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巅峰之战
妖异的眸,银中带墨,纯雪的剑,白艳无暇,沐千殇一剑在手,天地为之哀鸣,墨白的剑流挥洒,每一剑都在天地间作画,画出牢笼,困天锁地。
宁辰欺身而上,剑指轻划,一抹银色光华流转,划开一道牢笼,剑气破出。
沐千殇侧身,砰然一声,身后大地被划出一道数丈剑痕,雪剑反凛,墨白铺天,宁辰退后,刺啦一声,素衣开裂。
毫不留情的两人,出招既是杀招,招招快,招招险,灿烂之战,看的一双双关注的目光眼花缭乱。
宁辰未拔剑,大胤青雀剑依然还在鞘中,然而,双指剑气划过,依然是乱石溅飞,地动山摇。
沐千殇手中雪剑亦无坚不摧,墨白流光自剑尖掠出,一片天地失色。
双强对碰,铿然之声不绝,剑指撼名剑,山摇地动,虚空剧颤,已到空间承受极限。
同在九品境界的人们,即便身处九品的最绝颠,这一刻也感到了强大的压力,面对眼前两人,枉称绝颠。
远方,素非烟看着这场惊世之战,绝美的容颜上难掩惊叹,大夏知命侯的强大众所周知,可是没有亲眼看到,谁都无法深切体会。
“小姐,若是有一天我们和知命侯成为敌人,我们能挡住他吗?”秋岚面露忧色,问道。
“很难”素非烟诚实道。
如今的知命侯,先天之下几乎已无人可挡,春雷琴第五弦要到先天之境才能拨动,仅凭四弦之威,还不足以挡下这位强大的大夏武侯。
更可怕的是,如今知命侯还未拔剑,就意味着此战还未最巅峰,两人都还留有余力。
另一边,三皇子眼睛微眯,同样关注着这一战,一位后天无敌的武侯,值得他不惜一切代价去拉拢。
武力不是绝对,但是绝对的武力是一切的保证,他手中没有先天强者,这是最大的不足,知命侯虽然不是先天,但也相去不远了。
皇城之中,走出的人越来越多,可见此战多么引人注意,在这场皇位之争中,知命侯的存在始终是一个变数,谁都想知道,这位强者究竟走到哪一步。
“白月明万空”
战场之中,雪剑挥洒,白月明空,一道剑气划天而出,在这至快的武决中,划出一道极美的剑痕。
宁辰顿步,剑指凝气,霜华漫天而起,全力一剑,凝形而出。
轰然一声,双剑对碰,天愁地惨,飞沙狂乱,惊起十丈高。
两人同退半步,步未停,身已消失,再一刻,又是更为残酷的交锋。
战局之外,秋岚面露不解,问道,“小姐,知命侯为何迟迟不拔剑”
素非烟皱了皱眉,轻声道,“应该是不到时候,对手是慈剑天阁的少主,若不能将剑势提至最巅峰,即便拔剑,也不会有用,两人的实力都还未到达顶点,不过,也快了”
就在这时,战场之中,墨白剑光一道强过一道,剑意终成,山成水现,山水墨画之间,两人周身,风景瞬变。
“此境之内,你毫无胜算”
沐千殇手中雪剑一转,剑势更胜从前,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强大的压力压下,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宁辰直感周身空间凝滞,出招之前,先慢三分,墨白剑流袭身,转眼右肩染红。
“这慈剑天阁少主,果然离先天极近了”远方黑夜中,惜羽公轻摇羽扇,缓缓道。
旁边,尹墨霄点了点头,同样身在九品巅峰,他能清楚感受到前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先天气息,只要不出意外,沐千殇将会很快踏入先天之境。
“这两人,都将是你日后武道之上的强劲对手,你要小心”惜羽公提醒道。
“弟子明白,老师请放心”尹墨霄嘴角微弯,回答道。
战场之中,情况急转直下,身在山水之境中,沐千殇越战越强,一招强过一招,一剑快过一剑,几不可敌。
宁辰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鲜血溢出,染红素衣,刺眼之极。
受伤的身躯,并没有让宁辰招式出现任何犹豫,掌威撼天地,剑指破墨白,掌剑双行,九分攻,一分守,虽伤不败。
局外之人,眉头越皱越紧,谁都看得出,知命侯已开始落入了下风,一身的风雪,也掩饰不住血染的衣衫。
终于,雪剑刺入了左肩,一剑入体,数丈连退,败象毕露。
夏子衣来了,看到了这一剑,也看到了还藏在剑鞘中,尚未出锋的大胤青雀剑。
在所有人都认为知命侯必败的时候,唯有夏子衣双眼紧紧盯着那一把不断颤动的大胤青雀剑,他相信,在这把剑出之前,宁辰不会败。
“浪惊天地合”
宁辰双指一夹,暂时制住雪剑,左掌翻转,惊涛骇浪疯狂而起,一浪高过一浪,瞬间整个天地都被化为水色。
山水墨画中,水动,白色的水汇聚,被蓝色波涛牵引,形成蓝白色的滔天巨浪。
山水世界,出现不稳之象,墨色的山势巨石坍塌,掉落下来。
沐千殇眸一冷,汇惊天之山势,翻掌硬碰,顿时,五峰失色,汇聚于这一掌中。
轰然一声,天地惊爆,山水墨画破碎,漫天狂沙中,宁辰再退十步,还未站稳,一口鲜血呕出。
沐千殇退了三步,嘴角首次染红。
这一掌的对决,宁辰落败,却也成功破开了雪剑剑势绘出的山水世界。
以伤换招,说不上是对是错,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是我学剑以来,最痛快的一战,你值得我全力以赴”
话声落,沐千殇迈前一步,顿时周身风云卷动,浩瀚的天地之力不断汇集,凛若神降之威,让远方的每一道身影都变了颜色。
先天之势!
这个世上,唯有先天境界能调动天地之力,后天与先天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此,凡人不可逆天,再强的武者也不可能抗衡浩瀚的天地之力。
一步先天,就如同鱼跃龙门,跃的过去,龙啸九天,跃不过去,鱼游浅滩。
这慈剑天阁的少主,已经越过了大半个身子,就算掉,也会掉到龙门的那一端,不会再落凡尘。
面对如此强敌,宁辰出人意料的笑了,平生以来,唯一的公平之战,强大到可怕的对手,让他再难掩饰心中的兴奋。
修武之人,谁不想有公平一战,宁辰也想,但他不能。
往日,他不能败,所以,他只能用阴谋算计去力争每一次胜利,胜了是必要,更是责任。
今日,肩上必胜的担子卸下,他终于可以痛快一战,无关他事,只较武道高低,他怎能不笑。
远在百里之外的未央宫中,青柠看到了这个笑容,心中莫名酸涩,轻声说道,“娘娘,他笑了”
长孙一怔,旋即沉沉一叹,他高兴就好。
“铿”
大胤青雀剑出鞘了,天地色变,漫天寒霜铺天盖地而来,剑势的最巅峰,连天都不能承受,一道巨大的裂痕出现,震撼人心,古有红颜一笑倾城,今有知命一笑惊天。
战意,剑势,宁辰此生最为巅峰的时刻,也是最强的一刻,这一剑,将是决定胜败的一剑。
面对最强状态的宁辰,沐千殇不敢大意,雪剑擎天,风雪中绽放凄美风华,血光升腾,直冲云端。
“半日残红映江月”
至强的一剑,汇聚了无尽天地之力,皎月在这一刻失色,便这血光彻底掩去风华。
另一边,宁辰也放出双卷之力,生之卷,地之卷天威加催,滔天的蓝色波涛中,一柄无双巨剑出现,惊颤九天万神惊。
“一御惊涛裂万里”
巨剑斩天,空间破碎,这一剑,惊艳天下,越过了后天的界限,无限逼近高不可攀的先天之境。
双极对碰,天地遭劫,大地难承巨力,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道道巨大的沟壑出现,纵横蔓延千丈之外。
砰然倒飞出的两人,各染朱红,鲜血自全身喷出,双双重创。
最后的一招,依然是不分胜负的局面,沐千殇落地之后,嘴中呕出一口鲜血,雪剑入地,止住退势,欲要提剑再战。
然而,就在这一刻,沐千殇脚步微顿,妖异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遗憾。
“宁辰,此战就此结束,我在先天之境等你”
宁辰一怔,还未品味出此话何意,但见前方,一道墨白光柱冲天而起,天地皆惊。
黑夜中,墨白之色通天彻地,让天下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先天”
毫无疑问的先天异象,强大而又沉重,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墨白之色。
宁辰回过神,旋即脸色微变,身影一闪,瞬间来到沐千殇身前。
几乎同一时间,黑暗之处,三道掌力拍出,携雷霆之势,轰然而降。
重伤强弩之末的宁辰,强提最后功体,掌剑同行,硬挡三掌之威。
“轰”
余波狂啸,披发染红,强弩之下的宁辰,怎么抗衡三位九品巅峰的全力一掌。
身后的墨白光柱越发灿烂,光柱之中,沐千殇闭目,神识紧锁,全力一度天魔劫。
“有本侯在,今日,谁都不能越雷池半步!”
拧地的剑,不断颤鸣,宁辰立身沐千殇前方,一肩,再次扛起生死重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女人的第六感
这个世上,先天是高高在上的,也是让人忌惮的,如宁辰所说,先天就是不该存在的怪物。
武者的强大,总要有极限,然而,到了先天这个地步,已不是人力所能抗衡,能杀先天者,唯有先天。
不过,还有一个例外,就是在初入先天的时候,在这一刻,先天异象与三灾五劫中的天魔劫会同时而至,这是心魔考验,半点分神不得。
沐千殇在最不合时宜的踏入了先天,为此一战,他已压制许久,在最后的时刻,终于再也压制不住。
这一战,很痛快,即便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即便身立危机之中,但沐千殇从未后悔。
天下之人,很多都不希望看到有先天出现,尤其这位先天还不是自己一方,能在这毫无抵抗的时候,杀掉一名先天,其实是一件非常有诱惑力的事情。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知命侯会挡在那里。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出手,就不可能再后悔,死一个是死,死两个也是死。
地上的鲜血泊泊流淌,有沐千殇的,也有宁辰的,鲜血凄艳,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
宁辰只身挡在沐千殇前方,一身素衣染遍鲜血,看上去已近油尽灯枯,然而,只要这道身影还站着,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丝毫小觑。
暗中的人,又有了动作,这一次,又多了一道剑气。
三掌,一剑,威势不凡,若是宁辰在巅峰之刻,或者还保有一半实力,都不会将这三掌一剑放在心上,可惜,这是世上从来没有假设。
远在十里之外的夏子衣反应过来,身影瞬动,秋水满天,轰地一声拦下一道掌力。
剩下的两掌,一剑狂啸奔驰而来,无可避,无可挡,唯有死战。
“九天虚浪怒”
最后的力气,天降神瀑,九天银河倒悬而下,挡下两掌,却已挡不下急掠而来的剑光。
“呲”
剑气入体,宁辰一退,顿步,不肯再退半步。
胸前的鲜血,哗哗流淌,身前大地,瞬成猩红之色。
大胤青雀剑拧地,成为站着的人唯一的支撑,还未倒下,只是因为,他曾经欠身后的人一个人情。
这一刻,不管想拉拢宁辰之人,还是想杀宁辰之人,都出奇的没有出手相救,静观事情发展。
总归来说,皇城的这些强者是不希望这个搅局的变数活下来,平日,杀不死,今日有此机会,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夏子衣与宁辰相距十里,挡下一掌时,相距七里,如今,再行三里,还剩四里。
四里,对于九品的强者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只是,这一刻,却成为划分生死的距离。
又是三掌,一剑,破空而出,夏子衣大怒,怒的震散发冠,黑发狂舞,这位大夏的皇子从未如今日一般,动此真怒,秋水斩落,这一次,离得更近,荡开一掌一剑,却已是极限,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剩余的两掌印在了素衣之身。
拧地的剑,撑着不肯倒下的身影,硬受两掌之后,默然而立,却真的没有再退后半步。
泊泊的鲜血,顺着大胤青雀剑渗入了地底,前朝的剑,千年之后再现世间,首次沾染的却是今朝武侯的血。
何等讽刺,何等悲凉。
转眼之后,夏子衣又一次近了三里,与素衣之间,只剩下触手可及的一里距离。
这一次,夏子衣挡下了三掌,或者说,这三掌拦住了这位大夏皇子的路。
最后的一剑,封喉而来,谁都来不及阻挡,夏子衣不行,未央宫中那道飞掠而来的青色倩影也不行。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柄雪色的剑横在了剑光之前,就如同那一双妖异的眸子,惊艳到让人过目难忘。
“换我来吧”沐千殇凝指在素衣身上点了几下,平静道。
此刻,夏子衣和青柠也赶到,扶住宁辰,二话不说,将三颗保命的丹药塞了进去。
暗处的身影想逃,沐千殇神识散开,身一动,立刻消失原地。
“回去吧”宁辰不再关心这些事,咳嗽两声,极度疲惫道。
“恩”
青柠和夏子衣应下,一左一右扶着前者,旋即朝着皇城走去。
挡在前边的人,早早的提前让开,此刻,无人再敢阻拦半分。
黎明之前,宁辰回到了侯府,素衣洁净,是新换过的,没有半点血迹。
侯府之中,谁都不知道,他们的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打这一天起,侯爷咳嗽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宁辰服下了昔日素非烟送出的太息丹,加上青柠的先天之力,再次保住了一命。
“娘娘,剑还回来了”
未央宫,青柠捧着大胤青雀剑而归,落寞道。
“他怎么样”长孙并没有看剑匣中的剑,而是开口问道。
“活着”
青柠轻声道,活着,仅此而已,宁辰再一次活了下来,她已记不清是第几次。
可笑而又可悲的两字,他还能坚持几次。
“活着便好”
长孙沉声一叹,缓缓道。
剩下的三四日,是大夏三位皇子来的次数最多的时候,夏子衣不说,其余两位皇子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十皇子生性谨慎,知晓一封信代表不了太多,所以,来的时候,送来了大礼小礼。
宁辰只问了一句话,“十皇子,你掩饰武道修为,为的是谁?”
十皇子沉默了许久,最终,说出了一个名字。
宁辰没有惊讶,他已经猜到,不过,总是要十皇子亲自承认才好。
十皇子走后,隔了一天,三皇子便来了,这位如今最有希望坐上夏皇位置的皇子,没有看到宁辰死,就希望将其拉到自己这边。
两人交谈了整整一天,内容无外乎是利益的交易。
三皇子比十皇子的谨慎不同,是一位善于以小博大之人,宁辰看的分明,所以,更加小心以待。
“可有决定?”夏子衣平静问道。
“差不多了,只待明日的拍卖会后,就能做出最后的决定”宁辰轻咳了两声,回答道。
夏子衣沉默,坐在那里许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皇子,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还是要你和娘娘解决”宁辰轻叹,面露疲惫道。
“软禁也不行?”夏子衣缓缓道。
“非杀不可”宁辰道。
成王败寇,既然是寇,就绝不能留其性命,斩草除根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对手还是一位手握兵权的皇子。
“三皇子和北蒙接触的事情,你是否知晓?”宁辰轻声问道。
“知道,这明显是北蒙那位军师的疑兵之计,做不得真”夏子衣回答道。
“前些日子,我也是这些觉得,不过,后来想想,这疑兵之计很有可能假戏真做”宁辰提醒道。
“可有证据?”夏子衣眉头一皱,问道。
“没有”宁辰摇了摇头,道,“正在查,其实我也希望此事是假,三皇子确实要比十皇子更合适做皇帝”
夏子衣微微颔首,许久之后,起身,“时候已不早,我先回去了,母后有一句话要我交代你,你和馨雨的婚事她不管了”
宁辰一怔,旋即默默一叹,道,“就这样吧”
夏子衣离去,宁辰坐在座位上,双眼紧闭,一阵阵疲惫之感从体内传来,如此的清晰,就放佛整个身子已不再是他的。
后院之中,柳若惜还蜷缩在床上,这位艳惊皇城的花魁自从来到侯府之后,就变得慵懒了许多,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然后再后院转几圈,累了便继续回去歇着。
后院平日除了小芸,其余的下人都不能进来,柳若惜知晓自己的身份如今见不得光,也从来不出后院。
宁辰来到后院,敲门进入了柳若惜的房间,看见蜷坐在床上的美丽身影,开口道,“你若嫌闷,可以易容之后,出去转转”
柳若惜轻轻一笑,自那一晚后,也不再怕这位侯爷,伸手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轻声道,“不用,现在挺好”
宁辰笑了笑,也不勉强,从前倒是没看出来,原来这柳花魁并不是什么勤快的女子,估计以前也是被逼出来的。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标准的宅女。
“明月喜欢听故事,你若无事,可以与她讲讲从前的见闻”宁辰神色平和道。
“好”柳若惜慵懒道,“不过,小公子真的像小女孩呢”
听着柳若惜似乎只是无意的一句话,宁辰眼神猛地一冷,杀机隐现。
“这句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也不希望听到你对任何人再提起”宁辰开口,淡淡警告道。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个麻烦的东西,这才相处几天,竟然已经开始怀疑明月女孩的身份。
柳若惜听到宁辰警告的语气,不知为何,并没有什么畏惧,展颜一笑,回道,“侯爷放心,若惜什么都不知道”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好好休息吧”
说完,宁辰不再多留,转过身,走了出去。
看着前者离去的背影,柳若惜依然柔若无骨蜷坐在床上,风华绝代的容颜一片慵懒,不愿,也不想再想其他的事情。
其实,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动脑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麒麟阁
静默的夜,一声又一声咳嗽声在侯府后院的一间屋子中响起,很轻,并没有传到屋外,是屋中人在刻意压抑自己的咳声。
灯火之下,一道素衣身影依然在熬夜看着探子不断送来的情报,皇城太大,需要注意的事情也太多,像三皇子,惜羽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想要找到直接的破绽根本不可能,只能跟着一些旁支错节的细微之处去寻找突破口。
这个世上,不可能有事情会做的天衣无缝,难就难在怎么去发现。
应城城主的死因,查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进展,现在已经确定是惜羽公暗中下的命令。
在应城城主死的前一天,安庆侯曾进入过惜羽公府,进去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了。
加上惜羽公安排在云岭寨的暗招,现在基本可以断言,这位大夏宦首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侯爷,裴公公出了皇陵”门外,一道低沉地声音响起。
“知道了”宁辰应道。
门外,黑影消失,悄无声息,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宁辰心中默然,裴老太监出来,是最后的一步,如今,只等决断。
人心难测,他不能轻易下判断,必须一试再试。
深夜之时,柳若惜醒来一次,看到侯爷的房间灯火跳动,起身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房间中,宁辰眉头微皱,开口道,“请进”
柳若惜推门而入,素净的面容不加任何修饰,在灯火下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仅论容貌来说,这位皇城的花魁毫无疑问是红颜祸水的代名词,就是性子稍微柔弱了一些。
这个时代,女子注定只是男人的附庸,毕竟像凡聆月这样比天上明月还要耀眼女子千年以来只出现过一位。
“侯爷,休息吧”柳若惜上来挑了一下灯芯,让火光更亮一些,轻声说道。
宁辰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看着手中的情况,世上哪有不付出就收获的好事,他不是神仙,不可能未卜先知。
柳若惜见侯爷没有说话,也就不再劝,静静地站在一旁,帮忙研墨。
红袖添香夜读书,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可惜,宁辰不是读书人,而是武侯。
“咳咳”
夜越深,屋中的咳嗽声越沉,柳若惜轻轻拍着前者的后背,从怀中拿出丝巾递到宁辰身前。
点点鲜红溅落在丝巾上,宁辰推开柳若惜的手,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侯爷是好人”柳若惜柔声道。
“呵”宁辰疲惫一笑,诚实道,“我不是好人,若有一天,我发现你做了对不起侯府的事情,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不会有这一天的”柳若惜轻声道。
“希望如此”宁辰应道。
一个时辰之后,宁辰看完了最后的一封情报,疲惫地闭上双眼,缓缓道,“明天有一个拍卖会,我和明月会过去一趟,你去不去”
柳若惜犹豫了片刻,问道,“不会给侯爷带来麻烦吗?”
“把手给我”宁辰睁开眼,淡淡道。
闻言,柳若惜疑惑地伸出左手,纤纤玉指晶莹剔透,完美无瑕。
宁辰凝剑指,一丝丝真气顺着女子手臂注入体内,片刻后,散去光华。
“好了,明日简单易容一下,便不会有问题,即便是九品强者探查,也看不出什么”
“谢侯爷”柳若惜道。
“回去休息吧”宁辰挥了挥手,道。
“若惜告退”柳若惜盈盈一礼,旋即退出房间。
柳若惜离开,宁辰起身来到院中,看着天上如钩的明月,心中一叹,又道月底了,他还剩下不到半月的时间。
北蒙大营,凡聆月同样彻夜未眠,站在帐前,看着大夏皇城方向,静默沉思。
月下,一道翩然若仙的倩影周身融入天地之间,仿佛随时都会破空而去。
这是天下最可怕的两个女子,一个掌握乱之卷,一个修有行之卷,联手之下,举世莫敌。
强如宁辰,掌握着诸多超越时代的东西,却依然在两人手中吃了大亏。
片刻之后,凡聆月轻声说了一句话,月下的倩影平静地点头,旋即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夜色渐散,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之上,映出淡淡的金色。
麒麟阁前,人声鼎沸,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达到了百年来最繁盛的景象。
九妙离合花是神花,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中,谁都没想到会真正出现在这个世间。
宁辰来了,牵着小明月,另一侧,柳若惜带着一张假面具,掩去了风华绝代的容颜,却掩不住那玲珑诱人的娇躯。
今日来的权贵,都是真正的大人物,许多都见过宁辰,对着后者的到来一点也不吃惊。
天下之间,谁都知道,如今大夏的知命侯什么都不缺,只缺这一株神花。
“侯爷,请”一位花信少妇走来,客气一礼,开口道。
宁辰微微一笑,眼前这位看起来秀气的妇人可不像看上去这么无害,麒麟阁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妇人能被派来负责这次的拍卖,背~景定然不简单。
四人走到一个包厢中,一位如花似玉的侍女正等在里面,妇人交待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侍女知道眼前的年轻人身份尊贵,不敢怠慢,恭敬地站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
宁辰又开始咳嗽了,一声接一声,很沉闷,听的包厢中的三人心惊胆战。
“坏人”明月漂亮的大眼睛中满是担心,站起身子,用自己的小手帕为其擦着嘴唇上的点点鲜血。
“没事,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宁辰拍了拍小女孩的布帽,笑着安慰道。
“你,帮他捶背”明月指了一下柳若惜,凶巴巴道。
柳若惜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赶忙上来帮侯爷捶背,小少爷在侯府的“凶名”有目共睹,侯府最大的不是侯爷,而是这位小少爷,谁都不敢违背半句。
宁辰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感觉有些别扭,男女授受不亲,他这算不算被占便宜。
柳若惜的手法很好,力道不轻不重,看来受过专门的训练,花魁的培养不易,什么都要教,否则,怎么应付那些挑剔的达官贵人。
拍卖会开始,主持拍卖就是方才的妇人,一身华美的宫装,看上去少了三分柔和,多了三分贵气。
由于九妙离合花的缘故,今日的拍卖现场异常火爆,奇珍异宝一件接一件,除了几位隐忍不发的大人物之外,其余包厢都已开始出手。
宁辰看的眼馋,可惜他没钱。
长孙给了他无数东西,就是不给他银子,大夏和北蒙开战以来,国库一直都很紧张,现在和长孙谈钱,无意虎口拔牙,纯属找刺激。
“现在,拍卖第九件宝物,炽阳铁,三十斤”
随着花信少妇的朱唇轻启,一座石台缓缓升起,石台之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火红铁石静静地躺在那里,看上前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这是天下少见的奇珍,却已失了炼制方法,属于那种不买可惜,买了又不知道怎么用的东西。
“起拍价,一万两黄金”妇人开口,道。
包厢内外,一片静寂,许久之后,才有人淡淡地加了一次价。
“一万一千两”
妇人心中轻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人出价,这炽阳铁放在千年之前,或许会引起疯抢,但今日,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一万一千一百两”
二楼的包厢中,传出一道平静的声音,妇人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这个声音,是知命侯!
“坏人,我们有钱吗?”包厢之中,明月紧张地问道。
“没有”宁辰很确定的回答道。
明月下意识将目光看向坏人身后的柳若惜,听说花魁都是很有钱的。
被小明月目光一看,柳若惜赶忙摇了摇头,道,“我也没钱,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一文钱都没能带出来”
明月有些沮丧,那怎么办。
“把她卖了,或者把你卖了”宁辰笑着打趣道。
“她值钱,我是小孩子,不值钱的”明月很是认真地分析道。
“呵呵”宁辰捏了捏小女孩的脸颊,人小鬼大。
先前出声的包厢中再次有人开口,又加了两次价,宁辰也跟着加价,每次也不加多,就是一百两,最终,包厢中的人放弃,不再出声。
最终炽阳铁的成交价是一万三千一百两,白菜价,虽然能买弥界山一般高的白菜。
对于这块拳头大小的炽阳铁,宁辰心中其实很是震动,看似随意的加价,实际上志在必得。
在饕餮的肚子中,道魁姜忘机曾传他道门心法,所以,他对这炽阳铁一点也不陌生。
别人没有炼制的方法,但是他有,道门的炼器法天下无双,连如今的儒门都相差甚远,毕竟儒门才传承千年,而道门在灭亡之前,已经传承了数万载。
剩下的时间,又是数件奇珍出现,引起一轮又一轮的争夺,宁辰和小明月干看着,大眼瞪大眼,就是不出声。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还是省着点好。
“最后一件宝物,九妙离合花,起拍价,黄金十万两!”
就在这时,一座水晶做成的石台缓缓升起,其中,紫色的神花静卧,顿时,满堂皆颤。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火之誓
九妙离合花,能断肢再生的天下奇花,除了内脏和头颅,全身上下都可快速再生,这是连先天都要眼红的神药。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此花定然会引起天大的祸乱,不过这是大夏皇城,有三十三万禁军常驻,还有先天强者坐镇,谁都不敢在此惹事。
为了寻到这一株神花,长孙可谓费尽了心思,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幸得偿所愿。
拍卖会上,价格飙升的非常厉害,已经从十万金涨到了三十多万两,而且还在不停的涨着。
主要竞争者就那么三四个包厢,一万两一万两的加价,没有半分犹豫。
“五十万两”
一间包厢中,传出一道冷漠的女子声音,一下就将价格抬高了十余万两,顿时镇住了另外几个包厢。
听到这个声音,宁辰眉头一皱,总感觉有些熟悉,仔细去想却又陌生之极。
先天出价的包厢之中,一袭白衣胜雪,绝美的容颜不带丝毫情感,正是从北蒙大营赶来的暮成雪。
暮成雪是先天,只要不想别人认出她,谁都做不到,宁辰也不行。
“五十五万两”又有一个包厢参与了竞价,喊出了一个让人无力的价格,这一次,是宁辰。
暮成雪没有再开口,静静地站在包厢内,看着对面的方向,眸子冷意如冰。
“六十万两”拍卖会上,再次出现了新的竞争者,出价道。
“七十万两”一个始终沉默的包厢终于开口,一鸣惊人。
七十万两的价格,已是天价,不可能再有人加的起,拍卖台上的妇人询问了三次后,钟钟敲响了手中的木锤。
“明月,我们有钱了”宁辰轻笑道。
小明月一头浆糊,柳若惜也是不明白,侯府之中,知晓此事的人非常少,身边两位恰好不在此列。
不多时,妇人走入,示意侍女出去。
“侯爷,这是炽阳铁和六十九万两金票,因为您是我们麒麟阁的贵宾,这炽阳铁就算您一万两的起拍价,而九妙离合花的抽成麒麟阁也破例免除一次”
“这怎么好意思”
嘴中说不好意思,宁辰双手可没半点不好意思,一边笑一边接过金票和炽阳铁。
麒麟阁态度客气,宁辰自然也不吝惜好话,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扯皮了半天,听的明月和柳若惜都快睡着了,宁辰才意犹未尽地朝妇人告辞。
九妙离合花被人买走,买家其实并不难猜,天下之间,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出如此天文数字的黄金,最起码,贵为武侯的宁辰就做不到。
两日之后,一封信被送到了知命侯府,是三皇子送来的。
宁辰独自出了府,这一次,谁都没有带,只身前往演武王府。
夏彦武,好武,善武,是众多皇子中第二个封王之人,封号,演武。
三皇子很少回府,一般都会在军营呆着,这一次,邀他入府。
宁辰走入演武王府,大堂之内,只有一人,一花。
人是夏彦武,花是离合花。
“知命侯,该有决断了”夏彦武淡淡道。
“我只想问一件事,你与北蒙军师达成了什么协议”宁辰平静道。
“她助我登上皇位,我应她一条安然撤兵的路”夏彦武诚实道。
宁辰眼睛微微眯起,道,“殿下,可曾想过这可能是凡聆月的计谋”
“大夏若在我手,自不惧任何阴谋诡计”夏彦武首露锋芒,傲然道。
“殿下好生自信”宁辰赞叹道。
夏彦武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正色道“知命侯,我已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宁辰轻笑,旋即伸出两根手指,指天道,“我宁辰在此起誓,必当竭尽全力助三皇子登上皇位,如违此誓,当受天火焚身之报”
朗朗誓言,朝阳见证,一入九品,便到了最接近天的地方,岂能轻易起誓。
“哈哈”
大堂之中,狂傲的笑声传出,转眼传遍整个王府。
上天有眼,誓必有应,这是任何一个九品以上武者皆知道之事,此誓,比任何保证都要可靠。
今日,知命誓,十皇子大危。
一个决定,换来了一株花,双赢的局面,也意味着大夏两王夺嫡的乱局终于快要划上了句号。
凌烟阁,素非烟抚琴的手今日不再平静,最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十皇子坐在桌前,眉头轻皱,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再没停过。
“去请惜羽公,或许还有转机”素非烟建议道。
夏明日轻轻点头,旋即起身离去。
这一日,惜羽公出府,去了一趟太识公府,再议皇位之选。
两个时辰之后,静武公也到了,三公齐聚,一直商议到日落才离开。
静武公的观点依然未变,支持三皇子,惜羽公支持十皇子,但太识公的意见却发生了转变。
惜羽公明言,三皇子和北蒙一方极有可能暗中有所牵扯,静武公不相信,认为是北蒙的疑兵之计,太识公未说信,也未说不信,只是说了一句,十皇子确实更适合一些。
三公中,两位支持十皇子,让本来局势一面倒的情况,再次生出了波澜。
两日后,未央宫中也有消息传出,皇后娘娘同样更倾向于十皇子登基,这一下,一石惊起千层浪,一直未表态的皇后都开了口,岂不是说,新皇之位,马上就要有结果。
“怎么回事”演武王府旁边,一座不起眼小院,夏彦武坐在主座上,神色凝重道。
座下,都是三皇子一方的权臣,有神风营的大统领名川,还有疾雨,紫电两营的大统领,加上七位手握大权的贵族侯,一共十人。
十人都没有说话,很清楚这话不是问他们,而是在问最前边的那位知命侯。
“应该是谣言,今日我曾进宫,可惜皇后娘娘下令不见”宁辰面露不解,道。
夏彦武眉头皱起,他想要名正言顺的登基,但若事不可为,他也不会吝惜其他办法。
“真也好,假也好,既然连你都进不了宫,说明母后那里,真的有些问题”夏彦武沉声道。
宁辰沉默,许久,缓缓道“我明日再试一试”
夏彦武点头,道“万事要做两手准备,知命侯,你身为武侯,有调集十万大军的权利,要随时做好调兵的准备”
宁辰一怔,道,“殿下请三思,无故调兵,如同造反”
“谁说无故,十皇子意图谋反,本王不过是在镇压叛乱”夏彦武冷声道。
“是不是太急”座下,一位贵族侯略有忧色道。
另一位贵族侯摇了摇头,“殿下考虑的有道理,一旦三公和皇后娘娘真的下了诏书,立十皇子为帝,那就真的晚了,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即便举兵,也毫无胜算”
“哎”其余几位贵族侯轻叹,如若可能,谁都不想走到这一步。
三位禁军大统领同样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名川开口,道,“殿下,还是有些不妥,四座城门,两座掌握在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手中,一座掌握在十皇子手中,剩下的一座掌握在南宫侯手中,大军即便到了,短时间内也进不来”
“这个本王早有安排”
话声落夏彦武双掌啪啪拍响,下一刻,一道年轻的身影走入,恭敬一礼,道“殿下,南宫侯府随时听候殿下的差遣”
见状,在场众人眸子狠狠一缩,此子,南宫情!
原来,南宫侯早已投靠了殿下。
宁辰轻叹,禁军十一营,三皇子独占四营,若非亲眼所见,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夏彦武的底牌,大大超出了他的估量。
众人散去,趁夜离开,宁辰也回到知命侯府,一头扎进书房,一夜未出。
第二日,宁辰再次进宫,不过,在天谕殿前再一次被拦了下来。
“侯爷,莫要让属下为难”一位禁军将士面露难色道。
“皇后娘娘为何不见我”宁辰沉声道。
“娘娘没说,只是言明,侯爷若进宫,概不相见”禁军将士无奈道。
“皇后娘娘,宁辰求见”宁辰退后两步,气沉丹田,喝道。
求见之声隆隆作响,震颤整个皇宫,然而,在那深邃的天谕殿中,却依然平静一片,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侯爷,请回吧”禁军将士叹道。
“哼!”宁辰袖子一甩,含怒离去。
知命侯再次被皇后娘娘拒见于天谕殿前,此消息就如同疯了一般,迅速在满朝之间传开,知命侯的出身,朝中权贵清清楚楚,不说是皇后娘娘手把手教出来的也相差不多,如今,知命侯连天谕殿的殿门都进不去,可想而知,皇后娘娘有多么的愤怒。
看起来,知命侯站队的事情,彻底惹怒了这位皇后娘娘,然而,这也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一件事,原来,皇后心中的皇位人选,是十皇子。
知命侯为了九妙离合花,站在三皇子那边无可厚非,谁都不能说什么,这样的机会,只会有一次,失去了,便再也寻不回来。
两日之后,三公和长孙在天谕殿再一次会面,四人整整谈了一天,结果谁都不知道,不过,这一次,静武公给三皇子送了一封信,信很简单,只有五个字。
“老师已尽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云乱
知命侯府,一如往常的平静安宁,不管外边狂风暴雨,这里永远都是一片安详之地,宁辰不允许任何阴谋算计打扰到侯府,尤其是后院。
离燕亲王给的一月之期已经所剩无几,好在该布的棋子都布的差不多,也到了该定局的时候。
这一场双王夺嫡,其实就是一场闹剧,操纵的人是凡聆月,看戏的人还是凡聆月,他无力阻止,只能用最小的代价将其结束。
还是那句话,谁当皇帝,和他有屁关系。
“侯爷,裴公公送来一封信”书房之外,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送进来”宁辰平静道。
“是”
话声落,信纸化为一抹流光飞入,人却未入,依然静候门前。
宁辰接过信,看完之后,淡淡道,“好了,退下吧,裴公公那里,不用盯着了”
“是”黑影离去,转眼消失不见。
惜羽公看来很看得起他,非得他死才能安心。
夜色醉人,书房中灯火依旧,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大夏皇宫,一道黑影趁着夜色闯入,巡逻的禁军一队队走过,丝毫未能发现异常。
未央宫中,累了一天已经休息的青柠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机警道,“谁!”
“是我”宁辰开口,旋即一闪而入,摘下鬼面道。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青柠穿着单薄的睡衣背靠在床上,用被子遮了遮,无奈道。
这小子真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是怎么写的,哪有半夜闯入女子房间的。
“白天进不来”宁辰很诚实道。
“有事去找娘娘,来我这干吗”青柠没好气地说道。
“太晚了,不方便”宁辰不好意思道。
“……”青柠有些想揍人。
深吸了几口气,青柠压下体内的冲动,道,“你让娘娘做的,娘娘已经做了,不过,我和娘娘都没有想明白你究竟在盘算些什么,为何要做出让十皇子登基的假象”
“这可不是假象”
谈及正事,宁辰神色凝重下来,缓缓说道。
青柠闻言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若不将十皇子逼入绝境,惜羽公那边,就会一直沉默不出,不叫的狗才咬人,我可不想最后时刻被狠狠地咬一口”宁辰平静道。
“你是说,惜羽公并非真心辅佐十皇子上位?”青柠听出话外之音,俏脸微凝道。
“以前只是怀疑,现在已可以确定”宁辰正色道。
“顺便说一句,三皇子已经有起兵逼宫的念头,可能很快就要有行动了”
“这是造反!”青柠脸色一变,怒道。
宁辰笑了笑,没有接话,自古成王败寇,三皇子会选择这一条路,他一点都不奇怪。
三皇子的性格喜欢以小博大,况且,这一次,突发制人的情况下,成功的概率远比想象中要高。
“还是不对,三皇子兵力不够,而且四座城门都不在他的掌控下,即便你能调兵,也进不来”青柠发现不对之处,摇头道。
“南宫侯是他的人”宁辰轻笑道。
青柠震惊,怎么可能这样,昔日三皇子封王时,南宫侯还曾出言反对,两人不和一直都不是什么秘密,谁都不会相信南宫侯会是三皇子的人。
“我走了,三皇子若真要逼宫,我会提前送信”话声落,宁辰带上鬼面,起身欲走。
“你是怎么取得三皇子信任的?”青柠反应过来,急忙问道。
“呵”
宁辰平静地笑了一声,旋即,脚下一动,瞬间消失不见。
听到这淡淡的笑声,不知为何,青柠心中一股莫名的不祥之感升起。
这些日子局势的变化,大家都将目光放在了娘娘这边,可真正的源头,在于太识公突然改变了主意,天下人皆以为是惜羽公三寸不烂之舌和那一件莫须有的三皇子勾结北蒙的消息所至,却不曾知晓,真正的证据在此之前就已送到了太识公前。
太识公不过是在配合着演一场戏罢了。
而整件事的关键,就在于宁辰如何取得三皇子的信任。
他不说,谁都不可能知道。
宁辰回到了侯府,看着自从封侯之后就没有穿过的武侯服,石青色的长袍上,绣着九条五爪蟒纹,象征着位极人臣的尊贵身份。
这件朝服,终于到了该穿的时候。
第二日,三皇子派心腹送来消息,命他三日后,前往皇城外的沽名、罗河两城调兵。
这两个城都属于皇城的卫城,兵力加起来也仅够十万,离皇城的距离不算远,一夜的时间足以。
神风,疾雨,紫电三营平静如初,唯有三营大统领眸子深处的忧虑多了许多。
逼宫就意味着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虽说,计划看起来并无破绽,可是,他们还是免不了担心。
第四日,夏子衣命人送来了墨剑,宁辰看着这把陪伴他走过半年风雨的剑,心中感叹,这一战,它还是赶上了。
第五日,也是最后一日,宁辰去见了夏彦武。
夏彦武正站在王府大堂之前,双眼透过阻隔,看着皇宫方向,眼中闪过炙热和狂傲,“知命侯,明日天亮之时,天谕殿那尊龙椅上,就会有它新的主人”
“是啊,该结束了”宁辰轻叹,说道。
宁辰走了,去沽名、罗河调兵,同一时间,未央宫中,一道青色倩影走出,同样离去。
城外百里,两人相会,然后一起南下。
两城城主见到宁辰和武侯兵符后,立刻跪地行礼,恭迎武侯驾临。
夕阳西下之时,大军开拔,浩浩荡荡,朝着北方的皇城赶去。
“你拿着兵符留下,若发现有任何异动,一律杀无赦”宁辰将手中兵符递给青柠,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前方的三位将军,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缓缓道。
“恩”青柠点头应下。
三位将军听的背后冷汗直流,这知命侯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心狠手辣,毫无感情。
下一刻,宁辰身影一闪,化为一抹流光远去,转眼消失不见。
皇城,神风出动,满城惊惧,疾雨,紫电两营随之有了动作,迅速控制住整个皇城。
四千疾雨营将士将十皇子府团团围住,随时准备攻入其中。
浩武王府外,同样有紫电营的将士包围,水泄不通。
这一刻,皇城所有手握兵权之人,全都寸步难行,被困在府邸之内。
听到外边的大动静,皇宫的大门闻风立刻关闭,做出防御之态。
“你们!”
未央宫中,一位禁军首领拦住了长孙出宫的道路,不肯丝毫让步。
“娘娘请恕罪,侯爷说您的安危不能出半点意外,让末将无论如何都要拦住您”禁军首领恭敬道。
这是昔日从佛国活着回来的禁军首领,看到宁辰手中的龙卫军兵符后,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任务。
天下间,若说谁还完全地信任着宁辰,唯有昔日那些见证了佛国惨烈之战的将士们。
三皇子造反,他们不奇怪,但是,他们的侯,绝无可能。
天谕殿前,宁辰负剑归来,一步步走上石阶的最顶端。
九千龙卫军跪地,是在跪武侯,也是在跪那块至高无上的龙卫兵符。
禁军和禁军之间是有差距的,如果说,三万龙卫军是大夏禁军的精锐,那么眼前这九千将士则是精锐中的精锐。
“坚守”宁辰站在天谕殿前,只说了两个字。
初午门之外,紧闭的皇宫大门,阻断了神风营前行之路,本来布好的内应,却丝毫没有动静。
夏彦武神色渐渐沉重下来,他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皇城之中,本该在府中的十皇子意外出现,率领青雀白虎两营包围了疾雨营,另一边,夏子衣出现,带着手中两营包围了紫电营,察觉不对的南宫侯欲率军援助,却被惜羽公和裴老太监挡住了去路。
太理司红衣卫,青衣卫,蓝衣卫全都走了出来,站在了惜羽公后,足有近万之数。
太理司还是惜羽公的太理司,天下宦首依然拥有着绝对的支配权。
南宫侯骑虎难下,不敢妄动,他无惧太理司的三色衣卫,却害怕太识公身边的那位老人。
皇城中的叛乱很快收到控制,一个个坏消息传到夏彦武的耳朵中,让这位大夏的三皇子神色越来越难看,现在,他若还不知道他被算计了,他就是一个傻子。
可是,背叛他的到底是谁!
夏彦武脑中闪过一个个身影,唯有到宁辰时,顿了一下,想来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
夜风起,微微有些凉,夏彦武看了一眼南方,低沉道:
“坚持住,只要等到大军前来,我们还有机会”
“你没有机会了!”
夏子衣一身紫衣迈步走来,黑发随风猎猎,手中秋水剑滴落着殷红的鲜血,三位将军紧随其后,不敢丝毫逾越。
“包围神风营,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是”
令号发出,直冲天际,一直整装待发的两万龙卫军和三万玄武军闻讯一同出动,旗帜飞扬,团团围住神风营。
“轰隆隆”
初午门开,九千最精锐的龙卫军出现,最前方的人,一身石青色的九蟒武侯袍,随风猎猎。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彦武亡
夏彦武看到宁辰,短暂的惊讶后,便平静下来,没有畏惧,也没有慌张,有的只是不可一世的狂傲。
“知命侯,没想到真的是你”
“不奇怪”宁辰平静道。
夏彦武看了一眼天际,道,“离天亮已没多久,有个人陪着一起下地狱,也是不错的事情”
“你先去,若是不急的话,可以等等我”宁辰缓缓道。
“那是自然,我会等的”夏彦武大笑道。
两人的话,在场没一个人听得懂,包括一旁的夏子衣。
同赴地狱,或许是两人最好的结局。
“这里交给你了”宁辰看了一眼夏子衣,道。
“恩”夏子衣点头道。
宁辰迈步离去,将最后的战场留给了两位皇子。
宁辰离去后,夏子衣看着眼前依旧一脸傲然的夏彦武,眸子闪过一抹微不可查地伤感。
“彦武,你走错了”
“生在这残酷的皇宫,本来就是一种错,我不争,便会死,无情最是帝王家,成王败寇,自古不变”夏彦武淡淡道。
“你当真与北蒙暗中有过接触?”夏子衣压下心中情绪,开口问道。
“是!”夏彦武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听到前者亲口承认,夏子衣神色渐冷,面露杀机道,“身为大夏皇子,你对得起大夏战死的数十万将士和静武公的信任吗”
“成大事者,何必拘泥小节,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无用,手下见真章吧”夏彦武朝前一步,金色战甲铿锵作响,败局虽定,但他不是束手就缚之人,死也要死在战斗中。
夏子衣缓缓抬起手中的剑,轻叹道,“在我们四位兄弟中,十弟最善隐忍,八弟精于人心,而三弟你武力排行第一,今日,是大哥最后一次陪你一战了”
声落,剑出,紫衣飞扬,一片秋水波澜。
夏子衣出剑,没有极致的招式,没有震撼的气息,但,天地依然仿佛有感,颤抖不已。
夏彦武神色不变,周身气息升腾,步伐迈出金色战甲铿锵作响,一双铁拳硬憾秋水剑。
“当”
火星四射,秋水剑颤动,夏彦武不退半步,轻喝一声,功体催动,铁拳上雄浑沉重的气息压下,旋即狠狠轰向夏子衣。
“不差”夏子衣眸子微凝,手松开,剑回旋,化作冲天流光从天际而降,剑芒大盛,直破夏彦武天灵而来。
“轰”
手抓住了拳,两人之间,大地承受不了巨力,轰然开裂,轰隆隆声中,尘沙飞扬,裂痕纵横百丈远。
同一时间,剑冲落,夏彦武身影欲闪,却发现右拳被制,已无法动弹。
“情动山河”
危机时刻,夏彦武神色不见慌张,另一只手翻掌提气,红色波涛荡出,震退夏子衣数步。
上方,秋水剑亦被这惊人气息震飞,生死危机瞬间化为无形。
“夏彦武,你果真堕落了”夏子衣退半步,轻声道。
大夏皇子竟然修为北蒙情家之招,可悲,可叹。
不知是恨还是失望,夏子衣眸子闪过一抹落寞,为了这个夏皇之位,值得么?
“大哥,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这副虚伪的神态和表情”夏彦武脸上露出嘲讽之色,“教训的话不用再说,既然走出了这一步,我便早有心理准备,今日,生死由天”
试探已过,夏彦武不再留手,脚下用力,石板崩碎,雄霸之气轰然升腾,赤色的光芒映着金甲而出,带起无边压力。
一声轻叹,夏子衣收敛最后的悲伤和心软,手虚握,秋水剑飞回,黑发倒卷,浩然正气澎湃而出,金卷初开,浮现身后,金色大字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正是儒门传世绝学,学海无涯。
“古神演武”
双拳一震,夏彦武脚下狠狠一踏,顿时古老的气息狂涌,一尊巨大的神像显化,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普一出现,狂暴的威压激荡,空间崩碎,让整个天地猛烈颤抖起来。
战局之外,三位将军感受到这突然出现的无边邪气,心神骇然,双眼望向大皇子,闪过浓浓的担忧。
离的较远的将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依然能察觉到前方传来的骇人压力,这个级别的战斗已不是他们所能触及的。
学海无涯对古神演武,一声巨响后,双方齐齐倒退,招式上的抗衡,却难掩根基上的差距,夏彦武口中欧红,连退十数步方才稳住身影。
另一边,夏子衣气息微乱,却未见受伤,三步之后一剑劈开余波,再也不肯退后半步。
“半步先天!”夏彦武神情大变,自交手以来首次露出惊骇之色。
四王之中,各有所长,唯独大皇子虽各个方面都很不凡却无突出的一面,渐渐地,所有人都已认同,习惯了,从未怀疑。
因为,夏子衣表现的已经很优秀了。
“哈哈,我们真是太傻了”
夏彦武仰天大笑,一身鲜血,顺着战甲泊泊流下,他不甘,不甘啊!
战意升腾,如狂澜怒啸,凝成实质,半步先天又如何,这是属于他的最后一战!
夏彦武一声狂啸,功体提至巅峰,周围石板浮起,整个人如同一尊燃烧的神炉,升至空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静武东耀”
不可撼动的斗志,夏彦武将一生修为凝为最强的一招,演武之光,澎湃激荡,照亮整个皇宫。
最终决战一招,还是回归静武公教导他的招式,或许,在演武王心中,对于自己的老师从始至终都保留着一抹最原始的尊敬。
面对静武公成名之招,夏子衣扬起手中的剑,剑动,星光会聚,顿时,功体突破限制,竟然隐隐有了先天的气息。
“繁星过境”
同样三公教导之招,大夏的两位皇子最终选择了最好的了解恩怨的方式。
当初,两人一同拜师,虽是不同的老师,但同为三公弟子,从小便有了暗中一争高下的心思,此刻,生死一招,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三公教导的招式,似乎要借此了结这多年的争斗和恩怨。
“轰轰轰”
恐怖巨响响起,天地失色,只看到空间炸碎,一道身影倒飞而出,砸落大地上,浑身染血,连战甲都碎裂了。
“噗”
一口鲜血吐出,夏彦武单膝跪地,身上血水哗哗淌下,数次想站都未站起来,重伤之躯,再难支撑那不灭的战意。
“你输了”夏子衣缓缓走来,看着眼前的夏彦武,淡淡道。
“呵呵”
夏彦武苦涩一笑,到了最后,他还是低估了他的这位大哥,原来,先天下最强之人不是知命侯,而是夏子衣。
“动手吧”
闭上双眼,夏彦武脸色并没有什么恐惧,成王败寇,他早有心理准备,他争过,这便够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预料的一剑仍然没有刺下,夏彦武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大皇兄,心狠狠一颤。
瞬息功夫,黑发染霜,握剑的手却始终没有刺下。
夏子衣脸色依然很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一丝丝渐渐染白的长发凸显出其内心的悲伤和挣扎。
夜风吹来,一抹白发飘扬,如此刺眼,夏子衣嘴角点点鲜血留下,功体竟有了一丝不稳。
“你走吧,从此以后大夏再无演武王”
握剑的手落下,夏子衣最终还是未能下得了手,心中一叹,旋即背过身,不愿再面对夏彦武。
“大皇子,你让司主失望了!”
就在这时,龙卫军中,两道掩藏的身影出现,血光熠熠,白光炽燃,同时斩落而下。
夏子衣神色一震,一掌荡开白光,同时用身体挡在夏彦武身前,功体催动,挡下血色剑光。
嘭,骇人的余波爆发,夏子衣不愿退却,任由口中鲜血流淌,始终屹立不退。
“无论他再怎样不是,终究是我的兄弟,他的错,我来扛!”夏子衣护在夏彦武身前,不肯挪开半步。
“司主让我问你,你扛的起吗”殷无垢眸子一寒,冷漠道。
夏子衣沉默,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司主有令,若殿下你下不了手,便由我们来,今日,三皇子必须要死”
话落,殷无垢和孔羽身影再动,双剑灿然,两人联手直取演武王性命。
夏子衣相阻,秋水拦双剑,一时间,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一道惊天的箭光轰然而降,恐怖的威势,天地难阻。
“不可啊”
面对这恐怖的箭光,夏子衣神色骇然,来不及犹豫,周身功体无尽升华,金色光柱而起,这一刻,大夏浩武王终于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一身惊才绝艳的实力,强行冲入先天之境。
一代天骄!
殷无垢和孔羽震撼,分身之刻,收招却已来不及。
先天破境,让夏子衣瞬间挣脱两人纠缠,再次挡在了夏彦武身前。
箭光至,一声巨响,金色光柱应声消散,夏子衣脚下大地砰然塌陷,鲜血狂涌,却依旧不愿退后。
“彦武,我始终记得你是我的手足”夏子衣背对着的夏彦武,任由鲜血染红一身衣衫,轻声道,“只是,你走错了路,亦做错事,不过,大哥为你来扛”
箭光之后,两道剑光又至,收之不及,终将成为遗憾。
夏彦武心神颤动,眼中泪如雨下,奈何频临重伤之身,再也无能为力。
这一瞬间,停止不前,过往一幕幕不断浮现脑中,生在这皇宫中,他一出生看到的最多的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而是几位和他一同长大的兄弟,从小时候起,夏子衣总是像一个小大人一般处处将他们护在身后,甚至每一次被父皇惩罚,为他们出言辩解,替他们求情认错的也总是夏子衣。
“大哥”
最后呼唤了一声,夏彦武再无一丝犹豫,一掌拍向气海。
“喝”气海爆裂,功体瞬间充斥全身,重伤之躯亦暂时压下,一声清啸,夏彦武身影瞬闪,来到夏子衣与太理司双雄之间,回头微微一笑,旋即轰然炸开,血肉横飞,洒落的漫天都是。
“彦武”
自爆的余波挡下两道剑光,骇人之威将三人震飞数十丈之远,狼狈止住身影,夏子衣看着漫天洒落的鲜血与白骨,心神剧颤,一滴滴泪水无声滑落。
“噗”
鲜血喷出,染红大地,夏子衣仰天狂笑,泪如雨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中变
三皇子败了,败的彻底,败的悲情,败的如这漫天飞落的血肉都不如,阴谋算计,至高皇位,一夕烟消云散。
夏子衣嘴角染血,悲极而笑,笑中有泪,夜风中,白发隐现,如此刺目。
皇权之争,多少无辜卷入其中,多少将士为之喋血,如今思量,不过繁华泡影。
殷无垢和孔羽离去,演武王自爆,这是最好的结局。
皇城的叛乱很快被镇压,一生为皇位奔波的夏彦武最终连皇宫的初午门都没能进去,着实是一种讽刺。
“啊”
就在这时,皇城之中,一道道凄惨的叫声响起,北蒙借助三皇子的羽翼,藏在皇城中的武道强者开始动作。
十皇子和惜羽公一方的权贵开始接连遇刺,就连青雀和白虎营的数位统领也被突如起来的偷袭弄的措手不及,三死两伤。
宁辰站在皇城的佛塔之上,听着一声声惨叫,破殇弓出,一箭破空。
璀璨的银色箭芒划过天际,直达孝义侯院中,还未来得及撤离的北蒙强者神色大变,刚看到箭光,却已穿胸而过。
鲜血喷洒,溅起丈余高,睁大的双眼,至死不能瞑目。
银色箭光一道接一道,每出现一次都会带走一名刺客的性命,不过,从第四箭开始,宁辰嘴角就已开始溢血,一滴一滴,染红胸前衣衫。
“唰”
天际之上,突然一道极快无比的白虹划过,惊天一剑,斩向佛塔。
轰然巨响,佛塔倒塌,早有戒备的宁辰躲开了这一剑,却依然被余波震出二十余丈远,血洒大地。
“暮成雪”
宁辰看着天际那一抹清丽的倩影,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恢复如初。
暮成雪没有出第二剑的意思,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明月被带走了,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在这个皇城,只要燕亲王不出手,谁都挡不住修有行之卷的暮成雪。
可惜,燕亲王不会插手这些事。
宁辰咳嗽了两声,最后看了一眼两人消失的方向,旋即收回心神,迈步朝着凌烟阁方向走去,今夜,他必须将所有的麻烦一并解决。
夜色挥洒,披月染血的人一步步前行,不时咳血,显然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生之卷是天下最注重根基的心法,却也经不起连番生死大战的损耗,自佛国归来,宁辰的身体就一直没有好过,硬是靠着无双根基和丹药之力扛到了现在。
人力终有穷,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看天意。
他一生不信天,但到了最后,要收他的还是头上的这片天。
“司主”
殷无垢和孔羽赶来,看着一身是血的宁辰,神色一惊,立刻上前。
“你们不用跟来,按我交待的把事做完”
宁辰脚步未停,一边咳嗽,一边平静交待道。
“是”
两人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却还是点头应下。
太理司中,有红衣十三人,青衣六百人,蓝衣八千人,宁辰当了一个月的司主,不长,也不算短。
太理司还是惜羽公的太理司,不过,总是会带上一些知命侯的影子。
这近万人,谁都不可能完全掌控,惜羽公也不行。
皇宫天谕殿,三公,十皇子来了,朝中臣子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由于皇城的动乱和北蒙刺客的暗杀,诸多重臣身亡,加上三皇子一方的叛逆臣子绝大部分已被抓起,如今天谕殿中的人稀稀松松,剩下不到平日的三成。
裴老太监走到龙椅旁,看着这一座空荡荡的龙椅,苍老的眸子一片黯然。
对于裴老太监的行为,众臣并没有说什么,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先天强者,谁都得罪不起。
“太识公,是时候宣读三公决议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走了出来,颤微微道。
老臣开口之后,其余的众臣将目光望向了太识公,今夜的剧变来的如此突然,死了这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不仅皇城百姓,就连朝中的大臣都感到惶恐不安。
如今的大夏,太需要一位新皇来稳住人心。
新皇的人选,其实已毫无悬念,三皇子身陨,大皇子退出争夺已久,其余的皇子又不成气候,皇位的人选唯有十皇子一人。
静武公始终沉默着,从夏彦武动兵的那一刻,便再未说过一句话。
惜羽公也很安静,羽扇轻摇,不言不语。
太识公在等,他想等知命侯到来,见证这最后的时刻,可惜一直没有等来。
最大的功臣始终都没有出现,太识公不得不放弃等待,宣读三公决议。
众臣下跪听旨,听到决议末尾夏明日三个字后,全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从最开始的四王夺嫡,到今夜的三皇子叛乱,这场皇位之争总算是有了结果。
十皇子嘴角划过一抹笑容,在众人目视中,一步步走向皇位。
皇城,凌烟阁,宁辰也到了,一身的血迹,疲惫的眸子满是最后的杀机。
素非烟和一旁的秋岚看到宁辰之后,神色一怔,不明所以。
“知命侯,你怎么来了”素非烟感到气氛有些不对,沉声问道。
“杀人”宁辰应道。
话声落,霜华初降,墨剑划过,一片天地苍茫。
五月飞雪,秋岚拔剑阻拦,却被直接震飞,根基修为相差太大,完全无法参战。
这一次,宁辰不用像上次一般隐藏招式,起手便动杀机,威势截然不同。
素非烟见情况不对,手中春雷琴三弦齐动,紫色光华瞬间亮起。
剑音相碰,素非烟退三步,稍落下风。
“知命侯,你这是何意!”素非烟面露怒色,道。
今夜,一切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三皇子起兵,然后被三公,十皇子,大皇子联手镇压,现在也差不多该是宣读十皇子登基的时候,为何知命侯会出现在这里。
“贺曦王朝已经覆灭千年,不该再出现兴风作浪”宁辰平静道。
素非烟神色大变,他是怎么知道的!
“天谕殿那边也该有了结果,惜羽公完了!”宁辰扫了一眼远处的皇宫,开口道。
闻言,素非烟一颗心立刻沉到了谷底,脚下一动,就要闯过去。
宁辰横剑,一道剑光掠过,挡下前者步伐,道,“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今晚,一切都会结束”
皇宫天谕殿,十皇子一步步走上至高的大夏皇位,旋即转身缓缓坐下。
众臣朝拜,万岁之声响彻整个天谕殿。
“众卿平身”夏明日开口,说出为皇以来第一句话。
“谢…”谢字未说完,但闻龙椅旁边,裴老太监轻声一叹。
“错了”
一声错了,如此突兀,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只曾经为夏皇遮风挡雨的手砰然印在了十皇子胸口,惊起漫天血红。
突然的变化,震撼了所有的人,包括下方三公。
下一刻,众人回神,然而,更惊人一幕发生,龙椅之上的十皇子,周身骨骼,面容迅速变化,转眼恢复本貌。
“惜羽!”
太识公,静武公神色剧变,震惊不已。
那一日,计划初定,十皇子和宁辰相见,定下今日最后的一局。
“第一句话,你想说什么?”宁辰问。
“宣知命侯晋见”夏明日轻笑道。
宁辰点头,记下了这一句话。
普天之下,知道这一句话的只有三人,宁辰,夏明日,还有裴老太监。
惜羽公是一个很小心的人,行事滴水不漏,宁辰和夏明日都无法抓到确切的把柄,但是,不管惜羽公再怎么老谋深算,最终的目的都逃不开皇位两个字。
宁辰布下今晚之局,将十皇子推上皇位,就是为了引出这最后的幕后黑手。
他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盯住这把龙椅就足够了。
裴老太监是这个计划的关键,在这最后的时刻,唯有裴老太监站在龙椅旁,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裴公公在这个位置站了二十年,不管什么时候回来,谁都不会,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两位皇子手中都没有先天,请裴老太监出陵已不是一次两次,可惜都失败了。
就在这个时候,宁辰去了皇陵,受轻伤而回,给了皇城很多人提醒。
知命侯的实力,已不逊先天太多。
后来,裴公公被暗中请了出来,却没有人知道此人是谁。
当然,宁辰除外。
因为,在石室中时,他就已经告诉裴老太监,除了十皇子或者惜羽公,其他任何人的邀请都不用理会。
昔日局,得今日果,皇位上的人说错了第一句话,满盘皆输!
先天全力的一掌,强如惜羽公都无法抗衡,先天真气催化拉朽,瞬间摧毁后者一身经脉,一泓见血,染红胸前龙袍。
太识公,静武公旁边,一直以惜羽公面貌示人的尹墨霄第一个回过神,脚下一跺,急速掠出天谕殿。
极快的反应,毫无半点犹豫,竟看都没有看龙椅上的身影一眼。
是无情,还是决绝,转身的刹那,再无人在乎。
这一刻,惜羽公昏暗的双眸升起最后的一抹的希望,耗尽仅存的力量,喝道,“带公主走!”
第一百六十章 天火焚身
裴老太监没有去追,而是一把抓起惜羽公,直接扔到了殿下。
在他眼中,只要不是夏皇的血脉,谁都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太识公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惜羽公前,探查之下,却已失了气息。
“呃”
太识公心中一痛,同殿四十载,却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一幕。
“我去救十皇子”
静武公转身离开,不愿在这里再呆下去。
众臣茫然,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裴老太监就站在龙椅旁,他在等宁辰到来,兑现诺言。
凌烟阁,一片紫雷奔鸣中,素非烟起手拨动四弦,石板崩裂,再现春雷琴不世之威。
“四弦鸣世,紫雷惊神”
狂啸奔驰的雷霆,摧枯拉朽,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紫色。
然而,面对实力更胜一筹的宁辰,紫雷终究还是消散在漫天霜华中,墨剑凝霜,天地若死。
“小姐,走啊”
秋岚拼着重伤之躯上前阻拦,同一时间,凌烟阁中,三位九品出现,共挡宁辰的脚步。
“走的了吗!”
宁辰身动,一掌震飞四人,剑光无情,直掠而出。
“呲”墨剑入体,鲜血扬天,第四名九品出现,替素非烟挡下了这一剑,回首最后一眼,一往无悔。
“公主,快走”
胸口的鲜血泊泊淌下,强如九品,在这一刻,也弱小的如此不堪。
短暂的一瞬停滞,其余三位九品再次上前,不惜生死为他们的公主争取一线生机。
素非烟眼中泪光闪过,脚下一踏,毅然而然地转身离去。
宁辰冷声一哼,功体尽开,霜华激荡间,一剑震开挡在正前方的三人。
强如疏离的差距,三人挡不住独属于知命侯最后的耀眼锋芒,染血倒飞,纷纷砸落大地上。
破殇弓开,银色箭芒闪耀天地间,刹那后,破空而出。
素非烟身体一颤,直感背后杀机降临,却已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一刻,一道强大掌力掠来,和箭芒轰然相撞,硬是将箭的轨迹向右偏移了三寸。
下一刻,箭芒透肩而过,带出一片鲜艳的血花。
“走”
尹墨霄抓过受伤的素非烟,身影一闪,快速离开。
宁辰正要追赶,突然身子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呕出,气息一阵紊乱。
“司主”
孔羽赶来,一把扶住前者,面露担忧。
“十皇子找到了吗?”宁辰稳住身形,疲惫道。
“找到了,就在惜羽公府的一间密室里,由两位九品的死士看管,属下和殷无垢到时,那两位死士已经死了”孔羽应道。
宁辰点了点头,十皇子藏拙了那么久终究没有白费,夏明日的武道天赋虽然不如大皇子那般惊才绝艳,但也不弱,大夏的这些皇子着实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都结束了,回去吧”宁辰看了一眼天色,轻叹道。
“是”孔羽恭敬领命,旋即离开。
夜色袭人,宁辰孤身走在街上,一步一步,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现在,该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
皇宫,灯火通明,这是一个不眠夜,每一座宫殿都如白昼一般明亮,气氛凝重异常。
天谕殿前,龙卫禁军从台阶之下一直排到了初午门,战甲森森,杀气逼人。
龙椅之上,夏明日看着殿外,神色落寞,卸去伪装后,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稳重。
众臣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将要发生何事,一个个望着殿外,不明所以。
“来了”
龙椅旁边,一直屏气凝神的裴老太监眼中闪过逼人的精芒,干枯的身躯瞬间消失,来到天谕殿前。
“踏踏”
远方,步履声响,一步一稳,缓缓走来,染血的素衣在风中飘荡,刺人心神。
“恭迎武侯!”
龙卫禁军首领跪地,低下了头颅。
“恭迎武侯!”
沿路之上,所有的禁军齐齐跪下,恭敬行礼。
未央宫外,负责保护长孙安全的禁军首领听到这震天的声音后,也跪了下来,面朝天谕殿,低下头颅。
长孙震惊,旋即心中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升起,二话不说就要闯出去。
“娘娘,侯爷有令,天亮之前,您不能出未央宫”
禁军首领横臂挡在了长孙身前,不肯退让半步。
“你这是造反!”长孙怒极,厉声喝道。
禁军首领神色不变,开口道,“娘娘息怒,天亮之后,末将自当请罪,是杀是剐任凭娘娘处置!”
“你!”长孙气的说不出话来,奈何青柠不在身边,她丝毫办法也没有。
天谕殿,千层石阶之上,裴老太监静立,看着下方走来的年轻身影,苍老的眸子中少有的闪过一抹欣赏。
依然是那一身洁净的素衣,宁辰褪去了侯服,代表此战是最公平的一战,无关身份,只分生死。
“可有未完之愿”裴老太监平静道。
“愿天下太平,再无战争”宁辰淡淡一笑,回答道。
裴老太监没有做声,这个愿望,他做不到。
“十皇子,希望你能做一个好皇帝”宁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身影,淡淡道。
“一定!”夏明日正色地点了点头,承诺道。
宁辰抬头看了一眼东方,轻声一叹道,“时间不多了,裴公公,就以天亮为限吧”
“可以!”裴老太监应下,已经足够了。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看出是怎么回事,心神震动。
“陛下!”太识公神色闪过一抹不安,跪地道。
“不用多说,没用的”夏明日轻叹,摇头道。
“可以去请皇后娘娘”太识公焦急道。
“未央宫前,如今有大量龙卫军把守,没用兵符,谁都进不去”夏明日无奈道。
话声方落,天谕殿前,大战终开。
后天对先天,本来毫无悬念的战斗,在宁辰毫无保留,倾尽全力的施展下,竟陷入了异常激烈的胶着之局。
双卷加身,配以长孙一脉武道绝学,威势惊人,强如裴老太监也不敢大意。
“世浪东流”
滔滔江流席卷天地,宁辰翻掌之间,一片蓝色波涛冲天,骇人之极。
裴老太监只手破江流,逼身之际,但见霜华飘零,千百剑气凝一,破空而出。
“轰”地一声,裴老太监退半步,手掌滴下一抹红。
另一边,宁辰退出三丈,嘴角鲜血淌下,再次染红胸前衣衫。
“拿出全力吧,我宁愿死在你手上,也不愿被这老天收了去”宁辰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认真道。
“如你所愿”
裴老太监迈步半步,周身气息急剧升腾,一股强横异常的威压席卷整个皇宫,骇人之极。
这一刻,皇宫中所有的武者都感到身上一沉,直不起身来。
全力施为的先天强者,首现最恐怖的一面。
宁辰嘴角弯起,笑的灿烂,最后一战,有这样强大的对手,无憾了。
宁辰翻掌,一掌拍向自己的气海,顿时,蓝色气旋砰然炸开,无尽狂暴的气息狂卷,瞬间充斥全身。
轰然对碰的双掌,大殿之前,石板寸寸炸裂,余波荡开,雕栏大片大片的倒塌,砸落大地之上。
两人的强悍,震撼了所有人。
原来,先天强者竟如此的恐怖。
原来,后天战先天,真的不只是传说。
惊天的大战,战的鬼哭神惨,强悍的余波将天谕殿前大地毁的支离破碎,千层石阶大半塌陷,碎石洒落一地。
皇城中的禁军,凡在五品之上的强者,都远远地望着天谕殿的方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发生什么事了”城中,被惊吓了一晚上的百姓听到声音,看向皇宫,不明所以。
夜色渐渐离去,黎明的晨曦很快便要降临,天谕殿前的大战已臻至最巅峰。
宁辰浑身已染满鲜血,而裴老太监却仅仅受了些许轻伤,强弱依然分明,但,宁辰毕竟没有死。
天将亮,裴老太监不愿再拖,脚一踏,飞身而起,双掌聚天地之气,顿时,一个巨大的漩涡再天地之间汇聚,风雷大作,形灭世之象。
宁辰神色不变,催动最后力量,银,黄,蓝三色气息升腾,将这将逝的夜彻底照亮。
先天之下,根基天下第一人,一战无上先天之境,最后的一招,将决定生死所归。
皇城之外百里,带着大军前来的青柠感觉到皇宫方向这惊人的波动,神色大变,身影一动,急速朝前方掠去。
“轰”
无可阻挡的大碰撞,最后的时刻,光耀整片天地。
摧垮拉朽的余威,毁天灭地,天谕殿前,如遭天劫,再无完好之处。
太识公,静武公联手抗衡袭来的余波,可仍然不能完全抵挡,一连退后十数步,嘴角染红。
繁华落尽,一片废土,裴老太监落地,看着前方的身影,轻声一叹,“可惜”
“是啊,可惜”宁辰呕出一口鲜血,以剑拄地,强撑着站起了身。
可惜,他没有死。
黎明的第一缕晨曦照下,如此温暖,让人迷醉。
下一刻,九天天火降,温暖的晨阳,降下对违誓者最无情的惩罚。
“呃”
一声痛苦的长吟中,宁辰周身,迅速焚烧起来。
身居九品,接天之境,岂能轻易起誓。
“不可啊!”
惊诧这一眼,明白了一切,青柠眼中,泪如雨下,再不能止住。
第一百六十一章 北蒙动
天谕殿前,火焰自九天而来,伴随着黑暗过去的第一道晨曦,降临到宁辰身上。
晴天起霹雳,天际之上,雷鸣大作,东方的天空,火光映照,形成一幅惊人的焚天之象。
下方的身影,周身被天火包围,雪花再不能飘下,墨剑也再不能凝霜,一声痛苦的长吟回荡在天地间,是火中人留在世间最后的绝唱。
未央宫,长孙像疯了一般冲出宫门,禁军首领再不敢拦,真气催动,带起长孙化为一抹流光朝着天谕殿方向掠来。
同一时间,皇城之外,一抹青色倩影也急速飞回,速度快的惊人。
短短的一夜,皇城天定,谁又知道,为了这一夜,熊熊天火中的人付出了多少。
大夏三皇子,岂是轻易信任他人之辈。
昔日,谁都没有猜出知命侯是如何得到夏彦武的信任,今日,天罚降,真相终于大白世间。
天谕殿中,诸多臣子都已扭过头,不愿再继续看下去。
到了这一刻,再多的阴谋,再多的不满,都随着漫天的火焰,被焚的一干二净,随风散去。
皇城之中,不~明真相的百姓看着皇宫上空的恐怖景象,面露惊骇。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是知命侯,知命侯遭天谴了!”
“知命侯遭天谴了!”更多的声音响起,一传十,十传百,传遍皇城,终成人们心中的事实。
“这知命侯还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竟然引起上天的惩罚,烧死活该!”
“就是,听说应城城主一家遭受屠戮,就是太理司所为,知命侯是太理司司主,命令肯定是他下的,好在上天有眼,终于让恶人遭到报应了”
“你胡说什么,应城城主死的时候,知命侯还没当上太理司司主呢!”
“那也和他逃不了干系,否则,上天为什么不惩罚别人,偏偏惩罚他!”
“一点没错,像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该被活活烧死”
百姓愚昧,偏信谣言,虽然有少许明事理者反驳,但这微弱的反驳声很快就被如海一般的骂声淹没下去。
“侯爷,值得吗?”
知命侯府中,老管家听着外边的声音,老泪纵横,这便是侯爷牺牲生命守护的百姓,真的值得吗。
蛮朝皇宫,阿蛮捂住心口,俏丽的脸色突然一阵惨白,心血相连的感应,这一刻,无比清晰。
蛮王站在外边,看着大夏皇宫方向的可怕异象,眸子一缩,是大夏的哪位先天在渡天火劫吗,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阵仗。
“王,公主昏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蛮王神色大变,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公主别院,阿蛮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汗如雨下,蛮王上去探查,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怎么回事!”
蛮王大急,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刻走到外边,看着极远之处的异象,心神大震。
是,天罚!
那小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会引起上天的怒火。
晴天霹雳,天火降世,可怕而又震撼的异象,吸引了整个天下的注意力,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大夏皇宫方向,惊讶不已。
天谕殿前,急速赶来的长孙和青柠看着火焰中的身影,心中剧痛,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娘娘,不可!”
众臣大乱,太识公和静武公立刻上前拦住长孙,不让其靠近半步。
“喝”
另一边,青柠携满身光华而来,冲进火焰之中,刚要抓住宁辰之极,天际,一道巨大的霹雳轰然降临,一下震飞了阻拦天罚之人。
“噗”
青柠落地,猛地呕红,血染大地。
“不要过来,呃”
天火焚身之痛,让心坚如石的宁辰也不禁浑身颤抖起来,燃烧的身躯,宛如盛开在火焰中的末世红莲,凄艳绽放。
往日的一幕幕,快速在宁辰脑中掠过,从入宫,到逃出宫,再到夏皇追杀,最后到昨夜的落棋,他这一生,很短,却做了他能做的所有事。
值得了,真的值得了。
“宁辰,本宫不准你死,你不能死”长孙被两公所拦,不能前行,无力地伸着手,凄声道。
青柠踉跄起身,再次上前,然而,天罚之下,岂容他人阻拦,雷霆降临,再一次震飞前者。
“裴公公!”宁辰艰难道。
听到这声请求,裴老太监轻声一叹,身影一闪,双指点向青柠,将其暂时制住。
“多谢”
火焰之中,最后的声音,下一刻,火焰陡然升腾,彻底将其湮没其中。
“本王剑侍,天也不能收!”
就在这一瞬,青剑出现,顿时,天地凝霜,焚烧的天火,竟有一丝减弱的迹象。
“轰”
漫天雷降,劈在青剑之上,青剑颤抖,于雷霆之中悲鸣。
虚空之中,燕亲王走出,一把抓出青剑,斩天而上。
轰然一声,剑逆雷霆,寒霜冻结九天,暂时封闭天火之路。
腾腾火焰中,燕亲王走入,一把抓住宁辰,为其驱散周身之火。
然而,天威岂是如此简单就被忤逆,燕亲王一心两用,封天的青剑不能撑持,被雷霆和天火冲破,再临人间。
这一刻,雷鸣如海,强如燕亲王都不禁脚下一顿,嘴角染红。
天意不可违,大夏当代传奇再强,也只有一人,难以一边阻止天威,一边护住宁辰性命。
“喝”
燕亲王动怒,周身气息冲天,五剑飞出,并称一排,共挡天罚之威。
短暂的一瞬间,燕亲王剑指点向宁辰气海,强行催动后者气旋之上的生之卷,护住体内最后一丝生机。
五剑逆天,撑持出最后的一片净土,只是,在这个天下,骄阳普照之地,天罚便避无可避。
“轰”
雷霆再降,狂雷夹杂着熊熊焚天之焰轰然撞在五剑之上,惊起恐怖的响声,大夏当代传奇只身抗天威,震撼在场所有人。
天下间,都猜测大夏燕亲王已踏入先天之境,可直到今日,他们才知道,原来大夏的传奇已经强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叮铃铃”
就在燕亲王全力抵抗天罚之时,皇宫外,一尊鬼轿出现,漫天鬼气弥漫,迅速靠近。
禁军欲拦,却直接被震飞出去。
鬼女走出,依然一袭大红嫁衣,头上戴着红盖头,看不清容颜,唯有殷红的朱唇若隐若现,娇艳如血。
“前辈,让鬼女带他去地府吧,普天之下,唯有地府才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鬼女恭敬一礼,说道。
燕亲王眉头微皱,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带路”
鬼女入轿,黑白无常开路,牛头马面抬轿,迅速朝着北方掠去。
燕亲王扶着宁辰,以五剑撑住雷霆与天火,跟了上去。
地府的位置离皇城很远,不过,鬼女身下的鬼轿显然的地府的至宝,全力赶路下速度快的惊人,甚至比一般的先天强者还要快上三分。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雾林之末,鬼女捏印施咒,顿时,一道模糊的大门出现,两人没有犹豫,立刻走了进去。
地府门关,天罚消失,燕亲王手一挥,五剑化为流光没入剑架,收敛气息。
“前辈,随我来”
鬼女下轿,提起旁边的一个大红灯笼,朝着前方走去。
地府的路很暗,这里没有阳光,唯一的一点光芒就是死物的磷光,非常微弱,几不可见。
一座石室前,鬼女驻足,推开石门走了进去,这里,就是她居住的地方。
石室之内,挂着数个大红灯笼,鬼女上去点燃,然后帮着燕亲王将宁辰放在室中的床上。
天火焚身之后的宁辰,衣衫虽然还完好,然而体内生机几乎已经完全枯死,天下间,没有哪一种神药是能够起死回生。
燕亲王不断为宁辰输着真气,奈何作用已经不大,所剩的一点生机也在迅速消散,留也留不住。
鬼女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幽冥珠一有异样,她就赶了过去,没想到她还是去晚了。
北蒙大营前,暮成雪将明月送回,看了一眼帅帐之前的身影,平静道,“荒城欠下的人情,我还了,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凡聆月点头,应道。
最后的道别,相见再无期,暮成雪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的犹豫。
“情无忧,派人送陛下回宫!”凡聆月下令道。
“是!”情无忧躬身领命。
情无忧离去,凡聆月静立帅帐前,一双美丽的眸子看了一眼大夏皇宫方向,说不上高兴还是悲伤。
他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大夏的局势,换做她也不可能处理的更好,可惜了。
“来人!”
“在”一位将军快步走来,恭敬道。
“命令全军,西行三百里,前往嘉陵城”凡聆月开口道。
“是”将军领命,快步离开。
这一日,北蒙大军动,一万重骑为先锋,十万铁骑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兵力相对薄弱的嘉陵城,四个时辰后,大军赶至,彻底占领这一座城池。
这一日,大夏诸多城中都兴起了造反的声音,数量不等,从几百到几千,都是打的三皇子的旗号,真假难辨。
这一日,还未恢复和平的大夏再次乱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还活着
北蒙攻陷嘉陵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并不是一座十分重要的城池,所以守卫相对薄弱,北蒙军师的意图,着实让人猜想不到。
诸多城池的反叛同样真真假假,虚实难辨,三皇子逼宫失败的消息传出时,各路叛军已经和守军打了好几天。
叛乱的战火几乎烧遍了整个皇朝,让本来就缺兵少将的大夏更加捉襟见肘,首尾难以兼顾。
北垂城中,太平侯和血衣侯陷入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北垂城中的兵力总共只有七万,守城还行,若是出城迎敌,很快就会被北蒙骑兵的铁蹄彻底碾压。
皇城方面,青柠带回的十万大军帮助镇压了城中的叛乱后,立刻北上,由静武公亲自率领,一阻北蒙逼人攻势。
自那一夜后,大皇子回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长孙同样回到了未央宫,不再插手任何朝政。
昔日撑持大夏局面的人几乎全部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大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夏明日登基后,对太理司进行了大清理,上上下下的官员,换的干干净净。
太理司,西殿,脱去一身红袍的殷无垢看着眼前静静躺落的圣旨,无声沉默,一语不发。
许久,殷无垢拿起手中的血剑一剑削断了桌上的一排红烛,顿时,十丈红绫点燃,火势急窜,疯狂燃烧起来。
“尚寒,司主曾说过会给我不一样的人生,如今,他已兑现诺言,为何我却高兴不起来”
眼看燃烧的十丈红绫将整个西殿都引燃,殷无垢轻声一叹,道。
“公子,是您变了,变得有了牵挂”
尚寒看着跟随了一生的公子,旋即轻声劝道,“公子,我们走吧,不要辜负了司主的好意”
“嗯”
两人离去,寒风吹过,加剧火势,啪地一声,桌上的圣旨掉落地上铺展开,随之十三个大字缓缓显露出来。
“殷无垢,行刺圣上,罪无可恕,赐死!”
另一边,孔羽面前,同样摆着一道圣旨,“红衣卫孔羽,平叛有功,特封太理司少卿,暂理司中之事,钦此!”
孔羽好权,而殷无垢截然相反,早已厌烦了这一切,所以,宁辰给两人的安排也截然不同,这也是他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殷无垢退隐,孔羽上位,太理司的变化仅仅只是朝廷政权改头换面的一个缩影,新旧交替已成不可逆转的事实。
惜羽公死后,三公缺一,夏明日却始终没有提过封公之事,天下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位置是留给谁的,可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朝廷之中,史官成为最为难的人,关于知命侯最后的记载,却怎么也不敢下笔。
三位史官曾不止一次奏请圣上,询问该如何去写,然而,递上的折子最终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于是,关于知命侯的记载,只写到那一夜的平叛,之后便无下文。
幽冥地府,鬼气森森,长年不见阳光之地,燕亲王和鬼女看着石床上的宁辰,神色默然。
最后的时刻,为护住宁辰一线生机,鬼女为其吃下了黄泉花,一种天下至毒之花。
黄泉花,生在弱水之底,凡人服下之后,肉身会渐渐腐烂,化为不生不死的状态。
可以说,吃下黄泉花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燕亲王日夜都在以真气帮宁辰抵挡黄泉花之毒,暂时维持后者肉身不腐,只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法。
“天下间,可有能解黄泉花之毒的东西?”燕亲王问道。
“没有”鬼女摇头道。
黄泉之毒,无药可解,也正是这样,才能霸道地将一个将死的人化为不生不死的状态。
燕亲王沉默,许久,开口道,“本王出去一趟,很快便回,你照顾他”
“前辈请放心”鬼女点头应下。
燕亲王离去,鬼女站在床边,苍白纤细的手伸出,鬼气弥漫,将宁辰包围其中,一丝丝黄泉之毒飞出,旋即没入鬼女口中。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天下虽然没有解黄泉之毒的东西,但有可解黄泉之毒的人。
不过,宁辰现在全靠黄泉花吊着性命,毒一解,命也就没了。
半日后,燕亲王归来,带回了九妙离合花。
“前辈,没用的”鬼女摇头道。
九妙离合花不能再生内脏和头部等最重要的部分,宁辰现在的情况,五脏六腑全都在天火之下受了重创,若不能修复,就只能靠着黄泉花吊命。
燕亲王上前,探查了一下宁辰的情况,依然没有任何好转,仅剩一口气息。
“若是完全释放黄泉花的力量,他是能够活过来的,只是”
说到这里,鬼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那样的话,宁辰就真的变成一个不生不死的怪物。
“让他醒来,自己决定吧”
燕亲王轻叹一声,剑指虚凝,浩瀚真气牵引着宁辰体内的黄泉花,快速地释放着黄泉之力。
同一时间,宁辰周身开始有了被侵蚀的迹象,鬼女见状,朱唇轻启,将多余的力量吸入口中。
燕亲王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助宁辰醒来。
半刻钟后,宁辰脸色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双眼缓缓睁开,一片昏暗的死寂。
燕亲王收手,站在一旁,等待前者清醒过来。
片刻之后,宁辰回神,欲动,却发现除了一只右手,浑身都动弹不得。
“宁辰”
燕亲王开口,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后,平静问道,“告诉本王,你的选择”
宁辰沉默了许久,燕亲王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着。
“我选择活着”许久之后,宁辰开口,轻声道。
“变成怪物也在所不惜?”燕亲王问道。
“在所不惜!”宁辰确定道。
“本王尊重你的选择”燕亲王点头,旋即,继续道“从今之后,你便留在地府之中,本王会尽量帮你寻找医治之法,不过,莫要抱太大的希望”
“多谢前辈”宁辰认真道。
燕亲王离开了,鬼女拿起一旁的九妙离合花,想了想,问道,“送我可好?”
“拿去吧”宁辰随意道。
“多谢,对了,你想不想站起来?”鬼女问道。
“会有什么代价?”宁辰道。
“全身腐烂”鬼女回答道。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宁辰摇头道。
“那我帮你做个轮椅”鬼女道。
“谢了”宁辰谢道。
半日之后,鬼女做了一个简单的轮椅,将宁辰放了上去,作为代步的东西。
虽然黄泉花的力量没有完全释放,宁辰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被腐蚀的迹象,每当这个时候,鬼女就会帮忙将这些多余的力量吸走,勉强保持着前者不变成怪物。
“鬼女,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宁辰轻声道。
“你若有放心不下的人,我可以把鬼轿借给你,天亮之前赶回就行”鬼女回答道。
“不用了,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们会更加担心”宁辰摇头道。
鬼女不再多说,趁着夜色,离开了地府。
宁辰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龟裂腐烂的右臂,静默不语,这是他唯一能动的一只手,却也是全身腐朽得最快的地方。
原来,这便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活着,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他的选择,怪不得任何人。
大夏皇宫,阴森鬼气中,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出现,巡逻的禁军刚要阻拦,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飞出去。
没有一言不合,因为鬼女压根就没有说话的意思,一路直闯,朝着未央宫的方向掠去。
天谕殿,一位禁军快速走进禀报,夏明日听到来人是鬼女后,轻声一叹道,“不用拦了,任她去吧”
鬼轿驶进未央宫,青柠第一个有了感应,身影一闪,挡在前面。
“是你”青柠神色一震,失声道。
“这是他给你们的信”鬼轿之中,鬼女纤手挥过,一道流光飞出,掠向前者。
青柠接过信,急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自己看信吧”
话声间,鬼轿离去,没有任何停留,转瞬之后消失不见。
青柠打开手中信,看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寥寥几笔,简单之极,“我还活着,不用担心”
熟悉的笔迹,映在泪中,唯一的一句话,却已是她们最大的安慰。
青柠来到长孙房间前,敲了敲门,走入其中。
房间很暗,只有一根蜡烛燃着,长孙坐在桌旁,看着手中的月形玉佩,眼睛血丝密布,黯淡无光,显然好几天都没有睡过。
“娘娘,他还活着”青柠将信放在长孙面前,轻声道。
长孙一怔,看向信中的笔迹,片刻后,泪如雨下。
蛮王宫,阿蛮醒来,呆呆地坐在床上,她能感觉的到,他还活着,为何她心中还是如此难受。
幽冥地府,鬼女回来,看到身体又在腐烂的宁辰后,立刻上前,将黄泉毒性吸入自己体内。
“莫要怪我多嘴,你这身体,想要恢复已是不可能的,而且,随着毒性的侵蚀,你会连自我意识都渐渐失去,成为真正的活死人”
“呵”宁辰疲惫一笑,道“听着就很可怕,若真到了这一天,你就把我沉到弱水下面吧,也省得吓到别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败如山倒
地府的日子没有白天和黑夜,死寂是永恒不变的主题,自从醒来后,宁辰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轮椅上发呆,不能出去,也不能修炼。
鬼女说过,他动用真气的次数越多,毒性走的便越快,离成为不死不活的怪物也就更近一步。
宁辰很清楚自己的脏腑在天火之中已经被焚毁,如今全靠黄泉花才能活命。
解毒会死,不解毒,会生不如死,上天已将所有的活路全部堵死,没有留下任何希望。
整个地府中,就剩下两人,鬼女喜欢安静,宁辰也不是喜欢废话的人,于是,这死寂的地府就显得更加安静。
又过了几日,宁辰呆的厌了,开始坐着轮椅在地府中行走,走走停停,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不想坐在那里等死。
鬼女没有什么事情,也陪着宁辰在地府晃悠,两人如今都是不死之人,最多的便是时间。
宁辰过了弱水,进入幽冥地府的大殿,殿中的机关已破,操控幻境的珠子也被小白马吃进肚子中,如今的石台上,只剩下一把通体血色的细长妖刀和一柄尊贵不凡的紫色神剑。
昔日,他拿不走这台上的刀与剑,今天也一样,刀剑通灵,会自动认主,显然,他并非这刀剑要等的主人。
宁辰并没有任何失望,这个世界不是围绕他转的,不可能所有的好事都让他摊上。
他能得到两卷天书已是侥幸,不能再奢求更多。
“鬼女,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不用跟着我,短时间内,我还不会有事”宁辰看了一眼身旁的红衣女子,开口道。
“无所属,反正我也没事”鬼女平静道。
“你不用修炼吗?”宁辰奇怪道。
“历代冥子和鬼女的武道上限都是后天巅峰,除非合体共修,否则很难有所寸进”鬼女解释道。
“匪夷所思”宁辰叹道。
鬼女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此事也并非绝对,这一代的冥子是个异数,天资远远超越前代任何人,很有可能凭借一己之力踏入先天之境”
“你呢?”宁辰问道。
“我不如他,几乎不可能”鬼女摇头道。
“把手给我”宁辰想了想,轻声道。
鬼女脸上闪过一抹讶异之色,不过,还是将手伸了出来。
鬼女的手很白,比一般女子要白一些,并不吓人,反而显得很漂亮。
宁辰抓过鬼女的手,运转体内生之卷,顿时,一股浩瀚的气息顺着鬼女的手注入其体内。
同一时间,宁辰身体开始腐朽,尤其是右臂,腐朽的更是快的惊人。
“生之卷”
鬼女一惊,然而,还来不及惊讶,便感浩瀚真气传来,只得压下心中的震惊,全神贯注接受宁辰手中源源不断灌入的真气。
许久之后,宁辰收回了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拉了一下袖子,将手臂掩在其中。
过了半刻钟,鬼女醒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眼前年轻人,道,“妄动真气会加快你体内毒性的蔓延的”
宁辰笑了笑,不在乎道,“不碍事,这一身修为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帮你冲击一下先天之境”
生之卷没有属性,任何人都可以修炼,鬼女于他有恩,这些真气,就算是还恩。
感受到体内气息的动荡,鬼女仔细叮嘱道,“我必须要闭关了,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鬼轿我会留下,你若想出去,便可坐着它出去,但是,天亮之前一定要记得赶回”
“放心,我心中有分寸”宁辰应道。
鬼女不再多说,匆匆离去,准备闭关。
先天之境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不过,她有感觉,这次即便入不了先天,也不会相去太远。
鬼女离去后,宁辰继续在地狱中徘徊,不知不觉中,原本没有感觉的左臂也开始有了知觉,意味着他体内的黄泉之毒更深了一步。
就在宁辰在地府受尽苦难的时候,外边的世界同样兵荒马乱,大夏和北蒙再次开战,凡聆月率领着一万重骑和十万铁骑长途奔袭,打的大夏四方援兵溃不成军,连静武公都败了,十万援兵所剩不到一半,一路退回岳阳城中。
北蒙铁骑的强大这一次完全体现出来,加上刀枪不入的无敌重骑,大夏的军队一败再败,损失惨重。
各地的叛乱大都已被镇压下去,却也搅得大夏狼狈不堪,民心惶惶,再无往日的信心。
大夏皇城之中,还是有权贵在不断被暗杀,北蒙借助三皇子掩藏的刺客数量远超想象,短时间根本无法清除干净。
皇城的禁军进行了大换血,尤其是神风,紫电和疾雨三营,数位统领全部换人,南羽侯也被夏明日软禁起来,手中兵权被尽数收回。
半月之后,神风,青雀,白虎,玄武,赤练五营齐动,十五万禁军浩浩荡荡出了皇城,前往北方迎敌。
禁军十一营一朝之间,只剩下六营,守卫皇城的压力更重几分。
大夏西方,永夜神教攻势更加凌厉,三万重骑变成五万,突袭之下,十万黑水军不敌,连退百里。
异日再战,黑水军依然占据劣势,另一边,凯旋侯和永夜武君的战斗打的天塌地陷,可惜武君体质特殊,伤而不死,强如大夏军神都无计可施,只能再退百里。
大夏的局面,又一次到了危急之刻,天谕殿中,夏明日愁眉紧锁,看着一封封加急的战报,脑中思绪急转。
那一日,宁辰告诉他,大夏和北蒙必会再战,若打不过,就尽全力去拖,拖过秋天,大夏就有九成以上胜算。
可是,现如今的情况,大夏估计已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北蒙大军来势汹汹,全面露出獠牙,十万铁骑所向无敌,加上一万重骑相助,恐怕连禁军都阻拦不住。
大夏的将士更善守城,所以,凡聆月就尽量减少主动攻城的次数,尽可能将战场选在开阔的平原上,占尽先机。
大夏抓不住北蒙铁骑的踪影,一再失利也不奇怪。
北蒙王庭是一个马背上的国度,每个北蒙人都是吃着风沙和羊肉长大,而大夏百姓的生活就要好上许多,以五谷为生。
有一句老话说的很好,吃草的动物永远不可能打的过吃肉的动物。
大夏的强大,建立历代武侯和边疆将士的厉兵秣马之上,可惜这些百战的兵与将,要么被拖住,要么死在阴谋算计中,早已所剩无几。
凡聆月是天下间最会利用人心和大势之人,征战的过程中,还不断散步着大夏将亡的谣言。
宁辰遭天谴的事情,成为最好的理由,那一天,晴天起霹雳,漫天火海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由不得大夏百姓不信。
人心越发惶惶不安,恐有一天,上天的怒火会再次降临。
俗话言,兵败如山倒,如今大夏的情况,就有些山倒天塌的迹象。
守不住,打不过,追不上,千年无敌的大夏,在凡聆月率领的铁蹄下,再无一丝颜面可言。
又过了十日,十五万禁军达到北方,兵分两路,一路支援岳阳城,一路镇守西陵城,欲要在此堵住北蒙大军南下之路。
这是两座互为犄角的铁城,中间和两边都有天险和修筑的城墙相阻,是南下必经的两座城,若要绕行,将要穿过不少山地和丘陵,这对北蒙铁骑极为不利。
攻城,成为唯一的选择。
天下间,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至关重要的一战,若是大夏在此拖住北蒙大军,遏制住北蒙南下的势头,两朝的战争还有逆转的希望,否则,大夏就真的危险了。
按道理说,这一战,大夏充分占据守城之利,怎么样也不会被轻易攻破,最不济也能耗掉北蒙一大半的兵力,那时即便城破也算勉强能够接受。
不过,对面有一个凡聆月,这便让所有人都不敢这一场战争妄下断言。
短短几个月,千年无敌的大夏被打的如此狼狈,真正的原因,就在于北蒙有个凡聆月,而大夏没有。
真正的战争将要开始,两座城中的守军都紧张极了,岳阳城和西陵城分别驻扎着九万与六万禁军,配合着城中守军,共同面对这将来的一战。
然而,这个时候,北蒙铁骑却在五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城中停了下来。
被拉了很远的北蒙大军随后跟上,带着一车车的粮草和攻城器械,赶至小城之中。
随后的几日,北蒙大军开始尝试攻城,选择的攻城对象同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是西陵城,而是兵力相对更多的岳阳城。
北蒙大军攻城的规模都不大,更多只是试探,一拨接一拨,连绵不断。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北蒙军师的疲军之策,可是,即便知道是计,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小心应付。
夜深之时,静武公站在岳阳城上,看着远方旌旗飘扬的北蒙大军,心中复杂之极,他入朝为臣四十载,历经三代帝王,见证了大夏由盛到衰的全过程,如今,发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个时代,早已不再是他们的。
北蒙的这位军师,的确强大的可怕,大夏本也有这么一人,可惜……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书再现
夜沉如水,鬼轿划过夜空,弥散出漫天鬼气,鬼轿中的人,一身只露双眼的黑衣,将全身都掩在了黑暗之中。
鬼轿一直驶向了天苍书院,临近书院时,宁辰收起了鬼轿,推动着轮椅朝着书院外一座独立的小院走去。
这是陆老头的住处,平日不会有外人前来。
轮椅刚驶入小院,陆老便察觉到了,打开屋门,看着眼前藏头露尾的身影,眉头一皱,“你是谁!”
“陆老头,别来无恙!”宁辰开口,平静道。
稍显干涩的声音依然还着一丝往日的熟悉感,陆老身子一震,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你还活着?”
“没死而已”宁辰轻声道。
“为何如此打扮,在我面前,何必遮遮掩掩”陆老皱眉道。
“你岁数大了,害怕吓到你”黑布之下,宁辰淡淡一笑,回答道。
陆老眉头再皱,道,“你的腿又不能动了?”
“暂时的,很快便能恢复”
剩下的话宁辰没有说,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等到他的双腿也能行走之时,说明黄泉花的毒性已彻底散开,他也就离成为活死人不远了。
“你等一下”
话声落,陆老走入屋中,片刻后推着一个轮椅走出,“换这个吧,你上次走后,我闲时随手做的,后来听说你双腿恢复,本以为你已用不上,却没想到今日又送了出去”
“总归没有浪费”
宁辰换了轮椅,试了试,果然比鬼女的水平强上太多。
陆老看着眼前年轻人,疑色道,“你来书院应该不是专程看我这老头子的吧”
“我来找夫子,顺便看看你”宁辰诚实道。
话落,宁辰转过轮椅,朝门口走去,“我走了,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陆老目送着前者离开,许多疑问埋在心中都没有开口,他感觉的出来,宁辰这一次来和以往不同了,就仿佛一滩死水,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生机。
宁辰坐着轮椅,一路走向夫子的住处,没有任何阻拦,书院有诸多强者坐镇,而且还有院长这样的三灾境先天,可谓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根本不需要任何守卫。
夫子的房屋依然亮着微弱的灯光,宁辰来后,敲了敲门,静候。
“进来吧”房间中,响起夫子那苍老的声音。
宁辰推门而入,看着起身给油灯添油的夫子,恭敬道,“夫子”
夫子驻足,看了一眼宁辰,颤微微地将手中油递了过来,道,“你来添吧,老了,手不稳了”
“恩”
宁辰点头应道,接过灯油,拨开灯芯,小心将油倒入油灯之中。
“年轻就是好,年轻就有希望”夫子轻声感慨道。
“夫子,我快要撑不下去了”宁辰语气低沉道。
夫子笑了笑,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出来,片刻后,星星点点的飞灰散开,整只手从手指开始灰化,不多时便消失大半。
“你的身体还存在,现在只是出了些问题,总会有希望的,莫要轻易放弃”
说话间,夫子手微动,灰化的手指开始飞回,转眼间又凝聚在一起。
“还记得,道魁给你说过什么话吗?”夫子开口道。
“活着,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宁辰回答道。
夫子点头,走到书桌之后,整理着桌上的书卷,道,“活着总是不易,不过,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宁辰沉默,许久之后,深深一礼,“晚辈受教”
“无之卷也差不多将要出世,我和道魁都老了,没有力气再去寻找,唯有靠你了”夫子轻声叹道。
“晚辈会尽力”宁辰恭声应道。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一道惊人光华冲天而起,顿时,震惊天下人。
“是天书!”宁辰眸子一眯,缓缓道。
浩瀚如星空一般的感觉,无之卷的可能性不大,至于究竟是哪一卷,现在很难辨别。
“夫子,我去看一看”
说完,宁辰转动轮椅离开,出了书院后,驾着鬼轿急速掠向大夏东南方向。
鬼轿速度极快,一闪即逝,在黑夜中,划过一道黑色光华,快的惊人。
这是地府的重宝,攻击力虽然很一般,但是单论速度的话,却超过了一般先天。
极远之处,平地炸响,一座巨坟出现,轰然裂开,顿时,阴气冲天,乌云聚集,雷鸣疯狂大作,劈下一道道丈余粗细的闪电,将周围大地都炸开了,骇人的景象惊颤四方,引来无数目光。
“多事之秋啊!”
有沉睡的活化石惊醒,一声轻叹,沧桑的眸子再也平静不下去。
就在这时,天地再次生变,百里之外,炙热的阳气如天泉喷薄,冲出百丈高,又一座大坟炸开,降下无边的火浪,这是虚空在燃烧,无比的壮观,仿佛整片天都烧着了,要焚掉这片世界。
阴阳双墓出现,全都产生了惊人的异象,让不断前来的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进入哪一座。
天书肯定就在其中一座墓中,选错了,就意味着与天书失之交臂。
近一个时辰后,宁辰来到了阴坟五十里之外,停下鬼轿,驻足不前。
大夏东南方,是武道宗派和古武世家最多的地方,双坟刚刚出现,便引来了诸多势力的注意。
这些大教和世家传承的时间都不比大夏立朝的时间短,曾经在大夏无敌的威势下收敛锋芒,如今天下大乱,这些宗派也就活跃了许多。
宁辰坐着鬼轿来到一处高地,看着远方的景象,并没有着急进去。
这两座大坟看上去凶险异常,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进去的。
两位大坟之前,聚集着诸多大教和世家的大人物们,带有一教重宝,想要强行冲入古墓之中。
宁辰远远地看着前方的情形,静默不语。
朝堂和江湖永远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如今这些大教都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可见大夏的情况已经乱到什么程度。
整整一夜,大幕方圆数百里颤动,像是快被打沉下去了,黎明之时,两座大墓中一道道恐怖的光华同时升起,刹那照亮了整片天空,不多时,数位大教的太上长老们狼狈的退了出来,身上染满了鲜血,数尊镇教重器都损坏了,裂痕密布,暗淡失色。
“嘭!”
一瀑瀑血花绽放,四位运气不好的世家长老被阳墓之中的火光碰到,身体陡然炸开,血骨散落漫天。
阴坟之外,相似的情况同时发生,阴雾弥漫,漂浮着血淋淋的碎骨,端是恐怖。
漫天的火浪、阴雾无情地收割着渎擅入者的生命,每十人才能有一两人能够侥幸进入,在十数人身体炸开后,众人方才稍稍冷静下来,远远避开那死神一般的阴阳气息。
局面一下子僵持下来,阴风呼啸,火浪滔天,双墓齐出,暗潮涌动似欲翻天。
宁辰早已离去多时,天亮之前,他必须回到地府中。
众多大教和世家死伤惨重,也不得不撤退,在旁边的荧域城暂时歇脚,等待里面的人传出讯息。
然而,在镇教重器护持下打入两座大坟的大教太上长老们一去不返,一日后,阴坟之内,三尊重器悲鸣,轰然炸开,碎片冲破束缚散落一地,鲜血如雨洒尽大坟,至此,古墓沉寂,再无一丝动静传出。
黑鸦长嘶,嘎嘎令人心烦,双坟之前,有人已不再等待离去多时,却也有人不死心一直守在不远处,等待出现新的变数。
世人皆震,很明显,双坟的主人死前留下了极为可怕的手段,似不愿让后人亵渎其坟墓,杀机惊世,毫不留情地抹除企图闯入者。
“啊!”
恐怖的厉叫声响彻大荒,阴坟之内,一只血迹斑空余白骨的手扒了出来,古武封家的太上长老一脸恐惧的露了出头,想挣扎着爬出来,只是,阴风呼啸,大坟之内无数黑色的细带伸出,毫不留情将其扯了回去,至此,万籁俱寂,一片死寂。
“我不甘啊,只差一步,差一步”
又不知过了多久,疯狂地声音再起,一个血人爬了出来,透过阴雾,勉强能认出这是不归山的一位太上供奉,只是,片刻后,血人炸开,化为血雨四处散开。
“发生了什么”
阴坟外,众多观望者大惊,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一丝后怕,若他们进入,此刻是否亦是如此?
“这可是不归山的一尊半步先天,就这样死了?”
大多数人目光中写满难以置信,平日中这些他们只能仰望的大教太上长老们却一尊又一尊陨落了,仿佛梦境一般,太过不真实。
“生机在阳墓,一定是这样!”
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众人骚动,恍然大悟,拼命朝另一端赶去,浩浩荡荡好生壮观!
“为什么,为什么!都错了,哈哈”
又有一个古世家的太上长老冲出,旋即炸开,血肉如雨,碎骨四溅,临终前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只是,已无人再听到,阴风啸,血雾散尽,一地殷红。
阳墓,外面的火浪越来越旺盛了,封闭了入口,火浪之中,一如既往的沉寂,毫无半点动静,平静中更有一丝诡异。
人越发多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阳墓中,阴坟发生不祥,成为了一片死地,按道理说生机就在阳墓,不应有错。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阴坟
阴阳双坟之外五十里处,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宁辰再次出现,一连七日,每一晚都会来此远远观望。
天书之中,生为始,神为尊,无为终,乱为变,是最为特别的四卷,生之卷作为天书之始,对其余几卷天书有着超出寻常的感应。
经过几日的观察,宁辰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此卷天书就在阴坟之内,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去夺。
阴坟是一处死地,进去的人都死了,他现在虽然很难死掉,但像进去的那一些人一般身体炸开,他还是会死。
“想夺的话,我可以帮你”不知何时,鬼女出现,依然一身大红嫁衣,随风飘荡。
“突破了吗?”宁辰回头,轻声问道。
“还差最后半步”鬼女应道。
宁辰点头,想了想,将手伸向前者,道,“把手给我”
鬼女轻轻避开,摇头道,“不用,最后半步,我想自己迈过去”
宁辰沉默片刻,收回了手,没有勉强。
“你想进去吗?”鬼女看着远处的两座阴阳大坟,开口问道。
“再等等,还不到时候”宁辰回答道。
鬼女上前两步,双眸透过红盖头看向远方,陪着前者一起等。
阳墓之外,每一日都有人尝试进去,而阴坟这边,发生了前几日的不祥后,便极少有人再敢踏足半步。
两座坟都在死人,但总归来说,能侥幸进入阳墓的人还能活下来一两成,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大教的太上长老以秘法送信出来,让外边的人知晓他们还活着。
“你知道天书在哪里吗?”鬼女问道。
“阴坟”宁辰平静道。
鬼女将目光望向阴坟,那里如今已经没有人,进去的人全死了,偶尔一两个逃出来的也都在最后的时刻全身炸开,尸骨无存。
两人静等了一夜,等到天将亮时,方才乘着鬼轿离去。
东南生变的时候,大夏北方,战火同样烧的越发激烈,北蒙大军攻城的次数越发频繁,双方兵力都开始有了减少,不过,相对攻城的北蒙来说,大夏守城的优势,伤亡更小一些。
这是预料之中的情况,静武公和随后赶来的血衣侯都是能征善战的名将,据险而守自然不在话下。
北蒙军师的战术,排兵布阵都没有任何问题,打不下岳阳城实乃不可为,非人力可改变。
大夏在北蒙军师手中吃了太多苦头,所以,不管岳阳城的战局如何,静武公和血衣侯的策略都是死守不出,以不变应万变。
幽冥地府中,宁辰沉默静思,不是在想阴阳双坟的事情,而是在想北方的战事。
天书在阴坟中,一时半会谁也得不到,此事耐心等待即可,而北方的情况确实让他有些想不通。
北蒙攻城,凡聆月的排兵布阵无可挑剔,在劣势明显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以六换四的局面。
不过,他总觉得有种违和感,现在凡聆月的所作所为,更像一位名帅,而不是那位让天下都恐惧的天下第一智者。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完美有余,惊艳不足。
鬼女过来,看着地上勾勾画画的东西,虽不太懂,却也明白宁辰在想什么。
“你已经这样,还放不下这些事吗?”
鬼女开口,十分不解的问道,她是眼睁睁地见证了眼前人从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换做其他任何人,可能早已崩溃,哪还有心思在这想这些事情。
宁辰随手扔掉手中的枯枝,并没有回答,转过话题问道,“鬼女,你的不死之身和永夜神教那位武君是一样的吗?”
鬼女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尽相同”
“怎么说?”宁辰问道。
鬼女思考了片刻,道,“天下间,没有真正的不死之身,我,冥子,还有武君虽说都无惧刀剑、掌劲,不过,还是会受伤”
宁辰听的仔细,没有打断,这可能会是日后对付永夜神教的关键,他需要用心记住。
鬼女继续道,“比如我和冥子,身具鬼源或冥源,加上自身功体特殊,一般伤势很快就会恢复,就算是心脉和脏腑受创这样的致命伤,只要静心修养,过一段时间同样可以痊愈”
“而永夜神教的武君,则是因为有上下两个丹田气海,战斗的时候,一守一攻,只要不是致命伤,以三灾境的强大恢复能力,完全可以一边战斗一边恢复”
鬼女的话,给了宁辰很多惊讶,让其再次陷入思考之中,一个有着不死之身的三灾境强者,对于大夏来说,就是灾难,先天不同后天,是兵力堆不死的,大夏若想取得最终的胜利,如何打败武君,是一个避不过的难题。
当然,现在想这样还有些早,大夏能不能过北蒙这一关还是未知之事。
就在宁辰思考的时候,鬼女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你的身体还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宁辰抬头,面露诧异,问道,“什么办法?”
“杀冥子,夺冥源”鬼女缓缓道。
宁辰一怔,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若得到冥源,便可化为冥体,这黄泉花的毒性也就不再是威胁,而且,有了冥源,你体内被天火焚毁的五脏六腑也可以很快修复”鬼女解释道。
宁辰回过神,眉头微皱,道“你与冥子不是同修吗?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鬼女轻声一叹,道,“你不明白,这一代的冥子是个异数,失心疯狂,没有任何对错该与不该的观念,只要一时兴起,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地府沦落到今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最可怕的是,此人天资太过可怕,一旦让他迈过先天这道坎,这个世间,恐怕就再难有人能可以制衡他”
“同修不同心,着实可悲”宁辰神色复杂,感慨道。
鬼女继续道,“不过,等你死后,冥源我还是要收回的,地狱的东西,始终还是要回归地府”
“理所当然”宁辰点头道。
接下来的几日,宁辰依然继续每夜去阴阳双坟之外等待,阳墓也开始出事了,进去的人虽然没死,但一个也出不来,全部被困在其中。
“做好准备,该到我们进去的时候了”第四夜,宁辰看着远方的两座大坟,提醒道。
他有道魁传授的道门秘法,昔日,道门是阵法和禁制的集大成者,他所得的秘法中,主要是修炼功法,对于阵法只是简单提及,所以,他花了十天,才勉强看懂这阴阳双坟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两座墓,互为生死,阳墓主生时,阴坟主死,反之亦同。
前些日子,是阳墓主生,阴坟就成为死地,如今,差不多到了该转变的时候。
话声方落,阳墓之中,火光大盛,死亡的惨叫声震颤百里,一尊尊大教古器飞出的刹那砰然炸开,随后,血骨横飞,洒落十丈方圆。
“我出来了,哈哈”
一位大教的太上长老冲出,然而,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盛开,整个身体随之轰然炸开,血肉如雨,碎骨四溅,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阳墓震动,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吼声传出,旋即戛然而止,终于,悲剧开始这里上演了,大片大片的血花喷薄,绽放生命中最后的光芒,美丽的让人心醉。
“走”
宁辰眸子一眯,开口道。
鬼女点头,下一刻鬼轿划过,带着两人迅速进入阴坟之中,刹那间,阴气漫天,吞没而来。
两人丝毫无惧,这阴气对于正常人来说是大害,但对于两个身体早已不正常的人,没有任何作用。
闯入阴坟之后,鬼女收起鬼轿,灵识散开,小心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阴坟之中很是昏暗,阴风瑟瑟,潮湿的墙壁满岁月的风霜,一道道刀剑痕迹纵横交错,反映出昔日大战的激烈,大墓的主人不知道布置了怎样的后手,根据墙壁上的痕迹来看,双墓绝不止开启了一次,埋葬了一批又一批人杰。
“最少已经上千年了!”宁辰看着地上大都完全灰化的白骨,轻叹道。
千年过去,已不知道多少修士葬生于此,这一次依然一样,无数人如飞蛾扑火一般深入大墓中,为得一世机缘,即使一丝的希望也会让许多人为之疯狂。
两人一直向前走,不知过了多久,宁辰心头突然一寒,抬头望去,只见,数不清的灰色鬼物从黑暗中漂浮而出,阴风呼啸,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阴灵!”
鬼女眸子一缩,拽着宁辰立刻让开了一条路,目送一排排鬼物离去,这大坟中终是出现了至阴之物,着实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阴灵所过,任何东西都不存在了,被吞噬的一干二净,无尽岁月过去,这些至阴鬼物几乎生出了灵智,碧绿的眼眸竟已开始有了一丝丝精神。
“这墓,恐怕不止千年,我们可能有麻烦了!”鬼女看着离去的阴灵,开口提醒道。
阴灵不是千年就能形成,运气不好的话,这可能是万年前的古贤大墓。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七座大门
这个世界,有记载的岁月并不长,最多只有一万余年,而真正的辉煌大世是从千年前开始,至于万年之前,这片天地是什么样,唯有地府,道门和永夜神教这样古老的传承才知道。
万年岁月何其漫长,道门灭了,地府败了,无数大教在岁月的长河中烟消云散,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永夜神教的强大,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充分体现,这是真正不朽的传承,底蕴深的吓人。
曾几何时,地府也曾掌天地沉浮,可惜,衰败在了岁月之中。
鬼女仔细地观察着四周,解释道“阴灵的形成,需要极长的时间,若是我没有猜错,此墓很可能是万年前的古贤大墓”
对于万年前的事情,宁辰了解的很少,道魁给他的秘法中也没有提及这些,如今听到鬼女说起,不禁有些好奇。
“古贤是什么?”宁辰疑问道。
“是指修至三灾大圆满之境的至强者,万年前,这样的存在每隔一两千年都会出现一位,世人尊之为贤者,到后来,三灾大圆满久久不现,人们改称其古贤,现如今,三灾大圆满已万年没有出现,连这个称呼也渐渐被大家忘记”鬼女认真回答道。
听到解释,宁辰眯起眼,若真是这样,还真麻烦了。
三灾大圆满有多么强大他不知道,不过,三灾境的强大,他可是深有体会,非人力可以抵挡。
先前,弥界山一战,他机关算尽,借助血纹剑上的怨力,联手先天之境的青柠,最终还用上**和燕亲王借出的沙剑,才勉强制住度厄寺住持。
只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能杀得了这人间佛。
一个三灾境的先天强者就如此可怕,更不用说三灾大圆满的恐怖存在。
怪不得,无论那些大教的太上长老们进来多少,都死得干干净净,连一教重器都保不住。
“轰!”
就在这时,大地一阵颤动,虚空震荡,整座大坟剧烈晃动起来。
显然,除了他们之外,诸多大教和世家也发现些许端倪,开始联手强攻阴坟。
猛烈的攻击下,阴坟之内,一道道幽暗的奇异符文出现,时隐时现,将所有的攻击都化为无形。
“我们快些走”红盖头之下,鬼女眸子闪过一抹光华,开口道。
“恩”
宁辰应道,如今,阴坟主生,诸世家总会有人能闯进来,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人迅速前行,一路上,又遇到了两次阴灵,第二次没有来得及避开,惹下了不小的麻烦。
鬼女将宁辰推到一边,一人拦下了所有阴灵。
阴灵不算强,但是普通攻击根本不起作用,鬼女不愿耽搁时间,强行动用本源鬼火,将数以百计的阴灵烧的干干净净。
动用本源鬼火后,鬼女稍微有些疲惫,轻声提醒道,“墓中的阴灵已成气候,你不能动用真气,要小心点”
宁辰点头,神色凝重了许多,鬼女的体质特殊,应付这些阴灵尚且如此辛苦,可想而知曾经进来的那些大教太上长老是如何凄惨,阴坟主生的时间不会太长,一旦生死转换,这里定然会更加恐怖,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两人继续前行,许久之后,七座大门出现在眼前,其中四座已经被打开,万年以来,走到这里的人看来并不少。
前三座大门之后的石室,都已经空无一物,显然,东西已被人取走,唯有第四座石室,大门虽然大开,东西却还尚在。
大门之后,血水染红整间石室,满地的白骨,看起来凄惨之极。
毫无疑问,打开这间石室的人就是前些日子进来的那些大教太上长老,可惜,最终全都死在了这里。
此前这里不知道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断剑,残鼎,破碎的战戈,所有的大教重器竟无一完好,全都损坏在这里。
要知道一些强大的镇教重器在九品巅峰强者全力催动下,甚至可以勉强抵御一位先天强者,即便攻伐不足,保命应该还是可以。
石室之中,有一株药,人形,生在一片白骨之中,药香扑鼻,极为不凡。
“人形药王”鬼女眸中闪过一抹震惊,道。
宁辰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而是朝着第七座大门走去,这株药王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就算现在阴坟主生,想要取走药王,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些大教的太上长老们很快就会赶来,他不能在此浪费时间。
眼见宁辰不为所动,鬼女立刻劝道,“这药王对你有用,不能就这么放弃”
“来不及了,找天书要紧”宁辰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虽然他感觉这一卷天书并不是无之卷,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他不能妄下结论。
他答应过道魁,要尽力寻到无之卷,所有,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能食言。
鬼女看了一眼药王,又看了一眼离开的宁辰,身影一闪,闯入了石室之中。
这个时候,宁辰也到了第七座大门前,伸手推了推大门,如预料的一般,纹丝不动。
宁辰不再抽出轮椅之后的墨剑,生之卷运转,霜华激荡间,一剑斩下。
轰然巨响,大门震动,一道丈余的剑痕出现,然而,大门依然没有打开。
“果然如此”
宁辰皱眉,这七座大门上的痕迹多少不一,显然万年来大墓每次出现时,都有人进来尝试着将七座大门都打开。
大墓的主人虽非善辈,但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九死之中,还留下一线生机,所以,有三座大门中的东西都已被拿走。
开门的顺序,根据这些痕迹和最终的结果来看,是有着规律的,应该是打开前一道门后,后面一道门才有可能被打开。
坏消息的是,这七座大门开门的顺序谁都不知道,需要尝试,好消息是,现在只剩下三座未开的大门,概率三分之一。
“幽月,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就在这时,一道邪魅张狂的身影出现,普一出现,便带给人一股强烈的压力。
幽蓝色的甲衣闪耀着阴冷至邪的光华,俊秀不凡的面容上带着毫无感情的笑意,来人竟是地狱的异数,冥子。
“冥子!”
宁辰眼睛微微眯起,他和冥子没有见过面,不过,天下间有如此至邪至冷气息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冥子之后,一位双眸无光的女子站在那里,面虽年轻,但身上的气息却浩瀚异常,几乎已不输于一位先天。
“黄泉花的气息,可怜之人”
冥子看着眼前黑衣之中的身影,嘴角微微弯起,冷酷的弧度,让人不禁浑身发寒。
“幽月,帮他解脱吧”
“是”女子领命,下一刻,脚下一动,身影划过一道白色的残影,翻掌拍下。
“轰”
剑掌相碰,宁辰只感墨剑之上,一股巨力传来,化解不及间,顿时被震退三丈远。
嘴角染血,滴落黑衣之上,黑衣,黑血,渐渐相融一起。
宁辰被没有感到太多痛感,他现在的身体,想死也不是那么简单。
“哦?”
冥子手指轻触嘴唇,俊秀的面孔笑意更盛,仿佛是看到了让他欣喜的猎物。
幽月再次动了,掌力磅礴,又一次欺身而来。
宁辰手中墨剑轻鸣,霜华飘荡,同样一剑迎上。
铿然巨响,两人周身尘土飞扬,一道裂痕自两人之间裂开,蔓延数丈远。
就在这一刻,战场之中,一道红色倩影掠过,瞬间来到两人面前,一掌震飞了幽月。
“你没事吧”鬼女轻声道。
“没事”宁辰摇头道。
幽月落地,退了三步,嘴角染红,无神的眸子依然丝毫没有波澜,不知任何感觉。
“让人嫉妒的情义啊,友情?爱情?还是愚不可及的人情”冥子轻轻一笑,道。
“对你来说,这有区别吗?而且,你又一次违背了地府的规矩,用活人制傀!”鬼女语气冷漠道。
冥子轻轻一笑,道“规矩,只是弱者之间用来相互制约,防止对方取得更多利益的虚伪手段,对于强者来说,规矩毫无作用”
鬼女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他们来的一条路,有些不正常,都已经这么久了,为何一丝动静都没有。
“你在等什么,那些进来的人吗,可惜,他们都来不了了”冥子开口道。
“你把他们都杀了?”鬼女神色一变,道。
“弱者,总是要看强者的心情,不幸的是,我刚才心情恰巧不怎么不好”冥子无所谓道。
“你这个疯子!”鬼女压下心中的震动,讽刺道。
“这个世界,疯子与聪明人只有一线之隔,但是世上自以为聪明的蠢人太多,真正的聪明人太少,多数人的愚蠢,造成少数人的不被认同,我敬爱的同修啊,你的愚蠢,让我心痛了”冥子轻捂着心口,面露遗憾道。
宁辰听的厌了,手中剑动,身随其行,划过一抹耀眼的银色光芒,直至冥子心口。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
“如你所愿!”
冥子冷漠一笑,右手幽蓝色光华闪过,铿然一声,硬撼墨剑锋芒。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惊人的消息
宁辰,冥子对上的一刻,鬼女和幽月也同时上前,战到了一起。
四人战斗,方一开始,就立刻进入白炽化,招招无情,直逼要害,杀机凛然。
面对冥子,宁辰无法再有保留,功体全开,剑动的刹那,引一瀑风雪,荡起漫天霜华。
双方再无余地,强招之间,唯有伤势的互换,宁辰虽不在巅峰状态,但身怀双卷天书,加上黄泉花造就的不死之身,丝毫不落下风。
四人皆非正常人,两位地府中人,一个准活死人,一个活人傀儡,剑招,掌劲印在身上,带出了一抹血花,却又换来更激烈的交锋。
没有仇恨,没有怨念,四人之间,远远谈不上生死相向的大恨,却依然战的招招致命,不留情面。
这个时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如同冥子的失心疯狂,任何不为世俗接受的行为,或许只是因为一时的念起。
宁辰更不会解释什么,在确定里面那卷天书是不是无之卷前,谁来他都不会客气。
四人大战,剑掌交锋之间,伤势越发严重,可是,却没有人倒下,哪怕剑气透体,掌劲穿心,除却嘴角泊泊流淌的鲜血外,再无其他。
四人之中,修为最高者当属幽月,已无限接近先天,可是真正对战,根基与经验的差距就渐渐显露出来。
宁辰,鬼女,冥子毫无疑问都属于先天之下最强的一批人,幽月虽也不差,但相比三人来说,还是略逊一筹。
战斗至最紧张的时刻,四人错身的刹那,鬼女引法施咒,再现地府奇异武学。
“鬼荒决,百鬼困天”
百鬼现,困天锁地,幽月躲闪不及,被百鬼困在其中,寸步难行。
短暂的空隙,鬼女腾出手,翻掌提气,一掌轰在冥子气海,一块冥源飞出,被宁辰抓入手中。
同一时间,墨剑凝霜,毫不留情刺入冥子心口。
“呃”
魔者受伤,更加激发狂性,双掌拍出,两人齐齐呕血飞出。
“哈哈”
失心疯狂的笑声,震颤人心,冥子周身,幽蓝色火焰升腾,在昏暗的空间,形成一股强横无比的压迫。
“鬼荒决,断魂”
鬼女凝招,阴寒鬼气漫天,纤手携万钧之力,印向前者。
轰然一声,极招对碰,两人同退两步,身染朱红。
“一羽飞鸿,天地一剑”
就在这一瞬,照眼而来的一剑,一化百千,百千凝一,顺着上次的伤口再次刺入冥子心脉,一瀑瀑鲜血喷洒,染红墨剑剑身。
“冥焰焚天”
焚天冥焰起,轰然荡开,宁辰首当其冲,直接被撞飞十丈远,黑色的血水洒落一地。
鬼女亦被冥焰波及,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这一刻,百鬼困天遭冥焰吞噬,迅速消散,幽月逃出,立刻来到冥子身边。
“幽月,我们走”
冥子淡淡地笑一声,脚下轻踏,转眼之间,消失在蓝色火焰之后。
幽月跟上,随之消失。
宁辰和鬼女神色凝重,这样竟然都杀不死他,这冥子,果真可怕。
下一刻,宁辰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呕出,面露疲惫。
鬼女立刻上前,朱唇轻启,一缕缕鬼气牵引着前者身上的黄泉之毒缓缓没入口中,暂时压下随时都会爆发的毒性。
“你不能再动真气了”鬼女警示道。
她虽然能解黄泉花之毒,但也有极限,一旦黄泉毒性全面扩散,神明在世都无能无力。
“恩”宁辰点头,轻声应下。
“剩下的交给我吧”
话声落,鬼女走到其中一座大门前,纤手翻动,轰然一掌拍在大门之上。
剧烈的震动响起,大门一震晃动,却仍旧关闭的结结实实。
“不对,不是它”宁辰开口,提醒道。
闻言,鬼女看了看剩余的两座大门,在宁辰的示意下,走到最中间的一座前,功体提至巅峰,漫天鬼气轰然撞向大门。
惊天之爆中,大门轰隆一声被震开,尘封万年的景象终现眼前。
“小心”
宁辰神色一变,一拍轮椅瞬间来到鬼女面前,只来得及一把推开后者,便感到心口一沉,剧痛传来。
无头的骑士,手中战戈穿透宁辰心脏,黑血洒落,骇人之极。
下一刻,又有三道战戈斩下,阴气森森,逼人心魄。
宁辰没有理会心口的战戈,左手凝指,铿地一声夹住斩来的战戈,同一时间,墨剑挥洒,荡开剩余的两位无头骑士。
熟悉的一幕,让宁辰心中颤动,这次不是幻境,那么说来,昔日他在地府遇到的那些阴兵和无头骑士也是曾经存在过的东西。
今时不同往日,宁辰已不是当初的武道初学者,可是,面对这些无头骑士,依然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
石室之中,一页金色的纸张悬浮石台之上,显然就是两人在找的天书。
四位无头骑士配合默契,每一位都在九品的最绝颠,牢牢地挡住了前进的路。
“我拖住他们,你去拿天书”宁辰斩断胸口的战戈,凝重道。
“你小心”
鬼女嘱咐了一句,旋即脚下一踏,急掠而出。
战戈挥过,欲阻前路,却见墨剑凝霜,骇然剑威,斩出一道十丈长的巨壑。
鬼女趁机闯了进去,来到天书之前,将其抓入手中。
“退”
宁辰掩护鬼女出来,一剑荡风雪,当机立断道。
鬼女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同出一掌,旋即急速退去。
剑掌双行,轰然巨响中,挡下了四位无头骑士的脚步,转眼后,两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鬼轿掠过夜空,迅速朝着北方掠去。
天亮前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回到地府,宁辰回来后,立刻闭关疗伤,鬼女在一旁护法,帮忙将从冥子身上夺走的小半块冥源化入前者体内。
冥源太少了,只有不到本身的五分之一,冥子将冥源护在丹田中的气旋内,她的一掌,虽然震碎了冥源,却只来得及逼出了这么一小块。
两日之后,宁辰终于压下体内的伤势,可惜的是,冥源太少,远不足以修复他在天火中受损的脏腑。
“其实,我们可以尝试打开最后两座门,或许会有解决你身体问题的办法”鬼女建议道。
阴坟之中,有七座大门,而这一卷天书仅仅排在第五位,意味着剩下的两座门之后,可能有更加不得了的东西。
“没有必要”宁辰摇了摇头,继续道,“现在谁都不知道两座大坟的生死转换,何时开始,何时结束,是否有规律,而且这一次出现的守关者已是四位打都打不死的怪物,剩下的两座,万一出来先天之上的存在,我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你的伤”鬼女有些担忧道。
“不碍事,有这块冥源在,黄泉花的毒性暂时不会再蔓延,能有一个不死之身其实也挺好,上天已待我不薄”宁辰淡淡一笑,开口道。
“地府中的人,从来不信天”鬼女轻叹道。
“其实我也不信”宁辰笑道,“好了,现在你手中有天地两卷,该尝试突破一下先天之境,我这里暂时无碍,不用担心”
鬼女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小心一些,我这一次可能会闭关很长时间,若无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出地府”
宁辰笑了笑,没有回答。
半日后,鬼女进入地府最深处的闭关,封锁了周围十里,不入先天,不会再出来。
这一天的入夜,宁辰乘着鬼轿离开,在踏入大夏的一座城时,听到最让他震惊的一个消息。
岳阳城破了,九万禁军死伤过半,赤练营全军覆没,青雀营也剩下不到一万人。
就在两天前,一直采取疲敌之策的北蒙突然大举攻城,迫不得已下,岳阳城内,九万禁军和四万守城将士全部上阵,全力应付北蒙攻城。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北蒙大军之后,一千余架投石车被运送到城前,一字排开,疯狂地向城内抛射黑色的巨大陶罐。
谁都没有想到,这些黑色的陶罐会成为大夏禁军和守城将士的恶梦,陶罐破碎之后,黑色的水流了出来,不断的蔓延。
谁都不知道这些水是什么,直到漫天的火箭射下,恶梦才真正开始。
黑色的水烧了起来,疯狂的烧了起来,沾上一点,便再也扑不灭,直到活活烧死。
黑水被城墙挡着流不出去,只能向城内流,火势也随着这些源源不断抛进城的陶罐迅速蔓延,挡都挡不住。
岳阳城中大火烧了整整一天,远在百里之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岳阳城破的凄惨,死伤惨重的禁军失了城墙依托,在一日后的大战中,再次败北。
这一战,北蒙虽然也伤亡了不少将士,二十五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二十万,但最重要的十万铁骑和一万重骑伤亡却很少,比起这一战结果的重要性,这些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夜色下,鬼轿划过夜空,急速掠向北方。
一个时辰后,宁辰来到岳阳城,看着成为焦土的大地,心中沉重异常。
城墙一角,尚有些许没有燃尽的残甲,宁辰上前,捻起一块放在鼻子前,旋即神色剧变。
“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