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海上杀戮
卓沐风大惊失色:“你,你看到了?”
上次他确实丢脸到不行,差点躺在岸边睡着,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位苏大姐如此阴险,看到了也不吭一声。
见他一副被揭短的狼狈模样,雪姑娘眸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然就是这瞬间的变化,却如同常年冰冻的河流之上反射的阳光,竟令她平平无奇的脸都灿烂生动起来。
雪姑娘问道:“你看什么?”
卓沐风收回心神,叹道:“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雪姑娘冷冷地瞅着他,忽然有点想揍这个欠扁的家伙。
在她的眼神威胁下,卓沐风边退边说:“苏大姐,你别打我。你的身材绝对是我见过最顶级的一类,气质也是天下无双,就是这张脸太寒碜了一点。我有个朋友,精于刀圭之术,要不要把联系方式给你?”
磅!
海中溅起一片浪花,卓沐风捂着胸口,痛得直抽气,海水咕咕往嘴里和鼻子里灌,那滋味简直是欲生欲死。谁让这厮明明打不过人家,还喜欢口花花呢,自找苦吃。
也许是为了履行答应苗倾城的承诺,也许是想看看卓沐风的进度,总之后面的时间里,雪姑娘隔三差五会来到小岛。
来的次数多了,交流自然也多,从最初一天说不上十句话,到后来增加到了二十句,三十句。
而且在卓沐风的不懈努力(无耻纠缠)下,苏栈雪终于答应留下来吃他的烤鱼。
对于这次海岛之行,卓沐风可是做足了功课,调料带了足足大半年的份,加上他前世也精于烹饪,做出的烤鱼滋味自然不用多提。
二人坐在夜幕下的海边,四周天地静得只剩哗哗的浪声,中间是一团篝火。海风徐徐吹拂,在一天劳累之后,那风中淡淡的咸腥味都带着几分舒畅。
苏栈雪轻咬一口,神情明显愣了一下,没说好不好吃。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卓沐风递上一条烤鱼,她便接过一条。
直到觑见卓沐风玩味的笑容,才惊觉失态,冷冷拒绝。
见她起身要走,卓沐风无奈道:“苏大姐,你何必整天端着一副不食烟火的样子?民以食为天,我做的东西好吃,你难以拒绝也是正常的,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乖,不要动,哥哥再烤几条鱼给你,让你一次性吃个饱!”
“你想死吗?”
卓沐风发誓,他真的在苏栈雪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羞恼,那寻常女儿家的表情,出现在她身上竟如此动人心笙。
若那张脸是国色天香,真不知哪个男人能够抵抗。
“你吃了我的东西,就不能随便打人,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卓沐风叫道。
雪姑娘差点没笑出来,这家伙是在含沙射影,指责她连小孩子都不如吗?不屑道:“我从不管什么道理,我想打你就打你,不服?”
砰砰砰……
一阵踢踹后,雪姑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留下鼻青脸肿,小声咒骂的卓沐风在原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
自那次之后,雪姑娘留在小岛吃烤鱼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每次卓沐风冲击旋涡失败,游回岸边时,都能看见这女人老神在在地等在那里。也不上来扶一把,吃烤鱼倒是积极得很。
卓沐风觉得自己大错特错,这女人哪里是端什么架子,分明是没脸没皮。
到了后来,居然还嫌烤鱼太少,迫于她的淫威,卓小侠只好乖乖去海里再捞几条,现做现给,沦为苦力了。
“三十五天。”这天饱餐一顿后,苏栈雪突然说道。
卓沐风不解地看着她。
“你已经尝试了三十五天,每次数个时辰,还要继续吗?”卓沐风这才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冲击旋涡之事。
卓沐风信心十足道:“这是当然,我已经有了收获,相信再过不久,便能突破过去。”
苏栈雪不再多说,只是内心里难免认为卓沐风在吹牛。
她知道旋涡的变化有规律,但由于变化过多,以她的记忆力,也是摸索了足足半年,才找到了适合自己进出的路线。
而能让她耗费半年的东西,搁在普通人身上基本是一辈子无法完成的。卓沐风的资质差了点,这段时间吃了他不少好东西,雪姑娘也不好太打击人。
正沉思间,就听这小子突然问道:“苏大姐,你到底是哪里人啊?今年几岁了?怎么会加入天爪的?”
苏栈雪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切,不说就不说,神气什么呀。”卓沐风是真的好奇,奈何他用了各种办法,就是套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
迷雾的旋涡之中,卓沐风驾驶着木排,小心调控着方向。他的悟性或许远不及苏栈雪,但论记忆力,只怕天下间无人能与他媲美。
旋涡的方向,流速,固然瞬息而变,能困住天下九成九的人,但卓沐风却靠着绝世无双的记忆力,生生将这段日子遭遇的所有情况记了下来,并反复参照,对比,尝试,一次次调整路线。
在他千百次的努力之后,他已经能够深入旋涡很远。前方依旧迷雾茫茫,一重大浪拍击而来,差点毁掉木排。
卓沐风运功调转,木排顺势冲出,反向加速,绕着某个中心竟又深入了十多米。终于,脚下的木排承受不住压力,骤然崩溃。
卓沐风全力运功纵起,由于这里的旋涡很诡异,双脚一旦粘住,便会被拖入水下。所以他只能掠出一次,大约七丈距离。
眼前的白雾突然散开,卓沐风刚刚坠落于海面,便看到了外面的碧海青天。脚下没有旋涡,他再度冲起,最终悬停在外。
他出来了!
愣神过后,卓沐风哈哈大笑起来,这次他看苏栈雪那个女人会说什么。
如果是在三个多月前,兴许卓沐风直接就走人了,但是现在,他还想在小岛内待上一段时间。
正准备返回,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两个黑点,随着距离的接近,卓沐风认出那是两艘船,靠得极近。
其中一艘船上,似乎有很多人在厮杀,零星不清的叫声穿透海风,涌入卓沐风的耳中。不时便有人被砍翻,掉入海中,晕开一滩鲜血。
而武功最高的两人,正在船上飞来飞去,强悍的内力不时爆发出来,令卓沐风都倍感凝重。
“混账,我等乃是玉寰楼的人,你们胆敢动手杀人?”其中一位老者大喝道。
另一人的声音随之响起:“玉寰楼又怎样?在这南海地界,我双刀头陀只认拳头。何况今日杀了你们,玉寰楼又怎么知道是我干的?哈哈哈……”
名叫双刀头陀的男子手挥双刀,武功明显比玉寰楼长老高了一筹,在他水泄银河般的攻势下,玉寰楼长老节节败退,身上多处被划伤。
船楼第三层。
一名身穿淡粉罗杉的绝美少女,正透过窗口,满脸忧惧地看着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十指攥得发白。
她好恨自己没有过人的武学资质,从小也不爱练武,否则也不至于危险发生时,只能当一个没用的看客。
万一周长老不敌,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等的命运?
怕什么来什么,尽管周长老竭力对抗,不惜以伤换伤。但双刀头陀的刀法太精湛了,可攻可守,可奇可正,加之身法精妙,没过几招,周长老便被一刀划中了胸口。
二人正好站在船桅之上,刀气宣泄中,正好斩断了一扇木船,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令明月失色的脸庞。那张脸庞盈满了担忧和惊恐,竟吓得愣在了那里。
双刀头陀立即目露邪光,似是认出了少女的身份,激动地嘿嘿笑起来,仿佛碰到了稀世奇宝。
“小姐,快跑!”让周长老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见双刀头陀冲向了窗口,连忙横身阻拦,双掌用力拍出。
在双刀头陀的刀光之下,掌劲被野蛮撕开,周长老再度遭受重创,但他拼了命一般,吐血的同时仍不让路,显然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老东西,我成全你!”
一刻都不想耽搁下去,双刀头陀残忍大笑,一个闪移之后,双刀一上一下斩向了几无抵挡能力的周长老。
“不!”粉衣少女尖叫起来。
“住手!”清朗的大喝声宛如雷霆,亦在同时响起,震得船上所有人的耳边都隆隆作响,动作慢了半拍。
白森森的剑芒从斜侧袭至,双刀头陀不得不凌空变招,双手交叉挥出,将白色剑芒斩成了数段。
趁此机会,一道人影如孤鸿飞雁,从海面掠至船上,接过坠落的周长老窜入窗口,将其交给了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惊魂未定,变故发生得太快,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周长老。
周长老本以为碰见了救星,没想到却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郎,大感失望,但还是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请少侠快带我家小姐离开,这里交给老夫。”
双刀头陀的实力,只怕在东周地灵榜都能排到前三十,江湖中能胜他的人绝对不多。
在万化墓穴开启之前,周长老便随小姐来了南海探望楼主夫人,所以并没有见过卓沐风,还不知道他就是声名鹊起的狂龙。
“走?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通过刚才的交手,双刀头陀大致判断出了卓沐风的实力,比周长老还不如,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狞笑声中,他举起双刀,如猛虎般冲向了卓沐风。
第五百七十三章 计无后
好快!
声音还未落下,双刀头陀的墨绿色刀芒已先一步抵达,宛如两轮交叉的弦月,体积并不大,但胜在速度够快,够犀利,只一瞬间便冲过了窗格。
周长老和粉衣少女站在卓沐风身后,遥遥感应到刀芒的气息,俱感到浑身发冷,像是有数百把小刀在切割他们的肌体,无形的痛感令他们说不出话来。
可想而知站在前方的卓沐风,又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就在周长老内心一片冰凉时,前方的卓沐风出手了。他拔剑的速度并不快,至少和交叉刀芒比起来,慢了不止一筹。
可奇怪的是,交叉刀芒竟也跟着慢了下来,一缕缕七彩色的剑丝从无到有,眨眼密布在卓沐风的四周,形成了一个严密无缺的椭圆状。七彩剑丝来回穿梭不停,发出刺透空气的嗤嗤声。
这股玄妙的剑势刚刚出现,便仿佛长河泄闸,瀑落九天,周遭的气压为之一沉。交叉刀芒承受了无形剑气的不断冲击,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圆点,又不断弥合。
砰!
交叉刀芒撞在七彩剑网之上,几乎是在同时,剑网中的卓沐风颤抖着双手,猛地用力怒劈向前。
七彩剑网极速收束,化成了一道绚烂的虹光,与交叉刀芒相抵之间,时间好似静止了片刻。
下一瞬!
交叉刀芒在虹光的冲击之下,宛如玻璃般支离破碎,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将四周的地面,窗格,乃至更远处的圆桌等家具划得痕迹斑驳。唯独卓沐风所在的方向,因为虹光的冲击,抵御了刀气的倾泄。
虹光虽被抵消了一大部分威力,但余势不绝,一闪没向窗格外的双刀头陀。
“什么?”
双刀头陀还保持着前冲的势头,根本想不到卓沐风能发出如此可怕的一剑。
瞪大的瞳孔中,他强行止住去势,但受惯性影响还是有些晚了,来不及发招,只得慌忙将双刀格挡在身前,身体拼命右移。
铿!
火星溅起如黄金镰刀,双刀头陀虎口崩裂,虹光透过双刀涌入其体内,令他面庞一红,整个人倒飞出去十多丈,踉跄地落在了相邻的船上。
双刀头陀身躯摇晃了几下,一口血从嘴中喷出,抬起头,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卓沐风。
不敢置信的又岂止是双刀头陀,船上众人因为卓沐风先前的大喊,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此时亲眼看见双刀头陀被正面击退,对双方的冲击力难以形容。
而周长老和粉衣少女更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挺拔身影,有点难以回神。
所谓趁势而为,卓沐风一个纵身,同样跃到了甲板上,双刀头陀的手下们俱为他的气势所摄,慌忙后退。
反观玉寰楼武者,则下意识以卓沐风为中心,聚拢到了他身边。双方形成了对峙之势。
在卷风暴不断进步的情况下,卓沐风的武功相较之前又有了一定的进步,加上双刀头陀轻敌在前,这才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不过卓沐风很清楚,他现在的功力已经消耗了一大半,只能勉强再发出一记七彩剑气,不能杀了双刀头陀,死的就会是自己。
而从目前的情势看,双刀头陀固然受了伤,但并非重伤,想杀了对方只怕很难。
不过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气势,绝不能让对方看出虚实。卓沐风长剑一指双刀头陀,大喝道:“兀那毛贼,滚过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在手下的面前,被一个黄毛小儿如此轻视,气得双刀头陀脸色涨红,怒吼道:“小子安敢欺人太甚!”
卓沐风冷笑:“欺你又如何?”
脚一蹬,他就像一团风般冲了出去,追浪施展而出,磅礴无边的腿劲汹涌弥漫,顿时逼退了前方本就摄于他的气势,不敢硬抗的众海盗。
人群开路,卓沐风一往无前,携摧枯拉朽之势冲到了另一艘船上,长剑再度扬起,大有与双刀头陀决一死战的架势。
双刀头陀原本还犹豫要不要死战,见卓沐风如此英勇无畏,不像是虚张声势,而且这种黄毛小儿多半是血气十足。他双刀头陀纵横南海,还没享受够,怎能与这种家伙玩命?
“你给我等着!”气急败坏地留下一句话,双刀头陀落荒而逃,猛地窜入海中,一个扎子不见了踪影。
“哪里跑,有种给我滚出来。”
卓少侠不放心,生怕对方诈自己,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在船上对着海面连劈剑气,炸得水柱连连迸溅,那凶残的样子可吓坏了其他海盗。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老大都跑了,这群海盗自然是一个个有多远逃多远。卓沐风回过身,在后方追赶厮杀。
他为了生存,虽然奸诈狡猾,但也有热血的一面,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介意做一做大侠。
那群海盗愣是被卓沐风杀得心胆俱寒,加上玉寰楼其他武者的配合,最终只有一小半跳入海中逃生,剩下的全部死在了船上。
眼瞅着一场浩劫幸运地被消弭,玉寰楼的武者们既庆幸又后怕。要不是卓沐风及时赶来,怕是今日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周长老在粉衣少女的搀扶下,来到甲板向卓沐风道谢:“少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请留下名讳,以图后报。”
没在意周长老的话,卓沐风的目光不小心落在粉衣少女的脸上,饶是他看惯了巫媛媛那等绝色,都不禁被这少女的姿容震得心跳微乱。
他脑中闪过一道亮光,这群人既然来自玉寰楼,那么以此女的相貌,怕不就是楼主秋越的独女,天下十美之一的迷迭月棠秋容裳。
此女也是整个东周皇朝,唯一与巫媛媛并列之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自己救了秋越的女儿,这可是个天大的人情,没必要为了避嫌而故作清高。想通了这点后,卓沐风坦然笑道:“在下卓沐风,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长老无需如此。”
“阁下便是三江盟的卓大少?难怪难怪。”
其实早在卓沐风用出七彩剑气后,周长老便有了猜测,但还是不敢确定,如今听到正主承认,那神情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刚满二十岁,便将九虹剑诀领悟到了大成层次,这份资质,堪称东周皇朝明面上的第一人了吧。
秋容裳则好奇地打量着卓沐风,见卓沐风看过来,出于女子的羞涩,又连忙移开了视线,但仍不失礼数道:“多谢卓师兄。”
一群玉寰楼武者亦向卓沐风表达感激。
卓沐风正待说什么,忽然间,一种极其惊悚的感觉从头蔓延到脚,令卓沐风如坠冰窟。卓沐风发现,四周其他人的身子亦在此刻变得僵硬。一些人更是满脸恐惧地看向他的后方。
卓沐风忽然想逃,却发现双脚迈不开步伐,身体的力气不知怎么的流失了一般,后背很快浮起了一层冷汗。
他甚至不敢扭头去看,因为这股气机平静得像是池塘,自己多余的动作,必会引起气机主人的注意。
周长老惊恐大叫道:“计无后,小姐乃是你师姐的女儿,你真的打算赶尽杀绝吗?”
这次小姐来南海,秋越当然不可能只派这么一点随行人员,连天星榜级别的长老都有一位。可惜那位长老以及更多的高手,为了掩护他们,都已被来人杀死。
可就算这样,他们竟还是没能摆脱对方。
阴冷尖细的声音,在卓沐风后方响起:“正因她是师姐的女儿,我才必须杀了她。只有她死,才能断了师姐最后一点念想,让她永远留在南海。”
卓沐风无法判断声音主人与自己的距离,只知道对方飘忽不定,就像是一条竖起上半身的毒蛇,时刻介于进攻和防御之间。
早知如此,老子多管什么闲事,装什么少侠!
某人叫苦不迭,悔得肠子都青了,又不敢乱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看向周长老,希望这老东西知恩图报,为了自己的安危,能够圆融地应付对方。
谁知道听到计无后的话,周长老不仅没收敛,反而暴跳如雷,竟然还不要命地伸手一指,大骂道:“你卑鄙无耻!计无后,老夫早就看出你对夫人心存妄想,可没想到,你竟丧心病狂到此等地步!”
这老东西不是吧?卓少侠惊呆了,你不要命,老子还要命啊!
“丧心病狂?嘿嘿,说得好,可惜你再喊都没用。你家的夫人,我的师姐,终归会成为我的女人,哈哈哈……”
一阵阴风从身旁吹过,冷入骨髓。卓沐风只感到眼前一花,咔嚓一声,那位周长老已被人用手提起,并被扭断了脖子,至死仍是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
“长老!”
四周的玉寰楼武者莫不骇得魂飞魄散,有个别勇武者竟然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
而这也激发了计无后的怒气,身形闪烁之间,不断有人倒地身亡,短短数十息时间,卓沐风还没看清计无后的样子,甲板上除了秋容裳和卓沐风之外,再无一个活口。
这等恐怖绝伦的实力,只怕足以排入天星榜前列。
卓沐风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最可怕的是,那位计无后终于看向了他,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森的诡笑。
“小子,我知道你不是玉寰楼的人,可惜你不该目睹这一切。”计无后唉声叹气道。
“不,你别杀他,他与此事无关,求你放他一命吧。”可怜秋容裳脸上血色褪尽,看起来都快站不稳了,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对计无后大喊道。
第五百七十四章 在你之前
秋容裳的举止,令卓沐风的心情好受了许多,至少自己的一番见义勇为,总算收获了一点东西。
虽然这点东西对于目前的情势来看,怕是没什么用处。
卓沐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虽然心中很紧张,但还是使自己保持镇定:“这位计大侠,我劝你快点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跑?我为什么要跑?”计无后的声音很阴冷,长相也偏女性化,脸型瘦长,眼眸细长,眯起时总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斜睨着身旁的秋容裳,见其神情惊恐,楚楚可怜,想到这是自己垂涎多年却始终不得的师姐的女儿,内心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原本想立刻做掉卓沐风,但现在改变主意了,貌似可以慢慢玩下去。师姐让他苦等多年,那就让她的女儿先付一点利息,说起来,这位女儿可比师姐还美得多。
想到心中的计划,计无后的神情更显阴祟诡谲。
卓沐风不知道这个变态在打什么主意,笑道:“你当然要跑,我义父是三江盟主巫冠廷,除非你不怕他。”
听到这话,计无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卓沐风。
卓沐风笑得更有恃无恐了,就像一个浑不知大难临头,还企图以背景压人的二世祖:“你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陪我义父来的,他见我久久不回,必定已经来寻找。你不想死的话,最好乖乖放了我。”
这话透着一股子无脑的味道,都让秋容裳无语了。心说人家杀了你,立刻远走高飞,你义父再神通广大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吧?人家放了你才是自寻死路。
原本秋容裳还想救救卓沐风,不愿意牵连无辜,谁知这位卓师兄如此鲁莽,拿话生生堵住了自己的生路。
“哈哈哈……”计无后也是一阵狂笑,笑得前仰后合,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深深地看着仍一副神气模样的卓沐风,这怕不是个愣头青吧。
计无后笑道:“巫冠廷我倒是知道,听说武功很高,有机会可以切磋一下,可惜就是眼光不怎么好。”
卓沐风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眼光不好?”
计无后:“天下英杰何其多,独独选了你做他的义子,这眼光能好到哪里去?”
此话一出,卓沐风一脸倍感羞辱的神情,大怒道:“混账东西,你胆敢侮辱我义父,我与你不共戴天!”
情势紧急,可秋容裳硬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娇喝道:“卓师兄,求求你少说几句,快向计大侠认错饶命吧!”
卓沐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吧,大笑道:“我向他认错饶命,做梦。”
“是吗?”
计无后动了真火,他打算让卓沐风吃点苦头,然后一点点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折磨至死,身形一闪,单掌抓向卓沐风的手臂。
凶猛却凝练的掌风袭来,卓沐风不甘心受制,早已蓄势待发的七彩剑气萦绕在四周,可他震惊地发现,剑气竟无法催动。
在计无后的绝对内力压制之下,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地灵榜与天星榜前列的巨大差距,几乎不可弥补。
眼中狞色一闪,眼看计无后要擒住卓沐风,而卓沐风无路可退,一簇簇剑气忽从侧面激射而来。
计无后起初并不在意,另一只手运功挥震,意图将之震碎。谁知剑气居然连绵不绝,或许单一的力量不够强,但胜在数量够多,硬生生逼得计无后抽身后退,失去了捉拿卓沐风的最佳机会。
而卓沐风则瞅准时机,疯狂拉开了与计无后的距离,琥铂神剑抵在前方,凝神冷视的同时,大出一口气:“苏大姐,你再不来就见不到小弟了。”
在卓沐风的后方,飘然落下一位素衣女子,领如蝤蛴,腰如扶柳,身材极其婀娜曼妙,气质更是清冷如雪。连带着那张平庸的脸,都多了几分特别的魅力。
当她的视线看向计无后时,居然令计无后生出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先前卓沐风的站位,恰好能看见迷雾,因此发现了从迷雾中冲出的苏栈雪,为了拖延时间,并且尽可能转移计无后的注意力,他才故意表现得嚣张无度。
这次真的好险,只差一点而已。纵然卓沐风防御力惊人,单凭他自己,只怕也很难躲过计无后的追杀。
“姑娘是何人?”计无后心中有火,但苏栈雪的姿态太淡定了,淡定得让他生出谨慎的心理。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苏栈雪脚尖一点,如没有重量的轻烟般冲了出去。手中剑出鞘,随着她的快速挥动,一道道剑气斩向计无后,竟给她制造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计无后的轻功十分惊人,从之前他诛杀玉寰楼武者便能看出来。
面对密密麻麻的剑气,计无后闪转腾挪,他的身体像是一条蛇,软若无骨,每每做出各种让人不可思议的扭转动作。
生怕剑气会伤到秋容裳,计无后冲了过去,企图先将秋容裳带走。谁知苏栈雪像是早有所料,横档在前的剑气骤然密集起来,如果之前是倾盆大雨,此刻便是冰雹天降,威力和数量都提升了一截。
计无后脸色大变,在受伤和救人之间,他下意识选择了保全自己。
剑气涤荡过秋容裳,卓沐风有些不忍去看,没曾想剑气消失之后,秋容裳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在她身边则是苏栈雪。
“这是什么剑招?”计无后心中大惊,他刚才甚至没看清苏栈雪是如何移动的。
不给他考虑的时间,苏栈雪人剑合一,剑化流光,数十米距离被无限拉短。这等剑速,几乎只比武功大进的展白弱了一筹。
好在计无后也不是一般人,愣是给他反应过来,一路暴退向后,在虚空中拖出了一长串模糊的虚影。虚影被一道白色剑光穿透,最终二人在海面上碰撞。
咣当一声!
澎湃的气浪上下翻卷,压得二人下方二十丈范围的海面下沉了一截,四周被抬高。紧接着气浪呼啸向外,下沉的海面宛如弹簧般冲起,形成一道二十丈直径的水柱,上升了足足三丈才轰然爆溅,化成一片朦胧水雾。
水雾内,响起一连串银瓶落珠的交击声,伴着一圈圈异色内力,不断游移,不断制造出新的水柱和雾气。
这还是分别数年之后,卓沐风第一次看见苏栈雪对敌出手。
那一夜对方用剑气戏弄他时,他便知这女人的武功今非昔比。但此刻才知道,对方的进步幅度竟是如此之大。
曾经的苏栈雪,只能勉强力压地灵榜第三十七位的苗重威,而今,居然与天星榜前列级别的计无后打得有来有回。
都说东周三大公子独领风骚,乃青年一辈无可置疑的王者。可是与眼前的女人比起来,三大公子又算什么?
这才是天纵之资,不世奇才。卓沐风要不是有权柱值加成,怕是早被苏栈雪甩到天边去了。
“愣着干什么,快走!”
最初的愣神过后,卓沐风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抓住秋容裳的手臂,硬拖着对方往迷雾方向冲去。
“卓师兄,放手,那位姑娘……”秋容裳试图抗拒。
“我们留着才是累赘,只会拖累她,会不会武功?”卓沐风一边拖着她跑一边问道。
秋容裳歉然地低声道:“不会。”下一刻,她尖叫一声,却是人被卓沐风拉起,掠向了茫茫海洋。
为了逃命,卓沐风可谓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拖着一个成年人,双脚踩着海面,如履平地般往前疾行,将追命十一腿施展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计无后似有所觉,往卓沐风这边追来,但每次都被苏栈雪以剑气逼退。计无后气得哇哇直叫。
这年轻女子的实力明明不如他,奈何身法不在他之下,战斗技巧和应变更是他生平仅见,远战摆不脱剑气,近战又发挥不了优势,计无后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一仗。
来到迷雾的边缘,卓沐风倏然停步,转身运功大叫道:“苏大姐,我们安全了!”
苏栈雪什么都没说,但卓沐风却能一下子领悟她的用意。他知道眼下的方式,就是对苏栈雪最大的帮助。
当然,如果苏栈雪不敌对方,那么拼着一死,卓沐风也会冲回去。无关乎理不理智,只因他无法抛弃一个为了救自己而身陷险境的女人独自偷生,这是底线。
苏栈雪没让卓沐风失望,在喊了一声之后不久,便朝着迷雾掠来,身后是气到怒吼却怎么都追不上的计无后。
朗笑一声,卓沐风带着呆愣的秋容裳一头扎入了迷雾中,很快被拖入旋涡。脑中记起出来的路线和方法,这次进去自然需要反向记忆,这难不倒卓沐风。
一阵颠簸之后,他抱着早已昏迷过去的秋容裳,顺利回到了平静的旋涡中心,并一路游到了小岛之上。
将秋容裳放置在一旁,卓沐风站起来,紧张地眺望着海面,可是久等没有苏栈雪的身影,不由疑惑起来,难不成之后发生了变故?
他心系苏大姐的安危,再也等不下去,又准备跳入海中。
“你干什么去?”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卓沐风豁然转身,才发现苏栈雪完好无损地站在十米之外,不由大喜道:“苏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栈雪幽幽地看他一眼,答道:“在你之前。”
第五百七十五章 秋师妹委屈几日
卓沐风长长吐出一口气,用手捂了捂额头,旋即放下手,苦笑道:“拜托下次你打声招呼好不好,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刚才他的心一直悬着,在迷雾外看见苏栈雪游刃有余,又不想成为她的累赘,才先走一步,还以为对方出了意外。
苏栈雪的眼神在月光下有些幽邃,过了片刻,才冷嘲道:“我还需要你担心?”这口气有点冲,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卓沐风道:“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当然会很担心你。刚才是我先逃了,如果你是因为这一点而生气,好,我保证,下一次你遇到危险,我一定拦在你身前,让你先逃。”
见他神情认真,苏栈雪动了动嘴巴,最后说道:“只怕你永远没这个机会。”转身走远。
“喂,你看不起人是不是,有本事把话说清楚。”卓沐风在后方叫嚷,可惜雪姑娘根本不理他。
这女人就是这点不好,嘴巴太毒太狠,不知道给人留面子,难怪总是独来独往。估计也没几人受得了她。
卓沐风忿忿想道,目光一瞥间,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个人。刚才太担心苏栈雪,以至于忽略了秋容裳。
这妮子呛了很多海水,生生晕过去了。
卓沐风蹲到她身旁,摇了她几下,没有丝毫动静,所以这情况是不是要做人工呼吸?
摇摇头,卓沐风运功于掌,隔空轻按秋容裳的腹部,往下一压,一股股水便从秋容裳的嘴中涌出来。
那对宛如蒲扇的超长睫羽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一双倒映月辉的颦颦杏眼,满是迷茫地看着夜空。
眼珠转了几下,待发现近在咫尺的男性脸庞,秋容裳吓得尖叫一声,撑起身体拼命往后退去,动作倒是挺敏捷。
卓沐风揉了揉耳朵,站起身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放心吧,我想对你做什么,也不用等到现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秋容裳的容貌不在巫媛媛之下,气质则与巫媛媛迥然相异,大有春花秋月,各擅胜场的意思。
不过卓沐风不至于贪得无厌,一个巫大小姐已经让他吃不消了,他还没渣到见人就爱的地步。
秋容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信完好无损,又见卓沐风一脸正气凛然,想到对方此前连续两次仗义出手,不觉为自己的多疑而惭愧,红了红脸道:“卓师兄,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卓沐风摆摆手:“不谢,只要你别怀疑我对你居心不良就好。”这话让秋容裳的脸更红了一层,双手绞着衣袖,有些不安。
多看了对方一眼,卓沐风疑惑问道:“秋姑娘怎会来南海?”
秋容裳正愁怎么感谢对方,闻言连忙道:“我来看我的娘亲,她在多年前回到了宗门,便一直待在南海,我每年都会来看她一次。”
卓沐风对秋越的家事并不了解,貌似江湖中也没有太多传闻,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人敢乱传,又问道:“令堂是哪个宗门的?”
这厮想起自己差点被计无后弄死,心中充满了愤慨,已经在打听对方的来路了。
小姑娘哪知道这些,毫无心机地答道:“落雁宗。”
卓沐风哈哈一笑:“好名字,沉鱼落雁,看来贵宗一定出产很多美女了。不知位于何方,有机会卓某想去拜访一下,说不定还能喜结良缘。”
这人怎么这样,一点都不尊重。秋容裳暗暗嘀咕,不由绷了绷身体,站起来捋了捋鬓边的秀发,低声道:“在南海的南边。不过卓师兄还是不要去为妙,落雁宗高手云集,门规极严,外人擅闯没有好下场的。”
卓沐风笑了笑,明显是没有听进去。
秋容裳暗叹一声,她可不想因此害了对方,瞅了这厮一眼后,低头道:“如果卓师兄有意思的话,我玉寰楼也不乏姿色出众的师姐妹,容裳可为你介绍。”
虾米?
一听这话,卓大官人差点喷笑出来,这丫头是真的单纯还是在消遣老子?按理说,以秋越的身份,不至于把女儿养成这样吧?
卓沐风搓搓手:“你说的是真的吗?”
秋容裳红着脸点头,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大恩吧。
卓沐风:“那真的拜托你喽,我喜欢温柔善良一点的女孩子,个子最好不高不矮,声音要好听,最好带点天然的体香,头发一定要及腰长,你们玉寰楼有没有符合条件的?”
听他立刻进入正题,秋容裳惊得抬起头,又见他满脸猴急,仿佛恨不得马上和那群师姐妹见面似的,秋容裳顿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虽然想报恩,可她也不想害了那群师姐妹,遂低声道:“那倒是没有。”还是绝了这人的心思吧。
谁知这厮黏上了,略作遗憾道:“没有吗?那也行,其实我对姑娘的要求不高,能满足以上两个条件的也就知足了。”
“啊?”秋容裳眨了眨眼睛,显得猝不及防。
卓沐风:“该不会连满足两个条件的都没有吧?秋师妹,看来你不够诚心哦,分明就是不想给我介绍,糊弄我而已。”
“不不,不是这样。”
秋容裳当然没傻到承认,不管怎么说,对方终归救了自己一命,总不能当面让人难看,只好十分勉强地说道:“那行吧,等回到玉寰楼,我便给你找找,到时再通知你就是。”
这样总能应付过去了吧。
谁曾想,这家伙还不放过,补充道:“那就一言为定!毕竟事关我的终身大事,到时我就等在玉寰楼外好了,也方便秋师妹随时通知我。咦,秋师妹,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秋容裳也算见过很多人,但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真把师姐妹介绍给此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二人就这么‘达成约定’了。
秋容裳望着海面,忽然想到了惨死的周长老等人,心情变得无比低落,一滴滴泪水滑落眼眶。
见状,卓沐风倒是有点相信这姑娘是表里如一的。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索性便回了山洞内睡觉,反正这里没外人,不会有危险,让她发泄一下情绪也好。
一觉醒来,卓沐风正打算去洗漱,却发现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窝在山洞的一侧,头埋在双腿之间,貌似睡着了。
“秋师妹?”卓沐风连喊了几声。
被他的声音惊动,秋容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妆容半毁,但依旧清丽绝伦的小脸,几咎头发还贴在脸上。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似乎才想起自己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竟暴露在了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面前,羞臊得脸如火烧,慌慌张张站起来打算跑出去。
“昨夜没好好休息吧,去里面睡一会儿。”卓沐风指了指洞内他自己搭建的小木床,随后走出了山洞。
秋容裳当然不可能去睡这少年睡过的地方,好在对方出去了,她便又坐回地上,靠着洞壁,没一会儿再度沉沉睡去。
这一天对秋容裳来说,是极不适应的,没有珍馐美食,没有温暖的被窝,只有一座荒凉的小岛,一位让她说不出感觉的少年,还有一位冷得让人退避三舍的女子。
不过那少年的心肠挺热,主动招呼她去吃东西,也许是太饿了吧,她竟吃完了整整三条烤鱼,幸好比那位冷面女子少一条,不至于让她太丢脸。
吃完后,她又对冷面女子千恩万谢,奈何对方不睬她,径直离开了。卓沐风也去了树林里修炼,秋容裳只好一个人逛着小岛,却不敢走远。
她孤独地坐在海边,双臂搁于膝盖,下巴点在双臂上,任凭海风吹拂,眼泪滚滚直流。
她好想家,好想那个只知道门派大事的父亲,至少对方是真的关心她,从来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换成是母亲,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也一定会派人来救她的。
可大海茫茫,关心她的人根本不会了解她的现状,她亦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接下来的日子又该怎样过。
“呜呜呜……”秋容裳咬着嘴唇,哭得凄凄惨惨。一直坐到黄昏时分,她哭得眼睛涩了,嗓子也哑了,这才垂头丧气地返回了山洞,至少那里有人说话吧。
一进山洞,不意发现那个卓沐风正在忙碌,察觉到她的动静后,头也不回地说道:“稍等,马上就好了。”
只见他用藤条飞快绑了一个结,便将刚做的一个小木床推到了一旁。小木床的表面被他削得很平,看起来极为干净牢固。
不仅如此,他还用自己包裹的布,装了一大袋藤条,最后做成了一个简易的软枕,放在小木床上,朝秋容裳笑道:“能力有限,将就一下吧。这几日计无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出去看看,兴许能找到载你离开的船。”
他又指了指一旁的木质牙刷和木盆:“这也是新做的,至于洗涮用的末粉,我这边都有,秋师妹委屈几日。”
瞧他灿烂的笑容,秋容裳再看看四周的东西,鼻子一酸,捂住了嘴巴,刚刚在外头堆积的寒意,在这小小山洞内似乎驱散了很多。
第五百七十六章 终悟
“秋师妹,不用那么感动吧,说不定我是别有用心,故意想接近你哦。”见秋容裳哭得稀里哗啦,卓沐风有点无奈,一脸坏笑道。
秋容裳抽抽噎噎了一阵,意识到自己又丢人了,擦干眼泪,红着脸小声道:“谢谢卓师兄。”看那规规矩矩的样子,搞得像是受气小媳妇似的。
堂堂天下十美之一,秋越的独生女,论身份和姿色皆不逊色于巫媛媛,结果没有半点巫大美人的高傲气场,反倒带着楚楚可怜的韵味。
卓沐风也不忍捉弄下去,便说道:“一个人待在孤岛上,肯定很无聊,找点喜欢的事做吧,熬几天也就过去了。”
秋容裳没有点头,只是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不过卓沐风也没办法,他不可能为了对方荒废自己的时间。
对他来说,三个月后的风云大会,充满了未知的挑战和惊险。
届时别说潜在的对手,怕是所有人都会拿他和三大公子作比较,他不想出风头,可也不想显得太逊色。
从早到晚,卓沐风一次次挥动剑身,树林里的木桩被他毁了一根又一根。数以万计的重复训练,令他的肌肉熟悉了这个动作,对于力量的掌控亦在潜移默化地进步着。
以至于后来,即便在睡梦中,他都能轻易使出挥击的动作。
秋容裳经过那夜之后,也渐渐接受了现实。小姑娘涉世不深,但适应能力却不弱,也许是岛上的另外两人并不复杂,并且对她没有恶意吧。
她还是会孤独地坐在海边吹风,似乎等待着哪天奇迹发生,会有船只过来迎接她。但偶尔几次,卓沐风从树林出来后,却发现秋容裳在跳舞。
她的身段极其出色,比例极佳,舞姿更是出人意料的优美,蹁跹跃动之间,长袖飘动,衣袂旋荡,轻灵婉约。
每当这时,她脸上总会绽放出发自真心的柔媚笑容,仿佛忘记了所有的不快。
当一曲舞完,见到卓沐风后,小姑娘又会习惯性地脸红,被调侃两句,便禁受不住地飞快跑开。
一直跑得气喘吁吁,回到山洞内,想到那个没正经的卓师兄,小姑娘又会笑起来。
她发现孤岛的生活也不是那么无趣。
除了一开始不习惯之外,后来接触下来,那个卓师兄分明只会嘴上占点便宜,其实却是个大好人。
他会贴心地给自己制作生活用品,会根据自己的口味,调整鱼的生熟程度。在自己无聊和寂寞时,还会故意说些笑话,虽然有时候,有些笑话让她脸红耳赤。
但她深信对方真的是个好人,还有那位冷面姑娘,看着可怕,不爱说话,却也从来没有欺负过自己。
最重要的是,从这两人身后,她感受到了一种真实,一种不屑于伪装自己的真实,这种感觉让她很轻松,也很安全。
渐渐地,因为这对奇怪的组合,特殊的环境,莫名让秋容裳也放下了过去努力维护的伪装和矜持。她变得很活泼,会开些玩笑,有时还敢反呛卓沐风。
她吃东西不再一口一口小嘬,也会偷偷脱下鞋子,学着卓师兄的样子,独自在岸边光着脚奔跑,又或者翩然起舞。
郁闷时,想起卓师兄的话,她也会偷偷观察四周,然后双手做喇叭状,轻轻对着大海喊上几声,似乎把心中的不快和愁苦也一起喊了出去。
在秋容裳十八年的人生中,她一直循规蹈矩,从来没有试着这么放松过,肆意过。除了心中想念双亲之外,她竟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而每到夜晚,这是秋容裳最期待的时刻。
三个人总会聚在篝火旁,她便可以与卓师兄聊着很多有趣的话题。而雪姑娘则静静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着美食。
她很多次去借机搭话,雪姑娘总是不理不睬,但不知怎么的,秋容裳一点也不在意,不生气。
“秋师妹,不如你给我们跳一段吧?”这天晚上,谈兴正酣,卓沐风突然嬉笑道。
秋容裳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提这个‘过分’的要求。需知在玉寰楼,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她都是在云海岩起舞,唯有爹爹等少数几人见过。
卓沐风一脸失望道:“我算是你的朋友吧,雪姑娘还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你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吗?那就算了。”
见他如此,秋容裳有些害怕他误会,又见雪姑娘依旧吃着东西,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心说卓师兄和雪姑娘对自己有大恩,再说这段日子,大家都很熟悉了,又何必故作矫情?
于是秋师妹咬了咬牙,说道:“卓师兄和苏大姐可不要笑我。”
卓沐风抚掌道:“秋师妹的舞技高超,欣赏还来不及呢。”
站起身,秋容裳走到了一边,面朝着漆黑的茫茫大海,微闭眼睛,似乎要让自己忘记一切。随后在海风中,她摊开双手,脚尖踮起,身体轻轻旋转起来。
她及腰的柔长黑发,随着舞姿和海风,不成规律地拂动如涛。她忽而跃起,忽而低伏,忽而折腰。月光投注在海面上,而她的身影却被月光所折射,在满天繁星下如一位绝世的精灵。
她渐渐没有了紧张,脸上焕发着一种奇特的光彩,沉浸在舞蹈之中,一举一动皆透着无与伦比的惬意与舒缓。
篝火旁,卓沐风望着这位天真的少女,嘴中忽然哼起了一种雪姑娘从未听过的调调,最后竟奇妙地与秋容裳的舞姿达成了和谐。
那一句句歌词,也飘荡在这宁静的夜色中,飘荡在秋师妹的笑容里。
“我们的世界太多纷纷扰扰,忘了哪里才有最真的微笑。
纵然有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人生短短何必自寻苦恼。
春花和秋月一样都是最好,才知道天下无双多难找。
……
这世界真爱多难找,烦恼一旦抛。
只想要和你一起快乐逍遥。
庸人自扰是最可笑。
恩怨皆可抛。
对酒当歌共看那云淡天高,就这样一直到老。”
当秋容裳缓缓站定时,卓沐风亦停止了哼唱。秋容裳回过头,视线越过篝火,笑道:“卓师兄,谢谢你。”
卓沐风道:“我要谢谢你才是,让我和苏大姐欣赏到这段天下无双的舞姿。”
秋容裳嗤笑道:“那我们打平了。”
卓沐风点点头,看向一旁冷漠的雪姑娘:“我说苏大姐,人家秋师妹卖力表演了这么一段,你就没点表示吗?”
雪姑娘扔掉手中的鱼骨,站起身,朝外走去,走了几步,轻轻说道:“跳得不错。”迈步走远。
“切,装什么冷酷?”卓沐风一脸不屑。
而秋容裳却笑得好美好美,美得令月色都自惭形秽,不敢照在她的脸上。
她想,即便过去十年,二十年,甚至到她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她也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夜。
她好高兴有人能够让她不用顾忌重重身份标签,展现自我,也好高兴这份真我,得到了那两个人的认同。
日子还在继续。
卓沐风听从雪姑娘的建议,在木排上装了许多组木桩,然后带着好奇又忐忑的秋容裳,一路驶向了迷雾和旋涡。
在旋涡的剧烈颠簸之中,卓沐风一手抓住惊慌失措的秋容裳,另一只手则挥击长剑,随着风云大会的日期越来越近,卓沐风希冀能有所突破。
咣,咣,咣……
剑身拍在第一根木桩上,却因为旋涡的作用,导致卓沐风的力量失去控制,轻易把第一根木桩震碎。
他又将目标转向另一组,再度失败。
第三组。
第四组。
……
很快来到最后一组,这次木排旋转之下,卓沐风一剑拍出,第一根木桩安然无恙,第二根木桩却突然四分五裂。
成功了?!
卓沐风蓦然大喜,可他很快清醒过来,知道刚才只是巧合,而且因为过程太快,导致他无法记住那种感觉。
不过没关系,既然能碰到一次巧合,就能碰到第二次,第三次……他迟早都能抓住,一举迈入更高的境界!
秋容裳似乎能感受到卓沐风的喜悦,双手抓着对方的手臂,也跟着露出开心灿烂的笑容。
过了那么多天,计无后应该仍未找到进入旋涡的方法,也不知是不是放弃了,至少迷雾外并无他的身影,但也没有来往的船只。
那天的两艘船,早已不知了去向。
“秋师妹,看来还需要等等了。”卓沐风歉然道。
秋容裳:“没关系的,要不是害怕爹娘担心,我很乐意在小岛呆上一段时间。”
之后秋容裳没有同行,卓沐风每天都会驾着木排冲入旋涡,苦苦寻找那种触之可及的感觉。
他太投入,也太迫切了,甚至一度有好几天不曾回到小岛,就在旋涡中颠簸苦思,右手无意识地挥剑。
在一次次的尝试中,他总算又遇到了成功的情况,并且不断积累成功次数,从中揣摩自身力量的运转和变化。
得益于天下无双的记忆力,这种方法对卓沐风的效果意外地好。
某一天清晨,太阳刚刚露出半个头。
木排漂回了中心,在木排上站了一夜的卓沐风,缓缓睁眼,阳光照入眼眸的瞬间,他福至心灵,右手一剑拍出。
磅!
第一根木桩丝毫不损,第二根木桩裂成了十几块,崩飞溅落到了海面上。
第五百七十七章 秦姨,请你自重!
就像一个开关被打开,卓沐风维持着拍剑的动作,脑中则收集着刚才所有细微的感觉,过了好半晌,继续挥向另一组木桩。
这次失败了。
到了第三次,第二根木桩被震动,但没有分裂。
卓沐风知道,自己距离捅破那层窗户纸已经很近了,只差一点点。可木排上已经没有了木桩,若无法将这股领悟付诸于行动,很可能功亏一篑。
正当他急躁不安时,一艘小船飞速射来,雪姑娘站在船上,手一挥,内力卷起船上的木桩,精准地矗立在卓沐风身前。
低喝一声,卓沐风将所有的情绪,收获,尽皆融于这一拍之中。
磅,磅,磅……
涟漪浮动中,在木排四周,漂浮着一块块裂成不规则形状的木条。
雪姑娘送来的六组木桩,在顷刻间被卓沐风打散,唯独每一组的第一根木桩,完好无损地立在木排上。
隔船相望,卓沐风的嘴角一点点咧开,最后化成了张扬肆意的大笑声,笑够之后,一脸讨赏地说道:“苏大姐,我成功了!”
纵观东周地灵榜高手,掌握大成卷风暴的亦不足双手之数,而且大多是修炼多年的老年或中年一辈。
二十岁便掌握此境,不说绝无仅有,但在近百年之内,却独此一家。当然,是在不知道苏栈雪年龄的前提下。
卓沐风兴奋得难以自抑,谁知苏栈雪只是淡淡道:“五个月,还不算很笨。”
小船掉头,射向了无忧岛,身后是卓沐风气急的大叫声,似乎无法忍受她的冷淡。而在卓沐风看不见的地方,雪姑娘的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了解了这个家伙。
不算很聪明,但毅力很强,而且很好胜。他说想要领悟卷风暴,才不断进入旋涡,但雪姑娘却觉得,这厮只是不甘心第一次冲击旋涡的失败,想要证明自己而已。
在卓沐风不知道的时候,她曾许多次跟在后面,看着他一次次被旋涡撞翻,没入海中,又一次次继续冲击,锲而不舍。
她不知道那一次成功之后,这厮是什么表情,但可以想象,一定很得意,说不定还想着向她炫耀。
也正是因为不放心对方,她才能及时冲出旋涡,救下了他和秋容裳。
不知道算不算双喜临门,成功领悟了大成的卷风暴之后。卓沐风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秋容裳,后者自然是连道恭喜。
之后休息了半天,卓沐风便秉着信守承诺的原则,再度驾驶木排冲出了旋涡,想看看附近有无过往的船只。
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远远地,竟真的出现了一个黑点。卓沐风生怕与计无后有关,迅速躲入了迷雾中,只露出半个头。
等距离接近了,他才发现那是一艘很大的船,足有二十多丈长,六丈多高,船体无论是规模还是装饰,都十分气派,明显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挂在桅杆的船帆之上,竟还绣着一个大大的蓝色‘乐’字。
起初卓沐风还不明白,直到他看见了站在甲板前沿,被一群人所簇拥的美妇。
那美妇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玄色长衫,外罩白色坎肩,由于海上风大,吹得她衣袂飘飘,耳边的两颗墨绿宝坠亦左右摇晃,闪动得那张俏脸熠熠生辉。
她的美貌固然不及巫媛媛,秋容裳,但也堪称是万里挑一,从骨子里透出的成熟风情,却完全不是两个小姑娘所能媲美的。
大船与卓沐风相隔数十米,从一侧驶过,使得卓沐风认出了这个美妇的身份,竟是姑苏城颂雅乐府的管事人,秦可情。
上次他和张老去颂雅乐府找胡莱,此女曾亲自出来招待过。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亦在巫府碰见过此女,对方时常去找苗倾城叙话,彼此关系极亲密。
好好的姑苏城不待,她怎么会来南海?
船上的人似乎也对眼前的迷雾很好奇,在秦可情耳边说了什么,但秦可情看了几眼后,摇了摇头,航船便停下。
几名水手跳下了船,往迷雾中游来,可想而知,那几名水手全都遭了秧,被旋涡扯入了深处,张口大喊救命。
船上的人一见不妙,立刻又有几名高手飞掠而下,但他们的情况没有好到哪里去。连巫冠廷那等大高手都不敢轻涉此地,这些人又算什么?
众人皆露出惊色。
秦可情立刻对着船楼喊了一声,就见一名长须挂到胸前的老者纵身而出,一口气横渡了二十多丈距离。
这等轻功,几乎不比巫冠廷逊色多少,这下子换成卓沐风大吃一惊了。
那名老者的武功十分之高,在迷雾外点水之后,宛如大鸟俯冲,双手伸出,迅快地抓住了其中两人,用力将他们甩出了迷雾之外。
不过力竭之后,老者亦不可避免与旋涡接触,他本欲再度借力,没曾想以他的绝强功力,居然也摆脱不了旋涡的力量,被拖入其中。
老者面露惊慌之色,不过到底是大高手,在被旋涡冲到另外几人的附近时,立刻伸出手,又将这些人扔出了迷雾。
但他自己却越陷越深,任凭如何运功都无法脱身。正当老者绝望之时,卓沐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鱼贯而出。
在他的巧妙掌控下,轻易潜到了老者附近,大喊道:“前辈,不要挣扎!”
老者见到卓沐风,不禁微愣,但也不至于怀疑对方欺骗自己,在卓沐风伸出手后,只沉吟片刻,便将手交了出来。
一番努力后,卓沐风带着对方游出了迷雾,双双冲到了船上。一群人立刻拥了上来,喊着司徒前辈云云。
“这次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了,司徒吉感激不尽。”长须老者没理众人,反而对着卓沐风拱手道。
卓沐风微微一惊:“前辈莫非是千寻断魂,司徒吉老爷子?”
千里断魂司徒吉,天星榜排名第十二,相传此人喜欢游荡江湖,寄情山水,怎地与颂雅乐府的人混到了一起?
司徒吉笑道:“区区贱名,倒是让少侠见笑了。”
“沐风,怎么是你?”一声惊呼,正是出自那位风情万种的秦可情之口。这位美妇从人群分开的通道中走来,一脸的诧异之色。
“见过秦姨。”卓沐风当然不会暴露无忧岛之事,随口就来:“几个月前,我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风云大会,便独自来南海闯荡。前几日正好被迷雾所困,刚刚摸索出一点办法,就遇到了你们。”
秦可情看看四周,有些不敢相信:“倾城放心你出来?”
卓沐风:“男儿志在四方,义母很支持我。何况卓沐风并非温室里的花朵,若身遭不测,也是天意如此。”
司徒吉大喊了一声好,他个性洒脱,觉得卓沐风刚才的话颇对他的胃口,加上有相助之恩,对卓沐风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周围人听说这就是名动东周的少侠狂龙,俱是好奇地看着卓沐风,神情各异。
秦可情自然不会让卓沐风和司徒吉傻站着,连忙吩咐下人带他们去换衣服,并命令众人各自散去。
这次来南海,她另有要事,因此见迷雾颇为奇险,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再让人去打探。
目光闪烁一阵,秦可情走入船楼,询问过下人后,便来到一处房门外,伸手轻轻敲了敲。
很快,房门打开,现出了卓沐风的身影。刚换掉一身破烂衣裳,并刮掉胡子的他,恢复了神俊清朗的模样,看得秦可情微微一呆,笑赞道:“沐风真是人间少见的英俊男儿。”
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大胆,言出无忌,卓沐风听得有点傻,过了半晌才尴尬道:“秦姨过奖了。”心中却揣摩着对方的来意。
不知怎么的,这个秦可情的笑容,莫名让卓沐风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请秦姨进去坐坐吗?”秦可情又笑道。
还能怎么办,毕竟是对方的船,总不好当面让人难看吧。卓沐风只好侧过身,等对方进去后,又关上了门。
转过身,却见秦可情坐在凳子上,水汪汪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见自己走近,亦不移视线。卓沐风这个大男人愣是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的无耻和大胆,突然碰到段位更高的对手,立刻一败涂地,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卓沐风想起之前几次在巫府碰见时,有意无意的,这女人也会偷偷观察自己,那时还以为是错觉呢。
这女人到底想干嘛,不会是看上了我,想老牛吃嫩草吧?卓大官人惴惴不安地坐在圆桌的另一侧,低头腼腆地问道:“秦姨,你有什么事吗?”
久等听不到回应,抬起头,就见秦可情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见他一副疑惑的神情,更是咯咯娇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趴在了桌子上。
等笑够了,她才用手绢擦擦眼角的泪,戏谑道:“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想法吧?”
被人说破心思,卓沐风难得老脸一红,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秦姨误会了。”
秦姨却笑道:“你没误会,我确实对你有想法。”
啊?
卓沐风被她的一推一拉给弄得手足无措,心说这女人虽然风情万千,一颦一笑迷死个人,可她和苗倾城是好友,是同辈,自己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卓少侠一脸正气凛然地站起,偏过头,语气冰冷道:“秦姨,我敬重你是义母的好友,请你自重!”
第五百七十八章 去天海门
本以为这么重的说辞,会让这美妇恼羞成怒,没想到对方不仅未恼,笑意反而加深:“我如果不自重呢?”
卓沐风哼道:“那就请你出去!”
顿了顿,貌似觉得态度不太好,语气又软化道:“秦姨,其实我这个人没你想的那么优秀,除了比别人英俊,比别人聪明,比别人温柔,真的就没有其他优点了,你到底看上了我哪点啊?”
秦姨笑得眉眼都弯了,然嘴中却说出一句令卓沐风脑子轰鸣的话:“我看上你对司空翼所做的事了。”
轰!
突如其来之下,卓沐风只觉得眼前一白,差点被这句话吓得冒出金星,身体亦震了震,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从暧.昧变得令他窒息。
卓沐风忍着发凉的手足,转过头,一脸自然地笑道:“秦姨,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秦姨挑了挑眉:“不明白吗?那我可以跟你义父义母说说,兴许你就明白了。”站起身欲走。
见状,卓沐风眼中掠过一抹杀机。刚要动,秦姨像是早有所料,淡淡道:“我死了,那个秘密自然会流传出去,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她微微抬起脖子,似乎要等着卓沐风来杀。
卓沐风冷冷地盯着她,神情数变,杀气几乎遏制不住,但僵持了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坐了下来:“胡莱背叛了我?”
对司空翼掉包之事,唯有他,巴龙,方小蝶和胡莱四人知道。而胡莱就在颂雅乐府,是最可能被攻破的点。
秦姨也坐了下来,笑意重新爬回到脸上,只不过在此时的卓沐风眼里,要多奸诈有多奸诈。
“你是说杜小康吧,放心,他并没有背叛你。只不过他刚刚加入颂雅乐府时,我就对他产生了怀疑。后来你来颂雅乐府密会他,也在我的监视之中。我便让人去查了你们,没想到顺藤摸瓜之下,居然被我撞破了秘密。”
秦姨啧啧感叹:“卓大少果然智计无双,不仅思虑严密,手下也是能人众多,竟然欺骗了整个江湖。如果不是知情,我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那个猥琐不堪的杜小康,居然精通刀圭之术。”
卓沐风越听血越冷,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居然一直都被另一帮人看在眼里,把柄随时被人掌控着。
更可怕的是,司空翼之事发生在一年多以前,对方时常进出巫府,却隐忍到了现在。
“你想怎样?”卓沐风咬牙道。
“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像你这么出色的年轻人可不多。秦姨一直都很欣赏你,所以想要与你合作,不会害你的。”
这话让卓沐风冷笑起来。对方说得好听,说白了就是威胁,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卫潢的感受,憋火得想杀人。
所谓一报还一报,这厮也没料到,报应会来得那么快。
卓少侠恨恨道:“你别做梦了,想让我为你做牛做马,不可能!就算你把事情捅出去,大不了我离开三江盟就是。”
秦姨倒了杯茶,端起茶杯,轻垂眼眸嘬了一口道:“既然这样,那你走吧。”
见她如此满不在乎,却又暗藏冷意,卓沐风反而被拿住了。主要也是他做贼心虚,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试探对方的底线罢了。
深知这美妇不好对付,卓沐风一脸可怜兮兮道:“秦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个小辈计较好不好?我前半生孤苦伶仃,好不容易遇到义父他们,真的不想因为一些事和他们产生隔阂。”
秦可情噗嗤一笑,笑不可抑地望着这个无耻小贼,刚才还凶巴巴的,现在没办法了,立刻装可怜博同情,还真是能屈能伸。
“你才多大年纪,已经过完前半生了?”秦可情话锋一转:“我说了,我不是想控制你,只是想与你合作。只要你答应,一切都可以商量。”
卓沐风无奈摊手:“我武功又不高,才智也不出众,哪里值得秦姨如此厚爱?”
秦可情忽略了他的话,笑道:“没办法,秦姨看你就像乌龟对王八,看对眼了。何况你身上还有一枚青云府主的乐府令。”
注意到卓沐风骤变的脸色,秦可情解释道:“放心,倾城没有说过此事,我命人去扬州城调查你,从飘柔夫人的一对儿女口中知道的。”
乐府令乃是三大府主的信物,执令便能调动一府之力,鲜少流传到江湖。但这不是秦可情看重卓沐风的最大原因。
真正让她看重的,是青云府主对卓沐风的态度,或者应该说,是卓沐风这个人本身。
随着资料的收集,秦可情不断刷新着对卓沐风的认知,她比很多人都清楚这个少年有多出色。
以至于她改变了一开始以秘密交换乐府令的想法,转而将主意打到了人的头上。得此人才,或许好处会比想象中更多。
连自己掌握了乐府令都知道,看来这女人做了万全的准备,卓沐风忿忿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秦可情:“颂雅乐府的竞争十分激烈,我如今是一城管事,但想更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你要做的就是暗中协助我,替我办一些事情,令我高升。”
看不出来,这女人的权力欲挺大,卓沐风冷冷道:“你还真是高看我!”
秦可情:“这些年我也算阅人无数,自然不会看错人。何况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不会涉及到三江盟。而且你若办的出色,我还可以运作一番,替你在官府谋个职位。你也知道,我颂雅乐府有官家的背景。”
“做官就免了吧,你不烦我就谢天谢地了!”虽然知道事情难以避免,可卓沐风就是气不过,话当然不会好听。
秦可情纵容一笑,忽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要对司空翼下手?”这是她怎么都想不通的事。
卓沐风冷道:“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他傻了才会把另一个把柄送给对方。
大概早知道不会得到答案,秦可情笑着摇摇头,起身走出去,到了门口,忽然站定道:“对了,接下来要去天海门一趟,你就与我一起去吧。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做事,不能拒绝,否则秦姨会生气哦。”
说罢,打开门扬长而去,气得卓沐风一脚踢翻了凳子。
屋内忽然多了一个人,就站在不远处。卓沐风转头看去,火气顿时消失,苦笑道:“苏大姐,你来多久了?”
“天爪?”苏栈雪问道。
虽然没头没尾,但卓沐风却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点点头:“那次的事是崔公公逼我的,我没办法。”
苏栈雪:“那你打算怎么做?”
卓沐风:“走一步看一步吧,杀了那女人也不是办法。苏大姐,我可能暂时不能回无忧岛了。”
无视了他歉然的神情,苏栈雪飘然掠出,等到卓沐风冲到窗口,竟已不见了她的踪影,还真是干脆利落啊。
唉!
叹了口气,卓沐风心情低落地倒回了床上。
……
天海门,位于南海深处的一座岛屿之上。
连绵的建筑耸立在岛屿正中间的高地,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丛林,站在建筑外部,能轻易俯瞰全岛,一旦有外来船只靠近,必定躲不过守卫的监视。
作为南海有名的顶级门派,天海门建派数百年,门主何仲荣更是南海鼎鼎有名的高手。其子何平,年不过四十,亦有着大高手级别的实力,可谓后继有人。
此刻的天海门,正处处张灯结彩,挂贴着大红灯笼和大红喜纸,门内的下人奴仆,来回穿梭不停,个个面带喜色。
原来就在前不久,门主突然宣布,少门主何平,将在不久后与其义妹何美晴喜结连理。
谁不知道少门主的义妹乃是天仙般的人物,少门主对她的情义,几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今终于得偿夙愿,自然要大肆操办一番。
天海门后院的一间楼阁内,二层。
白衣姐姐端坐在铜镜之前,她素来不喜欢化妆,但今日二姐叶琳琅琅却非要缠着给她化,只好无奈答应。
“三妹还真是美呢,化了妆之后,二姐都快不认识了,要是被大哥看见,一定会看呆过去吧。”叶琳琅琅稍稍后退,看着面前这张清莲一般绝艳的脸。
淡淡的妆容不仅没有掩盖白衣姐姐原本一尘不染的气质,更令她多添了几分梦幻之感,美得令同为女人的叶琳琅都吃惊,甚至生不出嫉妒的心理。
她脸上在笑,心中却在滴血,看着暗恋多年的大哥迎娶三妹,谁又理解她的痛苦。
白衣姐姐轻轻笑道:“二姐就别打趣我了。”
叶琳琅看了她几眼,忽问道:“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从今往后便是少门主夫人,三妹似乎不太开心?”
白衣姐姐低声道:“我也说不上来。大哥练功走火入魔,受不得刺激。门主和夫人都对我有恩,他们苦苦哀求我答应成亲,我……”
她也弄不懂心中的情绪,听说每个女孩子都期盼着披上嫁衣的那天,但为何她没有太多欣喜,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的怅然和愁苦。
第五百七十九章 猝不及防
一艘大船悠悠靠近天海门。
相距还有近百米,天海门主何仲荣已携着妻儿手下等,等候在了岛屿边缘。四周高手林立,谨慎防止意外的发生。
卓沐风虽然不甘不愿,可还是走出了房间,只不过站在人群的外围,没和秦可情这女人靠得太近。
目光扫向前方的岛屿,自然轻易看见了等候的人群,原本郁闷无比的卓沐风,骤然间心口一跳。
因为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何平和叶琳琅,这对男女怎么在此?
等等,天海门?
之前因为心情太差,卓沐风还没有细想,此刻却恍然惊觉,过去白衣姐姐曾经告诉他,她自从失去记忆以来,一直就住在天海门。
所以这两个天海门是指同一个地方?这样说来,自己又能见到白衣姐姐了?卓沐风的心情明朗起来,就像阴郁的天空中出现了太阳。
虽然脑中还会想起白衣姐姐与何平,叶琳琅逗趣玩乐的场面,可时过境迁,他终究还是愿意亲近那个心灵剔透的善良女子。
与她在一起,似乎会让人连烦恼都消失不见。卓沐风已经幻想着见到白衣姐姐时的场景了。
随着船舶靠岸,一行人陆续下船。
何仲荣带着人立刻迎了上来,只逡巡一圈,他便锁定了被人簇拥着,气度高贵雍容的秦可情,抱拳道:“这位便是秦管事吧,何仲荣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秦可情露出一丝娇媚的笑容:“何门主客气了,纵观南海,又有多少人能让何门主移步山门,是可情感到有愧才是。”
双方好一番客套,之后又为彼此做介绍,总之是气氛融洽。
卓沐风一直躲在人群后方,因为他不想让何平和叶琳琅发现自己,否则‘陆峻天’这个身份就会被戳穿,极可能引来二人的杀机。
他也不知道秦可情来此是干什么,按理说,以她的地位和实力,根本不足以让地位媲美巫冠廷的何仲荣如此客气。这其中必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看来有必要问问那个女人!
原本秦可情还想向天海门众人介绍卓沐风,毕竟这是她收服的一员爱将,很拿得出手,奈何左右看看,居然不见那厮的身影。
深知对方必定还是有所避讳,秦可情也就没有勉强,免得场面尴尬。
双方齐头并进,抬步走入了天海门。秦可情见四周挂满了红灯笼,贴满了大红喜字,随口笑道:“何门主,莫非贵门近期要办喜事吗?”
何仲荣哈哈一笑:“秦管事来得很巧,再过半个月,便是犬子的大喜之日,到时秦管事定要多喝几杯。”
秦可情望了何平一眼:“那可真是荣幸之至了,就是不知哪家姑娘有此荣幸,能得少门主相中?”
何平虽然年近四十,但因为内功深厚,保养极佳,看起来如同三十出头,身穿暗红色长袍的他,模样俊秀,一派不俗气质,闻言谦和一笑。
还未答话,面相更朴实的何仲荣已经笑道:“说来惭愧,那位姑娘正是犬子的义妹。”
秦可情哪里知道义妹是谁,但嘴上还是客套道:“想必那位何姑娘定是天仙一般的人了。”
孰不知人群后方的卓沐风,乍听到这句话,再见四周摇曳的大红灯笼,川流不息的忙碌下人,脸色瞬间发白,只感到大脑轰隆一声,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去。
何平只有两位义妹,看叶琳琅一脸沉默的样子,明显不是,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人了。
“白衣姐姐要嫁人了?”卓沐风喃喃低语。那个心性洁白无瑕,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踏的温柔女子,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只是未免猝不及防,快得让卓沐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不想承认,这一刻的内心是无比复杂的,既有震惊,有迷茫,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涩和嫉妒。
他想起了与白衣姐姐在隐村相处的片段,想到了那个女人在自己的插科打诨,故意逗趣之下无可奈何却又纵容的温柔宠溺。
他明知不该多想,不该贪得无厌,可在内心深处,未尝不曾幻想过与白衣姐姐在一起的可能。
但这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在满目的红色之中,结束在何仲荣父子得意的笑声里。
卓沐风的眼前,又浮现出刚离开隐村时,白衣姐姐听到何平与叶琳琅的动静时不顾一切冲出的身影,那一刻的自己该是被遗忘的。
他亦无法忘记白衣姐姐在那二人面前,所展露的从未对自己展露过的快乐与顽皮。自己是个可怜弟弟,而兴许何平才是她喜欢的人。
卓沐风闭上眼睛,轻轻摇头,嘴角溢出苦涩的笑意。他再没有心情去打量四周的场景,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木然地随着人流走去。
秦可情,司徒吉等重要人物,自然被天海门的人安排到了客厅内休息。而卓沐风等一干随行人员,则一律安置在另一处大院子里,有下人供应茶水糕点。
期间不断有人找卓沐风聊天,但卓沐风只是勉强应付几句,甚至答非所问。几次下来,众人也看出他似乎心情不佳,便没有再去打扰。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天海门的一位长老过来,领着他们去了客房。由于这次随行人员众多,所以每三个人分配一间房。
卓沐风也无所谓,等安排好后,其他人都对天海门很好奇,相约结伴而出。唯独他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房梁,双目失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夕阳射入窗内,刺得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忍不住轻哼一声。房门却在此时被推开,一缕香风盈盈而来,不断在他鼻中变浓。
他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秦可情的双目,她正站在床边,一脸疑惑地盯着卓沐风。
“有事?”卓沐风支起上半身。
秦可情瞅着他,笑容渐渐收起:“你似乎有心事?”
卓沐风哈哈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就是见到你不开心而已,没事你就走吧,别打扰我休息。”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秦可情却双手捋着裙子,坐在了床沿,盈盈望他:“沐风,如果是因为秦姨威胁你的事,那么很抱歉,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除此之外,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秦姨会尽量帮你。”
她很清楚,想得到一个人真心的帮助,最有利的武器便是感情。一般人不值得她做样子,但这个少年却不同。
卓沐风冷笑道:“收起你那虚伪的一套吧,没必要这样。”他又躺回床上,将后背对着秦可情。
沉默了片刻,秦可情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说道:“我特意让天海门的人,为你准备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就在东厢的碧竹院。”
见他毫无反应,秦可情只得关门离去。
等到夜晚时分,其他人都回来了,卓沐风不想待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便找到下人,询问一番后来到了碧竹院。
见到院中正在闲谈的秦可情和司徒吉,卓沐风对司徒吉露出了一个笑容,观察一番后,见唯有右侧的房间漆黑,便迈步走入。
“卓少侠怎么了?”司徒吉疑惑道。
秦可情久居人上,也是个心高气傲之辈,见卓沐风的态度如此恶劣,也难免有火,随口哼道:“也许是被人横刀夺爱了吧!”
司徒吉瞪大了眼睛。
而走入房间的卓沐风,乍听到这话后,双手撑住了桌面,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他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走向了漆黑的床板。
接下来一连两天,卓沐风都待在碧竹院里。他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缓和,每次见到司徒吉,都会与之喝酒畅聊,谈到兴奋处便哈哈大笑,唯独对秦可情爱搭不理。
今夜天海门为颂雅乐府的人举行了欢迎晚宴,卓沐风依旧没去。等到夜半时分,喝得半醉的司徒吉与秦可情联袂返回。
司徒吉将一坛酒搁在石桌上,笑道:“老弟,你这次不去亏大了,天海门的酒实在不错。而且老夫还看到了一位绝世美女哦。”
卓沐风心头一震,僵笑道:“要说绝世美女,眼前不就是吗?”
闻言,司徒吉看了秦可情一眼,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秦可情哼道:“你小子少来这套!老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司徒前辈也不用介意,那位少门主的未婚妻,确实当得起绝世美女四个字,丝毫不逊于巫家大小姐。今夜二人共进同出,举杯饮酒,可谓羡煞了旁人!”
卓沐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样说来,二人很恩爱喽?”
司徒吉点点头:“应该是吧,否则何姑娘怎会答应嫁给那位少门主?”
“那今晚没去,还真是很遗憾。”卓沐风笑了笑,举起酒坛子狠狠灌了一口,一拍石桌:“老爷子,你还没尽兴吧,我陪你再喝一轮。”
司徒吉竖起大拇指,欣然道:“就喜欢老弟豪爽的样子!”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轮番痛饮,看起来好不快活。然而身为女人的秦可情,天生就有敏锐的直觉,她越看越觉得不对。
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看了半天,只好摇摇头,自己去房间睡觉去了。
第五百八十章 桃林中相逢
这几日秦可情和司徒吉时常外出,据卓沐风估计,应该是找何仲荣商量事情去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却不太想知道。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等到婚宴过去之后,便离开这里。既然白衣姐姐做了决定,那么双方也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距离大喜之日还有五天,天海门格外热闹起来,每日都有大型船只靠岸,一批批人马被迎入门内。
作为南海有数的顶级势力,天海门少门主大婚,各派焉有不来之理?
除了收到请柬的顶级势力,超一流势力和一流势力也都主动差人送上了贵重的贺礼,随后识相地离去。
毕竟天海门占地有限,只会招待极少数的人。
一时间,南海各大顶级势力武者碰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老一辈的相互打趣,年轻一辈则暗暗比较,甚至为此还切磋了几场,当时博得满场彩。
秦可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结识众高手的机会,每日都带着司徒吉周旋在各派之间,早出晚归,弄得卓沐风很孤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距离大喜之日还有三天。
这天傍晚,司机突兴冲冲地跑回了碧竹院,拉着卓沐风就往外走,卓沐风自然连连推拒。
司徒吉道:“老弟,老哥哥我碰到了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他也是个嗜酒如命之徒。我向你介绍了他,他很想见见你,快随我去。”
卓沐风摆摆手,苦笑道:“老哥哥,我不太想出去。”他转身欲返回房间。
司徒吉吹胡子瞪眼,喝道:“我说老弟!你到底怎么回事,初见你豪情万丈,志在四方。似你这等人,本该是无所畏惧,坦然豁达才是。可你却整日窝在这小院子里,也不见外人,终日借酒浇愁,莫非老哥哥看错了你吗?”
脚步一顿,卓沐风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对方早已看出了端倪,原来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他装傻,以另一种方式开解他。
卓沐风鼻子一酸,转过身抱拳道:“多谢老哥哥。”
司徒吉叹道:“年轻人心里有事,我这个老头子不便多问。可人生匆匆百年,一切只是经历,又有何事值得老弟你如此挂牵?”
语气一转,爽然道:“就冲老弟你的救命之恩,若为酒,老哥哥愿为你取到人间佳酿。若为事,但说无妨,老哥哥定助你一臂之力。若为女人,嘿嘿,你要哪个?老哥哥为你抢来!”
这话听得卓沐风乐不可支,心里的阴郁,悄然消解了不少。原来朋友的真诚关心,比美酒更能消愁。
话说到这个地步,卓沐风再不答应对方,那就真的太不识相了,遂笑道:“无需酒,也无事,更不需要抢女人,能结识老哥哥,已是卓沐风最大的幸运。”
哈哈一声大笑,见他神情振作不少,司徒吉一把抓过卓沐风的手臂,拖着他离开了碧竹院。
走在水榭亭廊之间,不时便能看见来来往往的南海武者,男女老少皆有,或闲谈,或饮酒。天海门的下人奴仆则穿梭其间,忙碌不休,越来越有大婚的感觉了。
越过人潮,又来回绕弯之后,司徒吉领着卓沐风来到了天海门后山。这里一片幽静,只闻鸟雀空鸣,让卓沐风舒服了不少。
沿着山路往上,在翠林掩映之间,竟矗立着一座斑驳的古旧六角亭。
亭中坐着一面相清奇的绿衣老者,颌下的胡须也很长,只不过绑成了辫子,正摇头品酒,看起来比司徒吉还要放浪形骸。
“老米,我的小友来了。”司徒吉大老远便喝道。
绿衣老者睁开眼睛,扫了卓沐风一眼,手掌一翻,石桌上壶中的酒水便凝成了一道水柱,从壶口冲出,分别注入了另外两个小杯子内,刚至将溢未溢之间。
这份内力看得卓沐风暗暗咋舌,此老的实力,恐怕不逊色于司徒吉。
司徒吉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嚷道:“好酒,好酒。”
卓沐风当然不敢这么放肆,他先是朝着绿衣老者拱拱手,这才饮尽杯中酒,露了露杯底。
绿衣老者笑问道:“此酒如何?”
卓沐风:“单论酒的滋味,只能算一般,但因为是长者所斟,于我而言却值得上千金。”
“哈哈哈……”绿衣老者指了指司徒吉:“司徒,你这位小朋友的嘴巴可比你甜多了,你该跟他多学学。”
又看向卓沐风:“小朋友请坐,我与司徒皆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自在点才能做朋友。”
卓沐风本身不是什么迂腐之人,闻言乐得轻松,马上依言而行。绿衣老者再度用功力为二人连斟三杯,二人相继喝完。
这酒后劲十足,司徒吉四杯下肚,脸上已是潮.红一片,卓沐风却是面不改色。绿衣老者看得大喜,又用酒坛倒满一壶。
一杯接着一杯,不知不觉间,司徒吉已是摇摇晃晃,时而哈哈狂笑,时而又痛哭流涕,嘴里嘀咕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明显是醉了。
绿衣老者亦是头痛欲裂,但兴致越发高昂:“好,老夫本以为酒中无对手,没想到小朋友的酒量如此之大,你这个朋友老夫交定了。”
见他动作不稳,卓沐风本想劝他停止,他是越喝越清醒,可不想把两个老家伙灌醉。结果绿衣老者恨恨瞪眼,一副不喝就是看不起他的样子。
醉酒之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卓沐风只好听命,绿衣老者这才转怒为喜,没过多久,他直接瘫倒在了石桌之下,一旁的司徒吉还在又哭又笑。
卓沐风放下酒杯,走到亭边,望着远处满目飘红的建筑,心中的怅苦再度涌上心扉,且因为烈酒的催发,更加令他心绪难宁。
有些事,终究没有外人能够感受,自己的痛只有自己知道。
还剩三天,白衣姐姐现在一定很开心,等着嫁人吧?
她是否时常依在何平的怀里,满脸温柔地看着对方,享受着对方给予她的爱情滋味?是否会像世俗女子一般,对着她的情郎撒娇求怜?
卓沐风越想越烦躁,嫉妒啃咬着他的内心。他甚至有种冲动,想去找白衣姐姐问个清楚,可他又有什么样的立场?凭什么?
呆立了许久,转过身,见司徒吉还在发泄情绪,绿衣老者已然呼呼大睡。以司徒吉的武功,二人的安全当无虞。
卓沐风索性走出了六角亭,步行在茂盛的丛林之中。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希冀能排遣内心的忧苦。
走了不知有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桃林。
桃林之中,一白衣女子坐在某块巨石上,双腿并弯支撑着双肘,又以双手托腮,仅仅只是一个侧面,在阳光下已美得不可胜收。
她的皮肤雪白莹润,细腻光滑得令光线都无法停留。一头及腰黑发披散在背,又有两缕垂挂胸前,衬着圣洁完美的五官和气质,浑然不似红尘女子。
当看见她,卓沐风的心尖都在发麻,双腿泛起无力感,慌忙停住脚步,生怕制造出任何一点动静给对方听见。
他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以二人的情谊,对方大婚在即,他本该大方地走出去,说声好久不见,并送上真挚的祝福。
可即便理智再三提醒,双脚却像是被黏住一般移不开。也许是害怕泄露内心真实的想法,也许是害怕无法理直气壮,总之他胆怯了,退却了。
往日的无耻和肆无忌惮,却在一个曾经最纵容他,让他最爱演的女子面前,被击得溃不成军!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他不想像个小丑一样,再去通过那种方式接近对方,在明知对方心有所属的前提下。
两人一个坐着发呆,一个躲在远处凝望。往日的嬉笑打闹,恍若前生。
就这样痴痴地望了好久,久到夕阳快要下山时,一道脚步声打破了平静。卓沐风循声看去,嘴唇抿了抿。
春风得意的何平走向了白衣姐姐,招呼之下,白衣姐姐被惊醒,朝他露出一个嫣然笑容,并从岩石上站起来。
二人说了些什么,随后白衣姐姐便随何平离开了桃林。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知道还有另一个人在场。
“再见吧。”卓沐风闭上眼睛,朝那块岩石看了一眼,随后失魂落魄地返回了六角亭。
司徒吉和绿衣老者都已清醒,见卓沐风回来,忙问他去了哪里,卓沐风只说随意逛逛。二老邀他下山去进食。
但卓沐风什么都不想做,强笑着摇头,说自己还想再待一会儿,之后再去找他们。
二老对视一眼,司徒吉微微叹气,拍了拍卓沐风的肩膀:“老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说无妨。”
绿衣老者也表态:“老弟,我米开琼信得过司徒的眼光,而你的酒品又如此之好,今后便是我米开琼的朋友,任何事只需知会一声!”
卓沐风再度连道感激,却不说何事,二老见状,只能无奈相携离去。
枯坐在亭中,脑中思绪万千。等到卓沐风转醒时,发现天色已经漆黑,远处的建筑灯火通明,热闹得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
卓沐风想着该回去了,结果走着走着,又不受控制地走回到了那处桃林。
第五百八十一章 我要惩罚你
卓沐风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又会来这个伤心地,难道只是为了再伤心一次吗?又或者心中还存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痛恨自己此刻的优柔寡断,并在内心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今夜之后,他再也不会去想起白衣姐姐。
月色之下,桃林有些晦暗,丝丝缕缕的香味扑入鼻中,卓沐风却无心感受,只是走到了傍晚时白衣姐姐所坐的岩石前。
他纵身一跃数丈,飘然落在岩石上,学着白衣姐姐的样子坐下。远方的人声鼎沸传不到这里,他被死寂所包围。
正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仿佛又与白衣姐姐贴近到了一起,这种感觉令他又痛恨又留恋。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对那个相处并不久的女子,竟产生了如此浓烈的情愫。
……
一座精致的阁楼内,叶琳琅缠着白衣姐姐说话,尽管心中思绪纷乱,白衣姐姐却不善于拒绝别人,更何况还是二姐,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
这位二姐这段时间十分高兴,每日里都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祝福,仿佛自己和大哥成亲是她最期盼的事。
“三妹,今晚我们睡在一起吧。待过几日你与大哥成亲之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打闹一阵后,叶琳琅突然说道。
白衣姐姐脸色一红,在烛火倒映下,当真如彩莲花开,连叶琳琅这个女子都看得为之一呆,心中涌起浓浓的酸涩。
有了这样一个女人,大哥又如何看得上她这种‘庸脂俗粉’?
也许是出于报复,也许是为了发泄,叶琳琅扑到白衣姐姐身上,故意去逗弄她,二女很快在床上笑滚成了一团。
等到闹得香汗淋漓时,白衣姐姐才一把推开叶琳琅,却见二姐久久不见动静,支起上身,这才发现二姐正在咬牙垂泪。
白衣姐姐沉默了许久,说道:“二姐,其实你是喜欢大哥的吧。这段日子你并不开心。”
叶琳琅慌忙擦干眼泪,起身锤了白衣姐姐一下,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二姐只是为你们高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介意。”
白衣姐姐突然叹道:“我又怎会介意?其实在我心里,大哥和二姐才是最般配的一对。上次我问二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说只要一想起他,就会很开心,很期待。二姐,我对大哥并无那种感觉。”
“你……”叶琳琅发着呆。
白衣姐姐一脸苦恼:“门主和夫人苦苦央求我,我不想答应的,可夫人却以死相逼,我真的没办法。这段日子,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该怎么办?”
“不!”叶琳琅突然大叫起来,跳下床,冷冷地盯着白衣姐姐:“你必须嫁给大哥,你如果悔婚,你让大哥怎么做人,他会很难过的,不许你这么自私!”
白衣姐姐:“那二姐怎么办?”
叶琳琅惨笑起来:“我?我能怎么办,当然是看着你们成亲,然后一直陪着你们。三妹,不要胡思乱想了,嫁给大哥是你最好的归宿。”
也许是被白衣姐姐的话戳中了痛处,叶琳琅说完之后,便急匆匆下了楼,不一会儿便响起院门关上的声音。
白衣姐姐长长叹了口气,连二姐也不同意,难道她真的要嫁给大哥,然后在天海门度过一生吗?
她走到窗前,心绪始终难以安定。耳边听着前院传来的笑声,目光却倏然望向了在夜色中沉寂的后山,蓦然想到了那片桃林。
唯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到短暂的宁静,不用被这些烦心事打扰。
……
月影渐渐偏移。
已近子时。
岩石上的人影坐了很久很久,他嘴角露出一抹深刻的苦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此时此刻,白衣姐姐早已睡下了吧。
卓沐风望了残月半晌,轻声道:“姐姐,你怕是永远不知道,有我这个人曾经坐在你坐过的地方,等待着你的出现,可你终究没来。往后余生漫漫,你还会记起我这个人吗?”
再不甘也要离去了,他跳下巨岩,毅然往外走去。
咔嚓!
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死寂的桃林显得那样突兀。卓沐风心中一凛,第一反应是有人闯入,迅速运转了功力,以防偷袭。
但偷袭久久未来,等到的是更多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道越来越近,稍显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背后的人并没有露出杀意,甚至没有丝毫气息波动,就这样全无防备地走来。一缕似曾相识的幽香盈盈入鼻,令卓沐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回头。但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小弟,陆峻天?”声音宛如天籁,一如过去般温柔甜美。
僵滞了足足半晌,卓沐风方才转过身去,那张令日月失色的绝美脸庞,与记忆中并无任何差别,就在几步之外,只是双方的关系却再难回到从前。
“姐姐,好久不见啊,看来你我真是有缘,能在这里碰到。”卓沐风笑哈哈地说道,一派轻松自如,连他都佩服自己。
白衣姐姐张了张嘴,一种突如其来的剧烈情绪,潮水般淹没她。
没有人知道,那一次离开隐村,当她发现不见了陆峻天的踪影后,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时她才意识到,当自己迫不及待去找大哥和二姐,将那个自小孤苦伶仃的少年扔在原地时,对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她曾为此愧疚不安了许久,一度想要找到对方,向他表达自己的歉意。
隐村的那段回忆,时常萦绕在她脑海中,每次都令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的自责和悔恨便会加重。
到了后来,白衣姐姐已理不清自己的想法。她虽善良,可也不至于因为一个无意识的举动而折磨自己那么久。
还是因为,那个被伤害的人,是陆峻天?
叶琳琅告诉她,喜欢一个人只要想起他,便会很开心,很期待。她没有告诉叶琳琅,有一个人已经办到了。
可白衣姐姐不愿承认,亦羞耻于自己对陆峻天的某种情愫。
直到刚才,在她烦闷之时来到桃林,远远听见了陆峻天的自述,就像一记重锤,将她的心墙砸得裂痕密布,早已汹涌的感情趁势涌入,令她分外激动,欣喜。
二人默默对视,白衣姐姐脸上的绯红被夜色掩盖,说道:“是巧合吗?白天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有人躲在暗处,那个人是不是你?”
被发现了?
卓沐风尴尬得想钻到地里去,装傻道:“有吗?那我不太清楚。”
白衣姐姐气哼哼道:“我知道是你,别不承认了。”
承认又怎样,好证明你的魅力吗?
白衣姐姐又问:“你既然来了这里,为何不来找我?”
听她一副自己有错的样子,卓沐风心中不忿,笑道:“哪里敢啊,再过几日,姐姐便要嫁给天海门的少门主,将来便是门主夫人,高高在上,我这种人又怎么高攀得起!”
此话一出,原本还欣喜于见到卓沐风的白衣姐姐如遭雷击,脸色顿时煞白。
她这才想起还有这一遭,心中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一般,急忙道:“小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卓沐风打断她的话:“你要嫁给何平,难道不是事实吗?”
白衣姐姐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她不能昧着良心否认这个令她后悔的事实。如果先前只是烦闷,那么当此事被陆峻天亲口说出时,带给白衣姐姐的则是痛苦。
她不知如何辩解,何况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知道一个劲地掉泪,低头瘪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女人……明明是自己喜欢的,现在却哭什么,难道还有人逼她不成?
这个念头令卓沐风脑子轰隆一声。想到白衣姐姐刚才一系列的反应,还有傍晚时呆坐的模样,并不像是高兴,卓沐风的神色慢慢出现了变化。
他紧盯着白衣姐姐:“以你的武功,没有人能够逼你,所以是你自己愿意的,对吧?姐姐,恭喜你了,从今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我会永远祝福你的。”
话说完,他强逼自己狠心离去。
“不是!”身后响起尖叫,人影一闪,白衣姐姐已拦在身前,哭着解释道:“是门主和夫人,他们恳求我这样做,大哥练功走火入魔,希望我嫁给他,他受不得刺激……”
愣愣地听她讲完事情的经过,卓沐风心中的阴霾一下子烟消云散,整个人仿佛都轻快起来,连天上的残月都不再凄迷。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冲动:“那么姐姐现在哭什么?是害怕我误会吗?”
白衣姐姐点头如捣蒜。
“为什么怕我误会,而且急成这个样子?”卓沐风逼问道。
原本伤心的白衣姐姐,一下子被问傻了,有种秘密被戳破的感觉,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她天性羞涩,有些原因怎么说得出口,慌不择言道:“我,我没有急,也没有怕被你误会。”
“是吗?我不喜欢说谎的女人,姐姐,我要惩罚你。”卓少侠恶狠狠地说道,手一捞,将措手不及的白衣姐姐拉入怀中,而后迅速俯身低头。
“唔……”
桃林中,响起一道极低的娇逸声,而后迅速变成了粗重的喘息。
第五百八十二章 让他把义女交出来
桃林眷眷,月影缠缠。
这里静得仿佛与世隔绝,而于那对相拥的男女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个令他们沉溺其中,不愿醒来的缤纷世界。
过了不知有多久。
宣泄了所有热情和占有欲之后,卓沐风方才抬起头,嘴中尽是白衣姐姐香甜的气息,他砸吧着舌头,啧啧笑道:“真好吃!”
嘤咛一声,本就羞臊不已的白衣姐姐,差点双脚一软摔到地上,幸亏纤腰被卓沐风强硬地揽着,随他一用力,彻彻底底倒入他的怀中。
她试图以双手推拒反抗,奈何力不从心,也或者心底里不愿抗拒,半推半就如乖顺的小绵羊般,臣服在少年温暖的胸膛里。
卓沐风双手用力,无比享受着眼下静谧温馨的时刻。四周本令他凄然的桃林,此刻仿佛一一张开了笑脸,多日来的愁苦和悲怨俱为欢欣所取代。
寂静中,白衣姐姐突然道:“小弟,我们该怎么办啊?”
卓沐风稍稍松开她,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不准你嫁给别人。”
这霸道和醋味十足的话,令白衣姐姐脸色绯红,甜蜜而又发愁地说道:“我也不想嫁给大哥,可是……”
一边是喜欢的人,一边是有恩的人,这纠结的滋味令白衣姐姐愁肠百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只是一个青葱少年,说不得卓沐风会发火,责怪白衣姐姐不够喜欢他,没有喜欢到下定决心悔婚的地步。
但卓沐风没有那么幼稚,除了在某位大小姐面前,不知怎么的动不动就闹矛盾,然后又重归于好,仿佛过家家之外,在其他人面前,卓少侠一直都很冷静成熟。
他了解白衣姐姐的个性,知道她只是不愿意伤害别人,明明武功高得吓人,却没有什么主见,很容易被人利用。
说得难听点,当初在隐村,卓沐风也是在利用她,只不过后来渐渐产生了变化而已。
碰到眼前的事,作为男人当然要承担责任。重拾信心的卓沐风再无颓然之色,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会完美解决此事的,接下来你照我说的做……”
听他讲完之后,白衣姐姐满脸不解,本想多问几句,可卓少侠又堵住了她的嘴,很快令她头脑发白,意识飘飘荡荡。
几次之后,白衣姐姐被捉弄得浑身发烫,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满怀甜蜜和羞涩,迷迷糊糊地返回了住处。
与此同时,卓沐风也回到了碧竹院。
见他大步而入,面带笑容,顾盼神扬,眉宇间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坐在院中石凳上商量事情的秦可情和司徒吉俱是愣住了,对视一眼后,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司徒吉试探道:“老弟,你到哪里去了,害我很担心,没事吧?”
卓沐风走到二人身前坐下,洒然笑道:“多谢老哥哥关心,我能有什么事,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
此话一出,秦可情和司徒吉更是满脸狐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从来到天海门,这小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有说不出的苦,怎么今晚笑得如此开心,还懂得关心他们了?
司徒吉皱眉道:“我说老弟,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不要憋在肚子里,憋久了会出问题的!”
看这语气,明显是不相信卓沐风的话,甚至怀疑他的神智发生了错乱。
秦可情也冷冷道:“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她想得比较多,觉得卓沐风是不是装模作样,故意想让她放过他。
这年头,说真话反倒没人相信了?卓沐风摇摇头,无比认真道:“我没事,你们别疑神疑鬼的。对了,秦姨,这次你们来天海门,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秦可情依旧瞅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的虚实。
卓沐风无奈道:“我现在也算是颂雅乐府的人,好啊,如果你诚心瞒我,那就当我没问,不过以后别想让我办事!”
见他一脸忿忿,起身欲走,秦可情心想告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才低声道:“我奉上面的命令,来此与何仲荣商议归附之事。”
归附?
卓沐风看向秦可情,后者捋了捋鬓边的发丝,解释道:“你该知道,朝廷一直致力于收服江湖势力。而我颂雅乐府与朝廷关系颇深。这次来,正是打算劝服何仲荣,让他为朝廷办事。”
听她这样说,卓沐风方才恍然大悟。难怪何仲荣对秦可情如此客气,如此说来,双方应该早有意向。
卓沐风忽问道:“你这样堂而皇之地来,不怕被南海其他势力知道,进而阻挠吗?”
秦可情笑道:“你以为天海门没有其他门派的暗桩?偷偷来,反而颇多掣肘,不利于商谈,倒不如光明正大,让其他门派自己猜去。
而且此前颂雅乐府与天海门素有经贸往来,每年都会派一队人过来。南海各派早已习惯,见怪不怪了。”
听到这里,卓沐风懂了,敢情双方为了这次的秘密磋商,早就在许久前铺好了路,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何仲荣同意了?”卓沐风问。
秦可情道:“他如果不同意,也不会与我们配合。经过这几日商谈,双方大体达成了一致,只剩一些边边角角。”
顿了顿,疑惑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关心起此事来了?”由不得她不怀疑,在此之前,卓沐风这厮可是很排斥为颂雅乐府做事的。
卓沐风一脸肃容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秦姨,这几日我想通了,既然打算加入你们,自然要好好为乐府着想,为你办事,过去的事还望你不要计较。”
眼眸微闪,秦可情难免有些讶然,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被自己抓住了把柄,估计前几日不适应,现在知道认命了,应该是情绪上调整了过来。
嘴角微微上扬,秦可情一派大度道:“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秦姨怎么会和你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多谢秦姨体谅。”卓沐风拱拱手,等放下后,突然一副凝重的神情,左右看看,似乎在观察四周有没有人偷听,旋即低声道:“秦姨,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秦可情瞥了瞥他,不知这厮搞什么鬼,好奇道:“讲!”
卓沐风凑近问道:“关于天海门归附朝廷之事,你们可曾签下契约?”
二人一怔,这次开口的是司徒吉,摇头道:“何仲荣雄踞南海,老谋深算,怎么可能留下这种把柄?
他生怕以后天海门沦为朝廷的打手,数次拒绝了此事。说到底,天海门归附朝廷,也是想另谋出路罢了,并没有一条路走到底的打算。”
卓沐风一脸怒容道:“好一个何仲荣,岂不是说,以后他想反悔就反悔,反正没有证据,完全可以推说是我们颂雅乐府栽赃诬陷?”
司徒吉唉声叹气,而秦可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尽管早知事实如此,但有些话总是好说不好听。
砰!
卓沐风一拍桌子,咬牙道:“这样绝对不行,我泱泱东周,岂容这种江湖草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话惹得秦可情和司徒吉同时一脸古怪,这小子还真把自己代入到官府阵营了?转变角色够快的。
卓沐风眼珠转了几下,忽然又凑近到秦可情身边,鼻中呼出的灼热气息几乎拍打在秦可情光滑的脸蛋上,惹得这位美妇心中一跳,连忙后仰几分,面含薄怒道:“你干什么?”
“抱歉抱歉。”卓沐风意识到自己太急了,慌忙摆手,并拉开一点距离,这才低声道:“秦姨,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掣肘天海门,否则这样的商谈有何意义?”
秦可情余怒未消:“废话,问题是何仲荣软硬不吃,何况把他逼急了,一旦他将事情公开,我颂雅乐府会很被动。如今江湖的局势,烟波诡谲,朝廷暂时也不敢有大动作。”
卓沐风冷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只不过需要秦姨和老哥哥的配合,到时候由不得何仲荣不答应!”
见他满脸自信的样子,秦可情和司徒吉再度一愣,秦可情上下瞅着他,不禁笑了起来:“哦,你有什么办法?”
卓沐风:“我打听过了,何仲荣之子何平,共有两位义妹,等于是何仲荣的义女。秦姨不妨向何仲荣提出要求,让他将其中一位送到颂雅乐府。如此一来,天海门今后休想否认归附朝廷之事。”
还当是什么好办法,秦可情摇头道:“你也太小看何仲荣了,这种条件他怎么可能答应?”
卓沐风:“他会答应的。这几日天海门不是在举办欢迎宴会吗?明日秦姨和老哥哥陪我去,我自有妙计。”
秦可情不放心道:“你先说来听听。”
卓沐风:“说出来就不灵了,到时自见分晓。”
秦可情断然拒绝:“不行,事关重大,你必须先跟我说清楚,不然免谈!”她总觉得这厮像是隐瞒了什么,心中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卓沐风,他当即站起,冷冷道:“这样说来,秦姨还是不相信我了?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当在下什么都没说。
以后秦姨有什么吩咐,请尽量把所有行动细节都告诉我,毕竟在下不敢做主,万一坏了秦姨的大事就不好了,哼!”
第五百八十三章 刺杀
话说完,卓沐风甩袖就走,只留下一脸呆愣和愤怒的秦可情。
司徒吉见状,心知要遭,连忙站起追上去,一把将卓沐风拉回到石凳上,安抚道:“老弟,你别急嘛。秦管事知道你是为了乐府着想,但毕竟涉及到天海门,她也有她的难处。”
卓沐风笑道:“老哥哥不用解释,我明白的。一切都怪我自己,放心吧,下次再有如此重大的事,我肯定不会发表意见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以后管你有什么事情,老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反正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跟一个听命令的打手有何区别?可凭卓沐风的武功,真沦为打手,反倒丧失了他最大的价值。
秦可情费尽心思,当然不想自己只得到一个背心背德的打手而已,闻言咬牙道:“你在威胁我?”
卓沐风摇摇头:“那怎么敢,只是秦姨的态度很明确了,让我不该管的不要管,在下自然只能听命。”
秦可情:“卓沐风,你别没事找事,我何曾如此说过?我只是想听听你的计划,再决定要不要行动,这样何错之有?”
卓沐风:“我也说了,提前说出口就不灵了。既然秦姨不相信我,那就没什么好谈的。没事的话,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见。”
这次再不顾司徒吉的挽留,独自走入房中休息去了。
磅!
“简直是岂有此理!”秦可情一掌拍在石桌上,脸都气红了。
她平常永远都是一副温柔贵妇人的模样,很少会如此失态。可她真没见过哪个下属是这样的,胆大包天,连她这个上级都不放在眼里,令她都怀疑到底谁才是上级。
要不是对方价值过大,秦可情真想狠狠教训一番。那厮估计也是知道此事,才有恃无恐。
司徒吉在一旁沉默了片刻,说道:“秦管事,其实老夫倒觉得,可以让卓沐风去试试。”
见秦可情冷着脸,并不发表意见,司徒吉继续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许他真的有什么苦衷,才不愿意说出计划。
秦管事不妨想想,他一旦把事情搞砸了,自己也会吃大亏,又怎么可能冒险?他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有把握才会提出来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计划失败,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何仲荣总不至于反悔约定吧?”
见秦可情还是不说话,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司徒吉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叹了一声,告罪后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院中一下子变得很安静,秦可情耳边却还回响着司徒吉的话,她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说有些道理。
可那小子如此顶撞,讽刺自己,难道自己还要纵容不成,届时威信何在?冷哼一声,秦可情带着不忿回了房中。
第二天一大清早。
卓沐风刚刚洗漱完毕,坐在院中和司徒吉吃早餐,梳妆完毕的秦可情一脸平淡地从房中走了出来。
这女人身材很有料,浑身都透着水蜜桃般的成熟风.情,在司徒吉的招呼下,也坐在了一旁,涂着美甲的双指衔着一块糕点,放入嘴中轻尝,说不出的诱人。
不过卓少侠目不斜视,只是低头吃着东西。司徒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三人间流转,让他极为头痛。
干咳了几下,司徒吉想着说什么话调节一下,就听秦可情率先说道:“你有什么计划,我可以容许你实施,不过出了事,后果自负!”
她吃着东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只不过卓沐风和司徒吉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昨晚秦可情想了一夜,最终还是压制脾气妥协了。为了颂雅乐府,为了此次行动的顺利,只要不越过底线,她什么都可以容忍。
说到底,他卓沐风再牛又能如何,还不是乖乖给自己办事!想通了这点,秦可情觉得低头也没什么。
司徒吉赶紧在石桌下踹了卓沐风一脚,提醒他见好就收,别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却是多虑了,卓沐风根本不像表面那么牛气,这厮也紧张,真要是秦可情不肯妥协,妥协的就该是他了。
所以见秦可情表态,这家伙哪里会放过,赶紧站了起来,后退一步,拱手道:“秦姨客气了,昨晚我回去想了想,自己的态度确实很过分,还望秦姨不要介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秦可情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毕竟是她先低头的,怎么都有损颜面,所以十分高冷。对此卓沐风表示理解,做足了礼数才坐下。
一旁的司徒吉偷偷朝卓沐风一笑,孺子可教也。
吃过早饭后,又在院内待了片刻,一行三人往举办宴会的庭园走去。
庭园名为芳菲园,面积十分之大,内有小桥流水,假山怪石,阆苑深深。在一些敞开的大厅,凉亭,乃至露天石桌旁,皆能看到三五成群的人影。
南海各大宗门难得聚会,况且彼此之间也会有诸多利益牵扯,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至于年轻一辈,更是闲不住,每天都会聚在一起闲聊切磋。
秦可情三人的到来,立刻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大半都落在身姿绰约,风.情万种的秦可情身上。
也有一些人看向俊朗无比,但十分陌生的卓沐风,至于司徒吉这个糟老头,当然被很多人忽略了。
别人在观察卓沐风,卓沐风也在暗暗观察四周,边走边看,视线逡巡了好久后,终于锁定了数十米外的长廊尽头。
那里坐着一群人,似乎聊得十分尽兴,以几名男女为主,其中两人赫然就是何平与叶琳琅。
秦可情一直在注意着卓沐风,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那位绿衣服的美丽女子,便是何平的二妹叶琳琅,我很想知道,你怎么把她拐到我颂雅乐府。”
何平总共有两个义妹,其中一个要嫁给何平,秦可情想当然以为,卓沐风要对叶琳琅下手。司徒吉也是这样想的,不由露出好奇之色。
卓沐风一声不吭,只是加快脚步,走向了长廊。
秦可情和司徒吉见他神情严肃,又直取目标,意识到他可能要实施计划了,俱是心中一紧,连忙紧跟上去。
正以主人翁的姿态,陪着众多宗门二代的何平,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只要再过两天,自己就能拥有那位天仙化人的女子,一偿多年夙愿,真是兴奋得时常睡不着觉。
尽管如此,何平依旧精神亢奋,待人接物那叫一个热情周到。
尤其听到旁人称赞自己的未婚妻,或见到一些竞争者,对自己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时,何平面上不说,心里却难免得意。
他这份大异往常的性情,令那些熟识他的人都暗暗惊讶。
这边正聊着天,气氛高涨之时,何平突然感应到一股气机袭向他,不由豁然转头,视线定格在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上,顿时为之一呆。
陆峻天?怎么是他?!
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却见陆峻天突然拔剑出鞘,赤红色的剑身在阳光反射之下,闪动着鲜血般的光芒。脚踩追命十一腿,运转到极致的功力,让陆峻天在瞬间爆发出了惊人至极的速度。
由于此前长廊里的人都没怎么注意卓沐风,些许注意到的,也只当他是过来凑热闹,根本没有多想。哪里知道这家伙会突然发神经,在天海门内部刺杀何平!
双方相距仅仅十多米,对于卓沐风不过是一次眨眼的功夫,琥铂神剑缭绕着一层森白色剑气,卷动着袭向何平的胸口,将虚空都搅得嗤嗤作响。
长廊里的人懵了。
四周很多感应到动静的南海高手懵了。
而秦可情和司徒吉,更是彻底懵逼,大脑都宕机了。
千钧一发之间,剑尖距离何平的胸口只剩三尺不到,剑气冲击着何平的护体真气,溅射出簇簇火星。
冷哼一声,何平信手一扫,不愧是媲美孟九霄的大高手,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蕴含着浪潮般的雄浑内力,轻易撼动了长驱直入的剑身,偏移了其位置。
眼看卓沐风连人带剑要被吸扯向前,他却早有准备,在何平出手时便提前松开了剑柄。琥铂神剑嗖地冲出去,笔直插入了一根廊柱,深达三尺。
而卓沐风却顺利规避,往后飞退。
何平正要追击,忽然面色大变,却是先前琥铂神剑留下的剑气还未散尽,嗤啦一声,划破了他的衣袖。
“剑气二重击,卷风暴大成!”一处阁楼内,响起万分惊叹的声音。
而南海的有识之士,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了刺杀未遂,但依旧淡定如常的卓沐风,眸现精芒。
酒杯倒地,远处凉亭中的绿衣老者米开琼站了起来。
江湖中领悟大成卷风暴的人不少,但哪一个不是资质出色,并且苦修了多年?在他印象中,东周地灵榜中掌握这个境界的人,都不足双手之数。
而今出现在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身上,堪称是石破天惊。
秦可情的俏脸还来不及升起愤怒,就被卓沐风及时展现出的技艺给震惊了,震惊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断那个小子。
刺杀何平只能用愚蠢妄为来形容,可对方的武学天资,实在如同浩瀚长空中的烈阳,足以掩盖任何的瑕疵!
第五百八十四章 暴走的秦姨
满场皆惊,既惊讶于卓沐风出人意料的举动,亦惊讶于他显露的天纵之资!
何平一开始存有轻敌大意的想法,根本料不到卓沐风的武学境界竟与他持平,这才出了洋相。
察觉到四周的眼神,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被一个小子占了便宜。此战传出去,必定大损他的声望,何平的眼神变得极其阴沉。
不过还不等他说话,一旁的叶琳琅已是勃然大怒,指着卓沐风断喝道:“陆峻天,你发什么疯?”
卓沐风摊手笑道:“没有啊,我只是与何少门主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好!”叶琳琅一个急窜,五指成爪,身如劲风般扑向卓沐风,爪劲活像天罗地网,封堵住卓沐风的四面八方。
虽然武功远不及何平,但叶琳琅也非等闲之辈,曾与天星榜第五十位的飞剑生花许开阳斗得旗鼓相当。
爪劲刚刚袭来,便令卓沐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想要移动,却发现虚空如同凝滞一般,错失先机之下,无法躲闪。
好在就在这时,司徒吉也回过神来,一个大鸟扑食,后发先至,从半路截住了叶琳琅。二人拳爪相击,只听砰的一声,长空剧烈震荡起来,司徒吉稳稳落在卓沐风的身前。
反观叶琳琅,却朝后踉跄了六步,方才险险站稳。
见她还要冲上来,司徒吉笑道:“姑娘武功不错,可惜还比不上老夫,老夫亦无伤你之意,又何必自取其辱?”
叶琳琅冷笑道:“这里是天海门,不是颂雅乐府,还轮不到你嚣张,把人交出来!”
司徒吉嘿嘿道:“老夫要是不交呢?”他的神情也冷下来,何平既然安然无恙,就不信天海门敢对他们不利。
叶琳琅正要招呼天海门的高手,就听一道大喝响起:“琳琅,不可对前辈无礼!”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叶琳琅立刻乖乖后退。
人影一闪,一道并不魁梧但气势沉渊若海的男子落在场中,容貌朴实,但双目极为幽深,正是天海门主何仲荣。
何仲荣的目光扫过司徒吉和卓沐风,尤其在卓沐风身上停留了片刻,哈哈笑道:“司徒前辈,何某义女言出无状,还望你不要介意。这位陆少侠是你乐府中人吗?来了那么久,何某竟有眼不识金镶玉,罪过罪过。”
不愧是天海门主,能力出众,话又说得好听,难怪把天海门经营得如此强大。
卓沐风心中冷笑,走上前抱拳道:“何门主客气了。在下素来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不曾拜见门主,是在下失礼才对。方才也是见到何大哥,心情太过激动,所以才故意和他开个玩笑。”
何仲荣笑意不减:“哦,陆少侠与犬子是旧识?”
卓沐风大有深意地看向何平与叶琳琅,笑道:“不仅是何大哥与叶二姐,我与何三姐亦是相识已久。何大哥,别人可以误会我,相信你一定不会的,对吗?”
瞅着这厮大有深意的笑脸,何平有种将之千刀万剐的冲动。他起初还不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但随即脑中一震,蓦然明白过来。
当初在桃花镇初遇,三妹曾经救下过此人。后来经过三妹的述说,他就隐隐猜测这小子可能知道三妹与魔门的关联,只不过被他糊弄了过去。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三妹就要成为他的人了,为了保守秘密,他恨不得立刻杀掉陆峻天。偏偏在这个时候,对方着重点出了自己和三妹的关系,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一旦三妹的事被揭露出来,何平知道,自己绝对保不住她,天海门都保不住,所以这种时候,他再不甘也只能妥协。
心中涌起杀意,何平脸上却挤出笑容:“峻天,你这打招呼的方式未免太别致了,以后还是少用为妙。过来,你我好好亲近一下。”
手一挥,插在廊柱上的琥铂神剑,顿时归入卓沐风腰间的鞘中。
还真是旧识?
听何平这样表态,众人包括秦可情和司徒吉在内,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卓沐风边退边摆手:“可别,你肯定会报复我,还是等到何大哥大喜之日,你我再亲近不迟。”说话间,转身就走。
秦可情连忙为他鲁莽的行为向何仲荣道歉,何仲荣则表示这是小辈之间的玩笑,不会在意。
一场风波暂时被掩下。
而此时的卓沐风,却已一个人跑到了后山,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桃林之内,四处看看,却不见佳人芳踪,大急道:“姐姐!”
“我在这儿。”从岩石后方,盈盈走出一道貌美绝伦的白衣倩影,正俏生生地看着他。
卓沐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其抱住,鼻子贪婪地嗅着她头顶的发香,双臂用力地仿佛要将她糅进自己体内。
白衣姐姐霞飞双颊,轻声道:“你别这样。”
卓沐风:“刚才我还以为你没有来,我好害怕。”
这话令白衣姐姐的心颤了颤,却又涌起一股甜蜜,便乖顺地用自己的娇躯,去抚慰他不安的心灵。
二人温存了片刻,卓沐风稍稍放松力道,问道:“刚才你看到了吗?”
怀中的佳人轻轻嗯了一声。
恐怕没有谁知道,一向深居简出的白衣姐姐,刚才就藏在芳菲园内,这当然是卓沐风的主意。
何平以练功走火入魔来绑架白衣姐姐,卓沐风知道,让白衣姐姐去试探的话,行动八成会失败。就算成功了,以白衣姐姐的心性,说不定又会被新的谎言所欺骗。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做一个旁观者,一切交给自己。
“所以何平并没有走火入魔,我想他一定是用某种妙法,欺骗了你。现在你不用担心他承受不住了吧。”卓沐风轻笑道。
白衣姐姐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黯然。
她真的想不到,她最信任的大哥竟会为了一己之私欺骗她。若没有碰到陆峻天,她一辈子都会活在谎言之中,并赔上自己终生的幸福。
白衣姐姐道:“小弟,我们走吧,远离这些纷纷扰扰,找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居住。”义兄的欺骗伤透了她的心,如今她只相信小弟一个人,也只想和他在一起。
卓沐风抚摸着白衣姐姐后背柔顺的长发,笑道:“傻姐姐,我们就这样走了,天海门一定会污蔑你,往你头上泼脏水。
就算你不在意,我却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你!放心吧,这件事一定会圆满解决,接下来你只需寸步不离地与我在一起,把一切交给我,好吗?”
见他如此在乎自己,白衣姐姐仰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嘴角泛起倾绝的甜笑,差点眩晕了卓沐风,使他情不自禁低下了头。
……
好一阵赔礼道歉,秦可情才领着司徒吉怒气冲冲地返回碧竹院。
关上院门,她终于维持不住贵妇的姿态,破口大骂道:“那个该死的混蛋,这就是他的计划,好漂亮的计划啊!”
司徒吉万分尴尬,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想到卓老弟会如此操蛋,难怪事前不肯透露一点,真要透露了,秦可情也万万不可能同意。
秦可情满肚子的火无从宣泄,一想到差点因为卓沐风,坏了这次的商谈,便气得脸色铁青:“等那混蛋回来了,让他来见我,我要他给个交代,否则……”
“秦姨,我已经回来了。”话没说完,左侧的房门被推开,卓沐风一脸微笑地走了出来。
司徒吉早已感知到他的存在,故意没点破,正是为了让秦可情冷却一下,没想到卓沐风自己却凑了上来。
一见卓沐风,秦可情的滔天怒火总算有了发泄的出口,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回来,你做的好事!”
蹬蹬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却在半途被卓沐风抓住了手腕。
秦可情奋力挣扎,奈何武功不如人,怒得对司徒吉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拿下!”
司徒吉一脸为难,只好对着卓沐风道:“老弟,别胡闹了,快放开秦管事,别让老哥哥难做。”
卓沐风笑了笑,松开了手,秦可情连忙抓住机会挥掌抽去,不意卓沐风一个后仰,秦可情抽了个空,又把她气得浑身发抖。
“秦姨,听我把事情说完,如果那时你还要打我,我把这张脸凑上来给你打个够,怎么样?”卓沐风一点都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秦可情却压根不想和他多谈,对着司徒吉冷硬道:“司徒吉,这次你奉命保护我,一切都听凭我的指挥,我就问你,你听不听我的?”
“我……”司徒吉张了张嘴。
见势头不对,卓沐风立刻插嘴道:“秦姨,计划已经成功了,如今何仲荣已经失去了一位义女,此刻你只需顺势而为,便能让他乖乖就范。”
秦可情原本不想理这个家伙,但实在是被他的话气乐了,指着他笑道:“计划成功了?我怎么不知道。刚才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位叶琳琅对你成见很深,她会甘愿和我们一起走?我以为你是个人才,没想到,原来是个睁眼说瞎话的骗子!”
司徒吉也忍不住看了看卓沐风,面带叹息之色。
却见卓沐风转身,对着房间笑道:“姐姐,出来吧。”
第五百八十五章 你是不是疯了?
姐姐?这家伙什么时候有个姐姐了,而且跟这次的计划有何关系?
秦可情听了越发生气,觉得对方在故弄玄虚,好,她倒要看看所谓的姐姐是干什么的!
一旁的司徒吉也不禁睁大眼睛,他真的希望卓老弟不要乱来了,真闹到秦可情发疯的地步,会让他两面不是人。
卓沐风的声音落下不到片刻,房门被轻轻拉开,而后走出一位白衣女子。
刹那间,整个碧竹院都仿佛亮了起来。阳光照在白衣女子的身上,衬得她的脸颊与黑发染上了一层金辉,如从画中走来,浑身上下带着一尘不染的圣洁高雅之气。
面对此女,貌美自信如秦可情,亦不禁感到自惭形秽。
但这不是让她和司徒吉震惊的最大原因,真正令二人震惊的是,这个绝美的白衣女子,不是何平的未婚妻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二人差点连眼珠子都掉出眼眶,却见那名天仙般的白衣女子盈盈走到了卓沐风身旁,大概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俏脸带着晶莹的红晕。
而那个叫卓沐风的混蛋,竟然直接伸出咸猪手,揽住了白衣女子的纤腰,令其大半个身子靠在了自己怀中,充满了霸道的占有意味。
白衣女子羞涩不堪,作势推拒,但抵不过某人的无耻,最后无法逃避秦可情和司徒吉痴傻凝滞的眼神,慌忙之下索性将头埋在了卓沐风的怀里。
卓沐风低下头,吻了吻白衣女子的头顶秀发,扬唇一笑。
“你,你,你,你们……”
秦可情彻底看傻了,眼睛瞪大,嘴巴张成了圆圆的圈形,半天没有合拢。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带着几分荒谬,无法从这对恩爱的男女身上挪开。
司徒吉也好不到哪里去,老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活像是白天见了鬼一般。
他自问闯荡江湖多年,稀奇古怪的事见过不少,但像这次这么意外,这么刺激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卓沐风无视呆若木鸡的二人,对怀中丽人柔声道:“姐姐,站在左边的美女是秦可情秦姨。站在右边的是司徒吉老爷子,你叫他老哥哥就行。”
白衣姐姐不答话,也不知道听到没有,院中陷入一片炸弹炸完后的死寂。
司徒吉毕竟年纪更大,接受能力也更强,率先找回说话的能力,颤声问道:“老弟啊,刚来天海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情绪不对,终日里借酒浇愁,该不会就是因为……因为何姑娘的事吧?”
想到卓沐风前后截然相反的心情,再看看此刻的畅意,司徒吉不是傻子,很容易联想到了什么。
卓沐风没有否认:“没错。不过后来我和姐姐巧遇,并解除了误会,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听到小弟为了自己借酒浇愁,白衣姐姐总算仰起头,温柔如水地看了他一眼。
“你好像很少出去,什么时候与何姑娘碰到的?”司徒吉的嘴角在抽搐,因为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卓沐风笑道:“还要多谢老哥哥,正是昨日与你和米前辈喝完了酒,我才能如此幸运。”
闻言,秦可情也终于惊醒过来,豁然转头,恶狠狠地盯向司徒吉,旋即又冲卓沐风喝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你会得罪何平,得罪整个天海门,你是不是疯了?!”
卓沐风淡定道:“我没疯,不管有什么后果,哪怕得罪全天下,也没有谁能将姐姐从我身边夺走!”
这张狂无度的话,令秦可情当即失声,眼神带着几分复杂,口中喃喃道:“疯子,疯子……”
司徒吉亦是呆愣了好半晌,旋即哈哈狂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他突然走到卓沐风身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好!老弟不愧是性情中人,老哥哥就欣赏你这种个性。管他什么天海门少门主,只要你们两情相悦,天王老子来了又如何!”
瞅着这一个小疯子,一个老疯子,秦可情感觉自己也要疯了,她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找上卓沐风这个混蛋?
此次南海之行,事关重大,她怎么就会对这两个不计后果的疯子寄予厚望?
看了娇羞的白衣姐姐一眼,秦可情对着卓沐风咬牙道:“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卓沐风站在原地不动,笑道:“秦姨无需避讳。我猜你一定想劝说我,甚至不惜用那个秘密来威胁我,让我放弃姐姐,免得影响这次的商谈计划。我明确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
见他虽面含笑容,但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秦可情心头猛地一沉,喝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白衣姐姐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担忧地看着卓沐风。结果卓沐风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果然令白衣姐姐羞得再度躲进他怀中。
见这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自己的面,做出如此不要脸的无耻之举,还一脸的享受坦然,秦可情简直气得脸都绿了。
司徒吉也是一脸叹服,生怕笑出来会刺激到秦可情,只好憋着嘴转过头去。
卓沐风抬头,直视着秦可情喷火的美眸,浑不在意道:“秦姨莫要着急,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我猜现在的何仲荣父子,比你还要急。你只需等到明日,去向何仲荣讨要叶琳琅,他必会顺水推舟,转而将白衣姐姐送入颂雅乐府。”
秦可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急道:“你未免太小看何仲荣父子了,一旦发现何姑娘失踪,他们必定会派人全力搜索,到时候你们往哪里躲?小子,听我一句劝,别害人害己,有的事情不是你能做主的。”
卓沐风淡淡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就算何仲荣父子亲自出动,他们也休想找到姐姐。当然,如果你想去告密……”
说到这,卓少侠的神情冷了下来,对着怀中丽人轻喊了声姐姐。
下一刻,司徒吉只模糊看到眼前白影擦过,等他回过神,就发现秦可情神情僵滞,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而那位白衣女子,则亭亭玉立在卓沐风身旁。
一阵微风吹过,直到此时,才有一缕飘荡的香风散向四周。
司徒吉的瞳孔急剧收缩,不敢置信地盯着满脸不好意思的白衣姐姐,目光木然移到卓沐风脸上:“老弟……”
卓沐风:“老哥哥,你觉得我姐姐的武功如何?”
司徒吉深吸一口气:“很厉害!”确实很厉害,就凭刚才那一手,司徒吉就知道,自己的武功远远不如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不,应该说,在他所见过的人中,似乎还没有一个人的身手能和这女人相提并论,包括天星榜第一的逍遥侯。
司徒吉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情难自禁道:“以姑娘的身手,何仲荣恐怕不是你的十招之敌。”
这句话把秦可情给震撼到了。司徒吉有时候虽然不靠谱,但眼力却是毋庸置疑的。谁又能想到,天海门中武功最高的居然不是何仲荣,而是他未过门的儿媳妇。
秦可情突然意识到,何平求娶何美晴,恐怕不只因为爱慕那么简单。
卓沐风看着她:“秦姨,现在你明白了吧?在这岛上,没有人能奈何我姐姐。之前何平以练功走火入魔来骗取我姐姐,如今真相败露,我姐姐已打算离开这里。
何仲荣父子找不到人,必会顺水推舟。你只需推一把力,既能成全了我和姐姐,更能令这次的商谈锦上添花,回去后又是大功一件,何乐而不为呢?”
秦可情呆愣了好半天,神情数变,才哑声道:“原来如此,我当你为何要行刺何平,原来这才是你的计划,好,你真是好!”
卓沐风笑道:“我做的事有利于双方,不必纠结于过程。秦姨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老哥哥,少陪了。”
说完了该说的话,卓沐风揽着羞怯的白衣姐姐走入房中,关上了门。
司徒吉对这位不拘礼法的老弟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瞥见脸色铁青的秦可情,又赶紧抿起嘴,连忙隔空替其解了穴道,一脸关怀地问道:“秦管事,没大碍吧?”
秦可情看了看左侧紧闭的房门,过了好片刻,才重重哼了一声,气呼呼走回自己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司徒吉摇头苦笑,不过想想,那位老弟也太牛了,居然敢拐跑天海门主的儿媳妇,这是要和天海门不死不休的节奏啊。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只能道一声年轻真好。
这边差点闹得不可开交,而天海门那边,则只能用坐立不安来形容。
“三妹到底去了哪里,说啊!”阁楼内,何平一脸着急地怒吼道。
叶琳琅咬着嘴唇:“我也不知道,回来时就不见了她的身影,她爱去的地方我都去找过了,连人影都没有。照理说,三妹从来没有一个人外出那么久。”
一边的何仲荣夫妇坐在椅子上,神情也越来越难看。夫妇二人很了解白衣姐姐的性格,事出反常必有妖,后天便是大喜之日,可别闹出幺蛾子才好。
“那个何美晴,要是敢败了我天海门的面子,等她过门后,看我怎么收拾他!”天海门夫人一脸忿忿地说道,见儿子如此着急,她心里更不好受。
就在这时,何仲荣突然腾地站起:“不好!”
第五百八十六章 埋引线
屋内几人都不由看向何仲荣,却见何仲荣阴沉着脸说道:“只怕平儿出手的事,已经被美晴听说了。现在她必定明白,我们合伙欺骗了她。”
原本几人计划着先骗婚,等到白衣姐姐成了何平的女人,到那时即便真相揭开,木已成舟,白衣姐姐也无可奈何,没想到如今出了岔子。
何平急道:“爹的意思是,三妹因为这件事心有怨气,故意躲起来不见人?”
见何仲荣点点头,天海门夫人冷笑道:“日期都订下了,她还想反悔不成,现在可由不得她。平儿,上次为娘让你想个办法,先得到那个女人,你做了没有?”
外人无法想象,看似雍容得体的天海门夫人,背地里竟会教唆儿子干出这种事。
幸亏何平也近中年,倒不至于无地自容,只是遗憾道:“娘,我不想那样强迫三妹。”有的话叶琳琅在场,他不好透露。
其实何平为了得到白衣姐姐,甚至偷偷下过药。可也不知怎么的,无论迷药,春.药,乃至让人短暂无力的药,用到三妹身上一律失效。
而且素来没什么主见的三妹,对待男女之事却格外警惕,让他压根找不到一丝下手的机会,至今连手都没摸过。
果然,听到何平这样说,叶琳琅心中安慰了许多。天海门夫人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叶琳琅道:“义母无需着急,我了解三妹的个性。现在她或许心中有气,但只要稍过一段时间,想起你们对她的恩德,她必定会回来。届时再由我劝上一劝,她必定乖乖就范。”
这是她与白衣姐姐相处数年之后,得出的经验之谈,屡试不爽,所以说得极有把握。
何平也深知这个道理,笑道:“二妹,幸亏有你,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叶琳琅强笑道:“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话虽如此说,但何仲荣夫妇明显还不放心,不断加派人手偷偷在岛上搜寻白衣姐姐的下落。
何平亦没了心思招待贵客,带着叶琳琅和心腹手下在各地逡巡。
一夜过去。
眼看着明日便是大喜之日,却始终没有白衣姐姐的踪迹,何仲荣夫妇,何平乃至叶琳琅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
似乎这次白衣姐姐玩真的了!
“岛上各地,除了贵客们的客房之外,都已经搜遍,找不到人。”头领低头禀报。
何平怒吼道:“那还犹豫什么,搜,不管你找什么理由,给我去客房搜。半个时辰后,我要听到结果!”
一夜未眠,何平的眼中满是血丝,加上发髻散乱,像是一头随时会爆发的狮子。
见门主没有吭声,头领连忙领命而去,过了半个多时辰,返回复命道:“各处客房都已搜过,没有少夫人的踪迹。不过……”
何仲荣眯起眼睛:“不过什么?”
头领承受不住骤变的气压,低头惴惴道:“不过刚才有下属来报,说是岸边少了一条小船。”
何平一个箭步,逼近到头领面前:“谁偷的?”
头领硬着头皮道:“没看见人,两名护卫被击晕在地,等醒来时小船便不见了。”
何平大吼一声,一把掐住头领的脖子,杀气腾腾道:“废物,一群废物!我天海门的船只向来管控严格,四周遍布高手,船被偷了,你告诉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见儿子几乎理智尽失,何仲荣手一挥,震退了儿子,令那位头领退下,后者慌忙逃命而去。
何仲荣看了失魂落魄的儿子一眼,同样脸黑如锅底:“能在那种情况下盗走船只,且不惊动任何人,整个岛上唯有美晴一人能办到,应该是她。看来这次她很坚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不,不可能,三妹不会这样的……”何平瘫坐在椅子上,双目通红,满脸俱是痛苦之色。
见他如此,叶琳琅又是心痛又是嫉妒。而天海门夫人却急道:“老爷,那还愣着干什么,快派人去追啊!”
何仲荣冷笑:“怎么追?茫茫海洋,你怎知她往哪个方向去了,何况以她的武功,存心要走,谁又追得上?”
天海门夫人脑门冒出冷汗:“那该怎么办!明日便是大喜之日,那个女人自私自利地一走了之,平儿找谁成婚去?”
这件事情一旦暴露,无论是何平还是天海门,都会沦为整个南海武林的天大笑柄,从此抬不起头来。
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有时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得多!
何仲荣闭上眼睛,努力压抑着胸口沸滚的暴怒和杀机,过了许久,睁开眼睛时,已变得一片冷冽,不容置疑道:“婚礼必须如期举行。”
另外三人全都震惊地看向他。何平狂喜道:“爹,难道你能找到三妹,并劝说她回来?”
何仲荣冷冷地盯着儿子:“你将来会继任天海门,最好有点出息,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乱了心智。我看那女人走了也好,省得将来你不务正业。”
他忽然走到叶琳琅跟前,一派哀求的语气:“琳琅,你也是平儿的义妹,为父恳求你,为了你大哥,为了天海门,嫁给他。今后为父会待你视如己出,绝不让任何人辜负你!”
此话一出,厅内的三人俱是面色大变。叶琳琅更感到脑子轰鸣炸响,意识碎成了一片片不知飘零在何处。
“不!”反应最激烈的当属何平,第一个反对道:“不行,我不同意!”
何仲荣:“你没资格不同意,事关天海门的名声和荣誉,由不得你放肆。明日的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记住,你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海门给予你的。离了天海门,你将失去所有的一切。
难道你想因为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害得自己名声扫地,害得为父和你娘沦为笑柄,害得天海门从此成为南海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我……”
何平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居然要和另一个女人成亲,便感到万分烦躁。
他承受不住父亲凌厉的眼神,突然大吼道:“都是陆峻天,如果不是那个狗杂种,三妹不会离开我,我要杀了他!”
他大吼着往外冲,却被何仲荣挥手一掌,全无防备之下,何平应声倒地。叶琳琅和天海门夫人都很紧张,双双扑上去查看。
“带他下去休息。”何仲荣冷哼一声,这时候让何平出去见人,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事情有变?
等天海门夫人带着何平离开后,何仲荣重新看向叶琳琅,忽笑道:“琳琅,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平儿,现在机会就在你的面前,你难道不想把握吗?”
叶琳琅面色又红又白,低下头,十指攥紧:“可是大哥并不喜欢我,我,我不愿意委屈他。”
刚才她真的好开心,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但何平的反应,却如一记闷棍将她敲回了残酷的现实,让她的心跌入冰窟。
何仲荣抚慰道:“傻孩子,爱都是自私的,你既想得到这个人,又何需在乎对方的想法?何况换了一个身份,平儿自然就死心了,将来等你们有了孩子,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你若连试都不敢试,那就真的再也没希望了。”
不愧是天海门主,他精准把握住了叶琳琅的心思,句句直击要点,又在瞬间唤起了叶琳琅的希望。
叶琳琅嘴上说不要,但心里何曾甘心过?何仲荣为她描绘的场景,正是她所日夜期盼的,不由握紧了拳头。
何仲荣最后添了一把火:“现在美晴走了,你是仅剩的义妹,唯有你能救场。就算你不愿意,可否牺牲一下,就当为了义父和天海门。”
是啊,自己不想让大哥为难,可事关天海门,她这么做全是迫不得已,就算大哥怪罪,她也问心无愧。
在内心声音的催促下,叶琳琅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毅然道:“一切听凭义父做主!”
何仲荣笑了起来。
……
也是在同一天下午,秦可情梳妆打扮之后,一脸阴沉地带着司徒吉去见了何仲荣,再度提出契约之事。
何仲荣本来心情就不好,当然是拒绝的。于是秦可情提出让叶琳琅加入颂雅乐府。
在一阵紧张和忐忑中,秦可情骇然发现,事情正如卓沐风所预料的那样往下发展。
何仲荣沉吟一番后,竟真的提出让何美晴加入颂雅乐府,并说后者因为一些私事,已经离开了天海门,具体踪迹要秦可情自己去找。
秦可情小心试探道:“那位姑娘,明日不是要和少门主成亲吗?”
闻言,何仲荣哈哈一笑:“秦管事误会了吧,何某何时说过,成亲的义妹乃是何美晴?”
秦可情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对方还真未说过,从头到尾只说是义妹。这老狐狸该不会一开始就生怕出现意外,所以语焉不详吧?
总之不管如何,事情顺利地办成了。
秦可情的心情可谓无比复杂,她恼恨卓沐风的胆大妄为,可结果却是她梦寐以求的,让她如今恨也不是,赞也不是。
等她一走,何仲荣手掌用力,将手中的茶杯碾成了粉末。
卓沐风突然刺杀何平,到何美晴失踪,再到秦可情提出要人,环环相扣,让他想不怀疑都不行。
如果这一切都是颂雅乐府干的好事,那么他也不会让其好过。
“自以为得到了宝,却不知道,那个宝贝有毒。”
从何平口中,何仲荣自然知道白衣姐姐与魔门的关系。所以他才顺水推舟,就是为了在颂雅乐府埋一个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