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让卓沐风来见我
直至回到房间，巴龙和方小蝶都是一脸的懵逼状，都不知道对那位老大该抱有怎样的心态。
说恨吧，倒不至于，一切只怪在天府的阴差阳错，对方最多白捡了便宜而已。
说爱吧，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毕竟没有人喜欢被人攥着小命，什么都听命于人的日子。
他们甚至庆幸，那位老大不是穷凶极恶之辈。
“师兄，快看看他给我们什么。”方小蝶的好奇心比较重，从屋内拿出木盒，装好四株星级药材后，指了指巴龙手中的宣纸。
巴龙点点头，二人当即来到书桌前，将一张张宣纸摊开。
由于卓沐风是写一张叠一张，所以第一张放在最下面。二人又生怕是什么秘密，刚才都不敢看，是以并不知道卓沐风写了什么。
巴龙很快将第一张纸放在最上面，定睛看去，是四个大字，万化魔功。
“万化魔功，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方小蝶愣了愣，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于是迷糊地看向师兄。
却见师兄只是怔怔地看着宣纸，整个人呆若木鸡，就像是被雷给劈傻了一般。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方小蝶去推他，没曾想稍一用力，就把师兄给推翻在地。
而师兄依旧是一脸呆滞的表情，只是嘴唇明显在颤抖，整张脸的肌肉都在抽搐，双目无神，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方小蝶赶紧蹲下身，着急地看向师兄：“喂，你是不是傻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师兄，你给我醒醒啊！”
她急了，双手去摇晃师兄，想让师兄恢复正常。
巴龙突然一把抓住方小蝶的手，无比灵活地从地上跳起，然后打开一丝门缝，凑近往外面观察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关上门，紧紧扣上门阀，然后又搬了好几张椅子挡在门前，这才跑到师妹面前，以手指挡住嘴唇，嘘了一声，还不忘左右看看，仿佛屋里都有人监视似的。
“师兄，你在干什么？”方小蝶低声问道。
巴龙看向那张纸，吞了吞唾沫，随后看向师妹，以鼻音道：“你忘了，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万化墓穴。”
“我知道啊，据说是数千年前的魔道盖世高手，万化魔人的……”
方小蝶突然住嘴，她蓦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阵剧烈收缩，眼眸瞪大，双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会尖叫出来。
而后她豁然转头，死死地看向书桌上那灼人的四个大字，心跳和血液几乎在瞬间飙升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极致，令方小蝶呼吸困难，大脑缺氧，有种要昏阙过去的感觉。
师兄妹二人都感到空气有些不够用，浑身从里到外，连灵魂都因为震惊而颤栗。一种从天而降，做梦从不敢想象的狂喜之意淹没他们的细胞，令二人四肢酸软，差点站不稳摔到地上去。
“师兄，这，这不是真的。”方小蝶的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
“我也觉得，一定是老大在开玩笑。”嘴上这样说，但二人却不约而同看向了第一张纸的内容。
那一个个字迹好像有魔力一般，跳入他们的脑海。仅看完第一段，二人已沉浸在那种无比玄奥的武学意境之中，只觉得过去所学，与之相比简直就是狗屎一堆。
他们忍不住看下去，等看完第一张，又迫不及待看第二张，第三张……直至看完第二十四张，二人已经彻底瘫软在地，浑身都在冒汗。
惊骇，喜悦，激动，恐惧等诸般情绪交织在他们心头，二人的脑子都像是要炸开一般。背靠着背，透过对方的湿.热，才知这不是大梦一场，而是真实的人生。
“师兄，原来，原来那个耍了五大皇朝十二圣地，让全天下都咬牙切齿的神秘人，居然就是……”
“住嘴！”巴龙低喝一声，不让师妹说出来。这回方小蝶听话得很，大眼珠子滴溜溜看向四周，一副害怕有人闯入的模样。
方小蝶喃喃道：“老大，老大竟那么大方，这可是连十二圣地都求之不得的，他就这么送给我们了。”
巴龙：“因为老大知道，全世界都可能背叛他，唯独你我二人不会。我们才是这世上，与他最亲密的人。”
此时此刻，二人对卓沐风仅有的怨念都被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尊崇与敬佩。甚至觉得，被卓沐风掌控，竟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没有这段缘分，他们岂能得到全天下武者都梦寐以求的万化魔功？
巴龙鼓起力量站起来，对还在发呆的方小蝶喝道：“快起来，记住上面的内容，然后烧掉。我们不能辜负老大的信任。”
方小蝶如梦初醒，他们得到万化魔功的事，绝不能被第四人知道，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连忙爬了起来。
都说人是被逼出来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二人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闷头死记硬背，这辈子就没那么认真过，恐怕外面打雷都听不到了。
一直到了很晚，确信不会遗漏任何一个字，师兄妹二人点点头，拿起四支火烛，飞快点燃宣纸。
一直等到宣纸化成飞灰，没有任何证据留下，二人才算长长松了口气，见彼此都满脸狼狈，却难掩兴奋，又齐齐笑了起来。
“师妹，士为知己者死，老大如此待我们，我们这辈子都绝不能辜负他。”巴龙忽然严肃说道。
方小蝶点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明白。”
二人很清楚，卓沐风的信任固然有鸳鸯蛊的原因，但换成别人，绝不会如此大方。他们的师傅包金，可是连传授四星武学都只传一半。二者的心胸，无异于云泥之别。
……
同一时间，漆黑的夜色中。
卓沐风来到了房间床板的地道下，见到了久违的崔宝剑。
“狂龙公子，这趟可有收获？”崔宝剑笑吟吟地打趣道，看得出心情不错。
卓沐风无语道：“崔公公，你就别取笑我了。万化墓穴之中危机重重，我差点就丢掉小命。”
崔宝剑笑意不改，这次一反常态，没有逼问他到底有多少收获，也不知是不是卓沐风的潜力太大，让他生出了爱护之心。
不过在卓沐风看来，更像是一种示好。估计在这老太监心中，也不认为自己能有了不起的收获，乐得做个人情。
“你心急火燎地约咱家过来，可是有要事？”赶回姑苏城的途中，卓沐风便给天爪留了暗信。
卓沐风忙问道：“崔公公，我们在圣海帮可有内应？”
崔宝剑眸光一闪，笑容加深：“你问这个干什么？”如果是过去，他非得教训卓沐风，让对方知道规矩。
不过还是老话，一个人得到的待遇，永远与他的价值有关。卓沐风如今展现出的价值太大了，已经被崔宝剑当成了宝，当然不会再随意伤对方的心。
卓沐风：“巫冠廷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四派准备联手剿灭三江盟，而突破口就是北方的楼临轩，那里必然就是由圣海帮主攻。”
笑容一收，崔宝剑身上气势暴涨，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卓沐风：“我可对天发誓，何况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欺瞒公公。”
崔宝剑神情数变，背着手在地道内走来走去，显然也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他倏然停步，看向卓沐风：“你果然深得巫冠廷的信任，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做？”
又想诈老子？卓沐风乖觉道：“但凭公公做主。”
“你不担心三江盟？”
“属下只关心三江盟的存亡，会不会影响公公的大计。”
这个回答令崔宝剑的心情格外好，忍不住嘿嘿直笑起来：“沐风，你果然深得咱家的心。三江盟不能亡，谁敢破坏咱家的计划，就是与咱家为敌！你方才问咱家，圣海帮有没有内应，莫非已经有了对策？”
卓沐风：“属下只是听巫冠廷说，圣海帮的黄元，得罪了东方世家。所以他想利用这个机会，造假让东方世家以为黄元与魔门有关。有了东方世家的介入，他们对三江盟的计划自然会搁浅。”
恐怕没有人比卓沐风更肯定，东方世家一定会来找他，毕竟他极可能掌握了那位神秘人的线索嘛。
卓沐风打算救三江盟，所以在他心中，已有了一个祸水东引的计策，只差临门一脚。
听到他的话，崔宝剑显得有些犹豫，但过了不到片刻，这死太监便有了决定：“此事交给咱家就是，你不必多管了。”
从崔宝剑的反应中，卓沐风知道事情成了，既惊讶于天爪的摊子已经铺得那么大，又喜悦于对方肯帮忙，连忙拱手道：“遵命。”
……
星夜，一道人影悄然无声，无视于巫府铁桶般的防御，悍然跃入府中，竟瞒过了三江盟诸多高手的感知。
直到巫冠廷迈出大门，对着不远处的人影遥遥抱拳：“不知贵客来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月光偏移，露出了东方韬那张冷沉的面容。
自从万化墓穴的阵法通道彻底关闭，依旧不见侄儿东方平后，所有东方世家高手都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愤怒和冰冷。
此刻，当东方韬盯着巫冠廷时，连巫冠廷的心脏都微微抽动起来。
“卓沐风在哪里，让他立刻过来见我。”东方韬毫无感情地说道。
第五百五十八章 交锋
卓沐风正准备休息，忽接到巫府来人的通报，说是巫冠廷让他赶紧回府。卓沐风心中有数，不敢耽搁，连忙随其而去。
巫府，烛火通明的议事大厅外，站着一圈三江盟最精锐的护卫，时刻盯着四周，蚊子都休想飞入一只。然而这些护卫也不知道里面在招待什么人。
议事大厅内，东方韬站在正中，负手而立，身上强大的气场令四周都显得格外压抑。巫冠廷站在身后，面露思索之色。
对方严令他不得将消息泄露，明显是秘密行事，但这是为什么呢，与卓沐风又有什么关系？
巫冠廷猛然发现，一趟墓穴之行，自己那位义子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脚步声传来，巫冠廷转头看去，就见一袭白衣的卓沐风迈步走入，面容沉静，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情绪。
“义父，你招孩儿来有何要事？”卓沐风早就发现了东方韬，也认出了对方，不过这厮很狡猾，故意装作不知道。
巫冠廷没来得及说话，东方韬已缓缓转过身，一对寒潭般的眸光直照在卓沐风的脸上。威凛的气势足以让天下大部分人为之胆寒。
纵是卓沐风早有准备，心脏也微微停顿了一瞬。
“接下来你说的话，将决定你，三江盟，墨竹帮的命运。若敢有半句欺瞒，你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会死！”
这是圣地高手该说的话吗？简直比魔道还要霸道残酷。但卓沐风不是菜鸟，他更不会天真到认为圣地势力真的就是光明无私。
真要如此，对方也不可能偷偷摸摸召见自己，还不是为了东方世家的利益！
现在的卓沐风还万万惹不起东方世家，这家伙一脸惊骇状，貌似身体都在发抖，连忙低头行礼：“原来是东方韬长老，失敬失敬，小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瞒韬长老半句。”
东方韬懒得废话，直接问道：“在荒漠之时，你曾接受过东方望的盘问？”
一旁的巫冠廷心中大惊，没料到还有这事。
卓沐风低着头，不敢抬起：“确有此事，也是那时，我与望长老等人相识，原本想与他们一起行动，奈何被拒绝了。”
东方韬：“那时东方望向你询问过魔道高手的踪迹，而你告诉他，自己看到过三个人。”
毫无疑问，这肯定又是东方晔透露的。
卓沐风答道：“不错。”
一股恐怖绝伦的压力突然笼罩在卓沐风身上，令他浑身绷紧，受惊之下抬头，恰对上了东方韬那双杀意森森的双眸，仿佛被嗜血凶兽盯住一般。
此人的武功必然十分之高，而且杀过很多人！在万化墓穴，东方韬一直很低调，低调得连卓沐风都有些低估了此人的可怕。
他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免得被对方发现破绽。而一旁的巫冠廷同样惊得运转了十成功力，生怕东方韬暴起发难，伤害卓沐风。
东方韬的眼睛一眨不眨：“那其中的两人，一个叫花满天，来自于妙华阁。一个叫应佳雄，来自于四方盟。你和他们势不两立，仇怨颇多，当时东方望问你，你为何装作不认识？”
不愧是东方世家，才从墓穴出来没多久，居然就查出了那二人的身份来历。圣地势力的庞大能量，再一次震惊了卓沐风。
卓沐风深知，但凡自己露出一丝迟疑或犹豫，等待自己的必是亡命一击。看似平静的议事大厅，实则如波涛旋涡，轻易就能吞噬他。
“不瞒韬长老，小可并非故意如此，只是害怕说出二人的身份，会让望长老他们以为，我是在栽赃嫁祸。”
东方韬不由冷笑：“你向他们形容了三人的样貌，难道就不是栽赃嫁祸？”
卓沐风叫屈道：“单是形容样貌，天下样貌相像者何其多也，小可只是如实禀明，并无任何偏导之处啊！”
东方韬不由为之一愕，的确，如果不是东方望他们自己找到了花满天和应佳雄的尸体，谁会查到那二人头上？
不过单凭这一点，也不足以洗清对方的嫌疑。
东方韬气势不减，甚至更为骇人：“你还敢狡辩！那三人的方向是你指引的，说不定就是你故意引导东方望他们。”
卓沐风赶紧道：“当时小可确实看见花满天三人去了那个方向，总不能欺骗望长老他们吧？”
东方韬立刻接口：“所以你提前在胡杨林埋好了花满天和应佳雄的尸体，又将第三人毁尸灭迹，将一切黑锅推到第三人头上，是不是这样？”
汹涌的气浪中，卓沐风只感到眼前一黑，脖子处便传来一阵收紧感，整个人被提起，呼吸困难之下，脸部涨得通红，几乎要当场窒息过去。
“韬长老手下留情！”一旁的巫冠廷大惊失色，刚准备动手，一手掐着卓沐风脖子的东方韬已冷冷道：“巫盟主最好有自知之明，免得害人害己。”
见卓沐风虽然呼吸困难，但并没有闭过气，显然东方韬未下杀手，可若是自己妄动，恐怕反而会害了义子，巫冠廷立刻站定，急道：“韬长老有话好说！”
东方韬盯着卓沐风，眸光如利箭，好似能射穿人心底的秘密：“你设局杀死了三人，最后因势利导，嫁祸给其中一人。一方面，可利用东方世家制造妙华阁和四方盟的麻烦。另一方面，也好掩饰你的身份，你才是破开生肖之门的人！”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天惊，巫冠廷面色接连数变，眸光急闪。
而卓沐风更是连魂都快吓掉了，从头凉到了脚。对方的话真是一字不错，就跟亲眼目睹了事件经过一般。
幸亏卓少侠不是一般人，他深信整件事没有目击者，何况东方韬真如此笃定，也不会留自己一口气。
惊慌了不到半次眨眼的功夫，快到让人看不出异常，卓沐风急促道：“我，我不明白韬长老的意思，我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二人？”
东方韬：“据东方晔的说法，当时的随行阵法师曾言，那处胡杨林乃是阵法之地。凭你的武功，固然杀不了那三人，但如果你精通那里的阵法就不一样了。若是如此，也恰好解释了你能破开生肖之门！”
这是东方韬一路上根据东方晔的记忆，以及所知的线索，苦思之后得出的一个大胆假设。
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但东方韬不会忽略任何一种可能性。事关万化魔功，任何的疑点，他都会十倍放大去处理，不容任何人躲过！
卓沐风如临大敌，再也不敢有任何轻慢：“冤枉，冤枉啊，我根本不通阵法。何况，我不能未卜先知，怎知会遇到望长老他们，又怎么可能事先布好这个局？”
东方韬的声音越来越冷，让人怀疑下一刻他就会下杀手：“还不承认！兴许你提前发现了望长老，所以故意等在那里。”
若是其他人，在他重重进攻之下，真可能方寸大乱，露出破绽。
不过卓沐风两世为人，连死亡都经历过，不信自己闯不过这关，解释道：“我是和义父他们，同时落入墓穴的，那时东方世家还未赶到，我如何认识望长老他们？
其二，我如果事先等在那里，我又怎么肯定，望长老一定会向我询问魔道高手的踪迹？”
这话把东方韬问住了，令他的气势微微一凝。
卓沐风脸红耳赤，只能拼命吸气来抵御窒息感：“小可身家清白，十九年的履历尽皆可查，怎么可能精通阵法，而且还是万化魔人墓**的阵法？”
东方韬的眼眸深不可测，他脑中响起东方晔的话。破开生肖之门的人，与当时的东方望等人相差前后脚，证明那人对阵法了熟于心。
正如卓沐风所说，他的生平经历一目了然，根本没机会接触青煞流的核心阵法，更遑论还是精通。
事情到了这一步，东方韬也不是强词夺理之人，更没兴趣故意捏死一个小家伙，倏然松开了手。卓沐风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不已。
“第三人是谁，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东方韬居高临下地问道。
能和花满天，应佳雄混在一起，并关系密切的人，当然也是同级别的人物。卓沐风越发惊诧于此人缜密的心思。他甚至觉得，兴许东方韬已经从一些消息中，推测出了第三人的身份，今夜的一切，只是为了求证而已。
心中有些发冷，卓沐风咳嗽了一阵，说道：“韬长老明察秋毫，相信必不会怀疑小可的用心。第三人，是黄元。”
议事大厅内落针可闻。
巫冠廷无比担忧地看着面庞冷硬，气势莫测的东方韬，还有已经慢慢爬起，颇为狼狈的卓沐风。
他都忍不住为义子捏把冷汗，唯恐下一刻东方韬会出手做掉对方。目睹全过程的他，真是看得心惊肉跳，这辈子很少如此紧张过。
“你有何用心，我自会查明，记住你今天所有的话，后果自负！”深深地看了卓沐风一眼，东方韬掠出厅外，眨眼消失，亦带走了那股令人无法喘息的重压。
第五百五十九章 被针对了
待东方韬离开后，巫冠廷走向卓沐风，无奈叹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卓沐风歉然：“让义父担心了。之前我也没想到，这么一件平常的事，居然会让东方韬亲自过来调查。看来他们八成是怀疑，黄元可能就是夺取万化魔功的嫌疑人。”
以巫冠廷的脑子，早就从东方韬和卓沐风的对话中，猜出了大概，心中说不震惊是假的。
这边刚想着怎么对付圣海帮四派，瓦解敌方的阴谋，黄元就送了那么大的一个礼，会不会太巧了？
不知怎么的，巫冠廷心中有些不安，看向卓沐风：“沐风，你先前说的都是真的吗？需知事关重大，东方世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深知这位义子的邪性，还真怕对方瞒着他乱来。
卓沐风摊摊手，苦笑道：“义父，我哪敢骗人家，又不是不要命了。”
巫冠廷暂时找不出破绽，只好耐人寻味道：“你自己明白就好。”
……
离开巫府的东方韬，回到了客栈房内。
等候在此的两名东方世家长老，以及东方晔连忙站了起来，齐齐向东方韬行礼。由此处可知，东方韬在长老中的地位绝不低。
“韬长老，事情如何？”左边的长老问道。
东方韬不答反问：“我让你写的信，写了吗？”
那名长老道：“韬长老放心，老夫已告知大长老，派人赶往圣海帮控制局面。方才大长老回信，说会亲自前去！”
既然确定了花满天和应佳雄的身份，只需打听二人生平的事迹，以及各派始终未回的长老，第三人的身份自然能猜得七七八八。
东方韬早就盯准了黄元，这次来姑苏城，也只是为了验证而已。不过东方韬办事很谨慎，还是吩咐道：“通知大长老，让他派芸长老来此，复审卓沐风。”
东方芸，东方世家罕见的幻术天才，其踪迹不显于江湖，所以名声极小，但唯有东方世家内部的人知道，东方芸的幻术实力，还要在冬枫之上。
“明白！”
事情布置完，东方韬毫不耽搁，立刻领着三人连夜离开姑苏城，一路往北方的圣海帮而去。
与此同时，早在前几日便收到消息的东方常胜等人，也在与其他圣地势力分别后，偷偷拐道，匆匆赶向了北方。
当东方望与黄元之事传回东方世家后，家主东方无敌更不含糊，先是派出了一队高手，直取圣海帮。
之后又发布家主令，启动了东方世家布置在整个东周皇朝的情报网，命令各地全力打探东方望与黄元的踪迹。
攸关万化魔功，整个东方世家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都绝不可能放过！
另一方面，天爪也在行动。
从卓沐风口中得知四派对付三江盟的计划后，崔宝剑当夜便秘密来到了一家青楼后院。
“见过公公。”一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盈盈来到崔宝剑身后，矮身行了一礼。
崔宝剑望着窗外，严肃道：“春娘，立刻给咱家联系广兴道的窦来德，问问他，上次他对那位米店老板做了什么，竟使那位老板能躲过元丛的幻术拷问，并让他派人过来协助。”
春娘是这家青楼的老鸨，但其真实身份，却是卫羽道天爪的第二把手，闻言凛然。但她不敢多问，当即写下一封书信走出。
不久后，春娘又轻步返回。
“给咱家通知圣海帮的暗钉，让他做一件事……”崔宝剑又说了几句，听得春娘双脚直冒冷汗。
她想要劝阻，但崔宝剑积威甚久，不容任何人质疑他的决定，沉默了片刻后，终究转身出了房间。
“把东方世家牵扯进来，也不知是好是坏，天爪暂时还对付不了，希望不会节外生枝才好。”崔宝剑喃喃自语，那张苍白带笑的老脸，此刻满是凝重。
……
万化墓穴带来的巨大风波，还持续在五大皇朝酝酿，一波远未过去，但另一场波澜已迫不及待掀起。
就在半个多月后的深夜。
圣海帮主毕罗领着一众高手弟子，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圣海帮总部，北方千利城外的白沙河旁。
作为东周皇朝最大的漕运帮派，圣海帮临河而建，屋舍绵延数百间，更自建了三处码头，码头边时常停靠着成排船舶，人声鼎沸。
毕罗的样子虽然有些疲惫，但神情却很兴奋。无他，经过多次磋商之后，他与三派彻底达成了一致，对付三江盟的计划将正式启动。
想到这些年来，圣海帮在三江盟手中吃了不少的亏，数次令他这个帮主颜面大损。如今楼临轩更是公然坐镇北方，意图抢夺圣海帮的地盘和根基，毕罗便有种立刻报复的冲动。
“巫冠廷，老夫要你家破人亡，基业毁于一旦，希望到时不要太伤心！”毕罗回到房间，梳洗过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却浑然不知道，就在此刻，一群人趁着夜色悄然潜入了圣海帮。
他们的武功太高了，其中有三十多人，尽皆达到了地灵榜级别，有七八人达到了天星榜级别。更有一道人影，来去如雷霆暴龙，在各个房间内穿梭，愣是无人能够发现。
那道人影听到笑声，嗖的一声蹿至毕罗房中。毕罗还未回过神，已被对方控制住，待看清来者的面容，整个人如被冰水浇灌：“大，大长老。”
人影赫然是臻至合象境层次的超级高手，东方常胜。
不久后，在毕罗的授意下，那些察觉到动静的圣海帮高手也纷纷放弃了抵抗，其实得知闯入者的身份后，那些高手本身就没了战意。
紧接着，圣海帮各处要塞，尽皆落入东方世家的掌控。那些守卫者，也被早已藏身四周的大批东方世家武者所取代。
可以说，大部分圣海帮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圣海帮已被控制。东方世家表现出的实力，令毕罗等高层无比骇然。
圣海帮的议事大厅内，东方常胜，东方常威高坐上首，两旁是东方韬等长老。厅外则是成排的东方世家武者，等闲人物若敢擅闯，唯有死路一条。
毕罗等高层站在中间，全都被这副架势吓得六神无主。四周一道道气势罩向他们，都是些陌生面孔，但毕罗却感觉得出，有好几人的实力丝毫不弱于他。
东方世家的底蕴，竟恐怖如斯！
“大长老，二长老，不知小老儿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令你们深夜来访？”沉闷的气氛中，毕罗终于鼓起勇气，率先开口。身为一派之主，这种时候他必须要承担责任。
东方韬迈步出列，开门见山地问道：“黄元何在？”
黄元？莫非今夜之事与那老匹夫有关？
毕罗恨得直咬牙，连忙道：“启禀长老，黄长老自进入万化墓穴后，一直不见踪影，小老儿也不知其去向。”
东方韬：“记叙黄元生平的卷宗在何处？”
但凡是上了规模的江湖门派，都会记录门内武者的事迹，以供朝廷定时的抽查，免得有人做出违法乱纪之事。
当然，这种事基本流于形式，毕竟门派可以胡写，天下江湖人那么多，你怎么查得过来？
何况现在的东周皇朝，少帝继位不久，割据一方的各大节度使拥兵自重，兵政一手抓，朝廷根本管不过来，大有国中国的意思。
不过，顶级势力向来是朝廷重点盯梢的目标，所以反倒是顶级势力的长老们，行事需要万分小心，生怕被人抓住马脚。
相应的，他们的卷宗就会比较真实可信。
毕罗慌忙大叫：“刘长老，还不快带各位长老去卷宗室！”
那位刘长老吓得满脸冷汗，但也不敢做缩头乌龟，颤着身体走出：“请，请各位长老跟我来。”
东方韬示意二人跟上。
议事大厅又沉寂下来。毕罗发现平时慈眉善目的东方常胜和东方常威，此时全都沉着脸不语，长久养成的气势就更骇人了，惹得他数度张口，最后又把声音咽了回去。
不久后，两位东方世家高手与刘长老匆匆返回。毕罗转过头，发现刘长老脸色煞白，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大长老，黄元的卷宗，失踪了！”左边的东方世家高手，对着东方常胜抱拳道。
哗然声四起。
毕罗的身躯狠狠摇晃了几下。
圣海帮突然被针对，起因于黄元。而黄元的卷宗，又在今夜无故失踪。这一切都让毕罗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忙不迭叫道：“有人陷害，有人陷害于我圣海帮！”
东方韬冷冷道：“毕帮主何必那么激动，莫非你清楚黄元的事？”
这下毕罗更慌了，解释道：“小老儿真的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请诸位长老明言。”
东方韬：“贵帮黄元，疑与魔门有关，趁我东方世家不备，盗取魔门宝物。”
什么？！
听到这话，毕罗和几名圣海帮高手简直是眼皮直跳，头皮发麻。他们万万想不到，黄元竟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难怪，难怪一直不见其踪影，原来是东窗事发，自己跑路去了。拿走了好东西，却把烂摊子留给圣海帮，好一个该死的老匹夫！
毕罗咬牙切齿道：“诸位长老，还请调查出黄元的踪迹，小老儿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老畜生！”
第五百六十章 锋利的刀
面对毕罗的信誓旦旦，东方世家众人面色各异，有冷漠的，有不屑的，也有嘲讽的。
东方韬：“毕帮主，你可否先解释一下，为何黄元的卷宗会失踪？”
语气很平静，可正是这种平静，更让毕罗忐忑不安。因为他无法揣摩出对方的心理，只能拼命解释道：“小老儿真的不知道，黄元老贼隐藏颇深，这些年潜伏在我圣海帮，从来没有露过马脚啊。”
原本对于黄元是否为魔道高手，东方世家上下并不确定，但现在其卷宗无故失踪，反而让东方世家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感受到四周的压力，毕罗不愧是一帮之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叫道：“各位长老，小老儿不可能命人销毁黄元的卷宗，因为这样容易欲盖弥彰。
何况就算黄元老贼是魔道高手，卷宗内也不可能描述出来，小老儿没必要毁掉啊。这定是有奸人从中作梗，想要栽赃嫁祸于小老儿，请各位长老明察啊！”
这话合情合理，但一名东方世家的长老却笑吟吟道：“那可未必，兴许你毕帮主格外高明，故意反其道而行，一方面装成被冤枉的样子。
另一方面，你命人毁掉黄元的卷宗，是因为生怕我东方世家能量巨大，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什么！”
毕罗愣住了，还能这样？他有种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的感觉，急得声音都变了：“没有，小老儿没有啊……”
他身后的几位圣海帮长老也知道事情不妙，一个个大声喊冤起来，就差跪地求饶，痛哭流涕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江湖人心中高不可攀的顶级势力大佬，其表现与那些江湖人面对他们时并无多少区别。
这时，东方常胜终于发话了，闭上眼睛道：“老夫自然相信毕帮主是无辜的。不过黄元也算是东周武林响当当的人物，其涉魔之事，关乎重大。
也许魔门已经将手伸进了你们各家，所以为了天下的安危，老夫不得不下令彻查此事。从即刻起，圣海帮上上下下，连一只狗都不能擅自离开，直到事情查清楚为止，毕帮主，可有疑议？”
东方常胜很狡猾。他生恐圣海帮安插有其他圣地的内奸，这种事并不奇怪，哪怕是他东方世家，都在另外四大皇朝布置了一系列的暗网。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干脆以灭魔之名，定义了此次的行动。
毕罗听得心中拔凉，对方嘴上说是调查，其实就是软禁。难道事情调查不清楚，他们就不得自由了？这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需知圣海帮人多业大，几天还行，一旦拖得久了，各项事务停滞，必会给圣海帮带来空前的财务损失，这对一个顶级势力是致命的！
何况毕罗正准备大干一场，一举灭掉三江盟。没想到还没开始，反而被东方世家先盯上了，毕罗简直是欲哭无泪。
但人家大长老都发话了，他还能怎么办？胆敢反抗，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只好颓然无力道：“但凭大长老做主。”
他身后几名长老亦跟着表态。
东方常胜挥挥手，立刻有人带毕罗几人离开，之后大部分东方世家的高手也退场，只剩下东方常胜，东方常威和东方韬三人。
“韬长老，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东方常胜睁开眼睛，笑问道。
东方韬：“双管齐下。首先将与黄元有关的一干人等，全部收监审讯，另外调查出是谁盗走了黄元的卷宗。
通过交叉询问，从万化墓穴开启到现在，在此期间进入过卷宗室的人全部关押，挨个审讯。为了提升效率，必要时可杀一儆百，先杀掉一批明显没有嫌疑的人。若有人不服，那便接着杀！”
东方常威抬头，愕然看向面色平静的东方韬。
万户墓穴开启了数个月，按照对方的说法和做法，这得牵连多少人？只怕半个深海帮都难逃嫌疑。
在对方口中，杀人似乎只是一件平常无奇的事，就跟杀鸡宰牛没有区别，东方常威不禁皱眉道：“这样做恐有伤天和，传出去，也会影响我东方世家的名声。”
东方韬：“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为了尽早查明真相，一切都是值得的。否则时间拖久了，难免有其他圣地猜到什么，进而横插一手，到时候死的人只会更多。”
这般激进的做法，明显让东方常威很不赞同，正想反驳，就听大哥东方常胜说道：“此事就交给韬长老去办吧，老夫希望能尽快知道结果。”
东方韬朝二人行了一礼，当即办事去了。
等他走后，东方常威不忿道：“大哥，你为何如此重用此人？此人虽雷厉风行，能力不俗，但一身杀气过重，轻忽人命，恐怕……”
东方常胜摆摆手，笑道：“二弟，东方世家不缺君子，缺的正是东方韬这种办实事，又不在乎名声的人。这种人，才是我东方世家真正的功臣呐！
至于你我，一把年纪了，不适合掺杂此事，还是乖乖做壁上观，为东方世家保留一点颜面吧。”
能做到二长老的位置，东方常威也不是笨蛋，一听这话，猛然大惊，意识到了大哥的意思。
东方韬的不近人情在东方世家是出了名的，大哥却一反常态提拔此人，竟是把他当成了一把锋利的刀，脏活累活全部丢给对方，而挣面子赢牌面的事，则交给自己。
如此一来，东方韬只会越来越依赖大长老，而大长老却能随时抛弃他，关键时刻可将一切责任推到对方头上。
“这个东方韬，希望他做人留一线吧，否则日后……”东方常威抚了抚长须，一脸惋惜地摇头。
东方常胜再度闭上了眼睛，烛火中，老脸依旧是那般的慈眉善目。
在东方韬的指挥下，东方世家连夜开始缉捕涉事的长老，弟子，乃至下人奴仆。整个圣海帮被闹得鸡飞狗跳。
一开始有血气方刚之辈顶撞了几句，竟当场就被东方世家的一名高手斩掉了脑袋，鲜血溅在旁人脸上，骇得在场的圣海帮众双脚发软。
几次杀戮之后，所有人都乖了，无比配合。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就在东方世家以强硬手段压迫圣海帮时，圣海帮后院的一处偏僻房间内，还有人在顶风作案。
“萧管事，你拉着我干什么，我乃是黄长老的弟子之一，东方世家不会放过我。我得主动去投案。”
一名年轻人满脸着急，欲要走出房门，却被另一位山羊胡中年拦住，后者说道：“花泰，你傻不傻，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出格。你主动去找他们，反而容易被他们留意！”
名叫花泰的年轻人愣了愣，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萧管事一把将他推回去，将他按在椅子上，神秘一笑：“这次圣海帮被盯上，恐怕难以善了。花泰，看在平常你我交情的份上，萧某有条路给你走，可助你我摆脱此泥潭。”
花泰大讶，见萧管事一脸淡定，须知对方负责的正是卷宗室，难道不担心被东方世家审讯吗？莫非此人真的有办法？
花泰急得去抓对方的手：“萧管事，何以教我？”
萧管事其实也急得不行，但面上却要装出一派从容，笑道：“时间无多，我让你见个人，你不要声张。”转头对着不远处的衣柜喊道：“快出来！”
衣柜应声打开，一名身穿圣海帮服饰，但面容十分陌生的高瘦男子走了出来。
花泰发誓，他从未见过此人，不由奇怪地看向萧管事。却见萧管事站了起来，主动将位置留给了那名高瘦男子。
此君坦然坐下，双目恰好直视着花泰，须臾间，花泰感觉自己的神智陷入了某个旋涡，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花泰迷迷糊糊之间，高瘦男子又站起来，看向萧管事，后者催促道：“你还要做什么，快点，那些人马上就来了！”
不久后，萧管事亦变得迷迷糊糊。
高瘦男子钻回了衣柜中，隔空打了个响指，萧管事和花泰同时醒来，相顾愕然。花泰道：“净顾着与你喝酒，差点把正事忘了。”
正想起身，门已被推开，两名东方世家高手鱼贯而入，在萧管事和花泰疑惑不解的神情中，当场将他们制服押走。
由于东方世家是按着名单抓人，所以没有搜捕房间。
衣柜内的高瘦男子脸色苍白，他正是窦来德派来协助崔宝剑的白剑飞。
此人天生奇异，修炼了一门能纂改他人记忆的邪功，当初米店老板能逃过元丛的盘问，正是此人的功劳。
说来也巧，这几个月白剑飞一直在卫羽道办事，接到窦来德的密信后，便与萧管事接头，被萧管事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带了进来。
方才他按照崔宝剑的指示，篡改了二人的记忆，如今整个圣海帮，再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一直等了很久，察觉到周围没有动静时，白剑飞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衣柜，悄然打开门，透过门缝观望，确定暂时没人注意这里。
他深知不宜久留，猛一咬牙，鼓起勇气，骤然打开了门，然后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小院的池塘边。
生怕跳得太急动静会太大，白剑飞慌张而慢慢地潜入池塘。
当没入水中时，他整个人都轻了一大截，用尽全速游入塘底，搬开一块大石，而后利用后方的暗道，一路游到了圣海帮外的白沙河。
靠着武者过人的肺活量，他一路游到足够远的位置，才敢偷偷冒出头来，回首发现远处的圣海帮灯火通明，这才长出一口气，继续潜入水中。
第五百六十一章 毕罗的反击
混乱而紧张的一夜过去。
但对于圣海帮众来说，难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为了及时记录个人的资料，每隔一段时间，圣海帮众就需要增补自己的卷宗，所以这次东方韬将目标瞄准了最近三个月进出卷宗室的人，直接牵连了近一半的圣海帮众。
再加上与黄元有关的人员也被扣押，圣海帮的牢房竟不够用，最后一些住所和房间成了临时牢笼，日夜有人看守。
不分白昼和黑夜，总有一声声惨叫从牢房，或是住房内传出，如百鬼哀鸣，听得那些未被牵连的圣海帮众毛骨悚然，一个个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时不时便有一具具沾满鲜血的死尸，从审讯处拖出，被东方世家的人集中到一起，最后一把火烧掉。
这种情况下，整个圣海帮可谓人人自危。大部分人每天提心吊胆，连吃饭都躲在房间内，生怕出去后，一不小心就被东方世家的人盯上，惹祸上身。
每日都有商户赶来圣海帮，都是一些与漕运贸易有关的合作伙伴。但这些人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被挡在了门外。
其中一些人吵闹不休，嚷着非要进去。他们有官家朝廷的背景，根本不惧圣海帮。在他们看来，定是这群江湖草莽得了便宜，开始目中无人了。
东方世家不想把事情闹大，遂安排毕罗出面。毕罗只好借口说圣海帮出了叛徒，正在大力整顿调查，希望能把合作商谈之期延后。
大部分人表示理解，但那些仗着有强硬背景的人，非要冲进去看看不可。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接到通知的东方韬只说了一个字，杀！
于是乎，那些出头鸟没有一个活着离开。他们至死都不敢相信，‘圣海帮众’居然敢对他们动手。
“韬长老，他们乃是……”毕罗望着眼前的人头滚滚傻眼了。
圣海帮毕竟只是江湖势力，在官家的地盘讨饭吃，很多关系不得不打点维护。眼前这些人背后的靠山可不是好惹的，甚至在交易中，圣海帮还会故意让一部分红利给这些人。
毕罗不敢相信，当这些人的靠山得知消息后，会如何震怒，又会如何利用官府的力量来对付圣海帮。
东方韬看都没看毕罗一眼，径直离开，独留下惶惶不可终日的毕罗。但是很奇怪，那些人的靠山竟没有一个登门。
不久后毕罗想明白了，东方世家作为东周唯一的圣地势力，严格意义上，已经摆脱了江湖世家的范畴。
当年东周皇朝能够建立，少不了东方世家的大力帮衬，东方世家自然极受皇室的厚待和关照。经过三百多年前的发展，朝廷中枢多的是东方世家的人。
甚至有传言，东周皇朝的一些节度使，昔年都受过东方世家的恩惠。
从这个角度看，东方世家在一些地方的话语权，甚至强过皇室，想慑服区区几个高官，又哪里是什么难事？
思及此，毕罗更是惶恐不安。以前还只是传闻，现在真正接触到了东方世家的爪牙之利，根本不是他和圣海帮能够抵抗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忍气吞声，只希望这群煞星早点调查清楚，早点离开。
三天过去。
圣海帮死了三十六个人，其中甚至还有两位长老，至于因承受审讯，而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者，更是占了大多数。
据送饭的弟子说，地牢和房间内，满是血腥味和屎尿味，听得暂时无事者亡魂皆冒，越发战战兢兢。
每过一天，笼罩在圣海帮上空的乌云便多一分，压得下方的人喘不过气来。
正当所有人都不知何时是个头时，忽然一则震撼的消息传出，审讯有结果了！
原来一位名叫花泰的弟子，因忍受不了酷刑，终于招供，说自己曾经见过长老黄元，偷偷在后山与一位魔门高手见面。
“具体是怎么回事？”议事大厅内，东方常胜和东方常威俱是一脸关注。
东方韬：“据花泰招供，大约在两年前，有一次他在后山练功，因为练得晚了，所以到了后半夜才决定返回。就是在那时，他远远看到黄元和一位魔门高手谈话。”
东方常威皱眉：“他怎知对方是魔门高手？”
东方韬：“花泰当时本想招呼黄元，因为黄元是他的师傅。谁知还没喊出来，就见那位与黄元谈话的人，居然一个蹿身，抓住了另一位不小心撞见的弟子，并当众将那位弟子吸成了干尸，像极了传说中血魔流的魔功，血魔吸髓**。”
东方常胜和东方常威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
“既然如此，花泰为何不早说？”东方常胜问道。
东方韬罕见的面色古怪，随后才道：“他表示，自己生怕太快招供，会让人说不忠不义，所以多熬了几天。”
东方二老全都愣了愣，同时感到无语。
不过东方常胜老成持重，抚须道：“单凭将人吸成干尸，并不足以证明就是血魔吸髓**。你可问出那位被杀弟子的身份？”
东方韬：“花泰表示，当时黄元带走了那具干尸。事后他悄悄查证，发现在第二天，共有六位圣海帮弟子登记外出，其中有三位从此未归。而那位被杀者，就是三人之一。我已查过圣海帮的卷宗记录，发现时间和人物都能对得上，花泰应该没说假话。”
东方常威的神情有些复杂，就算他看不惯东方韬的性格，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能力确实一流，要是心性慈悲一些就好了，嘴上笑道：“连尸体也没有，倒是省得查证。”
以黄元的地位，捏造一个外出证明并不困难，而对方分明是利用这个办法，掩饰了那位被杀弟子的真正死因。
东方常胜看向东方韬：“你认为花泰的话可不可信？”
东方韬：“今早之时，芸长老便从姑苏城赶来了，我让她施展过幻术，证明花泰所言非虚。”
听到这话，二老再无怀疑。
或许对于毕罗这种受过精神洗礼的星桥境巅峰高手来说，幻术并不能确定有效，但花泰显然不在此列。
从此人的种种行为看，并不像是精神力天生异常之人，何况他的供词，都与现实对上，再结合之前的判断，当可确定对方并未说谎。
东方常威沉声道：“如此说来，可确定黄元确实是血魔流之人，而血魔流乃是魔门四道十二流中，最精于阵法的流派，又与万化墓穴的事对上了。
看来果然是黄元破开了生肖之门，那么对方也极可能拿走了完整的万化魔功！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找到黄元的踪迹！”
此话一出，哪怕是东方常胜都面色丕变，那双浑浊的双目，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烈精芒。
厅内三人都知道，黄元一去无踪，天下之大，想要追查到对方的线索，如同大海捞针般困难，所以心情全都极为糟糕。
东方韬突然道：“未必没有希望。黄元的卷宗无故失踪，这表明事发之后，有人为他做掩护，证明他的卷宗当中，一定有线索。所以只要找到那个拿走卷宗的人，便能顺藤摸瓜。”
“查！给老夫不惜一切代价地查，韬长老，无论你用什么手段，老夫只要一个结果，出了任何事，老夫都为你兜着！”
东方常胜一拍桌子，身上爆发出雄狮般的凛冽气势，连东方常威和东方韬都暗自大惊。或许这才是这位大长老的真实面目。
东方韬怔了怔，抱拳离去。
本以为查明了真相，可以脱离苦海的圣海帮众震骇地发现，煎熬不止没有过去，反而比过去更为酷烈。
东方世家的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天天轮流审讯，威逼利诱，软硬皆施，各种手段齐上阵，竟生生将几名圣海帮弟子逼成了疯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东方世家的手段越发残酷。
每日收到消息的毕罗，心中的恨意与恐惧几乎填满了胸膛，令他寝食难安。堂堂圣海帮主，本是功力过人之辈，这些天下来，居然被整得面容憔悴，有了老相。
俗话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还是江湖大豪？眼瞅着圣海帮快要被东方世家折腾到完蛋，不甘心坐以待毙的毕罗，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一天，他作势去安抚置身事外的圣海帮高手们，一间间房子地顺过去，为了表明清白，还特地请示了东方世家，请求他们派人跟随。
一直持续了小半天，毕罗才向跟随在侧的东方世家长老道谢，之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名长老并未发现蹊跷之处，不屑一笑，也转头回去了。
第二天。
毕罗的一位记名弟子早早走出了房门，手中握着一个鱼饵袋，来到了帮内的一条栈桥之上。
栈桥下方便是白沙河的一条分支，他每天都有在此喂鱼的习惯，已经持续了好多年。四周把守的东方世家武者早已见惯不怪，加上调查过此人的资料，所以并不在意。
这位记名弟子一把把地撒下鱼饵，眼角余光左右斜视，待发现没人注意后，忍着剧跳的心脏，将手掌心一团表面粘满了鱼饵的绢布，混着其他鱼饵一同扔了下去。
直至鱼饵顺利落入河中，此人方暗暗出了一口气。等喂了一会儿，他便笑着与驻守的东方世家武者道别，施施然离开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三心阎罗楼临轩
绢布随波逐流，被河水带到了下游，一直流入了白沙河的主流之中。绢布表面的鱼饵散开，一缕缕奇特的气味，散发向四周。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条鱼咬住了绢布。更奇怪的是，这条鱼的身上，竟扎着一根极细极长的丝线。
此地已经远离圣海帮，处于一片峡谷之中。
岸边有个石滩，一位蓑笠老翁正在垂钓，悠然自得。在他左侧的河边，凸着一根三寸长的木柱，表面缠着一圈丝线。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
蓑笠老翁收起鱼竿，走到木柱旁，用手去牵引丝线。他从数年前开始，便遵照毕罗的吩咐，每日在此例行公事。
这是毕罗给自己留的后路，就是生怕有一天自己遭遇了不测，消息阻塞，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几年一直没有意外发生，不过蓑笠老翁乃是毕罗的心腹，并不会消极怠工。他如过去般顺着丝线，从河中拎起了一条大鱼。
此鱼的鳞片居然分成了三段，每一段都逆着生长，导致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三种颜色，正是产自南海，十分珍贵的三色鱼。
三色鱼除了外表奇特之外，还对一种真腊皮的气味十分敏感。蓑笠老翁掰开三色鱼的小嘴，骤然间瞳孔一缩。
因为他在里面发现了绢布，带着真腊皮的淡淡气味。
他深知自己这条暗线，不到万不得已毕罗绝不会动用。据说这些天圣海帮在整顿，并不对外，难不成另有内情？
蓑笠老翁看了看四周，迅速拿出绢布，将三色鱼放回水桶内，而后拿起渔具，离开了现场。
等来到一处隐秘的大石壁后方，蓑笠老翁迫不及待摊开绢布。
绢布上写着一行字，让他去千利城东面的钱家珠宝阁，将三粒米交给掌柜。
这是什么意思？
蓑笠老翁不解，不过身为毕罗的死忠，他永远不会质疑毕罗的决定，当即回到住处，换了一身衣裳后，火急火燎进入了千利城。
一番询问后，他来到钱家珠宝阁，作势挑拣珠宝时，偷偷将三粒米塞给了陪同的掌柜。
等他走后，掌柜面色如常地返回店内，对两位女店员吩咐了几句，而后走入后院，将门窗紧闭。
“帮主终于决定启动计划了！看来这些天盛传圣海帮对内整顿，乃是帮主的疑兵之计，是为了麻痹楼临轩。”
钱掌柜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他在十年前开了珠宝阁，却没有人知道，他乃是毕罗偷偷布在城内的暗桩，同样是心腹之一。
在毕罗返回圣海帮之前，曾偷偷见过他，并将四派联手对付三江盟的计划告知，此事知情者寥寥无几，可见钱掌柜在毕罗心中的地位。
这些天，钱掌柜一直在等待命令，千盼万盼，终于给盼到了。
从那位记名弟子接到暗号，遵照毕罗多年前就留下的指示，写下‘去找钱掌柜，并送上三粒米’的话，到蓑笠老翁执行，再到钱掌柜收到命令。
这三环彼此独立，除了钱掌柜外，另外二人只负责机械行事，但却构成了一条传输并执行的秘密通道。
事实证明，能掌控一个顶级势力，并稳稳屹立江湖多年，毕罗绝非平庸之辈。
钱掌柜斗志昂扬，当即从房内衣柜的暗格之中，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他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毕罗吩咐他，务必将此物交给接头者，并嘱咐中途绝不能被任何人经手，也不能擅自打开，否则后果难料！
压制住心中的好奇，钱掌柜将小木盒子揣在怀中，又返回到了前店，端起笑脸迎客。
这天是二月十五，正是毕罗此前与他密谈时，让他去见接头人的日子。
晚上关门歇业之后，钱掌柜悄悄离开了珠宝阁，来到了千利城外三十里的一片柳树林中。他东张西望一番后，顺利找到了一棵被人砍断的柳树，正要往前，倏然停步。
但见一道人影，笔直从侧边掠到半截柳树旁。
二人同样黑衣蒙脸的装扮，谁也认不出谁。
“黄泉碧落。”人影说道。
“圣海无涯。”钱掌柜立刻答道。
“东西呢？”人影立刻问了出来。
钱掌柜也不废话，立刻从怀中拿出小木盒，运功平直地推了出去。
人影接过小木盒后，只看了一眼，便将其收起，说道：“不管行动成功与否，明日都在此地相见，勿忘！”说罢，纵身掠走。
钱掌柜观察一阵后，亦转身返回。
不久后。
人影倏然出现在了千利城南面的一处大宅子后方。此地名为楼府，正是三江盟驻扎在北方的总部。
几年之前，三江盟误中了圣海帮的诡计，北进大业以失败告终。后来巫冠廷委派楼临轩重启此事。
楼临轩直接将总部设置在了千利城，与圣海帮面对面，可谓胆大包天，一度震惊了整个东周江湖。
但靠着三江盟的全力护持，以及楼临轩一系列的准备和布置，竟真的让他稳住了局势，从此在北方武林占据了一席之地。
所有人都知道，圣海帮想灭了楼府，就此打乱三江盟在北方的部署。而楼府也想重创圣海帮，瓜分其地盘和势力，抛开双方的世仇，也必有一战。
人影从后门进入楼府，仗着高明的武功和对楼府的熟悉，避开巡逻卫队，悄然返回了东边的一处大院子里。
他在屋内脱下黑衣和面罩，露出了一张五官端正，但皮肤较为粗糙的脸，正是楼临轩的心腹，邓琦。
邓琦收拾妥当后，怀揣着小木盒子，状若无事地出了门，左弯右拐后，来到了一处防守严密，灯火透亮的书房之外。
“邓管家！”护卫们看见邓琦，连忙行礼。
邓琦淡淡一笑：“还请通报楼爷，就说邓琦求见。”
一名护卫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便出来传达了楼临轩的意思。
普通人欲进那处搅动了北方武林局势的书房，非得严格检查一番才行。不过邓琦是个例外，谁不知道他是楼爷最忠诚的心腹。
邓琦迈步而入，又轻轻将门合上，看向书桌后正手捧书籍的纶巾男子。
他看起来约有三十来岁，皮肤十分白皙，五官出挑，腰板挺直，更难得气质文雅，本该是个少见的俊逸人物。
奈何左脸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强行破坏了整体感觉，使他弱质书生般的气场中，平添了几分豪壮。
就是这个貌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自坐镇北方以来，各方借势，连削代打，以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抵挡住了圣海帮无数次的阴谋诡计，在敌人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下，硬是将三江盟在北方的力量，发展到了今日的规模。
邓琦比外人知道得更多，所以更明白对面烛火中的男子，在其温雅的外表之下，有多么的难以对付。
听到动静，楼临轩抬起头，朝邓琦轻轻一笑：“邓总管，深夜来见我，莫非有什么要事吗？”
邓琦回过神来，连忙行了一礼，而后走到书桌近前，左右四顾，一副十分谨慎的样子。
楼临轩不由失笑道：“放心，这里的事，外面的人不知道。”
邓琦从怀中拿出一个锁好的小木盒子，递给了楼临轩，并说道：“楼爷，这是圣海帮交给我的。”
若是毕罗在这里，非要气得目瞪口呆不可。他花了足足数年时间，期间又耗费许多精力和代价才挖到手的邓琦，居然就这样背叛了他。
按照原计划，邓琦应该藏好小木盒子，等到楼临轩将要闭关之时，才悄悄将其送入闭关之地并引爆。
楼临轩瞥了桌上的小木盒子一眼：“里面就是毕罗用来陷害我的魔帝珠？”
邓琦拱手道：“应该就是。”
所有人都被骗了，不止是自以为得逞的圣海帮四派，哪怕是巫冠廷等人都不知道，邓琦所谓的背叛，正是出自楼临轩的授意。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针对四派的骗局而已。哪怕卫潢没有向卓沐风透露计划，圣海帮的计划亦不可能成功，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输了。
楼临轩放下书本，并没有去动小木盒子，只是靠在椅背上，双手平摊在腿上，笑道：“日前盟主来信，说圣海帮应该是被东方世家给盯上了。”
“啊？”邓琦瞪大眼睛，竟有此事？
楼临轩：“据说是黄元身份可疑，有可能来自魔门，并在万化墓穴盗取了一些东西，惹怒了东方世家。”
邓琦呆滞过后，便是一阵大喜：“如此甚好！楼爷，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不如我们立刻将这颗魔帝珠交给东方世家，并将幕后种种告知，到时毕罗和圣海帮再也休想洗清嫌疑！”
魔帝珠实在是太敏感了，哪怕你是不小心得到，一旦消息泄露，也必定遭到十二圣地的围追堵截。
这也是为什么，毕罗对此次计划如此自信的原因。
邓琦的办法确实是一本万利，相信以东方世家屠刀之锋锐，这一刀下去，非要让圣海帮伤筋动骨不可。
然楼临轩却摇了摇头。
第五百六十三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邓琦不解道：“楼爷，这有什么不妥吗？”他记得这是一开始楼爷自己制定的计划。
楼临轩：“最初我不知道因为黄元之事，会让东方世家彻查圣海帮，这才打算将魔帝珠送出去。但以目前的情势，这样做并不是最佳的方法。”
邓琦有些不明白意思。
楼临轩绕过书桌，走到另一侧的桌边，泡起了两杯茶，笑道：“邓总管，你不觉得今夜的事情有些蹊跷吗？”
“蹊跷？”邓琦更加不懂了。
楼临轩径直坐下，又朝邓琦示意，后者素来知道对方平易近人，况且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便走过去坐下，拿了一杯茶喝起来。
只听楼临轩道：“这几日圣海帮不与外界接触，说是对内整顿，但其实是被东方世家控制。这证明毕罗是没有自由的。但圣海帮却在今夜行动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邓琦想了想，说道：“或许是毕罗一开始就确定了时间，所以即便他无法与外界沟通，外界的人也会照办。”
楼临轩点头：“是这个道理，但事关魔帝珠，以我对毕罗这些年的了解来看，没有他的首肯，圣海帮不会行动。我没料错的话，毕罗应该掌握了什么办法，能够瞒过东方世家，偷偷与外界传递消息。”
听到这话，邓琦的手有些抖，因为这也太大胆了。一旦被东方世家知道，毕罗不死也要掉层皮。
邓琦脑中电光一闪，喜道：“莫非楼爷的意思是，将此事捅给东方世家？”
哪料到楼临轩还是摇头：“不妥，你要记住，以我等如今的情况，必须尽量避免引起东方世家任何的注意，越低调越好。何况我等也没有证据。”
“那楼爷的意思是？”
“毕罗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启动对付我们的计划，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
能得到楼临轩的器重，邓琦当然也是精明之辈，只片刻便答道：“为了转移注意力！难道东方世家查出了什么，导致毕罗被逼急了，生怕继续下去圣海帮会完蛋，所以冒险启动对付我们的计划。因为一旦出现了魔帝珠，东方世家势必会对付我们这边。”
楼临轩赞许一笑：“不错，所以这一次，的确是我们的机会，而且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魔帝珠还是要送给东方世家，不过要换个方法。”
邓琦一眨不眨地看着楼临轩，既好奇又期待。每一次当楼爷露出这个表情时，他就知道对手要完蛋了。
“东方世家严防死守，证明他们不想让消息外泄，所以邓总管，你说我们要是让魔帝珠在圣海帮自己手里暴露，且弄得天下皆知，会发生什么事？”
邓琦答道：“魔帝珠为十二圣地苦求之物，一旦暴露，短期内便会传遍天下，那时恐怕东方世家在圣海帮的事也瞒不住……”
说到这里，邓琦说不下去了，一瞬间只感到从头凉到脚，浑身都在发毛。
真发生这样的事，可想而知东方世家会如何震怒，而导致这一切的圣海帮，自然要承受东方世家的滔天怒火，那样一来……
即便是敌对方，邓琦此刻都为圣海帮而感到恐惧。他看向面含轻笑，风度翩翩的楼临轩，更为圣海帮惹到这样一个恐怖绝伦的对手而遗憾。
邓琦颤着声音，问道：“楼爷，具体该怎么做？此事绝不能与我们沾上半点关系，不能被东方世家发现半点端倪，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楼临轩低声说了几句，听完的邓琦怔了半晌，不确定道：“楼爷高明，只是，万一事发之后，毕罗扯上我们怎么办？”
这是最棘手之事，难保毕罗不会狗急跳墙。
哪想到楼临轩却异常自信，笑道：“这是肯定的，不过毕罗绝对不敢与魔帝珠扯上半点关系。找到了魔帝珠，却不上交给东方世家，他嫌活够了才会承认。只要是这样，我便有十成的把握应付。”
呆呆地望了楼临轩片刻，邓琦方才站起，以无比叹服的口气道：“毕罗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碰上楼爷这样的对手！”
楼临轩好笑道：“少恭维我了，时间紧迫，快去准备吧。”
心中却轻叹，毕罗拥有魔帝珠之事，必然也透露给了另外三派魁首，如此共同隐瞒东方世家，风险同担，毕罗才能放心，可惜这次没办法一锅端。
邓琦拱拱手，带着小木盒子离开。
放下手中的茶杯，楼临轩坐回了书桌后的椅子上。被邓琦一搅合，他没了看书的兴致，索性摊开一张纸，用毛笔写下了黄元，东方望，以及东方世家。
“根据盟主的说法，黄元极可能是魔门之人。之后万化魔功被夺，一部分嫌疑更是落在黄元头上。如今圣海帮人人自危，竟不惜令毕罗铤而走险，这其中，会不会发生了另外的变故？”
楼临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沉思了许久，他揉揉眉心，又将巫冠廷递送给他的万化墓**的情况捋了一遍。
“一切的起因是万化魔功被夺，而唯有十一个人得到过万化魔功，除了青煞流的八人，东方常胜外，只剩两个神秘人。
东方望得到了钥匙，而且还见过生肖之门。所以他要么已经被杀，要么就是那个得到完整万化魔功的人。因为二十四分之一的魔功，还不至于令东方望背叛东方世家。另一个神秘人则可能是黄元……”
想着想着，楼临轩猛然发现，自己竟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不管是东方望，还是黄元，似乎都离不开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在纸上写出了那个名字，卓沐风！
“黄元之所以被怀疑，是因为卓沐风的指引。而东方望得到钥匙的消息，也是卓沐风说出来的。按照他的说法，东方望与令狐晟激斗时，黄元也在旁，但，此事如今只剩两个目击者。除了卓沐风便是卫潢，卫潢……”
楼临轩的表情更奇怪了，因为他从巫冠廷处得知，卫潢被卓沐风拿住了把柄，等于又和卓沐风扯上了关系。
一次两次还是巧合，连着三个关键人物，都与卓沐风有关，这就值得深思了。
“卫潢既然被拿住把柄，那么当时，他提供给东方世家的证词，是真的吗？”
脑中蹦出这个念头，令楼临轩手中的笔为之一顿。诚然，以巫冠廷的描述，当时的情况不可能存在串口供的可能。
但问题就在于，如果仔细回想就会发现，所有的情况描述，都是卓沐风先说出来的，卫潢只是补充而已。以二人的能力，未必不能做出如此的配合！
这个推测很大胆，但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卓沐风和卫潢说的是假话，那么兴许当时东方望与令狐晟的大战，是另一种结果。
突然间，楼临轩又想起一事，巫冠廷在信里有描述，当卓沐风说东方望施展出第六重葵花剑指时，东方世家众人的反应是不信的。
代表在他们眼里，东方望没有那个资质，难道说……不可能，楼临轩摇摇头，东方望施展出第六重葵花剑指，已经得到了青煞流魔徒的承认，不可能有假。
所以，一切都只是他自己多想而已？
可惜楼临轩并不知道，葵花剑指存在强行催动的可能，否则的话，以他的聪明才智，怕是会推断出更多更触目惊心的东西。
他用笔在卓沐风这个名字外画了个圈，而后搁下笔，走到了窗边，沉默了许久后，方淡笑道：“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孩。”
……
圣海帮。
毕罗自给出暗号之后，便一直惴惴不安，一方面担心被东方世家发现，另一方面又无比期盼事情会成功。
今天是二月十六，算算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晚就会有结果。
届时魔帝珠暴露，必能引得千利城震动，不仅楼临轩和三江盟要完蛋。在天下瞩目的情况下，东方世家为了名声，也绝不可能继续控制他圣海帮，等于一石二鸟！
“一定会成功的，老夫筹谋了数年，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毕罗在屋内走来走去，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
深夜。
千利城三十里外的柳树林中，依旧是那棵截断的柳树之下。
两位黑衣蒙面的人影再度会面。
邓琦一把将小木盒子推了回去，钱掌柜下意识接过，顿时愣住，满含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邓琦嘿嘿冷笑：“回去问你的毕罗老儿吧，竟敢糊弄我，差点害我露馅，我要一个解释，哼！”
话音刚落，便纵身而去，快得钱掌柜来不及阻拦。他神情疑惑地站在原地，眸光闪烁个不停，但最终还是选择先回去再说。
返回住处，钱掌柜依旧不理解对方的意思，直到他观察小木盒子时，突然面色一变。
钱掌柜的记忆力很好，尽管如今的锁，看起来和之前的锁十分相似，但他还是发现了些微的不同。
也就是说，楼府的那个家伙打开过小木盒子，但如今对方却妄图用一个相似的锁欺骗自己？
对方想隐瞒什么？会不会与小木盒里的东西有关？
钱掌柜越来越好奇，小木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数次想要伸手去开，但脑中记起毕罗的嘱咐，最终还是压制了冲动。
他决定明日便禀报毕罗，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正打算放好小木盒子，钱掌柜突然身躯一震，不对！
万一对方替换了小木盒子里的东西怎么办？
此次的计划如此隐秘重大，毕罗不可能假手他人，到时第一个打开的人必定是毕罗。若里面装了什么机关暗器，他岂不是陷毕罗于不义？
钱掌柜神情挣扎起来，他万万不敢违抗毕罗的命令，可如果涉及到毕罗的安危呢？
权衡思虑再三之后，钱掌柜猛一咬牙：“事后向帮主告罪就是！”
怀着为帮主尽忠的想法，钱掌柜将小木盒子的开口对准墙壁，自己运起功力，握住铁锁，而后猛地用力一拧，自己则飞速后退，半途信手一挥。
小木盒子顿时被开启。
第五百六十四章 震怒
钱掌柜瞪大眼睛，看着盒盖掀开，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颗残破无比的黑色珠子。
约有龙眼大小，表面布满了裂痕，黑得没有杂质，甚至烛火之光照在上面，都被吸摄了一般，整个房间都微微暗了暗。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钱掌柜正准备仔细观察时，一股浓重无比的魔气突然从黑珠的裂缝中迸发而出，以无比惊人的速度往外扩张。
眨眼之间，竟溢出了房外，仿佛一朵巨大的黑云笼罩在珠宝阁四周，连黑夜都被衬得亮了几分。
“那是什么？”
“好森冷的气息！”
虽已过子时，但千利城乃是北方重城之一，城内许多酒楼，茶铺仍未打烊。一处距离珠宝阁不远的酒楼二层，几名江湖客发现了这一奇观。
他们的叫声，又惊动了邻座的其他人，纷纷冲到栏杆旁翘首以观。
而就在同时。
首当其冲的钱掌柜被魔帝珠的气息包裹，脑子晕眩了片刻。
魔帝珠内的力量虽然被消耗了九成以上，但不愧是天下至奇之物，猝不及防之下，强如钱掌柜亦受到了影响。
事实上，当初刚得到的毕罗也差不多是一个反应，只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钱掌柜的武功弱了毕罗一筹，按照道理，过不久也应该能转醒。可一道人影却突然出现在房门外，隔空一指点住了钱掌柜的穴道。
内力凝固之下，钱掌柜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魔气通过毛孔钻入他的体内，他的身体开始僵硬，头脑晕眩，意识不断沉沦。
在其脸上，很快浮现出了几道黑色条纹，正是天傀道的天傀印记。
魔帝珠内的魔气有限，此时仿佛找到了泄闸口，一股脑全部钻入了钱掌柜体内。他身不能动，眼神狰狞而迷乱，口中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嘶吼声，震动了长夜八方。
珠宝阁所在的几条长街上，别说一些江湖客，哪怕是许多本已沉睡的平民百姓，都被这阵恐怖的叫声惊醒，纷纷点火穿衣，拿起木棍锄头等物。
嘶吼声持续了小片刻，门外的人影再次隔空一点。
钱掌柜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因为吸收了魔帝珠残余的天傀之气，中毒已深，功力大不如前。
在疯狂破坏了房内的一应家具之后，他猝然倒地，七孔都流出了黑色的血，赫然气绝。
见状，门外的人影飞速掠去，消失在夜色中。
而直到过了许久，珠宝阁内的两位女店员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房间，搂抱在一起，鼓了很久的勇气才推开钱掌柜的房门。
待发现钱掌柜恐怖的死相后，两位女店员几乎同时发出了惊破黑夜的尖叫声，而后齐齐昏了过去。
不远处酒楼内的一群江湖客，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年轻人看起来出道不久，颇有侠义之心，叫道：“我等过去看看。”掠出了酒楼。
另外几人也难掩好奇，于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不仅如此，连巡夜的官差，还有更远处一些爱凑热闹的江湖客，亦纷纷被动静吸收，一道道人影从四面八方赶来。
毫无疑问，钱掌柜的死相震惊了所有人。
“不，这，这，这像极了魔门四道之一，天傀道的天傀印记！”一位老江湖吓得破了音，目光不经意看向小木盒内的黑色破珠，瞳孔几乎缩成了针眼，大喊大叫道：“魔帝珠，是魔帝珠现世了！”
喊叫中转头就跑，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
其他人听到天傀印记，乃至魔帝珠后，亦是跟着面色陡变，再看钱掌柜的死状与黑色破珠，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个也转头就跑。
最近天傀道重出江湖，并在北齐，南吴等地大肆制造傀儡的消息，早就经过论江湖传遍了天下。
今夜这场诡异事故，难免让千利城的武者怀疑，是不是天傀道又将目标定在了东周，将对无辜者下手？
官差们的表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见越来越多的人被惊动，为首之人只好大喝一声，命令手下先将钱掌柜抬到衙门。
然而天傀之气太吓人了，这些官差生怕碰到钱掌柜的尸体，自己也会被传染似的，任凭为首之人如何呵斥命令，一个个全都不敢动弹。
见状，为首官差也没办法了，只好命令一人去六扇门，请总捕头来处理此地。
这一夜的千利城，可谓人心惶惶，由于涉及到天傀之气和魔帝珠，消息就像是惊涛骇浪一般往外传播，官府想拦都拦不住。
楼府。
邓琦从楼临轩的书房内出来，蓦然回首，望着窗格上投照的人影，心中的敬畏更添了几分。
恐怕毕罗都不知道，他精心布置在千利城的暗桩，其底细竟早已被楼爷所掌握。若非这次时机恰当，也不知楼爷会将这张牌捂到什么时候。
除了叹服还是叹服，邓琦抿着嘴转身离去。
东方世家控制了圣海帮，不可能不留人在千利城观望动向。
所以当魔帝珠的消息传出后，东方世家的暗桩第一时间知道大事不妙，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圣海帮。
磅！
圣海帮议事大厅，几乎从不发怒的东方常胜，一掌将身旁的茶几拍成了十几段，老脸黑得宛如锅底，身上的气势更是骇人，压得在场所有东方世家长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东方常威亦是沉着一张老脸，显得心情极差。
东方韬肃立在一旁，面色平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通知千利城主，封锁城池，不容许任何人外出，快去！”东方常胜大动肝火，怒吼道。
没人敢说话，面对盛怒的大长老，很多人都吓得低下了头。
最终还是东方韬说道：“来不及了，消息传回的时候，千利城那边已经暗潮涌动。一些风媒和情报组织的人员，早就离开了千利城。”
东方常胜双目如剑，冷冷地盯向东方韬，东方韬毫不畏惧地与其对视。僵持了片刻，东方韬似乎终于承受不住，偏移了视线。
东方常胜这才道：“这么说来，消息瞒不住了？各大圣地也会知道？”
东方韬默然无声，但已经表明了答案。
“还真是凑巧，这边刚有点眉目，那边就出现了魔帝珠。只怕我们继续审下去，各大圣地也会猜出端倪，必会进来插上一手。”东方常威无奈道。
议事厅内的气氛很压抑，但事已至此，哪怕是东方常胜也无能为力，忍着怒火看向东方韬：“魔帝珠呢？”
东方韬从袖中拿出小木盒子，递了上去。
烛火下的魔帝珠，耗尽了所有的能量，除了材质不一般外，与普通的黑珠并无太大的分别。
东方常胜的眼眸忽地闪烁起来：“这颗魔帝珠，分明残破不堪。那些武林人看见的魔气，必是仅剩的部分，它怎会突然爆发？”
东方常威：“会不会是一个巧合？”
“绝不是巧合。”东方韬的话，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东方常威皱眉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东方韬：“除非这颗魔帝珠，是今夜刚刚被发现的，否则不会无故爆发魔气。可它分明装在了一个小木盒子里，代表此前必定有人得到。
这也就证明，那个被天傀之气毒死的钱掌柜，应该不知道这是魔帝珠。钱掌柜不可能去抢一个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所以若我没料错，这颗魔帝珠，是别人送给他的。”
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东方常威再一次感叹于此人的能力，随口问道：“莫非韬长老知道主谋？”
东方韬：“大长老和二长老也许不知道，这位钱掌柜并非普通人。他在十年前因为面部受过重创，幸而未死，导致容貌大变，于是有人命令他开了一家珠宝阁，顺利变成了另一个人。钱掌柜的本名叫袁江龙，乃是圣海帮的一位长老。”
哗！
现场哗然声四起。
东方常威眼睛大睁：“你怎知道？”
东方韬：“在来圣海帮之前，我专门请人回家族，调集了关于圣海帮的资料。说来也巧，这个钱掌柜的身份也是在半年前，才被我族意外窥破的。”
东方常威怔怔地说不出话。
四周众人嫉妒也好，不忿也罢，但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东方韬办事确实很有一套。
而东方常胜的老脸，已经布满了寒霜：“我们正在调查圣海帮，结果圣海帮的暗桩就闹出了此事。韬长老，你有什么想法？”
东方韬：“有两个可能，第一，圣海帮内有人想转移注意力，破坏我们的审讯。第二，有人栽赃嫁祸。
我已命人抓捕最初赶到现场的人，以及那两位女店员，通过幻术和审讯，他们均表示无人指使。不过之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整个千利城，与圣海帮仇恨最大的无疑是楼府，也就是三江盟。他们倒是有可能将魔帝珠送给钱掌柜，钱掌柜因为好奇，打开小木盒子，从而出现了今夜的事端。”
东方常威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摇头道：“不可能。”
第五百六十五章 当场对质
众人好奇地看向东方常威。
这位二长老似乎是和东方韬卯上了，说道：“韬长老的猜测乍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问题是，楼府怎知圣海帮被我们控制？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怎知钱掌柜的身份已被我们识破？若是不知道，陷害钱掌柜又有何意义？”
东方韬：“二长老此言差矣。我曾向三江盟义子卓沐风询问过黄元之事，所以楼府极可能猜出了圣海帮的现状，想要来个借刀杀人。”
东方常威追问道：“那么第二点呢？”见东方韬不说话，便笑道：“看来韬长老也不能肯定。”
东方韬：“我说了，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
东方常胜摆摆手，制止二弟抬扛，看着东方韬：“韬长老请继续。”
沉默了片刻，东方韬说道：“目下不能肯定，是不是楼府或其他人的杰作。不过圣海帮也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昨日毕罗曾安抚过许多帮众，而就在今天，一位素爱喂鱼的弟子，因为违背我等立下的规矩，被我族高手所诛杀。”
“那又能证明什么？”另一位长老反问。看得出来，东方韬在东方世家的人缘确实不太好。
东方韬：“毕罗昨日刚刚有所行动，今日便有人死，这还不值得怀疑吗？更可疑的是，我询问过出手的我族高手。
他再三言明，自己多番警告，但那位弟子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像是故意要找事一般，他最终才忍不住出手。”
眼眸抬起，东方常胜目光凛然。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有人通报，东方韬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大长老，我方才命人顺着那位喂鱼弟子昨日喂鱼的位置，下了白沙河，一路顺流之后，在一处偏僻的峡谷深处发现了一处茅草屋，抓到了一位渔翁。
刚才芸长老对其施展了幻术，得知他是毕罗的暗桩，这几年一直在原地等待消息。而昨日，确实有消息传给了他。”
当下说出了三色鱼之事，这下子，整个议事大厅都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众多东方世家长老勃然大怒。
而东方常威等少数人，则默默地看着东方韬，没想到此人不声不响，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
“让毕罗过来！”东方常胜冷着脸，再也不见一丝慈悲。
毕罗一直在苦苦等待消息，他相信只要计划成功，东方世家一定会很快撤退。
乍听到大长老的传召后，毕罗又是忐忑又是期待，等走入议事大厅，发觉四周一道道不善的眼神，原本略带火热的心顿时如浇冷水，变得极度疑惑不安起来。
“见过大长老，二长老，以及诸位长老，不知召见小老儿，有何要事？”毕罗挤出一丝笑容。
“好一个老匹夫，你不如先说说，昨日做了什么好事！”一名长老指着毕罗的鼻子，怒声大骂，气势凌人。
毕罗心中咯噔一下，差点当场失态。他知道对方绝不会无的放矢，慌忙大叫道：“小老儿惶恐！”
这就是他的狡猾之处，既没承认，也没否认，随时可以应势而变。
可惜他用错了对象，东方常胜绷着脸，喝道：“韬长老，此人有通魔之嫌，立刻就地正法！”
眼见东方韬准备动手，不像在开玩笑，毕罗吓傻了，扑通跪在地上，慌忙磕头求饶，并大叫：“大长老饶命，饶命，请听小老儿解释啊……”
东方常胜冷冷道：“记住，老夫只给你一次机会。”
感应到落在身上的浓烈杀机，毕罗额头冷汗直冒，心惊胆颤。由于他不知道东方世家究竟掌握了什么线索，所以越发难以把握分寸。
不过毕罗也是狡猾，泣不成声道：“都怪小老儿不好。早在大长老你们到来之前，小老儿便已联系了四方盟，妙华阁和黑夜山庄，准备一起对付三江盟。
眼看着约定之期已到，小老儿生怕没有动静的话，会让三派怀疑，所以这才动用了暗线，往外传递消息。”
东方韬立刻接口道：“而你的办法，就是偷偷将魔帝珠送入楼府，然后引起全天下的瞩目。到时我们东方世家自然会派人对付三江盟，你圣海帮正好借此摆脱控制，是吗？”
明明吓得魂飞魄散，亏毕罗还装出一脸懵逼状，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韬长老，你这话是何意，什么魔帝珠？”
砰！
这次东方常威都站了起来，大喝道：“事到如今，你还狡辩？钱掌柜不是你的暗线吗？你没想到吧，钱掌柜没听你的吩咐，偷偷打开了小木盒子，结果暴露了魔帝珠，你的祸水东引计划失败了！”
轰……
毕罗的脑子差点就炸了，脸上的血色几乎在瞬间褪尽。
他怎么都料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那个袁江龙怎么回事，枉自己那么信任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不过毕罗深知，事情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他打死也不能承认，否则必死无疑，连忙伏地磕头：“大长老冤枉啊，小老儿真的不知什么魔帝珠，此事另外三派也可作证。
必定是楼临轩那个狗贼，查出了钱掌柜的身份，故意拿魔帝珠来陷害小老儿，一定是这样……”
此话听起来也很有道理，未必不可能。
然而东方韬却冷不丁道：“在钱掌柜的房间书柜内，有一个暗格，暗格内堆着灰尘。我派人查过，灰尘中的印记，恰好与小木盒子吻合，代表钱掌柜早已得到了小木盒子。
如果是楼府的人送的，为何他直到今夜才打开？为何他不禀报于你，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昨日你背着我等，偷偷往外传递消息，而那个渔翁找的人正是钱掌柜。今夜钱掌柜就出了事，你如何解释这种巧合？”
毕罗已经无路可走了，通体冰凉，只能咬牙硬撑道：“小老儿真的不知，兴许钱掌柜已经被楼府的人收买，故意坑害于我。
韬长老，楼临轩此人狡诈多智，最喜欢玩弄阴谋诡计，切莫被他利用啊！”
到了这一步，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毕罗在强行狡辩，不过他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涉及到魔帝珠之事，但凡稍有嫌疑的人，都绝不能放过。
一名长老跨众而出，抱拳道：“大长老，我建议将那位楼临轩也一并抓来，让他们二人当场对质。”
东方常胜看向东方韬，后者拍了拍掌，就见从议事大厅之外，缓缓步入一位身材颀长，气度温雅的纶巾男子。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此人左脸有一条三寸长的刀疤。
“在下楼临轩，见过诸位长老。”来者正是楼临轩，事发之时，东方韬便命人将他带到了这里。
不少长老再度看向东方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东方常胜盯着楼临轩，饶有趣味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和紧张。”
楼临轩：“不敢欺瞒大长老，先前楼某已在厅外等候多时，充分领略了大长老及其诸位的风采，有了适应。而且在此之前……我家盟主已暗暗告知了东方世家有可能在此的消息。”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着楼临轩的神情都豁然一变。
对方的神态，语气，乃至眼神，都给人一种十分真诚的感觉。尤其最后一句，本该问责，但对方不仅坦然承认，而且至今没有相关消息传出，代表他严格保守了秘密。
东方常胜眼中闪过一抹欣赏，转瞬即逝，指了指地上的毕罗：“毕帮主认为，今夜魔帝珠之事，乃是由楼先生指使，楼先生可有不同意见？”
楼临轩轻声一笑：“毕帮主的话，简直是荒谬至极。”
一旁的毕罗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立刻抬头吼道：“楼临轩，你当老夫不了解你吗？今夜之事，八成就是你的诡计！”
楼临轩不慌不忙，说道：“刚才楼某在厅外，已将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敢问，若楼某得到了魔帝珠，明知大长老他们在此，又怎会傻到在这种敏感时刻暴露出来，就为了陷害你圣海帮？
此等画蛇添足之事，怕是只有三岁小儿才会去做。楼某大可等风头过去之后，好好设计一番，让魔帝珠暴露在圣海帮，那样岂不更妙？”
毕罗大叫道：“你定是反其道而行，早知钱掌柜的身份，所以串通了他，正好将这个黑锅甩给老夫，让所有人以为是老夫为了转移注意力才冒险行事。楼临轩，你好狡猾！”
叹了口气，楼临轩摇头：“狗屁不通！”
他对着上首的二老拱手，说道：“东方世家自然是无所不能的，但凡事总有万一。万一东方世家不知道钱掌柜的身份，楼某如此做，岂不是白费心机，白白浪费了一张绝佳的底牌？还可能惹来大长老等人的怀疑，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如此冒险吧？”
毕罗被堵得哑口无言，极力想反驳，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而楼临轩还未说完：“其次，毕帮主说我买通了钱掌柜，这更是无稽之谈。毕帮主瞒着大长老他们，欲要执行对付三江盟的计划，你将此事托付给钱掌柜，代表对他极其信任。
楼某真要买通了他，大可以利用他，设局杀了你，届时圣海帮自然分崩离析，又何苦暴露魔帝珠，徒惹一身臊？”
此话又是天衣无缝，毕罗只感到脑子发白，嘴唇都哆嗦起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江湖再无圣海帮
其实毕罗豁出去的话，完全可以供出邓琦，然而这是万不得已的鱼死网破之法。一旦扯上了邓琦，难保不被查出魔帝珠的事。
在原本的计划中，邓琦作为引爆魔帝珠的角色，这种事怎么可能瞒他？
如此一来，楼临轩固然逃不脱主导今夜之事的嫌疑，但也依旧可以推说不知道。反观他毕罗，却是必死无疑！
一个悠然淡定，一个惊慌失措，如此强烈的对比落在众长老眼中，要是再看不出什么，那真的可以一头撞死算了。
一名长老怒指毕罗：“毕老儿，你还有何话可说！”
毕罗突然哈哈惨笑起来：“小老儿行正坐直，对付三江盟是真，但与魔帝珠之事绝没有任何干系。若有半句谎言，让我天打雷劈而死。”
“不用等到老天惩罚你，今夜你就必死无疑。”那名长老拔出了腰间的剑，他的武功不如毕罗，但他笃定毕罗不敢反抗。
横剑一刺，眼看要刺中毕罗的心脏，不远处的东方韬一个甩袖，磅礴的劲道席卷而至，令这名长老的长剑偏移了几寸。
嗤的一声。
毕罗的左肩被刺了个对穿，因为剑劲过大，一蓬血雾从其后背涌出，喷洒在地上。
嘴角溢血，毕罗惨呼一声，然而神情却异常癫狂，左手握住剑锋，大笑道：“尝闻东方世家为东周圣地，我看也不过如此！”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必要装孙子了。
“你说什么？”那名长老闻言大怒，其他人亦是表情丕变。
却见毕罗猛地站起，怒浪神功运转之下，直接连人带剑震开了那名长老。不过到底没敢下狠手，只是令那名长老踉跄了几下。
那名长老见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居然丢了那么大的脸，大吼着正要冲上去，却被东方常胜喝止，只得强行停步，不过仍是一脸阴沉地盯着毕罗，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东方常胜看向毕罗：“毕帮主是不屑我东方世家吗？”
毕罗捂着伤口，肆无忌惮地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仅凭着袁江龙的身份，就说我私藏魔帝珠，无凭无据，焉能心服口服？”
今夜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毕罗暗下决定，要是实在不可挽回，他就供出邓琦，临死也要拖楼临轩一把。
“大胆，事实俱在，还需要什么证据？”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毕老儿，还不束手就擒！”
一众长老纷纷逼迫，亮出了刀剑，一股股气机涌向最中间的毕罗。
纵然是天星榜前二十的大高手，毕罗也感到胸口压抑，知道自己已到了生死的边缘，目光不由投向了决定自己生死的人。
东方常胜只是平淡地看着毕罗，但这目光仿佛比其他长老加起来的气势更加可怕，令毕罗的后背湿了一层，双腿发软，仿佛正面对一头苏醒的雄狮，对方随时会将他撕碎。
“老夫知道你在用激将法，不过你说的对，此事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是你所为。我东方世家堂堂正正，不屑于强行对付你。韬长老，将此人押回我族，关入地牢，一日不查清真相，一日不得放出。毕帮主，这下你可满意？”
东方常胜的话音落下，众长老一阵喧哗，似乎不敢相信大长老会中招。唯独东方韬面色平静，而一旁的楼临轩，眼底则闪过一缕深思。
“哈哈哈，好一个东方世家，果然公正严明。”毕罗放声狂笑，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眼底却掠过讥诮之色。
之前为了追查黄元之事，东方世家害苦了多少圣海帮弟子，又何时讲过堂堂正正？毕罗不傻，深知东方常胜不杀自己，恐怕还是为了魔帝珠。
对方认定他得到了魔帝珠，自然想知道，他是在哪里得到的，手上是否还有。这个大长老看似光明正大，实则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东方韬屈指一点，不敢反抗的毕罗便被控制，随后被人带了下去。直至离开议事大厅，毕罗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楼临轩的后背。
他知道，这场对弈自己输了，不仅输掉了自由，更输掉了圣海帮。发生了这样的事，东方世家为了掩盖目的和恶行，是绝不会任圣海帮继续发展下去的。
自己这辈子的心血和基业，完蛋了！
毕罗被人拖着倒走，闭上双目，不禁老泪纵横。他空有满腔的恨意，却无从发泄，面对东方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只是强壮一点的羔羊，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议事大厅内。
事情并未结束，没有了毕罗，众长老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楼临轩身上，有赞赏，有漠然，也有警惕。
东方韬挥挥手，又有两人上前，意图去架楼临轩。楼临轩一脸不解地问道：“韬长老，这是何意？”
东方韬冷冷道：“你说的固然毫无破绽，但也皆是一面之词，事关魔帝珠，你也一同去东方世家吧。”
根本不给楼临轩解释的机会，在东方韬的示意下，那两名东方世家武者蛮横地架起楼临轩，便往厅外拖去。
“且慢！”
就在这时，二长老东方常威开口喝止，看向东方常胜：“大哥，这位楼先生说的有理有据，并无多大嫌疑。我们要是连他也抓，岂不是落了天下人的口实？”
东方常胜半眯着眼睛，没有开口。
见状，东方常威便对东方韬喝道：“还不快放人，魔帝珠事关重大，但也不是我东方世家随意抓人的借口，身为圣地，当为江湖之表率。”
东方韬：“事情还是办得周全一些好。”
这话令东方常威老脸一变，断喝道：“韬长老是在指责老夫吗？老夫身为家族二长老，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如今你不过刚得大哥重用，便如此目中无人，再过一两年，是不是连老夫也不放在眼里？”
两旁的长老都不禁有了共鸣，看向东方韬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原本一些人看不惯楼临轩在他们面前还如此淡定，乐得让他吃苦头。但被东方常威提醒之后，意识到不能再让东方韬耀武扬威下去，否则以此人的气焰，岂不是要爬到他们头上？
“二长老言之有理，韬长老，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吧？”
“我东方世家为正道魁首，办事讲究有理有据，否则岂不被江湖笑话？”
“韬长老，此举不妥啊。”
众长老基于各种目的，开始声援东方常威。
东方常威则看向东方常胜，急切道：“大哥，你为人一向最是公正，怎地不说话了？”
东方常胜慢慢睁开眼睛，那双仿能洞悉一切的双眸落在楼临轩身上，沉默了片刻。凭心而论，他其实更赞同东方韬的做法。
他向来将东方世家的荣誉看得很高，但也要看什么情况。比如在墓穴中，他因为东方烈的做法，亲自向巫冠廷道歉，做足了面子，那是因为无关大局。
而此次涉及到魔帝珠，不得不谨慎。
不过二弟的顾虑也有道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此次东方世家在圣海帮的所作所为，很难不传出去，要是再把楼临轩也抓了，的确会损了东方世家的形象。
权衡了一番后，想到楼临轩应该没有嫌疑，东方常胜暗叹一声，终究挥了挥手：“韬长老，莫要如此，放人吧。”
东方韬抿了抿嘴，稍作迟疑之后，不敢违抗大长老的命令，让人放开了楼临轩。
东方常胜站起笑道：“楼先生，这次打扰你了，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楼临轩连忙回礼道：“哪里哪里，能为东方世家效力，正是楼某的荣幸。”
点点头，东方常胜示意一番，便有人客气地领着楼临轩离开了议事大厅。直至走出厅外，楼临轩才松了口气。
机智淡定如他，这次也有点紧张。他实在没有料到，东方世家出了东方韬那样一个人物，思维缜密，性情冷漠，这种人往往最无情，也最难对付。
等楼临轩走后，东方常胜看向众人：“这里势必不能久待了，但黄元还需要追踪下去，尔等可有建议？”
众长老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最终经过一番商议后，确定明日撤走，横竖在这里也查不出什么。索性便以追踪血魔流为线头，另外动员情报力量，寻找黄元下落。
至于圣海帮，东方世家没有丝毫手软。单只魔帝珠之事，他们便有足够的理由挥下屠刀！
当夜，东方世家以涉魔为由，又将之前未被抓捕的圣海帮众全数缉拿，等到天明时分，大部队开拨，返回东方世家。
至此，雄踞北方多年的顶级势力，东周皇朝第一漕运帮派圣海帮，就以这种让人唏嘘的方式，分崩离析，泯灭于江湖浪潮之中。
等到消息被另外十一圣地得知时，一切都太迟了。
因为怀疑东方世家得到了万化魔功的线索，十一圣地不惜联合，派出高手赶往东方世家讨要说法，此乃后话不提。
“灭帮了？”
远在姑苏城的卓沐风得知圣海帮之事后，也有点愕然。
他让崔宝剑制造证据，没想到闹得圣海帮鸡犬不宁。
但更可怕的还是楼临轩，对方虽因事关重大，没有写信将经过禀明巫冠廷，但熟知内情的卓沐风，却深知魔帝珠爆发一事，铁定是那位三心阎罗的手笔。
自己只是起了个头，而对方却充分利用这些条件，一举利用东方世家灭掉了圣海帮，自己则全身而退。
他开始明白，为何巫冠廷敢于将北方基业交给楼临轩，赋予其那么大的权力。为何江湖中有那么多人，对此人的忌惮甚至还要超过了巫冠廷。
第五百六十七章 现在当起缩头乌龟了？
圣海帮覆灭一事，在江湖中的影响是巨大的。
不说北方武林为之震动，各方顶级势力亦是上下齐惊，一度怀疑消息的真实性，直到连论江湖都刊登了此事，东周皇朝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时间，圣海帮勾结血魔流，帮主毕罗私藏魔帝珠的消息，在各地甚嚣尘上，江湖中人对此议论不休。
“毕罗在搞什么？”
四方盟主冯玉楼一脚踢开了身前的石凳，石凳砸在了数丈之外，磅的一声碎成了十几块。
卫潢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知道冯玉楼在害怕什么。
当时为了拖各派下水，毕罗称自己发现了一处藏有魔帝珠的洞窟。谁不知道魔帝珠内储存着魔道历代高手的内力，一旦得到，功力必能在短期内突飞猛进。
只是那处洞窟太危险，毕罗一个人不敢深入，只得到一颗残破的魔帝珠。当时三派魁首不相信，结果毕罗带他们出去了一趟，等回来后一个个都沉默了。
那时卫潢便知道，毕罗没有说谎。
如此天大的诱惑，加上三派魁首也是野心勃勃之辈，谁又甘心一辈子蛰伏在东方世家之下？经过一番权衡之后，三派魁首答应了，所以隐瞒了魔帝珠之事。
如今毕罗东窗事发，万一那老家伙供出另外三派，等待三派的必是灭顶之灾，冯玉楼不担心才怪。
卫潢劝道：“盟主放心，毕帮主只要不想死，就不会承认与魔帝珠有关系。”
冯玉楼来回走动，显得极度暴躁不安：“这个我知道，但怕就怕，毕罗承受不住东方世家的手段。我了解那个老东西，一旦他活不成，也不会让其他人好过。”
这话倒是让卫潢眸光一闪，如果是那样，别说冯玉楼了，他卫潢也要遭殃。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也不会放过卓沐风，继而三江盟也要完蛋。
等于毕罗一个人的性命，牵扯到了另外四大顶级势力的安危。这让卫潢的神情显得格外古怪。
见冯玉楼还在忧心，貌似后悔了当初的贪心，卫潢想了想，说道：“目前还没到那一步。不过盟主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老夫上次听盟主说，你与东方世家的一位长老攀上了交情，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通过对方，打探出一点内幕消息？”
冯玉楼倏然止步，经过卫潢的提醒，他才想起这档子事。
各大顶级势力都想攀附东方世家，东方世家的一些长老们，其实也想掌控顶级势力，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只不过近年来，东周皇室忌惮于东方世家的庞大势力，双方隔阂渐深。为了避嫌，东方世家严令长老去接触江湖势力。
当然，明面上这样说，但私下里还是有一些胆大包天之辈，进行着秘密活动。
比如与冯玉楼搭上线的东方烈。
之前在万化墓穴，双方都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显，只是有了某种心知肚明的默契。现在冯玉楼也不确定，东方烈会不会帮助自己。
不过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冯玉楼觉得必须去试一试。
“卫长老言之有理，我这就写信。”冯玉楼匆匆步入了书房。
与此同时，黑夜山庄的岳超，妙华阁的欧阳原以及两派的大长老，亦是坐立不安。
他们没有冯玉楼那么大的胆子，并未搭上东方世家长老，焦虑之下，竟不约而同传信给彼此，约定择日见面，商讨对策。
外界风风雨雨，波涛暗涌。
而这段日子的卓沐风，却过得颇为悠闲。每日里或是练功，或是逗逗原谅他久不回家的师妹商紫蓉。
当然，这厮也会去巫府，找机会偷偷与巫大小姐卿卿我我，以杀相思之瘾。
他暂时不担心毕罗供出卫潢后，卫潢会反咬他一口，因为他与卫潢那夜的谈话，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卫潢也没办法。
何况双方本就份属敌对，他完全可以推说卫潢是陷害自己。总之事情远远没有到最糟的那一步，没必要庸人自扰。
赵金等人得到卓沐风的秘籍和三星药材后，可谓日夜苦练，不过由于资质有限，进步并不显著。
倒是巴龙和方小蝶，当真给了卓沐风意外之喜。
他将万化魔功送给二人，纯粹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并未抱有太大的期待。
可没想到，二人独自修炼没什么用处，反倒是他们同时修炼时，魔功居然在二人之间产生了某种奇异联系，使得二人的修炼速度突飞猛进，武功一日高过一日，竟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就突破到了星桥境三重。
暖阳山深处的丛林之中。
巴龙和方小蝶对视一眼，同时运转万化魔功，只见二人身上顿时笼罩着一绿一红两股气息，同时朝外挥掌。
轰隆一声。
方圆三丈之内的大树绿植尽数炸成一段段，泥土往外飞溅。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绿红两团真气融合之下，发生了特殊效果，覆盖在三丈之内的地面上，竟使最中心的地面发出嗤嗤声，土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灰黑色。
卓沐风看得新奇，将几块石子扔到了变色的土壤上，但见石子冒烟，居然被毒性腐蚀了一部分。
“好强的毒性，万化魔功怎么被你们练成毒功了？”卓沐风大感吃惊。
巴龙和方小蝶来到卓沐风身侧，巴龙疑惑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练着练着，就成了这样。明明催动的是魔功心诀，却使得我们毒功大进，而且毒功也与过去大不相同。”
“还有这事？”卓沐风面露异色，喃喃道：“万化魔功……莫非此魔功能化成任何形式，所以才有万化二字？”
因为没有对比，卓沐风也不敢肯定，但他能确定，巴龙和方小蝶的实力远胜过去，不由笑问：“现在你们二人全力一击，达到了什么层次？”
提起这事，师兄妹二人都难掩兴奋，方小蝶道：“具体没跟人打过，不好说。但和自己比的话，攻击力应该增加了一倍以上。”
这么夸张？
卓沐风大讶，他忽然走到变色的土壤前，蹲下，伸出手去抚摸。
“老大不可！”身后的二人吓得连忙阻止。但太迟了一点，卓沐风的手指刚触到土壤，就有种被火苗灼烧的感觉。
收回手，发现手指头出现了一个红印。若是长时间放置，手指怕是会破皮受伤。换言之，这对师兄妹二人的毒杀力，至少也是地灵榜中段层次。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之事，须知他们才星桥境三重修为，而且修炼万化魔功不足一个月，要是再修炼下去，鬼知道会到达哪一步。
孰不知师兄妹二人更吃惊，想不到老大的手指，居然抵住了他们制造的万化毒力，比石头还坚韧？看来这位老大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只有攻击力进步吗？”卓沐风站起问道。
巴龙又给了卓沐风一个巨大惊喜：“不是，只要我与师妹同时运功。速度，防御也会大幅度提升，只不过没有攻击力那么夸张而已，最多五成吧。”
卓沐风挑眉道：“你们演示给我看看。”
师兄妹二人当即听命，只见两道幽灵般的影子，在树林中来回穿梭，速度快得拖出了一道道幻象。
卓沐风心中狂震，这二人的速度，只怕已经不下于地灵榜前十的高手。毕竟速度和攻击力不一样，相差个一两成，体现在视觉上就是巨大的差距。
“你们的内力消耗快吗？”卓沐风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二人同时停下，方小蝶笑道：“全力运转的话，可以支撑小半个时辰。”
卓沐风张了张嘴，这种内力品质，绝对远胜自己的离火玄冰真气。
如此看来，二人如今即便不是地灵榜前十的对手，但逃跑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已经可堪大用了！
卓沐风大手一挥：“好，这段时间你们什么都别做，唯一的任务就是修炼，练得越强越好！”
师兄妹二人亦是豪气万千，抱拳道：“是！”
返回墨竹帮，卓沐风正想好好休息一下，结果走进院中，差点当场退出来，奈何太迟了。院中相峙的二女已经看见了他。
“师兄。”
“卓沐风。”
商紫蓉和巫媛媛同时对着卓沐风打招呼，似乎是想看看，他会率先回应哪一个。
这段时间，巫大小姐偶尔会上山，每次二女碰面，都会让卓沐风大感头痛。一个是确定关系的恋人，他当然不能令其伤心。
另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师妹，每次见她低落的样子，又会让卓沐风感到不舍，偏偏不知该怎么办。
比如这次，商小娘皮明显底气不足，气势不够。
巫大小姐却是紧盯着卓沐风，让他头皮发麻。迫于其雌威，卓沐风不敢移目，嘴上笑哈哈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商紫蓉黯然地低下了头。
巫大小姐略显满意，嘴角轻扬：“暖阳山风景不错，就上来看看。”
“呃，那个，我想起还有一点事，你们慢慢聊，我也去忙了。”卓大官人转过身，决定先逃为妙。
“你往前走一步试试！”
巫大美人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我来你就走，什么意思？平常去巫府见我的劲头哪去了？没有其他人，甜言蜜语倒是很能说，现在当起缩头乌龟了？”
这话可谓石破天惊，商紫蓉虽然早有怀疑，但听到这里，还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师兄，难不成师兄和巫媛媛已经……
而卓沐风则感到大损颜面，尤其在师妹面前，这厮被巫媛媛揭露了私密事，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第五百六十八章 风云大会
尽管是‘对手’，可商紫蓉也不得不承认，巫媛媛乃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女人，犹如天上仙女一般。这种女人，恐怕唯有世间最优秀的男子才能配得上。
师兄又怎么可能？
正是抱持着这个想法，商紫蓉一直刻意让自己不去联想，觉得卓沐风和巫媛媛只是义兄妹的关系，不会有其他牵扯。
直到巫媛媛说出这番话，彻底捅碎了商紫蓉的侥幸。她这才回想起关于师兄的一段段事迹。
不知何时起，这位师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迂腐呆板的少年。现在的他光芒万丈，是东周江湖公认的百年来第一天才，是东周四公子之一，是三江盟大少，是江湖中无数少男少女的偶像。
以他的条件，又如何逊色于巫大小姐？配不上的从头到尾只是自己而已。
曾经的小心机，曾经面对外人的狡猾，在这两年一次次的打磨中，更是深入商紫蓉的骨髓。唯独面对师兄，她竟像是退回到了很多年前，毫无反抗之力。
商紫蓉蓦觉心痛如绞，咬着嘴唇，要不是另外二人在场，她能当场哭出来。
却见卓沐风转过身，没有注意到商紫蓉，只是看向巫媛媛，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胡说些什么，给我注意场合！”
巫媛媛笑了起来，毫不客气道：“呦，现在知道场合了？你在巫府搂我的时候怎么不注意？自己做了好事，还怕被人知道？”
“你……”卓沐风堂堂男儿，愣是被说得有点脸红。
以前他觉得巫大小姐私下里刁蛮，但在外人面前却仪态十足，哪知道亲密之后变成这样，比自己还大胆，已经是泼辣了。也许她没把商紫蓉当外人，这算好事吗？
“师兄，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和巫小姐好好聊吧！”
商紫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脑中幻想着师兄和巫媛媛搂抱的画面，一颗芳心遭受了十万吨重击。
她双手紧紧攥着一团包好的布。布内是一双新鞋子。这是她日夜苦学，为此好多次扎破了手指才做出的礼物，原本准备送给师兄。
但是现在，她觉得师兄怎么看得上如此寒酸的礼物？人家有一个天仙般的爱侣，自己又算什么？
商紫蓉几乎是落荒而逃，小跑着绕过了卓沐风，跑向院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潸然而下。
爱情是场残酷的战争，而她这个整装待发的小兵，已经不战先败。耳边传来师兄的呼喊，商紫蓉却浑然不听，只一个劲往前跑，不愿让最后一点自尊也失去。
卓沐风收回目光，一脸冷色地步下台阶，走到巫媛媛跟前，语气冰冷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见商紫蓉的狼狈样子，巫媛媛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旋即道：“她对你有意思，这种事不能拖，越早斩断越好，否则你就是害了她。”
卓沐风不声不响地坐在石凳上，依旧绷着张脸。
见状，巫媛媛的双眸眯了一下，双手抱胸，绕着他来回走动，像是要从里到外看清他似的，看得卓沐风好不自在，偏过头哼道：“你看什么？”
巫媛媛冷笑：“我在看你的心有几瓣，是不是就跟花儿一样？姓卓的，你该不会对你师妹有想法吧？”
卓沐风豁然站起：“你又在胡说什么，我与师妹只有兄妹情义，你别一天到晚只知道胡搅蛮缠。”
巫媛媛很不忿他的态度，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被他呵斥，不由怒道：“我胡搅蛮缠？我看是你心中有鬼吧，现在嫌我胡搅蛮缠了，当时招惹我干什么？行啊，姓卓的，不如我退出成全你和你师妹吧！”
红着眼睛，巫大小姐怒气冲冲地往外跑。
卓沐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度被巫大小姐伤心的样子击溃，怒火一下子消失无踪。
从头到尾细想一番，他承认是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站在巫媛媛的立场，她虽然做法有些欠妥，但并没有大错。正如她所说，既然不可能，为何又要给师妹希望？
卓沐风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巫媛媛，将其抱入怀中，柔声致歉道：“大小姐，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但我真的没有对师妹有想法，只是她从小与我相依为命，就像亲妹妹一样。你那样说话，惹得她如此伤心，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过意不去。”
巫媛媛使劲推搡，但最终还是败退在这个无耻之徒的死缠烂打之下。二人又神奇地重归于好，并且你侬我侬了。
巫媛媛坐在卓沐风的双腿上，一副乖巧模样，弱弱道：“其实我也有问题，太不给你面子了。下次人家会注意的，但你也不能再对我生气。”
卓少侠从善如流，先安慰好这一个再说：“嗯嗯，我一定不会的，大小姐放心吧。”
二人又交流了一会儿，卓沐风突然想起一事，令巫媛媛下地，自己则冲入房间，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玉佩返回。
巫媛媛当即认出，这正是数年前卓沐风从她脖子上取走的那枚玉佩，讶然道：“你从烟雨楼拿回来了？”
卓沐风好似没听见一般，又拿出一个玉缺，展示给巫媛媛。
巫媛媛看了看眼前的两样东西，发现材质，色泽一模一样，甚至玉佩和玉缺的形状能够对上，吃惊得捂住了嘴巴：“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在万化墓穴意外发现的。”卓沐风一边说，一边将玉佩凑到了玉缺之中，随着一声轻响，二者完美契合，并组成了一个缺心玉环。
如此情况足以证明，两者本就是一体。卓沐风将玉环递给巫媛媛：“送给你。”
巫媛媛扬着嘴，哼了哼接过。岂料就在这时，天际一缕阳光投射下来，兴许是方位恰当，竟透过玉环在石桌上映出了一个图案。
图案中有一片阴影，上下翻涌不停，中心冒出了一截尖角。随着玉环偏移，图案又消失无踪。
但二人已经看见了，神情俱是大变。巫媛媛不由分说移动玉环，尝试了没一会儿，找准方位，那副图案又出现在石桌上。
这次二人看得很清楚，那片阴影不止上下翻涌，还在左右腾挪，令整张石桌都仿佛动了起来，中心处的尖角时隐时现。
“这是什么意思？”巫媛媛不解道。
卓沐风一直盯着图案，瞧了半天，又拿过玉环，不断偏转起来。试验了好久，可惜图案除了消失之外，并无任何变化。
二人都是满脑子的雾水，看不懂含义。但却知道，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绝非出自一般人之手。何况玉佩又是中州宝缘寺的前任住持送给巫媛媛的，背后的意义就更重大了。
“走，去找义父。”
二人当即赶到了巫府，巫冠廷看完之后，亦陷入久久的疑惑之中，半晌才苦笑道：“为父也看不出这究竟是指什么。”
在只有两团阴影的情况下，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联想到有用的东西。巫冠廷道：“以后有机会的话，给楼先生看看，或许他能看出什么。”
眼下也只能如此，巫媛媛收好了玉环，刚打算找个借口拉卓沐风一块离开，却听巫冠廷道：“沐风留一下，为父正好有事与你说。媛丫头，你先下去吧。”
巫媛媛一脸狐疑道：“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为父自有道理，还不下去？”
巫冠廷微微板起脸，这妞虽然极得宠爱，但也知道父亲向来公私分明，不敢触霉头，只好撅着嘴巴离开，心想等卓沐风出来，再问问对方不就知道了。
等人走后，巫冠廷看了卓沐风好一会儿，看得卓沐风都差点以为，老巫发现他和巫大小姐的‘奸情’了，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听老巫道：“沐风，你可知道风云大会？”
风云大会？
卓沐风愣了愣，点头道：“听说这是东周武林的盛会，每十年才举办一次，届时各大顶级势力，以及超一流势力将会携精英而出，为门派争夺名次。”
巫冠廷：“不错，风云大会乃是我东周武林最高规格的聚会，在天下初定不久，便由东周朝廷发起举办。一开始，各派为了隐藏实力，只派出少部分人敷衍了事。
没想到此举引得朝廷震怒，第一届风云大会过后不久，便有几个顶级势力惨遭灭门。到了第二届，似乎各方都得到了内幕，再也不敢忽视此事。
加上朝廷对名次靠前的个人和门派，许以重奖。久而久之，风云大会也就成了东周江湖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舞台，亦是各大门派的必争之战！”
没有参加过风云大会的人，恐怕无法想象那种气氛，高手云集，群雄汇聚。放眼全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强者。也许前一刻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就是隐居多年的风尘奇人。
天星榜，地灵榜和人雄榜的排名，也会因为此会而发生巨大变化。而对各大势力来说，它决定了今后十年的座次，朝廷给予的各项优待，以及在江湖中的地位。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朝廷控制江湖的手段之一，目的就是让各派暴露实力，自相残杀。
然而各派却不得不遵从，双方之间维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平衡。一个不敢压到底，另一个不到万不得已不敢翻脸。
第五百六十九章 雪姑娘
对于单个的江湖高手来说，风云大会是不是朝廷的阴谋并不重要。
他们只知道，那些在大会中表现出众的人物，要么名扬东周，要么获利颇丰，要么顶着其他人的蔑视和羡慕，加入了朝廷。
对于江湖散修来说，风云大会不啻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反正都举办了那么多年，江湖不还是好好的？
况且他们一个人反对，也架不住江湖大势，不去的才是傻子。
而对于顶级门派和门派高手来说，他们是重点目标，不去都不行。今天你低调藏锋了，那个赢你的门派，立刻会享受到朝廷的各项福利，十年下来，足以拉开差距。
所以明知是阳谋，是陷阱，各派还是不得不拿出大部分实力去争夺。
当然，朝廷也不敢做得太过火，怕引起江湖反弹，加上这些年各地节度使都不安分，所以风云大会要比从前更安全，但竞争也更激烈。
想起一些事，卓沐风忽有所感：“义父，朝廷一直致力于对付我等，并不惜成立天爪。我不明白，他们为何不借着风云大会的机会，将你们招入朝廷，那样不是一劳永逸？”
巫冠廷看了他一眼，低声解释道：“若我们为朝廷所用，东方世家怎么办？它岂能坐视江湖被朝廷彻底掌控？”
卓沐风悚然大惊，有些明白了。
巫冠廷点到即止，说道：“再过九个月，便是新一届的风云大会，此会分成了门派战和个人战。以沐风如今的武功，兴许有机会保一保地灵榜前五十，英秀榜第四的席位。”
地灵榜前五十可以理解，但英秀榜第四就有点意思了，卓沐风笑道：“看来在义父心里，我还是比不上另外的三大公子。”
原东周四公子，除了怒浪公子孟晗外，还有来自浩渺院的摘星公子李秋寒。
来自大冰原的冰川公子唐秀。
来自川蜀言家的三妙公子言庆亭。
上次万化墓穴开启，这三人都未曾出现，据说李秋寒去了南海，而唐秀和言庆亭亦在两年前各自闯荡江湖，鲜有消息传出。
只不过三人的武功，用好事者的话来说，都已超越了他们这个年龄所能达到的极限，乃是东周江湖三十岁以内的青年辈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三人年少得志，鲜衣怒马，声望最高之时，堪称风靡东周，乃是所有年轻人仰望的超级偶像。
强如华为峰等各派第一青年高手，在这三人面前都只能黯然失色。
最让人无可辩驳的证据就是，李秋寒高居地灵榜第三，唐秀排名第六，最差的言庆亭都排到了第十一。
这还是数年前的排名，以三人的资质，如今很难想象达到了什么地步。
相比而言，被卓沐风击败的孟晗，反倒是含金量最低的一个。据说当时为了凑足四人，才把他排了进去。
听到卓沐风的话，巫冠廷好笑道：“你的资质绝不逊于他们，但年龄差了一些，等你到了他们的岁数，为父绝不怀疑你能与他们一战。”
卓沐风也就是说着玩而已，他有自知之明，想在九个月内冲到地灵榜前十，除非有天大机缘，否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次的风云大会，注定轮不到他出风头，不过能看到东周实力最强的一批高手切磋较量，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还有九个月时间，卓沐风已经忍不住心生期待了。
然就在这时，冷不防听见巫冠廷说道：“沐风，如今你的声名达到了鼎盛，但这并非是好事。
到了风云大会，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奚落你，诋毁你，踩着你上位。所以这几个月对你极为关键。
为父与你义母商量了很久，决定送你去一个地方，那里住着一位旷世奇人。如果你能得到她的认可，稍微得到她的指点，相信必会大有收获。”
卓沐风很少见到巫冠廷露出如此佩服的神情，不禁好奇起来：“旷世奇人？那个人的武功很高吗？”
巫冠廷：“很高很高，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兴许其实力，不逊色东方大长老！多年之前，你义母路过南海，她不知因何缘故身受重伤，被你义母救下。
所以她才告知了自己的住处，每到年关，你义母都会偷偷去看她，并送上一些生活用品。今年没有去成，这次正好将你带上。”
一位不逊色东方常胜的超级高手，这绝对是巫冠廷夫妇的秘密之一，如今他们却分享了这个秘密，卓沐风既感动又惭愧。
他其实不愿离开姑苏城，但也知道巫冠廷的担心很有可能发生，况且又怎忍心让义父母失望，想了想，便拱手答应下来。
“这次你义母带上你，已经算坏了那位奇人的规矩。这件事不要和媛丫头说，免得她也要去。”临走时，巫冠廷突然来了一句。
卓沐风背部一僵，对上巫冠廷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感到头皮发麻。他也摸不准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只能机械点头。
等离开书房，卓沐风还没调整过来，巫大小姐果然缠上来问东问西。卓沐风便说了关于风云大会的事，堵住了这妞的嘴。
晚上，一家四人吃了顿饭。华为峰早在一年前便孤身入了江湖，蓝翔则经巫冠廷介绍，去了另一位阵法大师处学艺，二人都不在。
等到第二天清晨。
卓沐风随着巫冠廷夫妇，悄然坐上马车驶离了姑苏城。
一行三人加鞭快马，在附近的城池码头登上了三江盟早已准备好的船，扬帆，一路漂向了茫茫的大海。
为了保证此行的严密性，巫冠廷更是亲自掌舵，卓沐风不能没有表示，便向义父请教掌舵之术，一来二去，又学了一项新技能。
之后父子二人轮流掌舵，只不过进入一片迷雾后，突然出现了旋涡，航船严重偏移路线。而这正是寻找旷世奇人的关键。
巫冠廷明显来了很多次，有意识顺着旋涡微调方向，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才穿过旋涡与迷雾，在中心处发现了一大一小两座孤岛。
“那座大的便是无忧岛。”苗倾城为卓沐风做介绍，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航船在距离无忧岛几百米处停下，这时苗倾城领着卓沐风，跳到了一旁的小船上，卓沐风主动运起功力，小船如一道利箭射了出去。
而巫冠廷则站在大船上，遥望二人远去。
很快，小船停靠在无忧岛边缘，二人还没来得及跳到岸上，就听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外人止步。”
卓沐风循着声音，就见不知何时，在数十米外的岩堆上，站着一位素衣女子，即便隔得很远，卓沐风依旧能感觉到此女淡漠的目光。
苗倾城赶紧道：“雪姑娘，打扰了。这位是我的义子，请容我上岛向前辈禀明情况。”
雪姑娘并不回话，苗倾城给了卓沐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拎着一些生活用品，独自一人上岛，走到雪姑娘身旁说了几句。
那位雪姑娘十分冷酷，转身便走，苗倾城连忙跟了上去。
卓沐风坐在船上，百无聊赖地看看四周，发现无忧岛绿丛成片，环绕块块石岩，更有飞鸟群群。此时正是初春，一些积雪还未融化，看起来端的是海外仙岛一般。
等了整整两个多时辰，就在卓沐风担心苗倾城出事时，后者终于和那位雪姑娘走了回来。
不过二人态度鲜明，一路上都是苗倾城在说，而雪姑娘依旧是一脸平淡，时不时才回上一句。
来到小船边，卓沐风终于看清了那位雪姑娘的容貌，算不上特别出色，但也并不难看，眉眼间带着雪的清冷和孤傲。
莫名地，卓沐风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自己都一阵好笑。
“顽子留在此地，还要劳烦雪姑娘多加照顾了，若有不当之处，尽管责罚没关系。”苗倾城笑道。
雪姑娘嗯了一声，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卓沐风，便收回目光，仿佛他的存在与一块石头并无区别。
苗倾城又拉过卓沐风，在他耳边叮嘱了一番，无非是好好修炼，千万不能惹事云云。卓沐风还能怎么办，自然一一答允。
稍顷，卓沐风将苗倾城送回大船上，与巫冠廷夫妇告别后，又驱使小船返回了无忧岛，回过头，发现大船已向迷雾外驶去。
雪姑娘跳上小船，不等卓沐风反应过来，小船已平稳地飞蹿而出，速度可比卓沐风操控时快多了，证明此女的功力远胜过他。
这女人目视远方，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之气，连卓沐风都有点不太敢搭话。
不久后，小船靠在无忧岛右侧的小岛边，雪姑娘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卓沐风皱眉道：“不是在无忧岛吗？”
雪姑娘：“师尊不喜外人，能让你留在此地，已算是看在巫夫人的面子上，下船！”
这种淡漠的命令口吻，让卓大官人很不爽，不由与雪姑娘对视起来。然而只过了片刻，他便败退在对方不含感情的双眸中，讪讪下了船。
没有任何废话，雪姑娘又驱使小船回了无忧岛，就这么把卓沐风扔在了小岛上。
这算什么？
卓沐风无语，本来还满怀期待，没想到连旷世奇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驱赶了。
第五百七十章 狼狈
卓沐风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望着四周的茫茫海洋以及白雾，离开是不可能的，也不能辜负巫冠廷夫妇的好意。
算了，暂时先待着吧，横竖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当换个地方修养。
这厮没别的优点，就是适应能力很强，善于苦中作乐。见天色渐渐黑下来，便在小岛上溜达一圈，找了一处石壁，花了好半天才用琥铂神剑开辟了一个丈许长宽的山洞。
做完这一切，已是海上升明月，月光洒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上，晕出一片朦胧。
卓沐风虽然饿得肚子呱呱叫，但也着实累了，将身上的包裹放在一旁，索性躺在自己挖好的洞内，一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这破地方连基本的生活设施都没有，幸亏卓少侠很有远见，自带洗漱工具，而早在昨晚他便发现，在小岛的内侧有一处淡水泉，正好适合食用。
恐怕无忧岛也有，否则就不信那对旷世奇人师徒还能天天喝海水，哼！
原本卓沐风以为，虽然人家把他丢在这里，但看在苗倾城的份上，至不济也会来关照一下，传授点什么。
结果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一连三天，莫说旷世奇人，连那位雪姑娘都不见踪影，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卓沐风这个人。
起初卓沐风还能忍受，可又过几天，这小岛实在是清冷寂寞得让他发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自从离开万化墓穴，悟性提升后，卓沐风已将各项四星武学练到了圆满层次，但想领悟五星武学，又明显不够用。
也就是说，他来到这个小岛变成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待在姑苏城与巫大小姐谈情说爱来得痛快。
这厮向来不是安分的主，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凭他现在的状态，到了风云大会恐怕会成为靶子，这样可不行。
他心中一横，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深夜，居然悄悄潜入海中，一路游向了无忧岛。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卓沐风满身是水地跳上了岸。无忧岛纵横少说也有数千米，他就不信还能被发现。
不让老子来，老子还偏要来看看！
卓少侠以内力蒸干身上的海水后，便往无忧岛深处进发。他心里说不怕，其实相当忌惮旷世奇人，走路都不带风的，比做贼还小心翼翼。
走入积雪的丛林，前方是一片斜坡，等爬上斜坡时，远处的篝火引起了卓沐风的注意。他连忙匍匐下来，利用坡度的掩护，探出小半个脑袋打量。
原来就在百米之外的孤悬山壁中间，有一处凸起的巨大石台，篝火正是从那里发出的。一道人影正盘坐在篝火旁，看那身姿不是雪姑娘是谁。
篝火跳动间，能看见雪姑娘后方有一座山洞，可比卓沐风挖出的大多了。难不成旷世奇人就住在里面？
事到临头，这厮反而紧张起来。想到巫冠廷夫妇都如此小心，生怕惹得旷世奇人不快，他这样子贸然闯入，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吧？
他决定先退走再说，挺起身体，慢慢往后退去，结果一脚踩在了山坡的积雪上，发出了很轻的声音。
百米之外的雪姑娘，骤然睁开那双近乎于无情的眼眸，看向卓沐风所在的方位。
就是这个眼神，吓得卓沐风差点魂飞魄散，他还没来得及动，那边的雪姑娘两个起落，如轻烟般落在了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呃，雪姑娘，晚上好啊，今夜的月光真美，月光下的你更美。”这家伙还保持着下趴的动作，僵着身体，抬头尴尬地说着更尴尬的赞美。
雪姑娘没有任何表示，可那种漠然的姿态，比杀气腾腾更让人心寒。因为她没有感情，代表着绝对的理智。
人影一晃，雪姑娘掠到了山洞内，貌似是向旷世奇人汇报去了。卓少侠真可谓心胆俱寒，无比后悔自己的鲁莽之举，转身不要命地就往外跑。
耳边冷风直吹，他却满身是汗，总觉得后方有一双眼睛在冷漠地注视着自己，一头扎进海水后，却不是往小岛游，而是往白雾和旋涡游去。
方才有一缕似有若无的杀气扫过他，令卓沐风的灵魂都要凝固一般，他再也不敢待在这个鬼地方，拼死也要冲出旋涡。
还没游出百米，一道道剑气忽如流弹般射入海中，在海水的冲刷下居然丝毫不散，连速度都没有减慢多少，轻易追上了不断下潜的卓沐风。
卓沐风拔出琥铂神剑，连挥几记圆满神剑诀，可惜他的剑气在海中威力大减，遇到射来的剑气，立刻如薄纸般被刺穿，骇得卓沐风只能拼命闪避，好险没有被击中。
他运起十成功力，加速往前游，然而剑气却无穷无尽，每时每刻都从海面上激射下来，好多次几乎把卓沐风刺成了筛子。
他三魂去了七魄，越到后面，越是回过味来，发现这些剑气像是精准地预判到了自己的躲避方位，故意在吓唬他一般。可若是他不用力闪躲，又真的会被击杀。
这种时刻徘徊在死亡线上的煎熬，纵是以卓沐风的坚韧神经也有点受不了。他猛一咬牙，冲上海面，那些剑气果然没有再袭来。
磅！
海水炸开，卓沐风纵身而出，发现数十米外有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素衣女子，在月光下竟有些朦胧诗意。
那双眼眸落在狼狈不堪的卓沐风身上，没有讥诮，却让卓沐风生出一种自己连让对方讥诮的资格都没有的挫败感。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丢脸。
不，兴许好久前还有一个，但那个女人更像是她的老师，会纵容他的脾气，才不会像这个女人般可恶。
双足落在海面上，卓沐风咬牙切齿道：“士可杀不可辱，你究竟想怎样，划下道来！”
雪姑娘：“看在巫夫人的面子上，师尊这次不跟你计较。”小船一个掉头，又如利箭般窜向了无忧岛。
把自己搞得这样不堪，差点枉死在海中，就为了对自己说这句话？卓沐风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差点骂娘。
可想了想，还是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女人有点惹不动。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不待了。”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人家也没挽留他，这厮自觉没脸再待下去，阴着脸跳入海中，无比坚决地冲向旋涡。
他相信凭自己的功力，一定能冲出去。
折腾了三个时辰后。
一道人影满脸疲惫地游回了小岛边缘，吃力地爬上岸，一屁股躺在地上，表情中尽是生无可恋。
卓少侠的自信被现实击碎了。靠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记住了巫冠廷进入的方法，却忘了人家适合的路线，因为功力的差距，绝不适合他。
休息了一阵，总算恢复了一点体力，这厮立刻撑着站起来，左右看看，待发现没人才松了口气。
要是自己这副样子被那女人看到，非要被笑死不可。
“老子就不信，走不出去，等着瞧！”卓少侠愤愤不平地去了山洞休息。
第二天。
卓沐风刚刚吃了海中捞上来的鱼，就见雪姑娘出现在远处，旋即一道声音传入耳中：“过来。”
你让我过去就过去，以为自己是谁？
硬撑了片刻，想起昨夜那可怕的剑气，卓少侠很怕死地乖乖过去了。
树林中，雪姑娘站在两根并插在一起的树桩前，待卓沐风走近时，拔出手中的剑，以剑身横拍第一根木桩，复又收剑。
等了片刻，仍不见丝毫动静，卓少侠憋着笑脸，假装正经地问道：“敢问雪姑娘，有何要事吩咐在下？”
话音刚落，忽听咔的一声，在卓沐风瞪大的眼睛中，后方第二根木桩，突然从上至下一分为二，出现了一条笔直无比的裂缝，就像是拉链渐渐松开一般，无比精准地将木柱分成两半。
呼。
海风吹来，卓少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脏狂跳个不止。
窥一斑而见全貌，刚才那一剑展示出对力量的掌控，绝对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魏琛排名地灵榜第十一，但实际实力高过排名，可即便是魏琛，对力量的掌控也比不上眼前的女人。
看对方的样子，今年有没有二十五？
“以后就练这个，哪天能隔着木桩，用力量震动第二根木桩，你就可以离开了。”雪姑娘一如既往地冷酷，迈步往外走。
“等等。”卓沐风问道：“你刚才用了几分功力？”
雪姑娘斜睨他一眼，那表情像是卓沐风说了一句傻话：“如果用了内力，还需要展示吗？”
当然需要，即便使用内力，江湖中能做到刚才那一幕的人，其武学境界也绝对是地灵榜前列的级别。
卓沐风早已掌握小成的卷风暴，但他自问做不到那样完美。
而听这女人的意思，她刚才仅仅用了肉身力量，其对力量的掌控，得达到什么样可怕的地步？
要是自己不问，她貌似根本不屑说，在别人眼里不可思议的事，在她身上似乎只是理所当然。
那种明明不是藐视，却更胜藐视的语气和口吻，再度让卓沐风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而眼前两个女人的形象，正莫名其妙地一点点重合。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令卓沐风的心脏狠狠抽动起来。
他强行保持着镇定，问道：“你方才说，只要我能以本身的力量，震动第二根木桩，便算成功？”
雪姑娘：“第一根木桩不能动。”
如果卓沐风不问，这个冷情的女人，怕是连这点前提都不会说明。不，在她心里，也许这个前提是无需说明的，‘一般人’都能理解。
这种把一些高于普通人的情况，视作寻常的态度，越发令卓沐风震颤，他声音微哑地问道：“如果我做到了，在江湖中是什么层次？”
大概是看在巫夫人的面子上，雪姑娘勉强提起耐心：“大成的卷风暴，具体什么层次你自己去比较。”
那就是地灵榜前十！
卓沐风笑道：“从小成到大成，这个阶段你花了多久时间？我不是有意刺探你的秘密，只是想用来激励自己。”
雪姑娘迈步而去，走出十多米才答道：“三个月。”
这个答案堪称石破天惊，地灵榜前十高手，哪一个不是资质出众，但有的人花了十年，乃至数十年才达到这一步。
而强如巫冠廷等卷风暴圆满的人物，固然又高了一个级别，但老巫亲口对卓沐风说过，从小成到大成，他用了三年。
无法想象雪姑娘的进度传到江湖中，会引起怎样的震撼。
望着对方淡然远去，仿佛这个进度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卓沐风站在原地，张口大叫：“苏大姐！”
雪姑娘原本前行的身体，骤然一顿，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失态。她迅速恢复过来，状若无事地往前走去，那瞬间的触动仿佛不存在。
但卓沐风一直死死地盯着她，又怎会漏过那一幕？他怔怔地望着雪姑娘消失在视线中，心潮翻涌起伏。
他本不该喊的，因为很容易暴露自己在天爪的身份，但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一刻情感超越了理智。
又或者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苏栈雪绝不会背叛自己。说来好笑，他们只短短相处过几天，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可他就那样信任她，没有理由。
从这一天起，卓沐风便待在树林中，不断练习，剑身一次次拍击在第一根小木桩上，试图在不震动它的前提下，震动第二根小木桩。
苏栈雪施展得随心所欲，卓沐风练起来却是一筹莫展，更明白了二人之间的差距。五天下来，他感觉自己掌握了一点门道，但距离成功却不知有多远。
自那天之后，苏栈雪没有再出现。
卓沐风仿佛忘记了上一次的教训，在一个深夜，再度不怕死地游到了无忧岛，悄然登上岸。
“你想死吗？”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卓沐风只感到眼前一花，雪姑娘已出现在身前不远处，正冷漠地看着他。
卓沐风笑呵呵道：“苏大姐，那么见外干什么，你我也算是患难与共的知己，小弟想你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
之前以天爪高手的身份见面，二人都以假音示人，卓沐风这才发现，苏栈雪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几分沙哑。
见雪姑娘不说话，这厮的胆子又大了几分，居然还敢走上前，边走边笑：“苏大姐，原来你本人长得这么清秀啊，武功又那么好，整天待在这个鬼地方不闷吗？”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雪姑娘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反问，却如一柄剑直插卓沐风的胸口，害他吓得止步。
卓沐风有点摸不准了，讪讪摆手：“别这样嘛，大家难得有缘再见，要不要一起去我那边，我烤了几条鱼。”
“滚！”雪姑娘冷冷道，那气势真不是开玩笑，卓大官人愣是被吓退了好几步。
他也不敢继续挑战这女人的耐性，免得弄巧成拙，遂搬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苏大姐，你这几天怎么不见人影，我来就是想找你解答一些修炼难题。”
眼见笼罩在身上的气势更冷更强，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卓大官人转头就跳进了海中，头也不回往小岛游去。
直到距离足够远了，才嘀咕道：“装什么冷漠，你如果不是苏大姐，怎么知道我还会来，怎么会提前拦在这里？”
被人打了枪，卓少侠学乖了，之后几天没有再去触霉头。
奈何他的悟性虽然提高一筹，达到了一流级别，但与巫冠廷相比都有一段距离，想在**个月内将卷风暴领悟到大成，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所以他虽然每日苦练，并且努力摸索，但始终不得其法，无法想象苏栈雪是怎么将力量穿过第一根木桩的。
“你这么练，十年也练不成。”中午时分，卓沐风挥汗如雨，身后响起一道久违的清冷声音。
如果她只是雪姑娘，卓沐风打赌，她绝不会跑过来说这么一句话。
头也不回，卓沐风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语气：“练不成也得练。反正也没人肯教我，谁让自己悟性那么差呢。你不用管我，回无忧岛好好陪你的师尊吧！”
雪姑娘望了他的背影半晌，似乎又回到了二人跌落瀑布后所避身的山谷，对方缠着她讨教化精芒之法。
第二次见面，在扬州城外刺杀苗重威失败，他也是这种赌气的样子，向她讨教卷风暴之法。
如今一年多过去，时移世易，让雪姑娘微微产生了恍惚之感。
在她过去并不长久的人生中，没有人敢触犯她，她与生俱来的气质，让每一个人对她只有敬畏，只有恐惧。她平视的目光，落在那些人眼里却是俯视。
她也不屑去解释，甚至没有为此去浪费一点心神，因为这并不重要。也唯有在师尊等少数几人面前，她才偶尔会泄露一些情绪。
前方的这个少年却天生长了一张极厚的脸皮，胆大无耻，明明之前那么畏惧自己，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果不其然就翘起了尾巴，开始得意忘形了。
自己对他冷淡，反倒是自己错了一般，也不知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摇摇头，雪姑娘走到了卓沐风身旁，开口道：“如果第一根木桩是空气，你能用力量震动第二根木桩吗？”
卓沐风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扬：“那样还不简单？”
“既然如此，第一根木桩与空气又有何区别？你攻击别人，率先透过的也是空气，只是空气的震动不明显。所谓的不震动第一根木桩，只是让人肉眼无法辨清，并非真的不震动，否则神也办不到。”
难为雪姑娘说了那么多，不过这也是她的极限了。卓沐风怔怔地回味着耳边的话，似有所悟，但又差点意思。
他到底不是笨人，急忙转头问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该怎么真正做到？”
沉默了片刻，终究败在此人的厚脸皮之下，雪姑娘叹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先用最小的力量，控制它们传递到第二根木桩。等到成功后，再加大力气，一步步提高标准。”
话说到这份上，卓沐风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这家伙一把将琥铂神剑插在地上，朝苏栈雪走去，张开双手：“苏大姐，你果然是我的福星，来，让我们来一次纯洁的拥抱吧！”
砰！
卓沐风大叫一声，倒飞砸在十米外的大树上，又摔落在地。他捂着肚子，而身后那颗大树，却咔嚓几声断成了十几截。
雪姑娘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卓沐风站了起来，追上去大喊道：“我烤了几条鱼，苏大姐一起吃吧？”等他跑出树林，早没了雪姑娘的身影。
无可奈何地一笑，卓少侠只得失望而归。得到了苏栈雪的提示后，他找到了窍门，接下来便是日夜不休的苦练。
这厮的毅力还是值得肯定的，全身心投入之下，俨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太阳东升西落，海面上潮起潮伏，但旋涡和迷雾之中的无忧岛，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在这无人打扰的平静中，卓沐风日复一日地练习着同一个动作，不知疲倦，不知厌烦。
随着日子的推移，他施加的力道越来越大，剑身拍击在第一根木桩上，隐隐能察觉到第二根木桩在轻颤。
转眼便是三个月。
这期间，雪姑娘每隔几天会来看一次，在卓沐风毫不见外地央求下，时不时会给出一些建议，以至于卓沐风的进步飞快，大大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料。
他感觉到，自己已进入最后一个阶段，迈过去便能掌握大成的卷风暴，只不过这个阶段，要比之前所有的阶段都难。
甚至已经不是通过苦练就能达成的，而需要灵光一闪的领悟。这种领悟，每个人都不同，所以苏栈雪都无法给出具体的建议。
“你在干什么？”
岛岸边，雪姑娘见卓沐风正在砍伐树木，斩成了长短相同的一截截，并用一些藤条将这些树木绑在一起，不由好奇问道。
卓沐风嘻嘻笑道：“做木排，我要凭自己的力量，穿过迷雾和旋涡，兴许对我领悟卷风暴有用。”
雪姑娘盯了他半晌，说道：“没有人指点，你是不可能闯过旋涡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卓沐风脸上在笑，但明显不服气。
雪姑娘冷冷地来了一句：“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明知会累得跟死狗一样，又何必去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