个白衣姐姐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
大概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再看卓沐风畏之如虎的样子，杜月红不禁笑得花枝乱颤，眼眸滴水道：“掌门，你一个大男人，女人不听话，狠狠扇过去就是了，需要怕成这样？”
一句掌门，仿佛令人回到了在墨竹帮的日子，卓沐风的笑容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温暖，无奈道：“换个条件吧。”
杜月红：“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确定，你将来不会过河拆桥？”
这还真是一个难题，卓沐风大感棘手。不过他是什么人，来回踱步后，忽然眼睛一亮：“不如这样……”
听罢，杜月红竟似有些遗憾，又有些无语，但想想虽然方式不同，效果确实一样，只好道：“别的男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你居然会往外推。掌门，你不会是那里不行吧？我听说能力差的男人，都特别怕老婆，因为心中有愧。”
一直和颜悦色的卓沐风终于翻脸了，气得差点当场证明给这女人看，让她知道自己行不行！
卓沐风指着对方，凶神恶煞道：“杜月红，你别蹭鼻子上脸啊，今天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好自为之！”
冷哼一声，甩袖，提剑，卓大官人带着怒火翻墙而出，留下院中的杜月红咯咯发笑，差点直不起腰来。
第九百二十五章 吓破胆
魔门众高手在城外搜寻了足足两天，后来还下令部分士卒，一同协助搜寻利屠夫。
如今白江城以南区域，已经另划一道，变成了白江道。担任白江道节度使的正是姚武，这些士卒当然不敢违抗命令。
可惜纵然如此，依旧没有发现利屠夫。对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
“利屠夫一定出了事！”城主府的一座大院子里，魔门八大高手聚集，姚武沉声说道。
其他人或默然，或担忧，或冷凝。以利屠夫的武功和手段，只要没有死，这两天怎么也赶回城内了。
如今已是第三天，时间越是拖久，对方生还的希望越渺茫。
摧心阎罗道：“会不会是他伤得太重，所以躲了起来，正秘密疗伤？”
姚武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当时能从路邝三人的围杀中脱身，代表他还有行动之力。我记得利屠夫身上备有许多疗伤丹药，难道两天还不够他恢复吗？”
此言落下，众人的神情更不好看了。
魔门经过三百多年的蛰伏，既要发展，又要时时刻刻警惕十二圣地和朝廷的追剿，吃了多少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起复之势，又恰逢东周大乱，正是他们十大高手领袖群伦，整军待发的天赐良机！
结果先是天傀老道在暖阳山失手被擒，坐困宝缘寺，现在利屠夫又疑似遭遇了不测。短短一年之内，连折两员大将，对魔门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其损失，甚至比十二圣地连折三位超级高手还要重得多！
院内的气氛压抑得吓人，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怒阎罗一掌将石桌拍得碎裂成十几块，腾身站起，杀气冲霄道：“定是东方老贼那几人提前一步搜到了利屠夫，一群该死的东西，只会玩阴的，有种过来正面较量！”
虽然是同仇敌忾的时候，但听到这话，万剑阎罗还是翻了个白眼。心想在暖阳山，十二圣地还不是被我们阴了。难道只准你玩阴的，别人就不能了？
“发怒无用，我现在担心的是，利屠夫也许没有被杀，而是被人生擒。诸位别忘了，他脑中可记着万化魔功的全篇啊。”玄衣道人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
无智僧嚷嚷道：“万化魔功？屠夫什么时候练了万化魔功？”他前两天刚到，还不知道之前的事。
没人理他，因为在场一个个都被玄衣道人的推断吓住了。
前段时间，他们聚在一起，昼夜不停地修炼万化魔功，但到目前为止，有所收获的唯有杜月红和万剑阎罗。
其他人至今都没有找到入门的办法，大家都清楚，自己多半和万化魔功没有缘分。虽然气愤和失望，但也没办法。
可现在的问题是，以众人对利屠夫心性的了解，那厮真要是被擒住，为了保命，只怕会把万化魔功当成筹码！
一旦被十二圣地的人掌握了万化魔功，对魔门来说，简直是一场泼天大难！
不少人都感到头皮发麻，坐不住了，怒阎罗的脸色阵青阵红，喝道：“我再去城外找找。”
姚武阻止了他：“冷静！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你独自外出除了冒险外别无用处。为今之计，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见姚武神情冷肃，目光晦暗难明，众人都有些不解，唯独雷大娘和杜月红，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姚武沉声道：“这两日，我时常分析事发的具体过程，发现我等遗漏了很重要的线索，令我越想越不安呐！”
万剑阎罗好奇道：“臭书生，什么事能令你不安？”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姚武：“你们想想，当时卓沐风已经有了超级高手的实力，知道城主府出了事，应该会竭力赶路才是，为何会和利屠夫逗留在城外？”
雷大娘漫不经心地接口道：“这个问题老身问过他，他说是被利屠夫拦住的，利屠夫还故意羞辱嘲讽他。”
“不对！”姚武当即否认，脸色冰冷：“以卓沐风对三江盟众人的感情，那时利屠夫敢拦，他岂会不拼命？况且那时我等还未远去，只需喊一声，利屠夫还敢造次？”
原本因为利屠夫的失踪，众人都没往深处想，现在被姚武刻意提起，顿时一个个悚然大惊。
“莫非那小子是故意的？”怒阎罗失声道。
姚武：“我实在想不出，如果城主府遇袭，卓沐风有什么理由那么镇定。除非，他当时已经意识到，那是东方常胜的阴谋！”
怒阎罗砸吧了一下嘴，不信道：“不能吧，那小子有这么聪明？”
姚武神情凝重：“千万不要小看了那小子，你们不妨回想一下，从他出道江湖至今，做下了多少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大事？
呵呵，何止是我们圣门啊，十二圣地高高在上，还不是连着被他耍？那帮老东西，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在万化墓穴搞鬼的人是谁！
以那小子的急智和反应力，若说他在当时就看破了东方常胜的阴谋，我一点也不会吃惊。”
听姚武说完，院子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死寂。
众人仔细回忆一番，发现还真是如此。往日只觉得卓沐风那厮奸猾该杀，可气可恨，等意识到他连十二圣地都耍了个遍，惊叹的同时，又莫名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痛快感。
不过这不是重点，万剑阎罗看向姚武：“你的意思是，当时卓沐风是故意留在了现场？不对吧，那小子是个惜命之人，怎肯留在现场冒险？万一杀他的人足够多，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也正是姚武想不通的地方。他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没有说出口，也许是出于直觉，他总觉得利屠夫的失踪，与卓沐风脱不了干系！
可他没有证据，而且仔细回忆整个过程，就能发现这个结论经不起推敲。首先，卓沐风并不能预料到利屠夫会留在现场。
据无智僧的口述，当时他和卓沐风分开时，利屠夫早已逃之夭夭。在那等茫茫大山中，除非卓沐风运气好到爆表，否则怎么可能碰见利屠夫？
他不可能凭着运气这种说法，就认定卓沐风是凶手。
“臭书生，我看你语焉不尽，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是无智僧最了解姚武，忿忿不平地瞪视道。
姚武扫了无智僧一眼，不知怎么的，这眼神令无智僧有些发寒，就听姚武道：“诸位，利屠夫还需要再找，但当务之急，是另一个问题。
当时卓沐风承诺，会在半年后交出一颗魔帝珠。我现在担心，再给他半年时间，只怕情况会失控。”
如今的卓沐风，就已具备超级高手的实力，也许半年时间对别人不算什么，但对卓沐风来说，谁也无法预料他的进境，这绝非耸人听闻。
一时间，在场不少人面泛杀机，显然都意识到了什么。
怒阎罗最干脆，这厮居然还动用了传音之术，唯恐被人听去似的：“先下手为强，我们今夜就行动，趁他不备，把他控制起来，逼他交出东西，然后……”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面色狰狞。
玄衣道人阴测测道：“这样还不保险，不如另派一队人，同时对三江盟的人下手，如此即便中途出了意外，也能让那小子投鼠忌器。”
听到这话，雷大娘和杜月红都是倒吸冷气，望着素来沉默寡言的玄衣道人，果然咬人的狗都不喜欢叫啊。
他们几人的传音，都有意避开了无智僧，导致这老秃驴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一脸焦急又无比抓狂的样子。
其他接收到传音的人，皆是沉默，没有表达反对的意见。没想到却在这时，雷大娘开口道：“依老身看，只怕不妥呐。”
刷刷刷，一道道目光转向雷大娘，其中数杜月红最玩味，嘴角飞快隐去一抹笑意。
玄衣道人问：“哪里不妥？”
雷大娘：“别看那小子对三江盟的人很在乎，可本质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那等情况下，你以为他是迂腐书生，会傻到束手就擒？那只会彻底激怒他，把他逼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还有怒阎罗说的，趁夜偷袭？嘿嘿，你们难道不知道，燕伊晴的院子就在那小子隔壁吗？那小子比谁都鬼，随时防着我们呢！
我们这边一动，燕伊晴立刻就会出手。
另外，他的院子外，被那个楼临轩布下了许多阵法，连老身都看得心惊，一时半刻很难攻破，我们抓得住他？
各位，没有万全的计策之前，老身觉得还是稳妥一点为妙，可别弄巧成拙，到时什么都得不到。”
众人都不爽雷大娘的态度，可又实在反驳不了她的话。怒阎罗气哼哼道：“依你的意思，难道就这么看他成长起来？”
雷大娘撇撇嘴：“老身觉得，你们是不是被那小子吓破胆了？真把他当神仙了不成？那小子的进境是快，可几年之前，他就站到了星桥境巅峰，如今依旧是星桥境，只不过修炼了万化魔功，所以武功有所突破罢了。
他想突破到合象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比屠绝城还强，那也还得好几年吧？你们现在急个什么？
再者，那小子不容于正道，如今乃是十二圣地的死敌，他想活命，就不得不与我们抱团取暖，这是利益诉求。
反过来，他也是我们圣门对抗十二圣地的尖刀，至少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对我们有百益而无一害。来日方长，我们可不能自己先失了分寸，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第九百二十六章 局势
听完雷大娘鞭辟入里的独到分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但杀气却已然消去了大半。
连怒阎罗都僵在了原地，张了张嘴。这家伙的脑子比无智僧灵光得有限，面对雷大娘，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智商的碾压。
这时轻笑声响起，打破寂静，杜月红以手指缠着鬓边的秀发，冷笑质疑道：“大娘，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替那小子说话，你们私底下不会有什么龌龊吧？”
雷大娘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暗骂骚.货狡诈，明明是友军身份，居然还来这套，冷冷解释道：“杜掌门，你要是觉得老身的话有问题，好，你们随意就是，老身不干涉！不过你们要找死，也别拉着老身，老身没空陪你们玩！”
说罢，铁拐重重捶地，从石凳上站起，一副尔等不足与谋的样子，就要往外走。众人连忙相劝，这老太婆一向很有见地，这时可不能让对方离开。
杜月红却也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扭过头，给人的感觉是明知自己无理，但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暗生闷气。
万剑阎罗笑眯眯道：“月红，大娘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你别生气了。”
杜月红梗着脖子：“我就是看不惯那姓卓的小子！你们不动手，行，反正哪天找到机会，我自己动手便是，不拖累你们！”
此话一出，可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劝说杜月红别乱来。
刚才这群家伙还杀气腾腾，准备夜里围剿卓沐风，这会儿反倒全部掉了头，不仅不杀卓沐风，还得帮着卓沐风摁住潜在的敌人。
众人自己想想都挺无语的，要多腻味有多腻味！
经过众人好一番苦口婆心的劝慰后，杜月红方才极为‘勉强’地松了口，表示自己并非不顾大局的人，但也特别提醒众人，将来有了机会，必须把下手的机会交给她。
等杜月红走后，摧心阎罗长叹道：“看来三娘对卓沐风怨念甚深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之意。
万剑阎罗自以为了解杜月红，说道：“卓沐风明明是魔人弟子，但当初却蓄意隐瞒，还加入了幻阴流，像月红那么骄傲的女人，最受不得被人戏耍。”
“女人，呵呵，果然只知道感情用意，缺乏大局观！”玄衣道人发泄了一句，面带嘲讽。
听着这些人的话，雷大娘轻垂眼眸，肩膀微微抖动，差点笑出声来。一群蠢货，被人耍了还不知道。
同时也打定主意，以后得多注意杜月红才是，这女人的演技不得了，可别被对方给骗了。
无智僧到现在才了解事情的始末，气得斗鸡眼瞪圆，脸红脖子粗，呵斥众人不要乱来，否则后果会很严重，也蹬蹬地走了。
当然，没人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只觉得这老秃驴没救了，愚忠至此，简直是一根筋。
倒是怒阎罗追了上去，不过只是为了提醒无智僧，不要把他们刚才的谋划告诉卓沐风，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一场针对卓沐风的阴谋算计，还未开始，就被雷大娘和杜月红联手破坏。只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自家人中出了内应，破坏力比强敌更可怕。
当然，在二女看来，她们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魔门，真要对卓沐风动手，只会两败俱伤。雷大娘陈述的理由，也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当夜，卓沐风就相继收到了雷大娘和杜月红传来的讯息，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二女泄露此事，自然是为了邀功。
雷大娘还在信中厉声催促，让卓沐风尽快遵守承诺，命令魔人党退出青煞流。
“看来这老太婆真是急了。”卓沐风忍不住笑了笑，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点燃，起身离开书桌，绕过了屏风。
屏风后有一架子床，披挂绣着鸳鸯蝴蝶的粉红色纱帐。
在室内暗黄色烛火的照耀下，一道妖娆无比，曲线火爆得超乎想象的倩影映照在纱帐之上，正背对着卓沐风，一手撑着脑袋，侧身横躺，双腿并拢微曲，一条腿压着另一条，纤腰与臀部形成了极度夸张的葫芦状。
透过这具倩影反射的烛火，能隐约看出她肌肤雪白如玉，肤质似比天下最好的丝绸还要滑腻。
走至床前，还能闻到一股异常沁人的幽香，此情此景，足以驱散室内的严寒，令人心火急撩。
卓沐风笑嘻嘻道：“娘子，为夫过来陪你了。”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纱帐内传出一道娇柔却冰冷的嗓音，显示出主人的愤怒。
卓沐风心中有数，前几日这女人对他摊牌了，让他不要对其他任何女人痴心妄想。卓大官人鬼得很，当时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闷着头使劲折腾对方，愣是把人弄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不过这女人的韧性也是真强，之后几天逮着他要答案，不许他蒙混过关。于是卓大官人一不做二不休，这女人追问一次，他就折腾对方一回。
这牲口的精力简直旺盛得吓人，居然生生把巫媛媛给搞怕了，弄得傲娇泼辣的巫大美人，绝口不敢再提那事，但又自觉被卓沐风欺负，于是从今早开始，正式与之冷战！
“娘子在哪里，为夫就在哪里，为夫可舍不得离开娘子。”
卓大牲口的脸皮早就练出来了，无视巫媛媛身上传来的冷意，飞速脱衣，随手往外一扔，就跟鬼子进村似的，一把掀开纱帐，勇猛地扑了上去。
“啊……滚，唔呜呜……”
正是年少贪欢时，一夜雨打芭蕉扇，春风几度玉门关，滋味胜却人间无数。
……
持续一年多的战乱，令东周皇朝分裂成了三大阵营，其一是以张家全，陈凤云等节度使为首的造反乱军。
这一方的势力也是目前最大的，占据了东周的半壁江山，或各自为战，或相互呼应，如燎原之火，试图燃遍东周的每一寸土地。
其二便是以沐氏皇族为首的朝廷，在东周大帝被刺杀后，各方利益集团因为外部的威胁，不得不团结在一起。
东周大帝死时，共留有三子，但最大的一个不过八岁，被扶上皇位后，根本无能处理政事，且因毫无根基，权力被架空，成了垂拱而治的吉祥物。
相反，小皇帝的八王叔，亦即八王爷，则靠着纯正的血统，远播的贤名，以及过人的能力，被朝廷推了出来，暂摄军机事务，权力一度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在他的调度策应，以及与朝中能人日夜轮转的努力之下，原本岌岌可危的沐氏皇朝，总算险险止住了下坠倾塌之势，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只不过局势仍不容乐观。
第三方势力，则是东方世家！
东方世家在朝中的根系力量，在这次的乱局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足有三道节度使，不遵皇令，只以东方世家马首是瞻，抵抗乱军。
除此之外，朝中更有文官集团为其摇旗呐喊，歌功颂德。
在他们不遗余力地声势轰炸下，东方世家的美名流传到了东周各地，第一次真正出现在普通老百姓的视线中。
其声誉之隆，在某些地方甚至还在沐氏皇族之上！
明面上，东方世家并没有背离朝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双方的关系已到了破裂的边缘。与其说东方世家在捍卫朝廷，倒不如说，是利用此次的机会，不断汲取力量，壮大自身，以战养战！
双方目前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谁也不知道，这种关系何时会走到尽头。
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这个雄踞在东周三百多年，底蕴深不可测的家族，终于在此乱世，渐渐露出了它的獠牙，欲争天下锋！
东周大地乱战不止，其他四大皇朝却出奇的平静，只不过这份平静，让人感到诡异和心惊，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深夜时分，从禁宫回府的八王爷，径自来到书房，哗啦一声，将桌上的书册尽数推在地上，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下去。
“尽是一群虚伪小人！什么时机不对，什么尽力斡旋，不过是想让我朝廷与乱臣贼子自相残杀，他们好渔翁得利！”
前些日子，八王爷撰写了四份求救信，分传给了另外四大皇朝，希望他们能派兵协助，这几日陆续收到回复，却皆是敷衍之词。
不身处高位，根本无法了解东周局势危急到了何等地步。八王爷不是不知道引狼入室的道理，可他别无选择。
哪想到，另外四大皇朝连这样的便宜都不占，分明就是认为沐氏皇族气数已尽，想要坐山观虎斗。
砰！
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剧痛终于令八王爷稍微恢复了神智，他缓缓靠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目。
不足三十岁的八王爷，因为国事的操劳，居然已经有了几根白发，眉心有一道明显的皱痕，俊朗的脸上满是倦容。
不得不说，此人除了好色之外，其他方面确实当得上英杰二字。没有他，东周朝堂只怕还要乱上一阵。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八王爷迅速调整坐姿，睁开眼睛，眸光犀利而威严，不让自己的软弱被外人看到。
“王爷，这是今日收集到的情报。”
第九百二十七章 毁灭证据（为‘poonlo’更，9/10）
来者不是别人，赫然是八王爷的贴身侍卫岑刚。
当初八王爷一度怀疑，此人乃是东周大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因此对他颇为警惕和痛恨。
但这一切在东周大帝死后发生了改变。
当时朝堂大乱，时局不稳，暗中更有人组织高手，企图刺杀八王爷。正是岑刚的拼死保护，一度为之丧命，才让八王爷捡回了性命。
自那之后，八王爷重新恢复了对岑刚的信任。因为假如对方是东周大帝的暗桩，前者都已经死了，根本没必要为了自己拼命。
随着八王爷大权在握，岑刚的身份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现在他不仅是贴身侍卫，更负责各项情报的收集，连天爪的实际掌控权都落在了他手中。
这大概就是搏命的好处吧。
接过岑刚递来的情报，八王爷迅速看了看。
他不仅关注大战局势，对江湖和市井的一些讯息也很上心，尤其是发生在皇城之内的。上次身陷险境，就是因为情报工作没有到位。
看了一半时，八王爷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捏纸的十指都有些发白，抬起头，大惊道：“卓沐风晋入合象境了？”语气十分急促。
岑刚早猜到王爷会有此一问，犹豫片刻，答道：“还不确定，不过卓沐风那个狗贼，正面接住了东方常胜的一剑，仅仅受了轻伤。
此消息是从东方世家传出的，如今已经天下皆知，各地都在议论不休，消息应该不假。现在很多人判断，他已经是当世第四十二位超级高手。”
砰！
八王爷重重一掌拍在桌面，脸色铁青道：“你们江湖中人不是说，合象境很难突破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王爷息怒。”岑刚连忙后退一步，低下头，不敢承受八王爷日渐隆盛的威势，心中却暗暗感叹。
如今的王爷，无疑比过去更稳重成熟，心性也越发冷酷凌厉，可一听到卓沐风的事，什么修养都没了，极容易失控。
比如上次，听说卓沐风做了白江州的刺史，这位王爷差点翻桌子，把张家全骂了个狗血淋头。
岑刚当然明白，这都是当初在巫府留下的阴影和怨念。
从出生至今，八王爷几乎从未吃过亏，结果却在巫府被卓沐风接连设计，丢尽脸面不说，还一度受制于人，只能靠着对方给的丹丸保命。
虽然之后靠着王府内的那位水长老，调配出了解药，顺利摆脱了卓沐风的控制，可王爷是何等骄傲的人，那般耻辱，只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感受到八王爷逼人的视线，岑刚硬着头皮道：“具体的事，属下也不清楚。但属下料定，卓沐风那狗贼绝不可能靠自己走到这一步，没准又是踩到了什么狗屎运。”
其实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一次两次是巧合，难道卓沐风每次突破，都是运气好？哪有这样的运气！
可他总不能当着八王爷的面，说是卓沐风的天赋使然吧，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八王爷黑着一张脸，身体僵直地靠在椅背上，表情如欲择人而噬。
等到岑刚快透不过气时，他又拿起桌上的情报，一字一句问道：“本王记得曾命令你，派天爪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潜入白江城主府，寻找对卓沐风动手的机会，事情办得如何？”
听到这话，岑刚心中又是一阵无力，可又不能不答，只好屏息道：“王爷，那狗贼十分怕死，轻易不出城主府。城主府内更是两步一哨，三步一岗，所招收的下人，无不经过层层严密的调查。
这几日属下派去的三波人，皆是善于伪装之辈，身份上也无任何问题，可还是……尽数被杀……属下怀疑，城主府内必有高人操控这一切。还请王爷再给属下一段时间，属下发誓，必不辱命！”
当着八王爷的面，岑刚只能如此表态，否则他怕自己走不出这间书房。但对于能否派人潜入白江城主府，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说句更难听的话，他感觉王爷有点钻牛角尖了，以卓沐风如今的武功，派人进去有什么用，完全就是送人头而已。
“好，本王就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倘若办不到，你自己看着办！”八王爷强行忍住了到嘴的废物二字。
岑刚苦笑着答应。
重新翻起情报浏览，不久后，八王爷又皱起了眉头：“那个窦来德怎么回事？本王不是下令，让他暂停对江湖势力动手吗？如今正是笼络江湖武者，共同对抗乱军的时候，他难道还嫌朝廷的麻烦不够大？”
说起这个，岑刚也是一肚子的火，压下之前颓败的心绪，开口道：“属下已经再三下令，传达了王爷的意思。但那个窦来德似乎仗着王爷的器重，恃宠而骄。王爷，此人不得不防啊！”
窦来德本为天爪在广兴道的负责人，因能力出众，得到了八王爷的信任和拔擢，目前同时掌管三道的天爪势力，也算是位高权重。
八王爷有些烦躁地摇摇头，冷声道：“传本王命令，立刻让窦来德停止一切行动。否则，本王能扶他起来，也能随时让他滚蛋！”
“属下遵命！”
不久后，一只白鸽从八王府冲天而起，消失在皇城密布的飞檐屋角之中。
岑刚从书房出来，夜色已深。
他离开八王府，一路走在飘雪的街道上，由于天气的缘故，加上王府处在黄金地段，附近的住户皆是朝廷大员，所以行人稀少。
路过一处巷道时，岑刚停步，神情剧变，左右看了看，迅速闪入其中，注视着站在巷道内的一名瘦弱男子。
“你不要命了吗，敢来这种地方？要是被王爷的探子发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岑刚低声怒咆。
瘦弱男子淡淡轻笑：“岑大护卫不用担心，区区皇城而已，还拦不住我巴某人。”
区区皇城？对方的话令岑刚嘴角抽搐。都知道卓沐风狂，没想到他的手下也这么狂，果真是一脉相承。
“你到底想做什么？”岑刚满脸痛恨道。
他不会忘记，当初在姑苏城，他奉八王爷的命令去暖阳山，结果归来途中，却被这家伙和他的师妹控制，并被迫喂下了毒药，与王爷的遭遇如出一辙。
此前他固然从水长老那里，偷偷拿到了解药。可在此之前，他为了保命，已经配合卓沐风那边，做下了很多背叛王爷的事，回不了头了。
八王爷恐怕一辈子都猜不到，上次他被人刺杀，完全就是对面的家伙一手策划的。目的，自然是帮助他岑刚坐稳王爷心腹的位置，好方便对方办事！
每每思及此，岑刚都是既恐惧又无力。八王爷费尽心力，想在卓沐风身边安插内奸，孰不知，他自己的头号心腹，早已被卓沐风控制。
瘦弱男子正是巴龙，闻言，笑眯眯道：“岑兄莫怕，这次来，是想让你带着我的手下，去天爪的卷宗室取点东西。如今你贵为天爪的第一把手，想必应该难不倒你吧。”
岑刚色变：“那处卷宗室，乃是天爪最重要的地方之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每次进入，更需要经过重重审讯。你突然派人跟着我，是想我暴露在王爷面前吗？”
巴龙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
他常年跟在卓沐风身边，当然知道卓沐风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也意味着这次的事不容出错，凝声道：“岑刚，我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命令你！不想死的话，最好乖乖给我安排。”
见对方说翻脸就翻脸，岑刚气怒交加，但更多的还是忌惮。
皆因他很清楚，自己早已身不由己，一旦秘密被泄露，不用等卓沐风动手，八王爷就能把他炮制掉。
“明早辰时，你派人在聚贤客栈门口等我。”权衡一番后，岑刚咬牙认命道。
巴龙又笑了起来，还走上前，拍了拍岑刚的肩膀：“这就对了。放心吧岑兄，只要你好好为公子办事，公子绝不会亏待你的，将来自有你的去处。”
也许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完后，巴龙便抽回手，转身迅速没入了巷道的拐角。
岑刚仰起头，望着头顶漆黑无星的夜空，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
第二天辰时。
岑刚果然依约走到了聚贤客栈门口，这里是他与手下探子经常碰面的地点，在此见面，不至于引人怀疑。
等岑刚走过，微微回头，果然见一陌生男子跟在了自己身后，心知对方是巴龙的人，只能忍怒往前走。
在城中七歪八拐之后，岑刚二人来到了一处寻常的胭脂铺，一路未受任何阻拦地来到后院，自有人上前行礼。
岑刚点头，领着陌生男子进入左侧的厢房，之后又搬动木柜上的瓷瓶，正对木柜的墙体顿时从两边分开。
二人走入，墙体复又闭合。
通道内，每隔十米便站着两名护卫，而且岔路口众多，四通八达。可想而知，若是外人想进入此地，寻到天爪的卷宗室，必是难如登天。
即便来的人是岑刚，一路上也受到了不少盘问，主要是询问陌生男子的情况。岑刚只说对方是自己的心腹，这次因为窦来德的事，需要协助自己获取资料。
岑刚的身份帮了大忙，如今谁不知道他是王爷的第一心腹，本身又是天爪第一把手，例行公事地盘问之后，二人顺利进入了卷宗室。
等石门合上，陌生男子目光如电，飞速扫过一排排的木柜。木柜侧面贴着东周每一道的名称。
陌生男子很快找到了卫羽道所在的木柜，每一层的木柜隔板上，又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过了片刻，他眼神一凝，终于发现了卓沐风这三个字，迅速伸手抽出相应的卷宗，撕开封皮，拿出里面的纸张浏览起来。
许久后，陌生男子长出一口气，运功将该卷宗震碎，化成了齑粉。
至此，卓沐风曾为天爪效力的历史记录，彻底荡然无存。
第九百二十八章 竖子果然不足与谋也！（五一快乐！）
毁灭了相关的卷宗之后，陌生男子顺手又将隔板上标注着卓沐风字样的签纸一并捏碎。
做完这一切后，他好似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听公子说，当年东方世家曾经答应过，会帮公子取走留在天爪的档案，现在看来，东方世家应该还没来得及。
也对，东方世家虽势力庞大，但天爪却是完全掌握在东周大帝手中的力量，想要渗透何其困难，更别说接触到档案室这等机密之地。
当然，也可能和东方世家没有足够重视，或者因为在姑苏城接连受创，导致实力大损有关。
总而言之，公子悬着的心应该可以放下了，不至于再担心当年的事暴露，影响到他和巫氏父女的感情。
一直绷着脸，冷眼旁观的岑刚，表情变化极为明显。
他并不经常来此，加上这里的卷宗实在太多，不可能一个个看过去，以至于竟不知道卓沐风曾经加入过天爪。
而且就算加入过天爪，留下了档案，也可以让自己带出去销毁，这不是更方便，更安全吗？为何非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另外派个人进来？
这证明，这份档案对卓沐风来说很重要！
岑刚隐约觉得，自己错失了一次摆脱那个恶魔的好机会。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把柄实在太多了，早已撇不干净。如今唯一的生机，只能是暂时与那个恶魔合作。
见陌生男子站在原地发愣，岑刚不由急声催促道：“事情到底完了没有？完了就快走！”
在这里多待一刻，他就多紧张一分，整个人都时刻处在一种担惊受怕的情绪中。
他无法想象，要是这个时候八王爷突然闯了进来，他该怎么解释？以八王爷的眼力和机敏，自己做贼心虚之下，可没有把握瞒过对方啊！
陌生男子被惊醒，也不见怒，点头伸了伸手。
岑刚一言不发地摁动机关，石门打开时，又恢复了八王爷头号心腹的威严气派，昂首挺胸往外走去。陌生男子低着头，紧随其后。
二人一路出了通道，又从胭脂铺的后门离开。
拐入弯曲的小巷子后，岑刚左右看看，正想发点脾气宣泄一下，等回过头，却发现那位陌生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嘶！
岑刚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好歹也是天星榜级别的高手，居然连对方何时离开都不知道，若对方选择在背后下手……
越想越是惊恐，岑刚双腿无力地踉跄了两下。那个卓沐风手底下，到底还有多少能人异士？自己压根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另一处巷道，出现了陌生男子的身影，趁着无人时，他一把撕掉了脸上的易容面具，赫然正是巴龙。
今日的事乃重中之重，巴龙不放心让其他人去办，只好亲自动手。好在一切顺利，如此也不负公子的期待了。
巴龙早就看过隐村和浩气门提供的情报，对皇城的地形了如指掌，又身怀绝世轻功，几个闪烁之后，轻松混入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很快消失无踪……
林州，位于剑南道，其繁华程度不逊色白江州。因林州处于剑南道腹地，受到战争的影响极为有限。
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各大城池内依旧是笙歌曼舞，贩夫走卒照常为了生计奔波。
最多就是在酒楼，客栈等人流聚集地，能听见天南海北的人议论着当今局势，哪一道又攻占了哪里的地盘，哪两方又发生了激烈厮杀，战况有多惨烈云云。
大部分没有经历过战乱的人，只把这些当成每日的新闻趣事，顶多感叹几声，复又做着自己的工作，埋头于生计之中。
人类一向如此，没有发生到自己头上，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
蓝墨城，林州最大的城池之一，这里亦是陶家的大本营。
一家客栈的上房之内，陶家长老陶博正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嘴角绷紧，显得极为不安。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在门扉上轻扣三下，复又重扣三下，陶博神情一震，紧盯着门口方向。
就见门扉被人推开，一名老者走入后关门，面含轻笑。
“怎么是你！”陶博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陶兄，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见到卫某不用如此吃惊吧。”老者淡定迈步，在圆桌旁坐下。
陶博像是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前尘往事，神情动容，眯眼道：“我明白了！难怪当时我等几大势力围攻黑夜山庄，四方盟和妙华阁时，岳超等人的反应如此之慢。
那夜的偷袭固然十分隐秘，但也不可能毫无风声泄露，原来是三大势力中出现了内奸。
卫潢卫兄，你身为四方盟大长老，究竟何时成了卓沐风的人？我是该赞你眼光独到，还是该骂你两面三刀？又或者，该惊叹于你背后主子的能力？”
听到相熟多年之人的冷嘲热讽，卫潢面不改色，淡淡笑容依旧：“陶兄又何必挖苦老夫。事实证明，老夫的选择没有错。就算没有老夫，你认为那夜四方盟就能避过灭亡之祸吗？”
冷哼一声，陶博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依旧阴沉。
江湖之人，最恨叛徒。尤其陶博的背后乃是陶家这样一个顶级大势力，很容易代入其中，对卫潢的观感当然不会好。
陶博忽然问：“我记得当初你不是进了天傀大阵，之后被魔门高手所杀吗？怎么会……不对，那时候，卓沐风就已经和魔门勾结到一起了？”
陶博瞪大眼睛，声音颤抖，想到了暖阳山那场旷日持久，令天下正道损失惨重的魔门阴谋。
卫潢摆摆手：“你想多了。老夫当时被魔门所擒，一度有性命之虞。后来公子被东方世家苦苦相逼，不得不与魔门合作，魔门才释放了老夫。那场阴谋，与公子无关。”
“公子？”陶博嘴角掀起，丝毫不掩讥诮之意：“看不出来，卫兄还有做下人的觉悟！你是四方盟的叛徒，那么黑夜山庄和妙华阁呢？是不是也有卓沐风的内应？”
问出这话时，陶博半黑半白的眉毛都在发抖。
他委实难以想象，当年的卓沐风远不如现在可怕，更没有什么根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竟能折服卫潢这等人物。
须知卫潢的武功，还要在他陶博之上，其心机智谋，也非等闲人可比。
如果三派都有卓沐风的内应，那小子的手段就未免太可怕了。
卫潢：“此事老夫也不知情，以公子的谨慎，自不可能对老夫透露这些。”
话说完，卫潢有些古怪地瞅着他：“陶兄，老夫并不觉得喊一声公子有何不对，以那位如今的实力和权势，难道当不起吗？莫说是同辈之中，你尽管放眼天下，能与那位相比的人又有几个？”
顿了顿，卫潢似笑非笑：“再者说了，陶兄何必以五十步笑百步。你骂老夫是叛徒，可你呢？你岂非也是公子的人，否则怎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这话，陶博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低声咆道：“谁说我听命于那小子？我和那小子最多是合作关系！”
这一年来，陶博时常想起自己刺杀摩柯教三长老康都的画面，有时做梦都能吓醒。听到外边的动静，好多次以为是摩柯教查出了真相，派人杀过来了。
可想而知，这一年他过得如何，人都瘦了整整二十多斤。而这一切全部拜卓沐风所赐，是以听到卫潢的话，陶博差点发飙了。
卫潢不明就里，还以为对方面子薄，笑笑不以为意，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上去：“这是公子让老夫交给你的。”
虽然恨透了卓沐风，但陶博也不敢不接，万一漏掉什么重要的事，吃亏的还是自己。
接过信，陶博退后到了窗台处，警惕卫潢的同时，迅速撕信观看。这一看，整个人差点没当场吓傻掉，拿信的手宛如触电般不住发抖。
一瞬间，他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从双脚上涌，一直冲向天灵盖，浑身都发冷发寒，恍如世界末日来临。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但却惊世骇俗，说是东方常胜可能已经通过内奸，知道了当初众人在暖阳山联手击杀摩柯教高手的事，让陶博小心一点。
陶博一口气上不来，将信撕得稀巴烂，还不放心，又用内劲震碎，红着脸怒骂道：“混账东西，这种事都能泄密，卓沐风干什么吃的！”
小心？让他怎么小心？被东周江湖的第一人盯上了，他陶博还能逃上天不成？何况他背后还有偌大一个陶家，家中更有妻儿子孙，怎么逃？
陶博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走来走去，想到惊险处，跺脚大骂道：“竖子果然不足与谋也！”
卫潢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信用特殊的蜡封了口，他可不敢私自打开，所以十分好奇，不知道公子究竟写了什么，能让陶博这等人物都如此狼狈。
“陶兄，老夫还有一封信，也是公子交给你的。”等欣赏够了，卫潢乐呵呵地又递上一封。
听到这话，陶博浑身大震，绝望的眼中不由泛起了一些光彩。
他对卓沐风的能力还是认可的，见卫潢的样子，指着对方，一副我现在没空跟你计较的样子，狠狠夺过信，撕掉封皮看了起来。
第九百二十九章 公公喝茶
看信之前，陶博可谓是满怀希望。
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变了，渐渐由黑转红，由红转青，面颊抽搐了好一会儿，又将信件撕得粉碎，低声怒吼道：“小子安敢欺我！”
以前和卓沐风见面，这老东西一口一个老弟，这会儿提起卓沐风，简直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充满了苦大仇深的味道。
“陶兄，以你之修养心性，何事值得如此动怒？”卫潢实在是好奇了，忍不住出口相激。
陶博虽然气急败坏，但也没有失去理智，闻言嘴巴微动，最后重重哼了哼，转身面向窗户，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封信的内容，乃是卓沐风对这次事件的看法。
他认为，东方常胜即便知道了他们曾合力杀掉康都等人，但也不会向摩柯教告密。
最可能的结果是，东方常胜以此为要挟，将陶博，还有参与杀人的郑年，楚雨欢，张淑玉等人收为自己在各大顶级势力的内应。
卓沐风告诉陶博，不用慌张，若东方世家真的找上门来，可暂时虚与委蛇，等待将来的机会。
原本这不足以令陶博发怒，以他的经验和见识，只需冷静下来，也能想到这点。
真正令陶博出离愤怒的是，卓沐风这混蛋居然在信的最后，隐晦地提醒他，不要忘了同盟的情义，要时常向白江城传递情报。
还说自己已在蓝墨城安插了许多耳目，若发现他陶博故意瞒报，则过往的情分皆消。
既然你陶博不念旧情，出卖他卓沐风，那他也不会客气，会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当初的事！
这哪里是提醒，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偏偏陶博还没脾气。
现在谁不知道卓沐风和魔门狼狈为奸，那厮自己不为正道所容，整天躲在白江城里，当然不害怕再添一条罪名，反正最坏也就这样了。
可他陶博不行啊，他哪里承受得住摩柯教的报复，整个陶家都不行。那小子纯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面对这种随时能掀桌子的光棍佬，你能有什么办法？
陶博直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恨不得当面掐死卓沐风。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抑住怒喝的冲动，转过身，咬牙切齿道：“卫潢，你可以滚了！”
卫潢皱眉道：“陶兄，你朝老夫发火算什么本事？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老夫不妨帮帮你，你真有什么不平之气，随老夫去见公子，当面说清楚。”
说清楚个屁啊！现在没准东方世家的人已经盯上门了，他陶博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乱动。
陶博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而且卫潢也不是自己能呵斥的对象，努力收拾情绪，叹道：“我有大麻烦了，卫兄啊，你立刻离开吧，不然大家都要遭殃。”
卫潢站起身，看着他：“陶兄没有什么要和老夫交代的吗？”
沉默片刻后，陶博闭上双眼，有些颓然道：“以后我该如何与这边联系？”
这话令卫潢重新笑了起来，呵呵道：“陶兄果然是明白人，不枉公子早有安排。以后若有要事，陶兄可派人来这家客栈，与客栈掌柜联系，以暗号为接口。
为了保证安全，每次的暗号都不相同，以双方见面约定为准。下次陶兄上门，可向掌柜报一句天地同泰，若他回日月共长，则代表没问题。”
连这些都设计好了，看来是吃定了自己会低头。陶博嘴角微抽，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卫潢大概也不想继续刺激对方，说完这事后，道了声珍重，便走至门口，悄然感应了片刻，之后迅速开口离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房中的陶博长叹了一声。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真希望那一次没有碰到摩柯教的人，更没有碰到那个混账小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
就在陶博收到消息的同时，隐村高手出动了，按照当时卓沐风与各派长老约定的联系方式，将消息传给了郑年，楚雨欢，张淑玉，田宇等人。
毫无疑问，得知噩耗的各派长老，皆是又惊又怒又怕。
忍耐功夫好点的，最多阴着一张脸，脾气差一点的，比如张淑玉之流，当着隐村高手的面，直接将卓沐风骂了个体无完肤，惹得个别隐村高手差点动手。
需知隐村在外的人手，乃是卓沐风的死忠。
一方面，他们从小受到村训，思想比起外界的人更保守。另一方面，他们始终记得是卓沐风救他们脱离了窠臼，得以重返大世界。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的家小儿女，全在隐村。而进出隐村的办法，掌握在卓沐风手中，这也注定他们的忠心程度仅次于巴龙和方小蝶。
敢当着他们的面，侮辱村长，这不是找死吗？
动手那几人的武功，远不如张淑玉等人。也幸亏后者尚有理智，知道这时候杀了卓沐风的人，于事无补，反而会激怒那混账小子，这才没有酿成血案。
与陶博的反应大同小异，连续看完两封信后，各派长老怒则怒矣，但为了自家性命和身后势力着想，也只能忍气吞声，选择继续与卓沐风合作。
说是合作，其实大家都清楚，这一次服软之后，他们和卓沐风的关系已然发生了改变。主动权在对方手中，说他们是被驱策都不为过……
东周广兴道，锦城。
一处环境雅致的清幽庭院之中，春寒料峭，百花未放，有一四面挂上竹帘的覆雪石亭。亭内四角各摆一只火炉，中有一张石桌，二人隔角对坐，桌上烧煮的茶水正咕咕冒泡。
“崔公公大驾光临，怎不提早说一声，也好让窦某准备一番。”坐在东面的男子外表粗豪，长有卧蚕眉，搁在桌上的双手明显比常人大。
相比而言，对面之人则是另一个极端。皮肤白皙细腻，望之如四十许，一双眼睛黑中带蓝，双眉下垂呈雪白状，整个人显得无比阴柔。
如果卓沐风在这里，定能认出，此人赫然是当初胁迫他加入天爪的崔宝剑。
听到窦来德的话，崔宝剑笑了笑，只是笑容不复当初的阴沉冷邃，反而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窦兄乃是大忙人，如今掌管三道天爪，咱家怎敢给你添麻烦？这会儿叨扰片刻，已是万分难安呐。”
站在窦来德身后的两位仆从，闻言皆露出鄙夷之色。
大概在几年前，这死太监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可没把大人放在眼里。现在知道大人势大，深受八王爷器重，倒是低伏做小了。太监就是太监，没卵的东西。
窦来德轻轻一笑，既不倨傲也不刻意谦卑，见茶水烧开，不等崔公公身后的春娘动手，便拎起茶壶，亲自将崔公公身前的杯子倒满。
沸水冲泡之下，杯底的茶叶顿时舒展浮起，顷刻将杯水染成了翡翠绿色。
将自己的杯子添满，放下茶壶，窦来德开门见山道：“崔公公，你我同为朝廷效力，有什么事能劳窦某帮忙的，还请直言便是，无需客套。”
崔宝剑心中一震，暗道此人果然厉害，难怪能有今天的地位。同时他也从这句话中听出，窦来德并不想和他浪费时间，隐隐有种赶人的意思。
但莫说今日有求于人，只谈双方的地位差距，崔宝剑也不敢生气，闻言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窦兄的火眼金睛。咱家此来，确是有事相求。
窦兄，你能力过人，如今执掌三道尤有余力，不如做个好人，将天爪在卫羽道的势力也一并扛去吧。”
此话一出，莫说是两位仆从，哪怕是窦来德都为之大惊失色。
窦来德沉声道：“崔公公在开玩笑吧？”
他的目光有些惊疑不定，据他所知，对面这位太监的权力欲极重，怎么可能主动放弃如今的地位权势，还要拱手让给他？
崔宝剑忙解释道：“窦兄莫要生疑，你可以找人打听打听。咱家担任卫羽道负责人的这几年，虽无大功，但亦无任何过错。这次八王爷下令，吩咐各地天爪休养生息，咱家更是第一个响应。”
窦来德：“既然一切安好，崔公公为何还要卸任？何况你的诉求，应该上书给八王爷才是，不应该找窦某。”
崔宝剑一脸苦涩：“现今东周大乱，咱家深感能力不足，卫羽道在咱家手中毫无建树，与窦兄所为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所以咱家思前想后，还是决心退位让贤。只要窦兄愿意接手，咱家会立刻上书给八王爷，相信八王爷会答应的。”
话音刚落，窦来德便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崔公公过誉了，窦某所行，实乃剑走偏锋，远不及公公沉稳周到。纵观各道天爪负责人，能力及得上公公的可没有几个，此事休要再提，喝茶！”
接下来，无论崔宝剑怎么劝说恳求，言辞凿凿，窦来德始终不肯松口半句。到了最后，窦来德甚至以事务繁忙为由，直接起身告辞，送客之意甚浓。
无奈之下，崔宝剑只好带着春娘离去。这位曾经姿态高昂的崔公公，去时的背影竟有些佝偻和萧索。
第九百三十章 下辈子做个好人
书房的门被推开，两位仆从走了进来，关上门，一左一右朝正坐在书桌后看书的窦来德行礼。
窦来德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道：“走了？”
两位仆从点点头。
左边的阿三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大人，刚才您为何不接受那太监的提议？以阿三观之，他似乎并未说谎。何况我们也可以派人去卫羽道详查一番。”
室内寂静了片刻，窦来德放下书本，抬起头，罕见打趣道：“如今我已掌管三道天爪，你还嫌不够？”
阿三倔强道：“大人手中的权势，自然是越大越好，如此方能实现抱负。”
另一边的阿四一直保持缄默，此时开口道：“莫非大人是怕引起八王爷的猜疑和忌惮？”
他可不会忘记，前段时间八王爷连连下令，让大人停止对江湖势力的打击，都被大人无视。
昨日王爷的命令再次下达，措辞前所未有的激烈，可大人似乎仍无罢手的意思，让他十分担忧，又不知如何相劝。
将两位忠仆的表情尽收眼底，窦来德粗犷的脸上，现出一抹柔和：“我之所以不答应崔宝剑，除了阿四说的理由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你们觉得，崔宝剑像是甘心退位让贤的人吗？更别说他的理由简直漏洞百出，此人一向自视甚高，何况能力也不差。”
阿三和阿四对视一眼，越发不解。
窦来德靠在椅背上，神情变冷：“迫使那太监做出如此的决定，据我估计，定是外力使然。”
“什么外力？”阿三脱口问道。
窦来德：“先帝对崔宝剑颇为器重，根据当时天爪的部署看，只怕是将崔宝剑当成了嫡系心腹培养。他也确实没有辜负先帝的期望。
如今八王爷接手天爪，不管是于情于理，都不至于迫害崔宝剑。当然，也不可能把他当成心腹，但不至于令崔宝剑放弃如今的权势。
所以朝廷方面，应该不是原因。既然不是朝廷，那么便是来自于其他方面。也许是江湖，也许是乱军。
以我的判断，他定是在惧怕什么，所以想要趁机躲避，隐于幕后。”
这番说辞实在是匪夷所思，阿三皱眉道：“天爪本就是隐秘势力，常人难寻其踪，而且卫羽道那边的力量很强，足以保护崔宝剑。
若是江湖中人，除非是东方世家，否则怎敢动手？若是乱军，乱军攻城拔寨确实厉害，但若想攻入卫羽道，对崔宝剑不利，反而还不如江湖人吧。”
阿三一直很信服大人，但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有哪个人，能吓得崔宝剑连卫羽道负责人都不当了。
一旁的阿四也是苦苦思索，在脑中将东周的许多大人物都过了一遍，想不出答案。
但他们从不会怀疑大人，一时间，都觉得那个令崔宝剑恐惧的人，一定十分可怕，必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能量。
窦来德摆手道：“多想无益，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干我们这一行，得罪人是最基本的事。”
此话迅速将两位仆从的思绪拉回，听出了什么，阿四惊道：“大人，王爷已经下令，我们可不能再……”
“不必多言！”窦来德坐直身体，目光如电：“我们的机会不多了。前几年我利用各大顶级势力齐聚于彩宴城的机会，发动夜袭，搅乱局势，趁机将暗桩送入各大顶级势力的情报部门。
如今多地的暗桩都已有了根基。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详情见第四百零五章）
阿四：“大人，来日方长，何必因为心急而得罪王爷！”
窦来德直直地盯着他，目光让人发寒：“来日方长？你觉得，若等到一切平息下来再动手，我们还有机会吗？大乱何时才会平息？”
此话如一道惊雷，听得两位仆从肝胆直颤，话中透露出的深意，简直令他们口干舌燥，不能言语……
锦城的一座小院子，乃是崔宝剑多年前秘密购置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春娘的手脚很快，打扫了约半个时辰，就清理出了一间厢房，走到呆坐在院中的崔宝剑身旁，柔声道：“义父，快去休息吧，女儿去做饭。”
崔宝剑被惊醒，望着又开始飘落的雪花，轻笑道：“好闺女，日久见人心，如今咱家唯一能信任的人只剩你了。”语气中满是寂寥与愁苦。
抿了抿嘴，春娘忍不住问道：“义父，女儿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何要推掉如今的位子。我们一直隐匿在卫羽道，并无任何危机啊。”
“愚蠢！”崔宝剑变了脸色，眯眼如毒蛇，盯得春娘浑身不自在。
春娘知道，她之所以深受崔宝剑的器重，正是因为从来不多问什么，今日却是有些僭越了，忙低头告罪。
大概是今日遭到窦来德的冷遇，心情低落。飘打在脸上的雪花，亦令崔宝剑孤寒无比，破天荒想要找个人分享。
崔宝剑阴冷的表情一点点收起，感慨道：“好闺女，义父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实不相瞒，义父如此做，乃是为了避仇啊。”
春娘低着头，不做表示。
崔宝剑便自顾自道：“还记得卓沐风吗？呵呵呵，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短短不到十年的功夫，他竟已走到了这一步。当时咱家很看好他，但他的发展，还是远超过咱家的预料啊。”
终于说出了这个令他夜不能寐的名字，崔宝剑感到压在身上的恐惧感轻了一些，自嘲道：“当初咱家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如今，却反了过来。
以咱家对那小子的判断，他不会放过咱家的，哪怕是为了抹去他在天爪的历史，他也不会留咱家这个活口！
好闺女，我们父女二人如今是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了，我们必须尽快躲起来。唉，也怪咱家大意，原本一年前就该逃的，谁知道连东方世家都没有弄死那小子！
咱家判断，张家全也非真心保护他，可关了一年，居然将他放了出来，还让他做了刺史，荒谬啊！如今是不走不行了！”
听着这太监的自说自话，低头望地的春娘，嘴角却浮起一抹异常讥诮的冷笑。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崔宝剑自己贪恋权位，心怀侥幸，如今知道不可挽回了，才肯抽身逃跑。
甚至连逃跑都不够果决，否则哪里需要八王爷同意，直接走就完事了，分明还是舍不得如今的地位权势，潜意识在拖延！
令春娘愤怒和心寒的是，这死太监明知卓沐风会报复，居然到现在才肯告诉她原委，生生浪费了她的逃命机会！
强忍着无边怒意，春娘抬头道：“义父莫慌，我等的踪迹十分隐秘，卓沐风未必能找到。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被他找到了，天爪总部也有他的卷宗留存。他敢杀我们，只会激怒皇城总部，不妨以此威胁。”
崔宝剑嘿嘿阴笑了一下：“这里没有外人，而且你是咱家唯一信任的人，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咱家已经秘密安排了一人，定期向那人传递讯息。若出现逾期，则代表咱家遭遇了不测，届时那人会赶往皇城，将凶手是卓沐风告知总部。
到时候……哼，那小子想隐瞒过去，咱家却偏偏要将他的丑事公之于众！”
事关性命，崔宝剑比任何时候都谨慎，没有将卓沐风的秘密告诉其他人。这是他能威胁卓沐风的唯一把柄，当然要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更恶毒的一点是，当他做出如此安排时，等于不管将来发生了何事，哪怕他只是正常老死，卓沐风的秘密，也终有一日会传遍天下！
这个死太监，是至死都不打算放过卓沐风啊。
春娘暗暗心惊，不过对于她而言，这反倒是一件大好事。崔宝剑的底牌越足，意味着他们就越安全。
“义父，天气寒冷，快回房休息吧。”知道了目前的处境，春娘却不认为卓沐风的人能立刻找到他们，于是出声劝慰道。
发泄了一通后，崔宝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笑着正想答应。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收缩成针，死死盯着春娘的后方，一对眼珠子瞪大如铜铃，差点跳出眼眶。
风雪飘急，不断坠至小院，春娘蓦然感觉四周的温度低了很多，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冰冷，让她心脏骤停。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后背，宛若轻风拂过。春娘深知不对，竭尽全力想要往一侧闪避，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紧接着，她的眼皮不断加重，视线中的飞雪，院中枯树，还有崔宝剑骇然变色的面庞，都一一离她远去。
砰的一声，春娘倒地不起，七窍流出黑血，已然气绝。
崔宝剑面无人色，几乎就在看见春娘背后的女子时，已然运功疯狂往外逃窜，同时想要张口大喊。
可等他从石凳窜起时，忽觉浑身无力，紧接着重重砸在了地上，一只脚踩在他的后脑勺。
“不，不能杀，咱家……否则，他的秘密，会传遍天下……”崔宝剑用力吐出这几个字。
脚踩他的巴龙淡淡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念在你过去照顾公子的份上，巴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天爪总部有关公子的档案，已经被巴某亲手毁了。崔宝剑，安心地去吧，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第九百三十一章 是谁的手笔？
听到巴龙的话，崔宝剑瞳孔放大，眼神中尽是无边的惊恐和不可思议。
因丹田被破，他的功力在瞬间散尽，保养极佳的白皙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生出了一道道皱纹，眼窝深陷，白眉都开始掉落。
“不，不可能……”崔宝剑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冒出的，四肢扒拉着青石板地面，半张脸贴地，却挣不脱后脑勺的脚。
嘴上说不可能，但崔宝剑很清楚，如果不是总部的卷宗被毁，眼前的人不可能对自己下杀手，至少也要问出自己的后手。
但现在却不必了，一旦自己身死，被自己安排的人收不到讯息，定会主动前往皇城总部。
能毁掉总部的卷宗，证明卓沐风在总部安插了核心人物。那时，自己的人便不是去告密，而是自投罗网！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的一番图谋，还以为能让卓沐风捶胸跺足，到头来，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可笑把戏，从头到尾都被对方摁住了七寸。
崔宝剑呵呵地惨笑起来，嘴角的血越流越多。
依稀间，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卓沐风时的场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未见过世面，眼神狡黠中尤带着丝丝稚嫩。二人相处的一幕幕飞快闪过，最终定格于眼前。
卓沐风，还是你厉害，咱家败了！
砰。
巴龙一脚将崔宝剑的半个脑袋踢进了石板中，脑浆四溅。
身后的方小蝶走上来，说道：“师兄，必须立刻传信给岑刚，接下来几天，但凡有人赶往天爪总部，立刻抓起来，送往皇城以南的鸿升酒楼。”
岑刚早已被拖下水，这次她和师兄能这么快找到崔宝剑，也是有赖于天爪的情报系统，谅对方不敢不听命。
而鸿生酒楼是隐村的基业，忠诚度无需怀疑，将人交给隐村，等于给事情上了双保险，必要时还能相互监督，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巴龙的脑子没方小蝶那么好，还觉得是不是太麻烦了。经方小蝶解释后，方才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遇事不决问师妹，公子这话果然没错。”
得意一哼，方小蝶横了巴龙一眼：“公子是公子，你呢？难道公子不这么说，你就不这么做了？”
“怎么会，我一向唯师妹马首是瞻。”巴龙连忙表忠心。
“知道就好，现在不是闲扯的时候，赶紧处理现场吧。”方小蝶摆手走远，似乎嫌弃地上的两具尸体。
巴龙暗暗诽谤，闲扯的人是你吧？他当然不敢说出来，乖乖依言而行，双掌各朝崔宝剑和春娘拍去。
就见两股灰黑色的气体从掌心涌出，笼罩住了地上二人。
片刻后，响起嗤嗤的炒油声，伴有一阵烟雾，等灰黑色气体散去，地上的两具尸体竟凭空消失了。
此乃巴龙从万化魔功中领悟的一门毒功杀招，之前受限于内力不足，无法施展。
近来他得到了卓沐风所送的魔帝珠，武功不断进步，已能初步施展，若与方小蝶联手，当世大高手中，罕有人能挡……
东周大乱自爆发开始，就没停止过，只不过从最初的全面大战，变成了如今的局部战争。
可不管是暂时休整，还是持续作战，背后的各方势力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皆在绞尽脑汁，为自己的生存和利益各施计谋。
僵持胶着的大乱之下，暗潮汹涌，另一波惊涛骇浪随时会掀起。
不过这一切，似乎没有影响到卓沐风的心情。尤其是昨夜赶回的巴龙，向他详细讲述了此次办事的经过。
得知事情已经办妥，卓沐风大为欣喜，对着巴龙好一番夸赞。
得到褒奖的巴龙自是面带笑意，身心畅然。也许是自觉为公子的头号心腹，巴龙犹豫一番后，说道：“公子，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巴，你跟我来这一套？说！”卓沐风大手一挥。
巴龙拱手道：“公子，陶博那帮人虽然表面上答应臣服公子，但属下觉得，以东方老贼的敏锐，未必不会想到公子的手段，公子不可不防啊。”
卓沐风似笑非笑：“老巴，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一句话出口，巴龙浑身剧震。
也许卓沐风自己都没意识到，随着他武功晋升当世顶级之流，又身兼一州刺史，本身气度和地位的显著变化，无形中令他拥有了一种过去不曾具备的威势。
这种威势，其实也和人的直观印象有关。
你不得不承认，名气和身份地位，确实有一种奇妙的光环力量，会影响到周围人对你的看法和态度。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指的正是如此。
也许常年待在卓沐风身边的巫媛媛，白衣姐姐等人感受得不是很深刻。
可这一刻的巴龙，却真真切切地发现，公子和过去不同了，隐隐中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大人物气场。
尤其巴龙的生死从一开始就被卓沐风捏在手中，此时额头开始冒汗，忙低头告罪，暗怪自己管不住这张嘴，明明师妹再三吩咐过不要多问的。
像公子这种聪明人，最讨厌手下指手画脚。
肩膀被人拍了拍，卓沐风哈哈取笑道：“你怕什么？老巴啊老巴，你以前可没有这么胆小。”
巴龙苦着嘴，心说你以前也没这么吓人啊。
在卓沐风的再三打趣下，巴龙微微抬起头，发现公子的眼神与过去并无二致。这会儿他也开始缓过来，意识到，刚才公子并无敲打自己的意思，多半是自己想多了。
可他实在无法忘记那一刻的颤栗，无形中便少了几分随意，恭敬凝肃道：“公子，属下不该多嘴的。”
卓沐风轻皱眉头，看了看巴龙的样子，总觉得这家伙怪怪的，无奈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你能主动提出疑问，代表你很忠心，我欢迎还来不及。
我可不是神仙，处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老巴，以后你若觉得我哪里不对，必须当面向我提出，免得我疏忽。
记住，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不用担心惹怒我。只要你不负我卓沐风，卓沐风便绝不负你。若连你都对我藏藏掖掖，那就不是帮我，而是在害我了！”
巴龙心中一颤，面显激动之色，拱手道：“属下遵命！”
“你看，又来了。”卓沐风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说他，主动解释刚才的事：“东方常胜当然能猜到我的手段，可他一定会默许。
说到底，那些顶级势力不过是临时的棋子罢了，只要他能用，且不损害到东方世家，他才不会管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默契。”
巴龙听得似懂非懂，点头道：“原来如此。”
双方又聊了一会儿，卓沐风记起一事：“对了，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一趟。我答应了雷大娘，把青煞流的一批人带出来，那老太婆最近都催疯了。
干脆你和小蝶去保护风雨二人，一同前往青煞流领人吧。
若那帮人不肯离开青煞流，你就告诉他们。如今的青煞流，不配为青煞流！我会带领他们，重新建立一个真正的青煞流。以我的身份，应该会说动那帮人。”
若是雷大娘知道，卓沐风不仅要分走青煞流的一批高手，居然还准备顺势踩青煞流一脚，直接把青煞流打成假冒伪劣产品，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跟他拼命。
巴龙深知风雨二人乃是公子的重要帮手，连忙领命而去。
等人离开后，卓沐风暗暗思忖，自己的圣子身份哪怕公开了，也不至于让天下人确定他有万化魔功。
道理很简单，除了魔门的那几人，谁还知道万化魔功和魔人印鉴是在一起的？空有身份不能说明什么。
当然，只怕瞒不过有心人。尤其联系到自己突飞猛进的功力，一定会有人确信，自己得到并修炼了万化魔功，比如十二圣地。
不过卓沐风并不怕，就算十二圣地的超级高手齐至，以他这边的阵容和防御，也能随时撤退。
没有十成十的把握，那批人绝不敢妄动。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谁都能对付的了。
巴龙和方小蝶，当夜便与风雨二人出发离开了白江城，遁入莽莽山野。与此同时，魔门这边的人也放弃了对利屠夫的搜寻。
这么多天过去了，利屠夫要是还活着，不可能毫无动静，结果虽然残酷，但已经不言而喻。
大概是等得心急，一直竭力避免见面，免得让人猜疑的雷大娘，今夜沉着脸走入了卓沐风的院子里，一开口就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把那批魔人党撤走。
卓沐风说已经派人去办，再过几日便有动静，这才稍微消去了她的火气。
正准备离开，卓沐风忽然在后方喊道：“大娘且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雷大娘没有回头，显然残余的火气依然不小。以她的身份地位，被人忽悠了这么多天，不直接甩杖杀人已经很给面子了。
卓沐风摸了摸鼻子，也自觉理亏，不敢和这老太婆计较，道：“晚辈突然想起了一件困扰我许久，令我心中难安的事，想要求大娘解惑。”
雷大娘讥笑道：“哦，这世上居然还有事情，能令你卓大刺史都心中难安？那老身恐怕是帮不了你。”
卓沐风不理她，径自问道：“大娘，你老实告诉我，当初你们在暖阳山设计的那场惊世大骗局，究竟是谁的手笔？”
此话一出，雷大娘豁然转身，浑浊的双目绽放出逼人至极的精芒。
第九百三十二章 斗篷人
夜寂沉沉的院子里，一棵笔直高挺的梧桐树下，流动的空气像是突然间停滞了一般，温度骤然直降。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惊动了待坐在房中的巫媛媛。她似有所感，猛地起身，快步走到房门前，伸手拉开门。
见雷大娘和卓沐风相距数米而立，其中雷大娘的双目亮得吓人，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将发未发的恐怖气势，随时都会涌向卓沐风。
心忧丈夫的安危，巫媛媛正想冲过去，顺便喊人，谁知卓沐风提前喝止道：“媛丫头，回房去，这里没你的事。”
巫媛媛不听，一只脚迈过了门槛，卓沐风并不回头，语气加重了三分：“没听到我的话吗？”
白齿咬着下唇，巫媛媛望着卓沐风的背影，又看看沉默不言的雷大娘，二人倒不像是会动手的样子。
她不忍在人前驳丈夫的面子，考虑片刻，乖乖退回了房内。不过没关上门，绷着一张俏脸，就这么盯着二人，其实是戒备雷大娘。
感应到这女人的举动，卓沐风好笑无奈之余，又有些感动。这女人也不想想，雷大娘真要对他动手，她拦得住吗？
卓沐风横移一步，刚好挡在了雷大娘和巫媛媛之间，直视雷大娘：“大娘缘何如此激动，莫非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雷大娘将这对小夫妻的互动全看在眼里，莫名想起了绿萝，心中对卓沐风一阵暗恼，传音冷冷道：“小子，你为何这么问，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无智僧？”
对方选择传音，卓沐风也只好照办，回道：“大娘误会了，这只是晚辈的一点推测而已。”
“你凭什么这么推测，看不起老身等人？”雷大娘没好气地问道，语气十分之冲。
这让卓沐风一阵无语，暗想自己也没惹到这老女人啊。若说是魔人党的事，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诚然，他提出的问题，确实有点小看人家的意思，觉得雷大娘等人的智商加起来，也谋划不出格局那么大的阴谋。
但以雷大娘的城府和心性，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再厉害还是改变不了小心眼的特质。
暗自诽谤了一句，卓沐风轻垂眼眸：“前辈误会了，晚辈就是随口问问。不过从前辈的反应中，晚辈已经知道了答案。”
此话又令雷大娘一阵磨牙，这小子把她激得连番失态，自己倒是阴不阴阳不阳的，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简直是混账东西！
刚才骤然听到卓沐风的问题，雷大娘确实是反应过度。之后又因为巫媛媛的掺和，导致她没掌控住情绪，此时慢慢冷静下来后，心中后悔不已。
对上卓沐风，她好像一次都没占过便宜，越想越是郁闷。
“前辈，更深露重，快快回去休息吧。”卓沐风的声音响起。
雷大娘轻笑一下：“小子，别跟老身玩这套以退为进，你还太嫩了！老身且问你，换成你，能谋划出暖阳山之局吗？”
说罢，双目灼灼地盯住卓沐风。
卓沐风一阵沉默，沉思良久之后，摇头苦笑道：“穷尽晚辈的心力，只怕也办不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长处在于随机应变，能根据具体情况，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注意力只能集中在一个点或几个点。
但让他统筹全局，将所有因素都考虑进去，并创造和推演各种势，以达到最终的目的，这点他并不擅长。
雷大娘嘴角勾起：“你这小子倒算是实诚，若刚才你敢逞能，老身保证转头就走，不会同你废话。”
一问一答之间，卓沐风的气势立刻弱了大半，雷大娘感受着双方的气场变化，终于不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她舒心地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那等心机和气魄，老身活了八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并非你无能，只是人家太过优秀，连臭书生都常常自叹不如。”
卓沐风哪能看不出这老太婆的套路，但他急于知道答案，索性主动服软，拱手道：“大娘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算谋天下，说出来让晚辈见识一下吧。”
雷大娘微微昂起下巴，哼了哼，等卓沐风再三恳求之后，才大发善心地说道：“不瞒你讲，老身也不知道是谁。”
“啊？”卓沐风明显不信。
雷大娘以拐敲地，喝道：“别这副鬼样子！老身故意隐瞒有什么好处？那个人隐藏很深，一直都是妖道和他单线联系。据妖道说，连他都没见过对方的样子。
唯一一次见面，双方隔着一层薄纱，妖道隐约看出，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双手收在袖中，又带着脸谱，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声音也是经过伪装的。
甚至妖道都不知道那人有多高，因为对方全程没有站起来过。”
卓沐风听得一阵心惊，忍不住问：“难道天傀道长没有试探过吗？”
雷大娘恍惚道：“怎么没有，妖道那个人，可是最有好奇心的。但是那一回，妖道失败了，而且事后吓得浑身冒汗。”
“怎么会？”
“因为当时妖道刚有动作，从另一侧的虚空中，就传来一股极度强大的气势，逼得妖道不敢妄动。据妖道推测，那个潜伏在暗中的人，武功之高，只怕绝不在他之下。”
雷大娘陷入了回忆，神情带着一丝丝迷茫：“合象境高手之间，是有互相感应的。可妖道却说，他从头到尾没有感应到第三人的存在。换言之，当时隐藏的第三人若想突然袭杀妖道，他未必反应得过来！”
本就寂寂的院子，突然间更是压抑起来。
卓沐风似乎也被带入到当时的场景中，开口问道：“难道隐藏的第三人和我一样，也不是合象境高手？”
雷大娘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天下像你这样的怪胎很多吗？没到合象境，就能令妖道感到压力，连你都办不到！”
没想到老太婆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卓沐风不由谦虚起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未必就没有胜过晚辈之人。”
雷大娘乐了，这话分明就是把自己摆到了资质天下第一的高度，这小子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咬牙哼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当时妖道之所以确定对方是合象境武者，是因为不久之后，又感应到了对方。”
卓沐风眼眸微闪起来。
雷大娘：“所以我们一致推断，那个人，应该是掌握了某种古老的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屏蔽感知。”
“世间还有这种秘法？你们可有线索？”
“有！据妖道所说，在天傀道的某本典籍中，就简单描述过这种秘法。数千年前，它乃是某个杀手组织的不世绝学。但后来，那个杀手组织被人覆灭，此秘法也随之下落不明。妖道在多年前看过那本典籍，记忆有些模糊，后来他想找出来翻看，可惜怎么都找不到了。”
卓沐风没想到，暖阳山之谋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隐情，莫名心脏直跳。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那位斗篷人身上：“天傀道长可曾看出，斗篷人的武功如何？”
雷大娘摇头：“不知，但应该不到合象境。因为妖道无法与对方感应。那种屏蔽感应的秘法，具有重大缺陷，斗篷人明显是主，不太可能修炼。”
卓沐风：“那么大的谋划，涉及到了天下江湖，天傀道长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会采用对方的谋算？不怕被算计吗？”
雷大娘：“我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十二圣地派人假冒，想坑害我们。但是后来，斗篷人使了一记阴谋，与我等联手，杀死了大幻山的前任山主。
那可是一位实打实的超级高手，武功深不可测。十二圣地不可能为了设计我等，就牺牲掉这样的高手，至少大幻山不可能同意。
而且至今，大幻山的人都不知道前任山主已经死了，还以为他仍在海外寻仙呢，呵呵呵……此后，我们还联系了潜伏在修罗府的臭书生，大致能断定并非是个别圣地在捣鬼。”
计算当世超级高手的数目时，江湖人通常有一个习惯，会将失踪超过二十年的人排除在外。
所以都说十二圣地有二十五位超级高手，其实并不准确，算上那几位外出寻找机缘的，应该在三十位左右。
卓沐风当然知道大幻山的前任山主为何人。
那可是一位名震天下的绝世高手，年轻时冠盖同代，风采无双，乃是公认的十大超级高手之一，居然已经被干掉了？
他一阵心惊肉跳，脸色极度精彩，声音微哑：“以前任大幻山主的武功，又是一个人行动，踪迹缥缈莫测。那个斗篷人如何能掌握他的位置，又如何将他引入陷阱之中？”
雷大娘叹了口气，面带惊惧之意：“我等也不清楚啊，只知道到了约定地点，就看见了目标，对方正和另一个黑衣面具人打得正凶，难以脱身。”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加上斗篷人一手谋划了暖阳山之役，越发让人忌惮他的手段。连雷大娘提起对方时，都显得万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