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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鱼     我乃路易十四txt下载     我乃路易十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敦刻尔克的入城仪式(6)

    他们来到敦刻尔克的时候,天光已经又一次大明,但此时的人们心力俱疲,在教堂的大火里伤亡得最多的还是敦刻尔克的贵人们,若是国王安然无恙,他们或许还会怀疑这是法国人的阴谋,但国王也已经奄奄一息,无论是法国人还是他们的医生都无法诊察出那柄刺伤国王的刀子上藏着怎样的毒药,眼看国王一日比一日虚弱,而主教先生与蒂雷纳子爵又奇怪地不允许他们使用惯常的医疗手段他们在悲痛之余又开始惊慌起来,因为法国人的一万名士兵还在这里,并且自从国王遇刺,敦刻尔克就在马扎然红衣主教和蒂雷纳子爵的命令下进入了戒严状态,简单点来说,就是不允许外出,也不允许入内,除非有主教先生的手令。

    今天一位身披红色肩带的火枪手,就持着主教先生的许可策马离开了敦刻尔克,向着那座曾经被作为国王临时行宫的城镇而去。

    这位使者正是达拉米兹,他一回到城镇里,来不及去和任何人打招呼他是说,从达达尼昂到他的其他同僚与朋友,就来到了软禁孔代亲王的房间前,再三深呼吸后,扣响了那扇门。

    “请进吧。”孔代亲王头也不抬地说,他在西班牙的时候就听说加斯东公爵被流放到了布卢瓦,想来他的命运也将会如此,国王不会杀了他,但也不会继续把他留在巴黎或是封地,他的政治前途注定夭折或许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时至今日,他的心态反而平定了下来,甚至觉得仿佛放下了一份过于沉重的责任,这份责任或说野心曾经折磨的他日夜难以安眠,而在西班牙宫廷里待过之后,他也意识到,法国人无法给他的尊荣,他同样不可能在其他国家里得到,就像是一棵粗壮的葡萄藤,哪怕它的枝叶伸向了无边的天空,它的根还是留在了法兰西。

    据说国王等到敦刻尔克入城仪式后就会来看他,然后宣布对他的判决,也许就是今天?当他看到达拉米兹的时候还有些吃惊,因为按礼仪与传统,达拉米兹的叔叔,现任火枪手卫队的队长还有可能被指做使者,但区区一个年轻的火枪手?对孔代亲王来说无疑是种羞辱了,孔代亲王将轻微的不安与恼怒压抑在心里,上下打量着达拉米兹,这样一看,他又不由得心惊起来,因为达拉米兹的衣着可不像是在从容状态下打扮完成的。

    “殿下,”达拉米兹向孔代亲王鞠了一个躬,而后将一份封起的信件交给了亲王,亲王看着他发红的眼圈与佝偻的腰背,心中不祥的感觉刚加强烈了。

    他抓起书桌上的裁纸刀挑开了主教先生的蜡封,然后打开那张薄薄的羊皮纸,羊皮纸上的内容并不多,但就这么几行字孔代亲王连着看了好几遍,他的面色也跟着不断地变幻着,从苍白到嫣红,又从嫣红到苍白,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马上伸出手,让他的仆人给他换上了外出的衣服,而后跟着达拉米兹一起离开了他的囚室。

    他们两人一路驰入敦刻尔克,国王倒下后,他立即被转移到了最近的市政厅,这座市政厅也同样是座堡垒,虽然年代久远,但也足以抵御外界的冲击,蒂雷纳子爵在走廊上迎接了他们,他们沉默不语地快步走向国王所在的房间,孔代亲王听着靴子敲打在细木地板上的铎铎声,心脏一阵阵地紧缩在没有在迎接的人群中看到红衣主教马扎然的时候,孔代亲王往好处想,也许此时主教正守候在国王身边,但一进房间,一看到摆在国王床边的长榻,他就不由得一阵昏眩。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在国王遇刺重伤不醒的时候,主教先生也倒下了。

    “是刺客?”孔代亲王问道。

    “不,”蒂雷纳子爵嘶哑着声音说:“主教先生在来到敦刻尔克之前就有肺部疾病,或许还有肝脏,医生们说他体液紊乱,血液太少,黄胆有所欠缺、粘液和黑胆汁偏多,所以他冷而燥……”

    “给我结果。”亲王殿下粗暴地打断了子爵的回答。

    若是换了其他人,一定会暴躁起来,毕竟此时的孔代亲王只是阶下囚,逆贼与叛国者,但蒂雷纳子又是他的下属又是他的朋友,所以丝毫不以为忤,“所以,殿下,您看到主教先生给您的信了,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在他昏迷,而国王也暂时无法醒来的时候,只有将敦刻尔克与国王交托给您了。”

    “他就这么相信我?”孔代亲王讥讽而焦躁地一笑。

    “我们总不能选择唐.璜先生。”蒂雷纳子爵说:“您知道,如果那些人知道主教先生与国王先生都倒下了……”

    “还有安茹公爵菲利普呢。”

    “法国依然会陷入第二次大混乱,会有许多人乐于看到这一幕,我们在1648年后失去的人口与领地……”

    “所以,”孔代亲王说:“这对我来说反而是幸运……”他紧紧地将那张羊皮纸揉捏在了一起,他知道,在敦刻尔克还有属于他的两三千名士兵,如果,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趁机逃出这里,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又或是回到他的领地重振旗鼓,但主教先生给了他另一个更大胆的选择在接下来的谈判与过度中,蒂雷纳子爵虽然恭为军队的元帅,却没有资格与即将到来的克伦威尔的使者对峙,更正确地说,他可以在战场上,却无法子政治上形成对英国人具有压制力的局面。因为他的身份,一个被剥夺了领地的公爵的次子与弟弟,在宫廷中,说出的话可没他发射出来的炮弹有力量。

    但孔代亲王就不同了,即便他做出了反叛国王的行为,甚至做了一段时间法国的敌人,但他的领地与爵位都不曾被国王剥夺,所以他依然是一位可敬的亲王殿下,即便是面对着克伦威尔,这位护国公依然要对孔代亲王鞠躬行礼,遑论他派来的使者,这样法国人自然而然地就占据了一种天然的优势,这对主教先生与国王商定的,有关于敦刻尔克的事务是相当重要的。

    孔代亲王不是蠢人,蒂雷纳子爵只一说他就明白了国王的意思,但看着国王灰白的面孔,握着他冰冷的手,孔代亲王心中沉重,因为一旦国王和主教死了,那么他在敦刻尔克的行为或许就要变成他的催命符了,王太后安妮是怎样憎恨着他和加斯东公爵他再清楚也没有过,一旦国王驾崩,继位的就是安茹公爵,很难说他们会不会以为国王在敦刻尔克所受到的刺杀是否会有他与……蒂雷纳子爵的手笔,毕竟蒂雷纳子爵也曾经对他忠心耿耿。

    最后促使孔代亲王做出决定的是一份赦免文书,“国王后来清醒过吗?”他问。

    “不,殿下,”邦唐说:“这是他在几天前就签署好放在书房抽屉里的。”

    “……拿我的衣服来。”孔代亲王沉默了一会后,说,“蒂雷纳子爵,让我们一起去迎接护国公克伦威尔的使者。”

第一百零四章 敦刻尔克的入城仪式(7)

    就在孔代亲王率领着一群人,做出主人的姿态,迎接克伦威尔的使者的时候,在市政厅上方盘旋已久的一只渡鸦终于急不可待地俯冲而下,在卫兵们警惕地看过去的时候,在另一个角落,玛利与维萨里简直就像是坠落一样地跌落在一处金盏花丛里,幸而此时的草木尚且十分繁茂,不然他们只怕要折断几根骨头。

    扫帚还在距离地面十来尺的时候就散了架,还是那句话,就算他们是巫师,有魔法,在高空飞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还是免不得四肢僵硬,手脚发麻,他们就像是一尊石像般地掉在地上,维萨里只觉得自己的内里已经四分五裂,但玛利只是喘息了几声,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瓶药水,就带着维萨里翻过窗户,踏进长廊,在这里玛利简直根本不在乎里世界的无形法则,一路上堪称肆无忌惮地使用着各种法术,或是避开,或是迷惑,或是隐蔽地直奔国王的房间。

    此时正有一个医生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玛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玛利只是不耐烦地一挥手,就把他打倒在墙上,房间里的邦唐闻声立刻警惕地拔出了佩剑,看到玛利的时候,他的神情略有松弛,但手还是没从佩剑上挪开。

    “您想要做什么?”但这样的从容,还是在看到玛利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摆在,或是洒在,又或是放在国王身边和嘴里的时候被打破了,他冲上去想要阻止玛利,但玛利只一挥手,他的双腿就无法动弹了“别妨碍我们!”玛利尖叫道。

    “我们要知道这是什么,”还是维萨里好心地解释道:“是魔药,诅咒,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瓶药水灌入国王口中,片刻后路易轻轻地动了动,但还是昏迷着:“看来,”维萨里检查了国王的舌头,和虹膜的颜色:“是最后一种,两者兼而有之。”

    “我想也是,”玛利说:“不然他们无需刺伤路易。维萨里,帮我把陛下抱起来,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等等!”邦唐看到维萨里真的那么去做了,忍不住高呼道:“你们要做什么?”

    玛利陡然转过头来,她的瞳孔就像是猫那样缩成一点:“我们没办法在表世界救他!我们必须回里世界!”

    “不行!”邦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道。

    玛利只是残酷地摇了摇头,“我们走!”她说,而后维萨里给了邦唐无可奈何地一瞥,将国王抱了起来,玛利可没说谎,他和玛利的药水,护符可以延缓国王的糟糕症状,但要说痊愈,在表世界只怕不可能。

    邦唐见状立刻大叫起来,但无人回应,就在他急得快要发疯的时候,一缕阴影掠过窗前,维萨里只觉得手中一轻,国王就离开了他的臂弯,他听到玛利在大声地念诵咒语,但咒语造成的威胁都被一柄细细的手杖打断了。

    夺去路易的人正是梵卓亲王,提奥德里克。

    今天天气阴沉,但厚重的云层并不能完全遮挡住灼热的阳光,吸血鬼在这个时候出现,即便是亲王,也难免受到阳光的伤害,他的黑色尖领斗篷就像是从火场抽出的那样缓慢地冒烟,而他露出的面孔上也有着拂之不去的痛楚与疲惫,他一手挽着路易,一手抬起手杖,杖尖指着玛利。

    “那么你打算怎么让陛下越过基石?”亲王缓慢地问道。

    邦唐不知道基石是什么,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强烈的危险。

    “隔绝里世界与表世界的基石,”提奥德里克重复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有我的办法。”玛利说。

    “我大概可以猜到一点,凡人无法通过基石,因为那从一开始,就是里世界的巫师大家族为了防备表世界的教会与军队而设立的屏障,那时候他们遭受到了绝无仅有的打击与毁灭,心中满怀怨恨,设立基石的时候更是不惜一切代价有多少巫师的灵魂与躯体被铸造成了基石的砖石?而且在之后的数百年里,这样的基石还在无休止地被加固与填充。

    玛利小姐,作为曼奇尼家族的一员,你应该是知道的,毕竟曼奇尼家族在对付他们的敌人,或是一些他们厌恶的巫师时,”说道这里,提奥德里克微笑着看了维萨里一眼,果然看到他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总是喜欢把他们送上里世界法庭,宣判他们有叛国罪,然后,基石上就多了一块石砖他们的灵魂将永远被禁锢于此,即便世界末日来临,也无法移动半步,只能终日在石砖中因为痛苦与空虚而哀嚎,这样的折磨足以让最宽容最仁慈的人从此变得恶毒残忍,但基于魔法的压制,他们又永远无法对自己的仇敌做出报复,所以每个敢于碰触与越过基石的凡人,或是不受邀请的存在,都会成为他们发泄与肆虐的目标,躯体被撕碎了也就算了,就算是灵魂,也会被活生生地吞噬。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严苛敏锐且不知疲倦的守卫,里世界的隐秘始终不曾被表世界窥探到,可是呢,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梵卓亲王说:“只要和巫师缔结了血誓婚约的凡人,那些能够分享巫师一半能力与一半生命的凡人,就能被作为半个巫师被接纳,被允许入内,你想的就是这个办法吧。”

    听到这里,邦唐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想要说话,但玛利只一抬手,他就昏了过去。

    “没错,”玛利承认道:“我正准备这么做。”

    “但你也应该知道,没有一个巫师国王,也没有一个国王巫师。”提奥德里克说。

    “他只要做一个巫师就行了。”玛利甜蜜地说:“他会成为一个好巫师的。”

    “和瓦罗.维萨里那样的好巫师?”提奥德里克讥讽地说,玛利一顿,她下意识地去看瓦罗,捕捉到了一个没能及时掩饰的苦涩笑容维萨里知道玛利会怎么做,但他……他也许还是对这位年轻的国王有着一些怨恨的吧,虽然他知道,作为一个统治者,国王已经足够宽容了……但……他一方面怨恨与责备着自己的无能,但有时候也会幻想,如果没有公爵……不,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天真,里世界有曼奇尼家长,表世界当然也会有莫特马尔公爵……

    “他说得对,”维萨里说,“他会憎恨你的,玛利。”

第一百零五章 灵杖、血杯与魔偶

    作为一个非人,梵卓的亲王提奥德里克看玛利看的很清楚,玛利对国王的爱情不是假的,但作为曼奇尼家族的人,她也有着一副凉薄的心肠他无法责怪她,因为里世界的巫师们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扭曲了,毕竟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固守在那个封闭的小环境里,从他们的高祖父甚至更早的先辈开始,他们就看着同一个景色,做着同一种工作,继承着相同的传统,本来,外来的巫师(新诞生的那些小巫师们)应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带来新的风气与知识,但看瓦罗.曼奇尼的遭遇就知道了,他们不但无法改变里世界的巫师们,还会被迫被他们改变。

    玛利.曼奇尼的本性不坏,但问题就在于,她在来到宫廷之前所受的教育已经让一些畸形的概念在她那颗幼稚的心脏中根深蒂固,虽然它们很难被发觉,但一旦到了紧要关头,它就会如同雷霆一样爆发出来,就像是现在玛利不会不知道路易的雄心壮志,也不会不知道他为了将来的法兰西有多么尽心竭虑,但对于她来说,巫师永远高出凡人一等,就算是国王,能够分享她的血脉和生命也是一种荣幸。

    她甚至不去考虑,如果成为一个巫师有那么好,曼奇尼家族又如何会不惜一切地要脱离里世界,回到表世界呢?

    但这些话玛利是绝地不会听到耳朵里,她的爱是自私的,也是狭隘的,提奥德里克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国王,这个年轻的统治者,面色灰白,嘴唇干裂,玛利或许有句话没说错,现在表世界的医疗手法可不足以让国王脱离危险。

    但要带着一个凡人进入里世界可不简单,时间在流逝,国王的身体正在缓慢地冰冷下去,再继续拖延下去只会更危险,提奥德里克正在动摇,是让国王就此死去,还是如玛丽所说,让他就此离开表世界,但提奥德里克并不认为现在的安茹公爵能够与他的兄长相比,毕竟之前马扎然与王太后安妮为了避免兄弟阋墙几乎让菲利普成了一个姑娘。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他们相互对峙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我们听到了一些声音。”一个修士在门外说:“请问国王与主教是否无恙?”

    提奥德里克将视线落在邦唐身上,玛利一挥手,邦唐就能动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国王之后,走到门前,“感谢您们的关切,”他说:“我刚才不小心跌碎了一个烛台。”

    “请让我们进去。”修士说:“是为国王驱散诅咒的时候了。”

    邦唐不悦地蹙眉,要他说,这些失职的修士们并不值得信任,但这些同样来自于里世界的修士与巫师们有着同样的恶劣之处,那就是总以为自己高于凡人,国王遇刺,他们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或者说,对于他们来说,守卫国王并不是他们真正应当履行的职责,只是有审判长的命令,不得不为之罢了。

    邦唐又看了一眼国王,发现他已经回到了床上,气息平稳,而那些危险的非人都不见了。

    修士们走了进来,作为裁判所的长矛,他们对于吸血鬼与巫师的气息是最敏感的,刚才也是他们察觉出了一些端倪而匆忙赶来,但他们除了一股阴冷的气味之外什么都没能发觉,一个修士观察了一下主教与国王:“好吧,”他说:“兄弟,”他对另一个修士说:“我们再为国王做一次祈祷。”

    于是他们跪下来做了一次祈祷,将寝室里的古怪气息驱散,“下一次在第六时。”

    邦唐只是画了一个十字,一言不发。

    等到这些人都走了,邦唐立刻关上门,冲到国王身边,他敢发誓,在那些修士们询问的时候,他是想要大声呼唤求救的,但一眨眼间他就改变了主意因为这些修士所做的也只比那些喜欢放血和guanchang的医生好一点,倒是女巫的药水更有成效,但他也不愿意眼看着国王被变成一个巫师,因为这同样代表着他在表世界的死亡。

    玛利与维萨里再次出现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在梵卓亲王提奥德里克的身边还有着另一个吸血鬼,他向玛利微笑,露出两枚尖锐的獠牙:“这是茨密希亲王,”提奥德里克说:“阿蒙。”

    “看来你们遇到了一些麻烦,”阿蒙说:“但要我说,提奥德里克,你不是在我的路易身边留下了一个影子吗?”

    “他要去教堂。”梵卓亲王言简意赅地说。

    “如果是我可不会在意那么一根手指。”阿蒙说,亲王们失去了一个影子,确实会对他们的力量造成一定影响,但只要有足够的血和时间,它还是会慢慢长回来的。

    “你明知道不是手指的问题,”提奥德里克说:“问题是可不能让教士们发现我就在国王身边至少在表面上。”

    “哦,我懂,可以做,不能说。”阿蒙做了个鬼脸,与他的身份和外貌绝不相称,也不可爱,但他说起话来永远一针见血:“那么现在呢?”他问:“你不准备为你的失误弥补什么吗?”

    提奥德里克动了动嘴唇。

    “玛利,”阿蒙突然说,让小女巫惊得跳了跳:“确实,”他说:“血誓婚约看似是现在唯一能够拯救国王的办法,但按照你所受的教育,曼奇尼家的小姐,那么你也应该知道,现在有我,还有提奥德里克,你的谋划就要落空了。”

    “……但如果你们这么做,路易仍然必须留在里世界,永远的。”玛利说。

    “但做为一个亲王的继承人,可要比一个籍籍无名的外来巫师好多啦,按照你的谋划,你不但要杀了他,女巫,你还要彻底地摧毁他呢想想,当他失去了国王的冠冕,失去了一整个王国,以一个卑微的外来巫师的身份进入里世界,面对着无数恶意与杀机,就算你的家族曼奇尼会因为顾惜你这个已经失去了价值的嫡系而放过了他,他将靠什么为生?如果不是里世界的人口已经膨胀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你的家族绝对不会放弃原先能够呼风唤雨的权柄而向表世界转移你们能够忍受在一个狭窄的窝棚里定居,忍饥挨饿地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吗?我觉得,到时候别说是路易,就算是你自己,只怕也会感到无比的懊悔……女巫,你之前受过最大的挫折是什么?就是国王拒绝了你的求爱。

    你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绸缎包裹着,有仆人和侍从服侍和追随你,饮**致而奢侈,等到了宫廷里,更是如同一个公主一般你说你爱路易,但你确定你爱的不是国王这个头衔与它带来的权力吗?

    我几乎看得到你的未来,可怜的家伙,你要将一个荣耀满身的人变作你的附庸,而某一个早晨,你突然发觉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毫无价值的噩梦,你会怎么做?我知道你想要成为薇薇安,那么那个被活活地封死在墓穴中的梅林又是谁?”

    “……”玛利后退了一步,她的胸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地怒吼,怎么可能,她当然是爱着路易的,而路易最终被她征服,也正是因为她爱的不是一个国王,只是路易,但另一种恐惧涌上心头,那就是……如果,这个吸血鬼说的是对的呢?她突然无法再看见自己的内心了,她惊慌地看向路易,他沉睡着,一无所知,如果他真的遭遇到阿蒙所说的一切……唉,向梅林起誓,她一定要杀了将来的自己!

    “但无论您怎么说,”一直沉默的维萨里说:“殿下,您的目的与我们是一样的。”

    阿蒙不悦地撅嘴。

    玛利却不由得看向了提奥德里克,提奥德里克苦恼地蹙眉。

    “嗯,”阿蒙说:“到现在,你也不愿意拿出你的小手杖来朝我们的国王戳一戳吗?”

    “什么手杖?”觉得不妙的邦唐问。

    本来没人会去回答他的话,但一个虚弱的声音说:“灵杖。”

    邦唐回头一看,才发现马扎然主教已经从醒了过来,虽然他看上去还像是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但他用严厉的目光刺了维萨里一眼,让维萨里乖乖地拿出了一瓶药水,很明显,原本他应该清醒的更早,但玛利既然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念头,她当然不会提早唤醒主教先生,他是国王的导师,也是她的舅舅,他的命令通畅于整个宫廷,这里也不例外。

    “灵杖是血族的十三圣器之一,属于梵卓家族。”主教先生慢吞吞地说:“它能够激发出人类与动物的非凡能力。”

    “成为巫师?”邦唐问。

    “幸运的话,”主教先生喝了药水,精神就变得好多了,但对于两个吸血鬼来说,一眼就能看出他内里已经呈现出不可遏制的枯槁状态,他快死了,就算是巫师的药水也不能救回他,但让他维持短时间的健康还是能的:“不幸的话就会变成怪物,因为他们原本没有巫师或是神怪的天赋。”

    “但这样至少可以不用受到任何人的掣肘。”提奥德里克轻声说。

    “他是法兰西的国王,”主教先生冷酷地说:“活着的时候是,死了也是。”

    “我不会允许,”阿蒙说:“我会夺走他,如果宫廷和大臣决定抛弃他们的国王,那么我同样可以给他一座黑暗中的王国。”

    “黑暗!”主教先生说:“你说出了问题所在,阿蒙先生,你同样摧毁了这孩子。”

    “等他成为我的继承人,他的想法当然会发生改变。”阿蒙说。

    邦唐闻言露出了一个酸楚的笑容,现在看起来,还真是那位据说是梵卓亲王的吸血鬼的小手杖戳一戳国王来得好,至少国王还是自由的,不受任何人的驱使。

    主教先生安静了一会,然后他看向邦唐:“邦唐,”他说:“作为国王最信任的随从与朋友,你跪下来发誓吧。”

    邦唐不明所以,但还是跪下来发了一个誓,发誓他绝不将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说出去。

    主教先生让邦唐到他的房间里,取一本书来,这可能是在主教的房间里,最不会被人碰触到的一本书了,谁都知道里面写满了难以辨认的异族文字,据说是为汉谟拉比律法撰写的补充与解释条文,它的封面是包皮铁的,都生了锈,而且还用铁链与锁固定着,马扎然用随身携带的小钥匙把它打开,还未打开,两个吸血鬼就突然绷直了身体。

    “血杯?”提奥德里克惊讶地喊到,他是应该惊讶的,和他的灵杖,以及阿蒙的魔偶那样,血杯也是十三氏族的圣物,只是拥有它的卡佩多西亚族在很早之前就在表世界与里世界失去了踪迹,有人说他们消亡了,也有说他们被教会剿灭了,也有说是他们的后裔反噬,在长辈们死去之后,后裔也因为他们的诅咒而逐一死去,真正的死去。

    他们的圣物下落不明,各个氏族,无论是魔党,密党还是中立氏族,都在不断地寻找,谁知道它竟然会在一个红衣主教手中呢?不,或者说,它在一个教会亲王手中,倒让人不那么意外了……只是他们以为会在罗马的教会人士手中发现它。

    血杯并不如人们以为的那样可怕,它看上去只是一只小巧而朴素的金杯,没有纹饰,符号和字母。

    “有人用过这个吗?”维萨里问道。

    “当然有,”提奥德里克说,他和阿蒙即便在血族亲王中也算得上年长:“我们看见过,不过,是用在血族身上的。”

    “血杯,能够溢出指定人的血液,喝下杯子里的血液,就能够在一段时间里拥有他的力量。”玛利说,她的视线凝聚在血杯上,一动不动:“但就我所知,从来没有人类用过。”

    “我们或许还有办法,”主教先生说:“但我们没时间了。”

    “那么您想用谁的血?”阿蒙微笑着说,“我的如何?”

    “巫师们可不会去医治一个吸血鬼。”玛利说。

    “但血杯必须由血族来使用,”阿蒙露出了一丝遗憾之色,因为有提奥德里克在,他就没办法借此要挟:”“提奥德里克?”

    梵卓亲王接过了血杯。

    “作为回报,”主教先生说:“你可以拿走它。”

    提奥德里克点点头:“万分感谢,主教先生,那么,您希望用谁的血?”他补充了一句:“必须有引子。”

    “有,”主教先生从被剜空的书本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提奥德里克嗅了嗅,神色变得微妙起来:“这是科隆纳家族的血。”

    “是的,”主教先生从容地说:“用吧,没关系,”他笑了起来,因为想到年轻的国王若是知道曾出过一位教皇的古老家族里,居然也有巫师会露出怎样有趣的神情:“这是交易来的货物。”

    既然如此就没问题了,提奥德里克将瓶子里的粉末倒进血杯里,粉末一到了杯子里,就立即从红黑色变成了明亮的血红色,并且从固体化作了液体,一股新鲜芬芳的气味从杯子里散发出来,璀璨的杯壁上出现了血液所有人的名字,科隆纳的姓氏稍纵即逝,但每个人都看到了提奥德里克给国王喝了下去,所有人在寂静中等了大约有一百年那么久(从感觉上来说),国王的气息就改变了。

    “诅咒放缓了。”维萨里低声说。

    只是针对凡人的诅咒,可没那些针对巫师的来得凶猛,但要彻底地拔除诅咒,国王还是必须前往里世界。

    但一个国王突然无影无踪,除非他如同查理二世那样正在流亡之中,不然还是会引起动荡与不安,这时候终于等到机会的阿蒙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呃哼,看这儿,诸位,你们觉得它怎么样?”

    “哦!”维萨里说,说真的,他在里世界的时候,处于巫师之中,所能接触到的强力魔法用具还没有他今天一天看到的多还是曼奇尼的家长也未必有幸亲眼目睹的。

    那当然只可能是茨密希家族的魔偶,魔偶吸了谁的血,就能变化成那个人或是怪物的样子,主教先生没让它去碰路易,而是自己亲手放了路易的血,给那只怪异的魔偶喝了一口,然后那只魔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国王的样子。

    那只魔偶在没有变化之前,就像是一只包裹着皮肤的小骷髅,小到可以被阿蒙随手抓着,还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裙子,戴着花边帽,也不知道是不是阿蒙的恶劣喜好。但它变成的路易从衣着到身体,再到面孔,没有一丝不一样的地方,脸上同样带着高热导致的潮红,身体柔软而滚烫,就算是邦唐也难以分辨。

    “但那些修士……”邦唐苦恼地说,他们可是每隔一会就要来为国王祈祷的。

    “别小觑血族的圣物。”主教先生肯定地说。

    接下来,就是玛利.曼奇尼与瓦罗.维萨里的事情了,他们要将国王带入里世界,邦唐要求跟随,但主教先生考虑再三后,还是拒绝了巫师们的基石,最可怕的就是它们是有智慧和逻辑的,谁也无法预料多一个人会不会就是多一个变故。

    “但是……”邦唐向玛利投去了不可信的目光。

    主教先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右。

第一百零六章 里世界的面纱

    自从知道有里世界的存在后,路易不止一次地想象过里世界的样子,毕竟对于曾经的他来说,狼人、吸血鬼与巫师都是幻想中的东西,他们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又有谁不被他们的独特魅力所捕获呢,更别说另一个仅属于这些非人的世界。

    变故发生在敦刻尔克,一个港口城市,反而让之后的事情有了一个便捷的途径,在“路易十四”躺卧在病榻上接见来自于英国,护国公的使者时,路易当然,现在他是科隆纳公爵,这个头衔不由得让他一怔,不过玛利.曼奇尼告诉他说,这只是里世界的头衔,里世界没有国王,但有一个上议院和下议院,上议院几乎都被最初的几大巫师家族占据了席位,他们有册封某人为贵族的权力,科隆纳家族的那位先生虽然是个外来者,但他身后有着科隆纳家族,科隆纳家族虽然是罗马的高门,却一直与里世界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尤其是裁判所,所以他甚至都未来到过里世界,就有了一个公爵的爵位。

    说起来,如果不是当初的安德烈.维萨里因为触怒了教会而导致无处容身,毁家弃业,他的后代也不至于只能屈身于曼奇尼家族做一个魔药教师,瓦罗.维萨里也不会有这样悲惨的命运。

    就如路易猜测的那样,里世界的封闭环境所造成的阶级固化与上下阶层的悬殊待遇只怕要比表世界更可怕,至少他的军团里也有不少来自于手工艺人或是农户家庭的军官呢。

    于是在一个浓雾缭绕的清晨,一行人来到了敦刻尔克的码头上,这里停泊着英国人的军舰,在灰暗的光线下,它们一个个犹如黑夜中的山峦那样高耸在人们面前,已经有早起的水手在清理甲板,检查缆绳与船帆,倾倒便桶前来迎接他们的船只是一艘轻巧的双桅船,船帆雪白,犹如燕子,只是它在被允许停靠码头之后,接受了相当严苛的查验,还有公开的勒索,那位英国军官身着红外套,披着褐色的肩带,与新模范军的军官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他露在外面的脸和手粗糙,黝黑,表明他在海上的时间不会比后者在陆地上的时间更短,他让要在这个紧要时刻离开敦刻尔克的人掀开兜帽,警惕地一个个地看过去。

    若不是他们有着红衣主教马扎然的许可证,以及一小箱子沉甸甸的金路易,也许他们还走不了,毕竟这个时刻过于敏感了,国王遇刺不久,虽说刺客当场伏诛,但之后国王的军队可是戒严了整个敦刻尔克,甚至与英国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冲突。

    英国军官首先看到的是一位正值花期的美丽夫人,她向军官一笑,就让他不由自主地随着回了一个微笑,“请问您的姓名?夫人。”他的语气顿时也不如人们以为的那样严厉了。

    “米莱狄.基德。”

    “这是个英国人的姓氏。”

    “我的丈夫是个英国人。”米莱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先生。”

    “您是要回英国去吗?”

    “不,我要带我的弟妹们去意大利,”米莱狄说:“我的姐姐嫁给了一位那不勒斯伯爵,我们要到那里探望和看看……”她有点悲伤地侧过身看了身后一眼:“她为我的弟弟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医生,希望能够治好他的热病。”

    “是疫病?”军官警惕地问道。

    “当然不是,”米莱狄说:“只是持续的低热,医生们说他胆汁过于浓厚,但暂时找不到有效的医疗方法。”

    军官有点恋恋不舍地从米莱狄身前走来,用锐利的眼睛打量着路易还有玛利,还有维萨里,在他的眼里,路易是个羸弱的年轻人,玛利也只是一个可爱的少女,虽然也是面容秀美,但在风韵上完全无法与她的姐姐相比,还有那位维萨里先生,明显就是他们的医生,他提着的箱子也被打开检查,里面有药水瓶和放血用的刀具,钩子与针等物。

    军官猜测,这个家庭或许就在敦刻尔克附近,一个寻常但幸运地有了几个漂亮女儿的家庭,这种情况很常见,借助婚姻而令得阶层提升,也许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得到了法国宫廷中的贵人的青睐,所以才能够得到一份主教先生的手书,无论如何,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密探,而且他们并不往英国去,而是往意大利去,那么嫌疑又小了一点。

    他在考虑片刻后终于放行了这些人,比起军舰显得格外娇小可爱的双桅船放下跳板,让路易一行人上了船,然后飞速地后退,穿过大船之间的缝隙,向着大西洋而去。

    直到船只的白色影子消失在天地之间,军官才想起一个让他迷惑不解的问题,那就是,如果要往意大利去,那么最短的路程难道不是穿过法国吗,但想到米莱狄的姓氏,也许是她会担心她丈夫的身份会让她的旅途徒增波折,所以在咕哝了几句后,他就将这件事情放在了记忆的角落里,如果没有意外,他不会再想起这件事情。

    “你也是女巫?”玛利一等到船只离开港口,就忍不住问道。

    “没错,曼奇尼家的小姐。”米莱狄轻佻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卷发,那犹如月色般的浅色卷发让她生来就有着一种令人慑服的魅力,一旁的路易倒是早有意料,在主教先生为了让他留下米莱狄,而努力用她之前的“功绩”来说服他的时候,他就推测过,在主教先生遇到米莱狄的时候,她十一二岁,后来她又在监牢里待了几年,而她成为黎塞留主教的密探,为主教做第一个工作的时候,是34年,现在是58年,也就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说,她至少有四十岁了,但她看上去依然如同一个二十如许的美妇人,在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么多能够令人永葆青春的手段和方法,但有魔法。

    而且马扎然主教也不会真的将路易完全地交给玛利.曼奇尼。

    “别太在意我,”米莱狄微笑着说:“我只是一个外来者而已,比维萨里先生更糟糕,我甚至没能进入过里世界我知道我是个女巫还是主教先生告诉我的。”

    “那么他为什么让你来?”

    “公爵先生需要服侍的人啊,曼奇尼小姐,”米莱狄说,她走到路易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路易这才发觉米莱狄的力气实在是很大,完全不逊色于一个男人,“就像是现在,”米莱狄说:“您没发觉殿下需要休息了么?”

    路易确实需要休息,就短短的那么一段路程,他都已经精疲力竭,巫师的毒药与诅咒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不断地挖去他的精力,他在米莱狄的服侍下做了简单的洗漱后就睡下了,玛利在一旁看着,不甘心地承认论起服侍人,米莱狄又细心又有力,即便只是一个女性,也能够将路易身边的一切打理得妥妥哒的。至于玛利,虽然她是以侍女的身份留在王太后身边的,但侍女也是有阶级与分工的,她固然没爵位,但有一个身为重臣的舅舅,在王太后身边,拿过最重的东西也可能就只有王太后的镶边圣经与玫瑰念珠。

    让她来照顾路易……实在是太过勉为其难了。

    最后米莱狄温和地请求玛利离开路易的舱房,因为作为一个未婚女性,她留在这里是绝对不适宜的,倒是维萨里可以作为医生留下来,对此玛利竟然无话可说,值得悻悻然地离开,维萨里站在一边看完了全程,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息,很显然,米莱狄被派遣到国王身边,不但是被作为一个侍女,也是作为一个破坏者被留下的。

    毕竟国王来到里世界后,面对着的是险恶而陌生的环境,身怀诅咒,剧毒,如果无微不至地在身旁照顾他的是玛利.曼奇尼,国王也一定会下意识地回报同等的感情与信任,这样,如果国王能够回到表世界,那么他的婚姻就会变成一个棘手的问题了。

    路易在船上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突然有一天,他醒了过来,因为那些几乎已经习惯了的轻微摆动突然消失了,即便船只停泊在了码头,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现在就像是在巴黎的卢浮宫里,在坚实的陆地上。

    “我们到了吗?”他低声问。

    “应该是。”米莱狄说,几分钟后,玛利走了进来,给路易喂了一瓶药水,路易的身体显而易见地轻盈了一些,但之后她又不得不离开了,因为路易需要更衣,内衣和长裤与表世界都没有什么区别,但维萨里捧来的外套是一件厚重的丝绒长袍,然后是一件无袖的皮毛斗篷,斗篷的毛发细密黑亮,不知道是什么毛皮总之不像是松鼠皮,也不像是狐狸皮,更不像是海獭皮。

    斗篷是带有兜帽以及魔法的,因为国王一穿上它,就觉得一阵温热,就像是被阳光照耀着的那样舒服,然后他佩戴的首饰都不太像是他的,维萨里和米莱狄也都换上了长袍。

    路易一直在想,里世界是在什么地方,或者说,曼奇尼家族所在的里世界在什么地方,但他一离开舱房,就马上知道了那是一座岛屿。

    一座巨大的岛屿。

    毫无疑问,随着科学的进步,人类的足迹与目光所能到达的地方愈来愈多,而一日比一日精密的检测手段也总是会让那些被隐蔽起来的地方无所遁形,相比起陆地,洒落在海洋中的岛屿显然更安全,里世界为何如此窘迫也可以理解了,就算是陆地,也有无法承载太多人口的时候,更别说是岛屿了。

    而里世界能够保持一个长久的凝固状态也很寻常了,别说有魔法,就算没有魔法,有许多岛屿也是原始和封闭的。

    一座中等大小的岛屿就可以容纳五万人左右,如果从梅林时代(即亚瑟王时代,公元五百年)开始计算,巫师们进入里世界已经有一千年,就算当初只有几百人,到现在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可观的数字,而且还不断有表世界的巫师加入进来,也难怪那些巫师的大家族会对如瓦罗.维萨里这样的巫师毫不在意,甚至视作工具牲畜,在人口基数大到一定程度,就算只在大家族的原本人口中选择,那么优秀的人也一定相当可观,既然如此,,曼奇尼家族的旁系一定会更加嫉恨维萨里,因为他无形中夺走了一个重要的职位。

    至于巫师们的基石……从主教先生还有玛利的叙述中,路易已经知道它类似于里世界的城墙,用于区隔表世界与里世界,巫师们需要凭证才能进入里世界,或是离开,但凡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里世界。

    ”那么说,“米莱狄说:”巫师们畏惧的并不是教会喽。“

    ”你可以把巫师们想象成携带着火枪与火炮的军队,然后将凡人想象成一群只有木棍与石块的野蛮人。“路易说,”在军队与野蛮人的数量能保持在一个相应的比例时,野蛮人只有溃逃的份儿,但当野蛮人的数量压倒性地倾轧军队时,就算火炮与火枪也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它们终究是有限制的。“

    ”哦,“米莱狄说:”我知道了。“

    她用她那双总是波光氤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玛利,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们此时正站在一座似乎连通了天地的高大城墙前,它就是巫师们所说的基石一块块巨大的白色方砖,带着暗沉的青色或是黑色的瘢痕,玛利一靠近,在这些方砖上就浮现出了一张张神色各异,身份性别与年龄都不同的面孔,他们的眼睛起初都紧闭着,而后突然睁开,滴溜溜地转着。

    “巫师!“一个女人的面孔率先叫道。

    ”巫师!“一个孩子的面孔叫道,他的声音尖利的就像是一柄匕首。

    ”巫师!“一个老人叫道,他声音嘶哑而且混沌。

    ”巫师!巫师!巫师!“他们一起大叫着,城墙都在簌簌震动。

第一百零七章 里世界的面纱(2)

    离开船只之后,他们是踏在了一片荒芜的沙地上,白色的石砖城墙一直从不可及的远处延伸到海水里,除了幽魂之外他们看不到任何活动的东西,就连云层和海水仿佛都是凝固的,甬道里则是充满了凄厉的喊叫声来自于幽魂们,阴尸拖沓的脚步声与滴落在地上的不明液体,路易记得七十七步,巫师们喜欢有魔力的数字,他身体虚弱,但还能支持虽然他很想扶一扶墙壁,但一想到那些基石里混合着巫师们被焚烧后的骨灰,他的手就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阴尸与幽魂窥视着他们,他们的眼睛透明的,以及混浊的,都凝聚在每个通过这里的生者身上,灰白色的石砖上也确实残留着黑色的污痕,路易平静地穿过它们,阴尸就像是冰冻过的腐肉,而幽魂就像是从沼泽吹来的一阵寒风,幸而他身上有玛利预备的皮毛斗篷,并不觉得太冷。

    光明是突然到来的,随黑暗而去的还有寒冷,一阵温热的暖意让路易轻轻地打了个颤,他的手臂立刻被一个人扶住,是米莱狄,路易看向四周,意外地发现这里是城墙的另一侧,之所以说是另一侧他看到了一座可能延绵了数百里的山脉。

    玛利与维萨里出来的竟然比米莱狄与路易还要晚,这让玛利有些惊讶,因为路易是个凡人,只是被暂时地伪装成了一个巫师,而米莱狄,她是个没有导师指引的外来者,维萨里倒不意外,巫师们的甬道考验的是来人的意志力,因为他们总是自傲于他们相对于凡人的理智与强大,但即便是凡人,也总会有一个意志坚定无法动摇的人。

    当然,没有科隆纳的血,若来人只是一个凡人,即便意志坚定,他的气息还是会被那些阴尸与幽魂嗅闻出来,而后被他们一拥而上,撕裂分食的。

    玛利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笛声,路易转头看过去,在兜帽下露出了轻微的愕然之色,因为这个声音显然是一头怪物发出来的,它正和身上的巫师慢慢地靠近他们,这就是玛利提到过的蝎尾狮。它有着一张男性人类的脸,圆形的耳朵从蓬松的金红色鬃毛里露出来,一双犹如海水般蔚蓝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只是就这么看着,眼中所表露出来的情感都要比一些不合格的戏剧演员来得强烈,而那个坐在它身上的巫师,他的视线一落在玛利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唉,”他说:“真令我惊讶,曼奇尼家的小小姐,您从表世界回来了么?”

    “哦,是的,”玛利从容地说,只见那个男性巫师从蝎尾狮身上跳下来,举起她的手吻了吻,“我还以为您最近都不会回里世界。”因为曼奇尼家族已经决定要在表世界为他们姐妹寻找一门显贵的婚事,这件事情在贵族派系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确实如此,”玛利说:“只是我要为科隆纳公爵做引介人,”她说,然后转向路易等人:“这是丹特家族的幺子,我……在小时候的一个朋友。”

    这位丹特家的年轻人一听到科隆纳公爵的名字,神情就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久闻其名,殿下。”他向路易屈身行礼,里世界的巫师们并不像表世界的年轻人那样戴着缀着羽毛的宽檐帽,而是带着尖顶帽或是拉起外袍附带的兜帽,所以他们行礼的时候很少脱帽,而只是先打开然后交叉双手在胸前,路易猜想这是让人看到他们手中没有巫师们的“武器”,也就是他看玛利使用过的草药或是矿物粉末之类的东西,“您好,丹特先生,”他温和地点了点头,就算是真正的科隆纳公爵,他来到里世界也是第一次,不会如同一个巫师那样的行礼,而且鉴于他看到的,在里世界,一个公爵只怕无需向大多数人做出谦逊的姿态。

    他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位丹特家的人没有因为路易不曾回礼而生气,他的身份要低于玛利,身上没有爵位,“抱歉,”他说:“虽然是您,但殿下,请问您有携带纹章吗?”

    路易就让他看了藏在斗篷下的纹章,璀璨的金蓝纹章让这位丹特先生一阵目眩,然后米莱狄与维萨里也都拿出了他们的纹章,科隆纳家族的附属纹章,之后才是玛利,完全依照规定,就是在验看过纹章后,年轻的巫师守卫低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召唤飞马马车,玛利摇了摇头:“科隆纳家族的马车很快就到。”

    那双闪烁着功利光芒的眼睛顿时暗淡了下去,但玛利只是视若无睹地转过身去,丹特先生的视线转移到了路易身上,很显然,相对于玛利,这个身份尊贵的外来者也许更容易攀附,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阵狂暴的呼啸声。

    蝎尾狮骤然暴怒般地蓬松了全身的毛发,它虽然有着一张人类面孔,但一张开大嘴,就可以发现里面整整齐齐有着三排尖锐的三角牙齿,就像是鲨鱼那样带着倒勾,丹特先生呵斥了几声,但它还是拱起了脊背,做出威胁的姿态,米莱狄缓步走到国王与蝎尾狮之间,向丹特先生扬眉微笑,用极具威胁性的眼神逼迫着他。

    只见这位丹特家族的幺子与米莱狄对视了几秒钟,才无奈又气恼地退了下去,他的手指只一勾,那只蝎尾狮就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连那根满是毒刺的尾巴也慢慢地垂了下来,不再可怖地张开,像是随时都要发射出去。

    “真是个恶心的家伙。”米莱狄轻声说。

    这个巫师既然知道科隆纳公爵,那么也应该知道他是第一次进入里世界,所以才有意纵容自己的坐骑,无论是这位科隆纳公爵畏惧了,还是好奇,他都有了一个与路易直接对话的机会。

    玛利也许是因为见惯了蝎尾狮,此时才意味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她面露愠怒,只是此时科隆纳家族的飞马马车已经盘旋而下,那是八匹漂亮的黑色飞马拖拽着的嵌金四轮马车,它们落到地上,轻快地跑了几步,准确地停在了路易面前,一位同样身着长袍的中年男人从马车后座跳了下来,面带着无比欣喜的微笑,向路易深深地鞠躬:“我是您在这里的总管,”他说:“您可以称我为卢卡。”

    “我是殿下的随身侍从与医生。”维萨里说。

    “我是殿下的侍女。”米莱狄说。

    卢卡的眼睛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然后又向玛利.曼奇尼行礼,他们很快被迎上了马车,马车里的空间比外表看上去的更大,确切点说,它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寝室,因为里面的座椅犹如长榻,堆满皮毛,路易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来,他也确实需要这个。

    在这位卢卡总管即将退下去的时候,路易叫住了他:“卢卡,”他说:“外面有个触怒了我的人。”

    “我明白了,殿下。”卢卡说。

    可能只有几秒钟,他们听到了野兽的哀嚎与马匹的嘶鸣,之后又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死寂中,之后是卢卡与那位丹特先生的交谈声,丹特先生很明显地压抑着怒气,卢卡倒是带着几分笑意与轻松。

    “请原谅,殿下。”卢卡再回到马车边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

    “唔?”

    “我们的飞马,殿下,其中有一匹突然松了辔头,所以它就奔了出去,咬死了丹特先生的坐骑,”卢卡似乎回了回头:“哦,可能还吃掉了一点。”

    “丹特先生没有受伤吧。”

    “没有,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卢卡说,“我会给他一些赔偿的。”

    “很好,卢卡。”路易说。

    在那匹突然“松了辔头”的飞马被召回来之后,他们便动身了,飞马马车比路易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经历过的任何交通工具都要来的轻捷平稳,它们在地上飞奔的时候,只有达达的马蹄声表示它们正在前进,等到它们振翅起飞,马车车厢也只是轻微地震颤了一下,而后就是一瞬间的失重,几分钟后,米莱狄就看到玻璃车窗外就只有薄纱般的云层与湖水蓝色的天空。

    “那是什么马?”路易问。

    “是梦魇。”玛利说,事实上,就算是曼奇尼家族也只有一座四匹梦魇拉拽的马车,科隆纳家族并不应该会在这里为自己家的幺子准备的如此齐全,毕竟那位年轻的巫师并不准备进入里世界,那么只可能是主教先生为国王准备的。

    “是恶魔?”

    “不,”维萨里说:“巫师们可没那么大的力量,这种只是他们用炼金法术炼制出来的怪物,只是不太容易,而且需要许多珍贵的材料。”他看向车窗外:“它们十分昂贵,哪怕是在里世界,但它们能如飞马那样拖拽着马车飞驰,又能如同猎犬那样狩猎或是守护主人,而且姿态优美,所以每个贵族家族都会配置一部梦魇马车。”

    “它们吃肉?”米莱狄感兴趣地问。

    “我说过它们就如同狼犬一般。”维萨里说,但他没说曾看到过它们追意外闯入附近海域的渔民或是海盗对于凡人来说,这无异于恶魔降临,能够飞翔,不畏普通刀剑的梦魇飞马能够随心所欲地降落在任何一艘船只上,或是海面上,它们会掀开甲板,打开舱门,将猎物凌空抓起,拖到礁石上撕裂吃掉。

    表世界的人们经常说的,所谓的幽灵船就是这样造成的。

    米莱狄虽然没能听到维萨里的心里话,但也猜到那些犹如马匹的怪物是一种异常残忍的生物,他们见到的蝎尾狮连尾至少有十法尺,有着锐利的牙齿与巨大的爪子,还有如同蝎子般的尖刺尾巴,可对上梦魇飞马,甚至不是一合之敌,她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里世界的秘密太多了,他们要探寻的东西还多着呢。

    路易在飞马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可能只有十几分钟,就听到了米莱狄的轻声低呼,他起身靠着车窗俯瞰下方的景色,苍翠的山脉正在逐渐远去,地上出现了起伏的丘陵与丝带般的道路,而后是成片整齐分割的田地,村庄,这样的景色延续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左右,才慢慢地变成了更密集一些的城镇,最后才是几座连接在一起的巨大城堡。

    之所以说连接在一起,因为城堡之间有城墙连通,城墙内又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场地,与城堡不同,里面的建筑要低矮与整齐的多,还有数个圆形广场。

    但梦魇马车没有降落在城堡群中,它在夕阳的余晖中缓慢地盘旋着,而后徐徐落在一个僻静的庭院里,这里有针对性地释放了法术,呼啸的风与冰冷的空气都被阻碍在了外面,一部很可爱的小敞篷马车正确点说,不是马车,而是独角兽车,因为牵拉这辆只容许一个人乘坐的小车的是一匹闪烁着银光的独角兽,路易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它身上,它温柔地眨着眼睛,并没有如传说中的那样只容许处子碰触,

    虽然路易是个男性,但还是不由得被那种犹如丝缎般的皮毛吸引住了,他克制地再抚摸了一下,就踏上了小车,独角兽无需别人驱使,就自己踏踏踏踏地向着那座灰黑色的巴西利卡建筑。

    巴西利卡这种建筑风格来自于古罗马,是一种平面如同十字型的建筑,后来被教会们用于建造修道院和教堂,在里世界看到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巫师大迁移的时候正是公元五六世纪,拜占庭风格还是个幼儿,哥特更是连个雏形都没有在独角兽经过的路径两侧,盛放着如同芍药般的花儿,路易不能确定,因为此时不是芍药的花期,但无论是不是,这种大到超过人类的手掌,沉甸甸地从枝头垂下的花朵实在是令人喜欢,更不用说,在独角兽经过的时候,被惊动的小妖精披挂着星光般的花粉打着哈欠飞了出来。

    梵卓亲王的影子,那只蓝灰色的小猫从路易的外套里露出脑袋,在一只小妖精因为好奇差点扑在国王脸上的时候猛地抓了过去,于是路易听到了一连串小小的惊叫声和抱怨声,那只小妖精逃得很快,但也留下了半扇翅膀,路易捏起它的时候,它就碎在了国王的手指里。

    猫低着头,舔着沾了花粉的爪子,抱怨似的叫了几声。

第一百零八章 里世界的面纱(3)

    玛利的回答让路易无法理解:“我记得你们说过凡人不能进入里世界。”

    “因为那些也不能算是凡人。”瓦罗.维萨里理所当然地说:“殿下,这里玛利小姐的用词有点小问题,我是说,他们,不,应该说它们,都是作为材料被送入里世界的,就像是我们的行李,阴尸与幽魂当然不会去撕咬家具和器械,那些也是一样。”

    路易停顿了一下,非常的短暂,如果是主教先生在这里,一定能发觉,但在这里的只有玛利和瓦罗.维萨里。

    “那么,它们,”路易谨慎地问道:“它们进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吗?”

    “可以这么说,”维萨里说:“它们的灵魂都被破坏了,只留下了服从与本能。”

    玛利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点头。

    路易想起了他们在乘坐梦魇马车时看到的连阡累陌,他盯着瓦罗.维萨里看了一会,没能从这个祖父都还只是一个凡人的巫师身上看到不安与畏惧。

    没人知道,就是从这一刻起,国王就做出了他的判决,虽然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它从来就没有被动摇和改变过。

    路易是来里世界接受治疗的,但对于里世界的人们来说,他是科隆纳公爵,有趣的是,科隆纳公爵的名字与他一样都是路易,虽然在里世界与表世界,这个名字只有寥寥几人可以呼唤。

    路易所受到的毒害与诅咒在表世界很难得到治疗裁判所的修士们固然可以为他祈祷和净化,但他们的速度绝对追不上咒语和毒药,但在里世界,它是能说略有些棘手,毕竟操控里世界的那些人,还没有愚蠢到直接打破里世界与表世界的默契,所以那些刺客们所能援请到的巫师与魔药师应该都只是一些卑下的外来巫师维萨里与玛利都这么认为。

    路易也这么认为,但这也在说明,里世界的局势已经糟糕到无法再被严密控制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巫师贵族们,并不能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强大且精密,而他们鄙视的外来巫师也不如他们所以为的那样温顺天真,现在的里世界,类似于百年之后那些拥有毁灭性武器的混乱地带,他们内部的剧烈倾轧看似与平静的外界无关,但从那里走出来的人、事和物对与习惯了安宁生活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摧毁性的打击。

    就像是路易所遇到的两次与里世界密切相关的刺杀,凡人对上巫师或是里世界的黑暗生物就如同婴孩对上战士,而后者,无论是巫师、狼人还是吸血鬼,都显然对凡人们抱持着一种轻视的态度。

    只能说现在的凡人幸运在里世界的黑暗生物与巫师们的数量被狭小的生活环境压缩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所以这个世界的秩序还能勉强保持平衡也许所谓的约定,也是里世界与表世界的统治者们发现了这一点而被确定下来的。

    他们所在的宅邸很美,魔法带来的种种便利与精巧原本可以让一个凡人流连忘返,但路易从未忘记过提到那些被散落在荒野之中的“工具”时玛利与维萨里淡漠的眼神与口吻,也许对巫师来说,凡人永远要低于他们一阶。

    而玛利一贯的固执路易起初只把它们当做了一个小女孩所有的天真,现在想起来,这种天真也带着几分残酷,就像玛利在他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想要做的事情她不知道路易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付出了多少心力吗?她难道不懂法兰西对路易来说既是责任也是权力吗?她应该明白,路易所要承担与继承的东西比成为一个女巫的丈夫要多得多,也珍贵得多。

    但她还是想让路易和她缔结血誓婚姻,成为一个能力低微的巫师。也许在她的心里,就算是最卑微的巫师也要强于凡人。

    如果不是梵卓家族的提奥德里克亲王,他现在或许已经被迫成为第二个瓦罗.维萨里了,或许比瓦罗.维萨里更糟糕,而瓦罗.维萨里,或许是因为怨恨,或许是因为更习惯于听从曼奇尼这个姓氏的命令,他竟然没有予以阻止。

    对此路易无话可说,做出那个决定的他也有责任,他在心里的小册子上轻轻划了一笔,划掉了瓦罗.维萨里的名字。

    唯一可以让路易开怀的大概就是他的身体确实在飞快地好转,他可以自己在庭院里走动一会,也能骑独角兽(飞马暂时不行),或是和小妖精们玩一会儿,也能看上一上午或是一下午的书,这里的书要么是希腊文,要么是拉丁文,幸而这两种语言他都学过,而且学的不错。

    但这里准备的书籍几乎都是表世界的。所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路易询问了总管卢卡,这里是否有购买图书的商人或是店铺。

    卢卡是个沉稳的人,他看了路易一眼,恭敬地询问道:“书籍最好还是自己挑选,那么,殿下,您愿意出去走走吗?”

    “我可以?”路易问。

    “当然可以,殿下。”卢卡说:“您现在的身体已经容许您四处看看了,您是第一次回到这里,一定会觉得很好奇吧。”

    “确实如此。”路易说。

    卢卡没有提到维萨里,虽然维萨里应该算作路易身边的第一侍从,但在他注意到路易召唤他比召唤维萨里更多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将另一个仆人图诺提上来,所以当维萨里从魔药制作间里走出来用午餐的时候才发现路易不在,他停滞了片刻,询问身边的仆人他们往什么地方去了,当然,他没能得到答案,那时候在卢卡、图诺的陪伴下,路易已经出现在了环堡之内。

    这里的里世界继承了许多古罗马的东西,包括公共浴室与角斗场,还有一些爱情场所,路易对后者没有兴趣,他不是一个热衷于求爱的人,更忌惮此时的疾病从维萨里这里知道,巫师们的药草学与医学优先于此时的凡人,但比起百年之后又不值一提,此时已经有了梅毒里世界也未幸免,而且一些巫师身上的梅毒还产生了变异,致命性更大。

    但除了这些之外,巫师也有固定与流动的集市,流动的集市主要在环堡之外也就是路易来到时看到的那些链接起来的城堡,固定的集市在环堡之内,只是要寻找书籍的话,必须在环堡之内才能找到,毕竟书籍,尤其是巫师们的书籍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财富。

    环堡里的集市位于大广场,由中心点发散出去的六条通道将它们分割成七等分,通道两侧有着明渠,里面水流湍湍,每个大等分集市都只售卖同一种类型的东西,可以用巫师间流通的货币,也可以以物换物。

    巫师们一般都身着单色长袍,带着尖顶帽,或是拉起兜帽,一般来说,尖顶帽的巫师所在的家族历史往往不如戴兜帽的家族的历史,虽然一开始只是因为各自的传统,但不知不觉,兜帽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路易现在是科隆纳公爵,所以他的深紫色丝绒斗篷外面就垂挂着一个很大的金边兜帽,他的手里还持着一根超过了头顶的黑檀木银脚法杖,据说也是必须的配置哪怕他现在一个法术也不会。

    路易是来观察与满足好奇心的,所以选择步行,但巫师们的坐骑有很多,飞马属于贵族中的嫡系,但有巫师骑着很大的三头狗,还有巫师跨着巨形猫头鹰,也有巫师坐在慢悠悠的飞毯上,一些巫师更是选择骑扫帚,“有规定不允许乘坐蝎尾狮吗?”路易问,“是的,殿下,”卢卡回答说:“那是公务座骑,非紧急事件不被允许出现集市上。”

    至于为什么一个集市只允许卖一种类型的商品,大概是因为……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图诺身边的明渠里,水流突然猛地溢出与飞起,顷刻之间就形成了一道晶莹闪烁的高墙路易被卢卡保护在身后,但他如今的高度足以让他看见透明屏障后发生的事情,原来是一个店铺里的野生怪物跑了出来,抓伤了一个巫师的脸后又撕下了另一个巫师的胳膊,那是一只展开双翅后大约超过了十法尺的斯芬克斯,这种来自于埃及的怪物有着女人的面孔,狮子的身躯与老鹰的羽翼和爪子,它没了一只爪子,羽翼上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巫师的血,淋漓一片,它原本可以逃走,但出于愤怒,它疯狂地攻击着每个巫师这时候就能看出巫师们各自的反应和能力了,一些衣着朴素,戴着尖顶帽的巫师反应快,但他们的法术几乎无法制约斯芬克斯,戴着兜帽的巫师反应慢点,但他们身边有仆从,等到仆从倒下或是受伤,他们呼啸而至的咒语就将斯芬克斯死死地束缚住了,它从地上摔落在明渠边,但它无论怎么扑咬和挣扎,都没办法影响到另一个分区的巫师。

    原来这是警戒线和屏障,路易想,第一次看到如同斯芬克斯这种充满了野性的怪物给他的冲击性简直比看到独角兽还要大,因为他看到独角兽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宫廷菜谱上确实有独角兽汤这道菜,那时候他还以为这是独角鲸的别称,但看到独角兽后他就怀疑是不是真有国王吃了一头独角兽。

    事情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两位骑着蝎尾狮的巫师从天而降,虽然此时他们所做的就只有罚款和收缴那只斯芬克斯了:“那些受伤的巫师怎么办?他们的伤能治好吗?”路易问。

    “要看他们的家族愿不愿意给他们用药,殿下。”卢卡说。

    “巫师们可以让断掉的肢体重新长出来吗?”路易问。

    “很难,”卢卡说:“因为这需要血族自愿给出的血。”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卢卡的话,一个戴着兜帽的巫师看了他们一眼,突然露齿一笑,看到他的两只锐齿后图诺不禁颤抖了一下,卢卡的脸色也有点糟糕,血族很少会在白昼出现,所以他就随口回答了,虽然话语中没有不尊敬血族的成分,但……

    路易口袋里的小猫冒出脑袋,喵了一声。

    那个血族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猫又喵了一声,他的视线在路易用来固定斗篷的纹章别针上短短停留了一瞬间,就鞠躬行礼,而后匆匆离开了。

    路易听到卢卡轻轻地叹了口气。

    “巫师和血族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路易说。

    “比狼人好。”卢卡这次更小心了一些,不过比起血族,狼人更不可能出现在巫师的集市上:“血族里有一个氏族是巫师转化过去的,而且血族和巫师之间常有合作和交易。”

    “狼人呢?”

    “狼人更傲慢,”卢卡说:“而且巫师们认为狼人更近似于动物而不是人。”他犹豫了一下:“在巫师环堡里,狼人一般只有可能在角斗场里出现。”

    角斗场,那么就不必去问狼人们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了,总不见的是裁判或是观众。

    他们所在的分区售卖所以与知识有关的东西,书籍是最多的,但就和许多集市那样,主要店铺都集中在中心地带,这里几乎只有游商和不知名的巫师,其中有很多都是手抄本和注释本,一些书籍会有意被提高到很高的价钱,拥有者会胡说八道,说它来自于梅林或是薇薇安,又或是任何一个有名的巫师,但你一打开才发现里面全是像是幼儿识字课本那样的东西;还有一些根本不允许你打开看,一些更是一碰就风化了路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碰瓷,但这些人都不会招揽路易这样戴着纹章,垂着兜帽,身后有仆从的人,很显然,他们也知道这种巫师可不是他们敲诈勒索的好对象。

    但路易还是兴致盎然地从里面拿了几件走,这里并非都是骗子,他手上的一本关于草药的书,一打开就有相应页面的草药从里面长出来,虽然卢卡说这是一种幻术,但路易觉得它会很有用,呃,他是说,等他鉴定过里面的草药确实符合书中的叙述。

第一百零九章 里世界的面纱(4)

    里世界的银行与他们的居所不同,它是哥特风格的,有着如同荆棘一般的尖顶与玫瑰花窗。

    路易离开书店之后的第二站就是银行。

    巫师们的书店宽敞轩阔,巨大的玻璃(据说巫师们已经在玻璃制作上使用了魔法)不但能够让最多的光线进入店堂,还能够在阳光过于强烈的时候变得暗沉,以免书籍受损,但在这里的书籍,大部分都是有关于历史与传说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与法术或是魔药相关,巫师家族们敝帚自珍当然没问题,但在里世界的人口已经膨胀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他们居然还如同守财奴那样紧紧地将强大的法术握在手里,以父亲对儿子,以及导师对学徒的方法传承下去,实在是太蠢。

    虽然路易必须承认这种愚蠢对于表世界的凡人是有利的,只是对于巫师们来说,这样的胜利并不能维持多久是的,迄今为止,依然有从凡人中出现的巫师,他们对表世界的亲人与朋友依然有感情,如果里世界的巫师家族将秘藏的强大法术教给他们,很难说他们最终会将矛头指向谁那么曼奇尼家族的行为就有待斟酌了,他们的子女……至少是玛利的几个姐妹,都注定有一桩显赫的婚姻,但曼奇尼家族仍然是个巫师家族,那么等他们从里世界出来之后,难道他们就真的愿意如一个凡人那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吗?

    只看玛利就知道了,她不是个恶毒的人,但她的观念与看法已经在她来到巴黎之前被牢牢地契定了。

    卢卡发现路易正在仔细地翻阅着那几本古老的法术书时(这可不是说它足够珍贵,而是这些书籍都是在梅林时代,由梅林亲自撰写并且赠送给每一位巫师的,法术极其基本,可以说是如同入门读物一样的东西,一般来说,只要有导师,巫师们几乎用不到它,它多半都是被作为收藏品或是礼物而被束之高阁的他就微笑着提醒道:“事实上,”他说:“玛利小姐正有意为您延请一位有德的导师呢,殿下。”

    路易露出了一个看似惊喜的表情,“是吗?”他高高兴兴地说:“那么我就把这个当做一份小礼物吧。”他将那本法术书随手放在图诺手里。

    在书店里,路易所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个冲动好奇的年轻人应有的样子,他购置了许多看似不需要的书籍,就连一些甚至会被巫师自己视做无稽之谈的传说也买了下来,他说这些读起来就像是很有趣的小说。

    表世界的书籍自从印刷术出现后就不再那么昂贵了,但在巫师这里,大部分书籍都无法印刷,只能手抄,一些还要施放法术,所以它们即便不被人看重,却依然因为工序繁琐而变得价值不菲,一个陌生的巫师,一个外来者如此一掷千金不免引人注目,他在进入银行的时候,就被无数双视线注视着,只是有些赤露,有些隐晦罢了。

    巫师们的兑换所让路易想起的不是表世界的银行,而是法院或是办事处,这里有不下一打的骑着蝎尾狮的巫师巡游,还有阴森的栏杆,上端就如同长矛一般有着尖刺,铁杆上缠绕着毒蛇,栏杆组成了一列列狭窄的通道,只允许一个人笔直地站立,这样的队伍排出很长,大约总有一两百人的样子。

    作为科隆纳公爵,路易当然无需忍受这样的折磨,但在进入贵宾室之前,塔饶有兴致地在兑换钱币的地方观看了一会,也难怪这里这么多人却能鸦雀无声,兑换钱币的地方是一个犹如忏悔室的小房间,只有一个黑森森的洞口,洞口只容许一只手进出,要兑换钱币的巫师将自己的东西塞进去表世界的钱币,然后收回一些里世界的钱币,路易发现它们的兑换比例基本上是一比一,看上去挺公平,但巫师们的钱币含金银量可能还不如表世界钱币的三分之一,这样说吧,路易甚至看到了生锈的银币和金币,这说明什么?他们甚至直接在里面混入了黑铁,他怀疑自己只要拿一块磁铁来就能把这些巫师钱币吸走。

    他也注意观察了那些巫师的神情,有些巫师面露愤懑,而更多的还是麻木,他们能如何呢,私下兑换货币或是买卖都是有罪的,而那些有罪的巫师的下场他们每次进出里表世界都能看到,而且……巫师的法律是有连坐一说的。

    路易在基石城墙上看到孩子和老人的脸就几乎能够猜到了,只有几岁的孩子甚至婴儿又如何能够犯罪?只能说他们的父亲,或是母亲犯下的罪行殃及了这些无辜的存在。

    但科隆纳公爵,或是任何一个有资格进入贵宾室的人,兑换比例是五比一,也就是说,巫师的货币五枚等同于表世界的货币一枚,这可以说是兑换所让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有着不菲的回报,但看卢卡与图诺的平静态度,这大概就是巫师们的金字塔尖所享有的特权。

    卢卡虽然不太明白,但年轻的主人在离开兑换所之后就变得郁郁寡欢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所以他就建议路易说,是否有兴趣去看看角斗场。

    每个年轻人,哪怕是巫师,都会喜欢让他们热血沸腾的角斗场的。

    巫师们的角斗场仿造古罗马皇帝提图斯时期的斗兽场所为,在这里倒没有巫师下场与野兽搏斗,就算有,也是类似于表演性质的,旁边有人防护与监督,环形第次往下收缩的座位就像是一个漏斗,巫师们落座后它就升起到半空中,所以人们是俯瞰下方表演的然后路易等贵人们落座的地方是包厢,它就像是一个个悬挂在空中的果实,高于环形座位,但几乎就在角斗场的上方,所以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比起角斗场,路易更愿意将这里称之为真实版本的怪物大全,从斯芬克斯,到蝎尾狮,再到三头犬,石化蜥蜴,巨鹰等等,这里都能看到,它们在巫师的鞭打与诅咒下变得暴躁易怒虽然其中一些有智慧的生物可以理解巫师们正在逼迫它们相互争斗以取乐,但还是不得不竭尽全力地拼斗撕咬,巫师们也有意识地将有智慧的怪物与只依据本能的怪物放在一起,免得它们协力反抗这种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在一只斯芬克斯可能就是在集市上弄出大动静的那只,它那张金红色的皮毛与缺少的尾尖让路易认出了它被一群赤眼鼠淹没之后,路易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更坏,他正准备召唤卢卡,场上却一片如同巨浪尖啸般的呼声,巫师们推出了新的怪物三只蝎尾狮,对一个狼人,一场紧张血腥的比赛正在打开帷幕。

    路易停顿了一下,就重新坐了下来,从他这里,可以看到那三只蝎尾狮,它们正在他的脚下,皮毛光亮,精神充沛,身上没有伤痕,很显然是第一次入场,过了一会儿,那只狼人才在鞭子的催促下艰难缓慢地走向蝎尾狮,相比起光鲜的蝎尾狮,这只狼人就要难堪多了他浑身赤露,没有一点可以遮掩躯体的盔甲或是布料,头发蓬乱,还有一大块被撕裂的部分,只有暗红色的瘢痕,没有头发,因为他背对着路易,所以路易只能看到他肌肉垒实的后背,粗壮的四肢,而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完好无缺的地方,在上面就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伤痕,而且他的左腿奇怪地歪曲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它也许折断过,然后在痊愈的过程中没能准确地对在一起,所以现在骨头连同肌肉都是畸形的。

    路易注意到角斗场边缘的巫师们正在下注,有小妖精抱着金杯飞来飞去,如果巫师赢了,她们就会将金杯里原先的赌注与赢来的前一起倒在巫师的手里或是袍子里。

    可能愿意押这个狼人的并不多,赛场的庄家迟迟没有拉开固定着三只蝎尾狮的法术项圈,它们不安地咆哮着,爪子抓着地面,尘土飞扬中,人们不断地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多少钱?”,“鼻子”,“来吃肉”,“长袍”,“杂种”,之类的,在表世界人们的传说中,蝎尾狮是只会模仿笛子和喇叭响声的,但事实上,这些野兽的食谱上一样有人类,它们之所以模仿笛子和喇叭,是因为行军与狩猎的人们时常这么吹,一吹就有人聚拢过来,所以它们才会模仿滴滴嘟嘟的声音。

    它们是能够学习人类说话的,就像是现在,它们重复着在捕猎和喂养它们的巫师那儿听来的话。

    足足等了五六分钟,蝎尾狮都已经眼睛通红,爪子也几乎快要折断,地面更是被它们刨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它们脖子上的法术项圈才被猛地打开,它们毫不犹豫地扑向了狼人,狼人狼狈地拖着一条腿,就地一个翻滚,竟然从一只蝎尾狮的爪子下面逃了出去,虽然姿态难看,引起了一阵不满的嘘声,但还是让他得到了一个机会他猛地拽住了一只蝎尾狮的尾巴,一发力把它拉倒,在另外两只蝎尾狮扑过来的时候,把它当作屏障,那两只蝎尾狮的利爪獠牙全都落在了它们的同伴身上,被伤害到的蝎尾狮本能地大叫了一声,反扣就咬住了另一只蝎尾狮的前肢,后者嗥叫了一声,张开尾巴,数十根尖锐的毒刺尽数射在了它的新对手身上。

    巫师们愈发鼓噪起来,他们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疯狂喊叫,在这时候他们和他们鄙视的凡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路易轻轻地旋转了一下座椅,这只狼人让他感到熟悉,但那张脸不但被蓬发的毛发鬓角和胡子遮住了,还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额角到嘴唇,横过鼻梁,让他无从辨认。

    那只狼人现在面对着的只有一只蝎尾狮了,他拱起脊背,对那只蝎尾狮吼叫着,双臂肌肉可怕地鼓起,他的双腿若是没有问题,倒是可以周旋和逃跑,但现在他只能耍弄诡计,或是正面对敌去。

    紧接着,就连图诺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因为这只狼人竟然勇敢地将自己的一只手臂整个儿地刺入了蝎尾狮的喉咙那只蝎尾狮向他扑来的时候,将嘴张大到了极限,他轻而易举地将手臂直插到肩膀,而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了蝎尾狮的下颚,让它无法合拢牙关,咬断他的手臂,他的脚在地面上用力地踩踏着,竟然留下了一个不逊色与蝎尾狮的坑洞他的肩膀在流血,血吸引了另外两只之前还在争斗的蝎尾狮,它们迟疑着停了下来,嗅闻着,这时候狼人终于抓住了,他应该抓住了,因为那只蝎尾狮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它的尾巴抽打着地面,留下无数凹凹凸凸的坑洞,尾巴上的尖刺向着四周飞射,但狼人只是低下了身体,就巧妙地躲了过去他的身体几乎都被蝎尾狮的头颅遮挡住了。

    在另外两只蝎尾狮奔驰而来的时候,狼人绷紧了身体,在惨烈的嘶叫声中不顾一切地后退,他的手臂鲜血淋漓,但他的手确实抓着一颗还在跃动的巨大心脏。

    他将心脏丢向那两只蝎尾狮,一只蝎尾狮停了下来,另一只蝎尾狮继续向他扑来。

    狼人将手臂伸向地面,变成了巨狼,在人类的形态时,一只瘸了的腿会让他行动缓慢,但在巨狼的形态中,一条腿受伤造成的妨害并不大,他跃起的高度甚至超过了蝎尾狮,直接落在了它的身后,在蝎尾狮甩动尾巴的时候,它敏捷而又狡猾地俯身躲过并乘机潜入到它的身后,一口咬住了蝎尾狮的蛋蛋,在鲜血迸散的时候,这只可怜至极的蝎尾狮喊的比那只丢了心脏的蝎尾狮还要凄厉。

    “emmmm……”路易说,不自觉地换了一种坐姿。

第一百一十章 里世界的面纱(5)

    凶狠的狼人竟然在这场不公正的战斗中奇迹般地反败为胜,这让巫师们大发嘘声,与凡人不同,他们挥动双手,投掷出一些小法术,这些法术可能就如同毒刺或是石块,虽然危险性不大,却有力地激发起了最后一只蝎尾狮的野性,它与狼人搅扭在一起,在尘土中翻滚着,挣扎着要去咬住对方的喉咙或是脊椎,只是即便在这种野蛮的搏斗中,狼人居然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反败为胜他从巨狼重新变回人,自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手里握着蝎尾狮的毒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黑的皮肤表明他也中了毒,但那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蝎尾狮才是这根毒刺的最大受害者。

    他扔掉在翻滚中捡起来的毒刺,看向他的“主人”,希望那家伙能够遵守承诺,但巫师只是冷漠地转过身,要求观众们确定胜利者的命运,观众们停顿了一会,就不断将金币或是银币投向角斗场的主人而不是狼人,这也是继承于古罗马人的宣判方式,如果他们要这个狼人活,那么他们就会将钱币投向那个狼人,但如果他们认为这个狼人需要更多的对手,就会将钱币投给角斗场的主人。

    路易感到一阵烦躁,他借助位置的便利,能够看见每一张冷酷或是兴奋的脸,他知道那种感觉,无论是他亲手刺死了费利佩.曼奇尼,还是他在叛逆者的死刑判决书上签字,能够随心所欲地摆弄另一个人的命令实在是一件令人愉快而又容易上瘾的事情,对于此地的巫师也是如此,路易正准备召唤卢卡,但在无意识地与那个狼人对视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看到狼人突然睁大了眼睛,而后突然举起手,做出一个求助的姿势,然后一个名字跳进国王的记忆力。

    此时新的三只蝎尾狮已经被放入角斗场,但路易的包厢骤然打开如果那个角斗士不是狼人,也许他一时间还无法发现,但他是个狼人,也就是说有着灵敏的嗅觉,在屏障打开的那个瞬间,他就嗅到了沉香与没药的气味,他立刻向路易跑来,蝎尾狮紧随其后,但在距离他最近的蝎尾狮扑上来的时候,他也已经纵身一跃,攀住了包厢的平台,爬了上来。

    卢卡与图诺的咒语立即打在了狼人身上,他发出惨叫,皮毛焦黑,但还活着。

    不一会儿,角斗场的主人也赶到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法术失效,而后才发觉包厢是客人自行打开的,之后的事情不必多说,卢卡代科隆纳公爵买下了这只狼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克雷兰。

    克雷兰出现在这里,让路易惊讶,虽然狼人也很惊讶于法国国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他聪明的没有提出哪怕一个问题,但他再次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像是一个人那样地和路易一起坐在一处隐秘的酒馆里时,路易问了:“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克雷兰先生。”

    据他所知,英格兰的国王查理二世的境况不太好,他之前还提出要娶马扎然主教的外甥女结果遭到了拒绝,他在几个国家间流浪,只是除了法国之外,其他王室并无兔死狐悲之感,他们更有意与强悍的护国公克伦威尔处好关系。

    “您也许不知道,”克雷兰说:“克伦威尔死了,陛下。”

    “哦!”这路易真不知道:“愿上帝宽恕那个狂徒,”他说:“这难道与您出现在这里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克雷兰举起杯子,将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不再需要我们了。”

    看来他确实遇到了很多事,“在角斗场还有谁吗?”

    克雷兰露出了一个难堪的神色:“如果可以,陛下,我有十一名同伴。”

    路易点点头,吩咐卢卡去做了:“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您需要狼人吗?陛下?”克雷兰注视着他:“虽然我不知道您怎么会成为了一个巫师,但留在我身边的都是战士,陛下,我们只需要一个栖身之所只要您愿意发发慈悲,我们就是您的。”

    “我不是巫师。”路易说,要说就算是巴黎也有地方留给这些狼人,他可没忘了马扎然主教说过巴黎近郊原本就栖息着一群狼人,只是后来被那些有意谋刺他的外来狼人屠杀殆尽了。

    “您不是?”克雷兰的惊讶并不是伪装出来的,“打开屏障的人难道不是您吗?”

    路易愣了一下,这才想到,当时无论是卢卡还是图诺都不可能私自打开包厢的屏障,他那是也的确急于援救布雷兰。

    “我离开巴黎的时候,您还是个凡人。”布雷兰说:“而我之前还听说您在敦刻尔克遇刺,那么您是突然转化成了巫师吗?您的年龄虽然远远超过了外来巫师转化的普遍年龄,但您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也同样超乎寻常,您若是有一个可信的导师……”狼人环顾四周,嗅闻味道:“我相信您会有的,我听他们称您为殿下,表世界的爵位在里世界是不受承认的,那么也就是说,您在这里也同样身份显赫,那么您的成长会很快的。”

    “但我并未想过要成为一个巫师。”路易没有明白地说出自己是用了血族圣物才得以潜入里世界的,“我也许很快就要回到表世界,您的想法我会考虑我让卢卡为您们安排一个住所,到时候我们再做决定吧。”

    布雷兰虽然不明白路易为何要坚决地否认他的巫师身份,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站起身来,向路易一鞠躬,慢慢地后退着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后,路易抬起了自己的手,他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没有风、奇异的气味或是所谓的发自于身体内部的热量,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是自己击破了屏障,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摆在桌子上的烛台,“火。”他说,但什么都没发生。

    国王不由得一笑,也许是卢卡或是图诺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打开了屏障也说不定,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而就在这是,一点亮光掠过他的眼角,路易慢慢地转过身去。

    整根蜡烛,甚至连同青铜的烛台,都在燃烧。

    路易一回到他的行宫里,就见到了玛利,她一见到国王就情不自禁地眼睛发亮,同时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亲爱的,”她说:“在角斗场的事情我听说了,”她挽起路易的手臂:“就如我想的,你会成为一个非常强大的巫师。”

    “我不明白,”路易说,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我呈现出的力量难道不是借用科隆纳的吗?”

    “所以我才说您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巫师,”玛利兴致勃勃地说道:“真正的科隆纳公爵我也见到过,只能说是平平,角斗场的屏障可不是像他这样的巫师仅凭着情绪波动就能击破的,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您是一片沃土,科隆纳的血只是种子,是您而不是科隆纳让它开出了繁茂的花朵。”

    “而且,”她补充说道:“您还没有经过导师教导和系统的学习呢,等您学成,您会成为一个连曼奇尼家族也无法小觑的巫师。”

    路易没有回答,他侧过头,观察着玛利,自从回到里世界,小女巫如鱼得水,她穿着丝绒的暗红色长袍,平底鞋,身后垂着巨大的兜帽,不断地伸手施放着一些用于玩闹的小法术。

    一群群的小妖精被她发光的指尖吸引过来,又因为她掀起的一阵小飓风东倒西歪,惊叫不止,有些小精灵被飓风搅碎,碎裂的身躯就像是粉末那样在空气中消散,。

    “这是墨尔法老师。”玛利向他介绍说,这位巫师正是玛利为他找来的启蒙者,他是一个留着白色短须的老人,手持法杖,身着黑袍,尖角帽和人们印象中的巫师奇妙的契合。

    他向路易鞠躬,姿态虽然不是那么谄媚,但……他可能是路易在里世界看到的第一个,没有那种古怪的傲慢感的巫师。

    “我想我应该好好的谢谢你,我的好玛利,”路易说:“但我可以和他先谈谈吗?”

    “当然可以,”玛利说:“如果你不喜欢他,我这里还有两个待选。”

    “我想这位先生就足够好了。”路易说。

    在路易的要求下,卢卡送上了茶点就离开了,房间里只留下他和那位陌生的巫师。

    那位巫师先生向路易微微俯首表示敬意,而后挥动法杖,虽然不知道他施放了怎样的法术,但房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了“这是一个屏蔽声音的法术,陛下。”墨尔法说。

    “看来您确实有话对我说。”

    “嗯,我看到维萨里了,”墨尔法说:“我也从玛利这里听说了一些事情,感谢您的仁慈,维萨里……我只能说他过于单纯,太过执拗,无论他是不是巫师,这个弱点都是致命的。”

    “您是维萨里的……”

    “我是玛利和他的老师,我为曼奇尼家族几乎效力了一声,我没有儿子,陛下,没有继承人,本来我以为我能有学生,但没想到……维萨里的父亲并不像他这样,我是说,天真,但瓦罗.维萨里……”他摇头,“我教导他魔药、法术和古文字,但我没能教会他更重要的东西。”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年纪应该不大。”

    “确实如此。”墨尔法说:“年轻,爱情与傲慢,足以蒙住他的眼睛,掩住他的耳朵,混乱他的头脑。”

    “可惜的是现在他依然如此。”路易说:“我不得不说,墨尔法先生,他让我失望。”

    “我明白您的意思,”墨尔法说,“您身边最好还是应该有个更为老成可靠一些的巫师。”

    路易笑了:“您是在毛遂自荐吗?”

    “当然,这可不是一个容易得来的机会,如果在表世界,我甚至不可能被允许走到您身边。”

    “作为一个巫师,您太过妄自菲薄。”

    “里世界能够看清自己的人太少了,陛下,而有自知之明是我最大的长处。”

    “您来到这里,难道不是曼奇尼家族的授意?”

    “他们派遣他们的,我只是顺水推舟。”

    “那么我如何相信您呢?”

    “我为您做事,您只要看结果就行了。”

    “您觉得我会需要您做什么呢?”路易说:“教授魔法?”

    墨尔法微笑着看向国王:“我不觉得您会想要留在里世界,想要成为一个巫师巫师也是国王的臣子,您已经高居鼎座,为何要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您的用词真是尖刻。”路易说:“也许除了您之外,每个巫师都认为能够成为巫师是一件值得万分荣幸与感恩的事情。”

    “就像玛利?”

    “就像玛利。”墨尔法说:“可怜的小姑娘,愚蠢的小姑娘。”

    “那么曼奇尼家族有何想法?”

    “他们畏惧您,陛下。”墨尔法在路易陡然变得严厉的目光下从容地说:“他们野心勃勃,您知道的,在愈发狭隘的里世界,曼奇尼家族庞大的身体就连转弯儿都难了,就算不断地分辟旁支,它也依然满是繁枝杂叶,他们要向外伸展,但又不希望舍弃太多,他们在里世界所有的权势,在表世界一样要有,他们非常急切,您知道的。”

    “问题是他们并不聪明。”墨尔法接着说道:“他们……您看到了,从费利佩到玛利,他们的本性或恶毒或和善,但曼奇尼家族,就和其他大家族一样,在里世界的金字塔尖盘踞了几百年,他们的孩子生来就在众人之上,注定了要有一番成就。”

    这句话让路易阴沉地笑了笑。

    “所以,陛下,”墨尔法说:“他们在发现您是一个性情刚毅,难以摆布的人时他们就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路易垂下眼睛:“马扎然主教不会让他们做出那样的事情。”

    “是的,”墨尔法说:“您的主教先生说的很明白,一旦您出了事情,那么曼奇尼家族的每个人都会被他送到火刑柱上活活烧死。”

    路易想起了费利佩.曼奇尼,“所以他才会如此鲁莽。”

    曼奇尼家族急迫地需要一个能够被他们握在手里的筹码。

    ***

    本章明日加更千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茹公爵菲利普将要面临的抉择

    没有写完,今天放一章防盗,明天上午更替。

    楔子

    马库斯记得自己死了。

    在他的祖父鲁齐乌斯.安奈乌斯.塞内卡悲惨地死去之后的三十天里罗马皇帝尼禄怀疑曾经教育了他五年,为他效力了十年的老人与一起推翻其暴政的阴谋有关,就让自己的百夫长到塞内卡及其家人隐居的村庄里,命令他即刻自裁。马库斯的祖父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命令,在亲人和朋友为他恸哭的时候,他大声地叱喝他的朋友,说:“你们的哲学呢?你们的处变不惊呢?”他最后拥抱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马库斯的祖母保丽娜,在保丽娜意图与他一起前往冥界的时候,他没有拒绝,而是说:“我们死的同样坚强,但你的死比我更高贵。”

    可惜的是尼禄的百夫长拒绝了这一要求,于是鲁齐乌斯就先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但他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人了,他的血几乎已经干涸,流不出来,他的朋友又帮助他割开了膝盖后方与脚腕的血管,但血还是流的很慢。鲁齐乌斯不得已向一个做医生的朋友要求了一杯毒芹汁,也就是先哲苏格拉底用来选择结束生命的那种,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呼吸变得万分困难,却还是没有死,最后人们只得把他搬运到蒸汽浴室里,关紧门窗,直到他活活地窒息而死。

    皇帝的百夫长阻止了保丽娜追随鲁齐乌斯而死,但这并不是皇帝的仁慈,他的恶毒心肠与懦弱性情注定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他不利的人。在鲁齐乌斯死后,他的子嗣,亲眷与朋友也被囚禁和监视了起来,作为鲁齐乌斯最心爱的孙子,马库斯是最先死去的一些人中的一个。

    他记得前来处刑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他的面孔稚气未脱,看见他马库斯就想起来他的弟弟,他恳求士兵让他看看外面的阳光,他已经在黑暗的地窖里被囚禁了二十多天,士兵在迟疑了一会后答应了,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马库斯想过反抗和逃走,但最后他还是任凭士兵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夏末秋初时分那过于耀眼的金光。

    马库斯是在祖父的卧榻上惊醒的,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打翻了一侧的烛台,以及陶制的命运三女神雕像,命运三女神中最小的诺那顿时从脖子的地方折断成两半,这是鲁齐乌斯最喜欢的一尊雕像,如果是平常的时候,马库斯一定会先去找自己的母亲,让她设法帮着自己遮掩,但这时候,马库斯心中所想的全都是他的祖父鲁齐乌斯。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祖父常在的办公厅,一路上他苍白的面容与疯狂的眼睛让许多人不由得惊呼出声,熟悉的面孔不断地在马库斯的面前掠过,但就是找不到他最渴望的那张鲁齐乌斯不在办公厅里,只有他的一个获释奴希腊人泰勒斯正忙于整理文书,他见了马库斯这样,也不免吃了一惊,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马库斯又如同旋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他已经回想起来了这是怎样的一天。

    鲁齐乌斯的住宅与许多重臣贵胄一般,是位于罗马中心区域的独立多室宅邸,人们称之为多慕斯,它在很多年后演化为英语单词home,也就是家的意思。进门可见前庭,前庭两侧是用作出租或是自用的商铺,穿过前庭就是宽敞的中庭,中庭正中上方留空,下方是用以迎接雨水的蓄水池一般而言,在暴雨之后,这方水池可供这家人家数周之用,环绕着中庭的是祭坛,卧室,晚宴厅与会客厅,刚才马库斯就是从中庭右侧的卧室惊醒,踏着黑白相间的马赛克地面跑向位于多慕斯后端的办公厅,办公厅由许多个房间组成,房间外是一根根柱子支撑起的长廊,它们将庭院与房间间隔开来。

    这是鲁齐乌斯难得不在办公厅的一天,他正在庭院里,弯着腰,监督几个工匠在晚宴厅的墙壁上作画,鲁齐乌斯没有选择这时人们常用的花鸟、静物或是肖像,而是选用了他被流放到科西嘉岛时看到的风景,那是一片辽阔浩瀚的海洋,海豚追随着船只,海鸟盘旋在上空,碧色的岛屿就像是镶嵌在海面上的宝石。

    马库斯记得这幅壁画,这幅壁画是为了鲁齐乌斯为了迎接马库斯二十岁的诞生日而特意命人重做的。那是建城后800年,尼禄.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日耳曼尼库斯的养父,克劳狄乌斯皇帝已于前一年中毒而死,作为他的女婿与继子,尼禄继承了他的位置就在这幅壁画完成后不久,克劳狄乌斯的亲生儿子布里塔尼库斯就在一场晚宴上被尼禄毒死,因为尼禄的母亲恐吓自己的儿子说,如果他不听话,她就会改立布里塔尼库斯为罗马皇帝,或许这只是一个妇人的虚言恫吓,但对于尼禄来说,这可以说是击中了他心中最为脆弱的部分,他的回击又迅速又凶猛。

    那场晚宴马库斯也列席了,他记得他们首先喝了非常咸的汤,咸到让人怀疑是否有人要借此谋杀尼禄,不可避免地,他们在之后都要了水,泉水本身就很冷,又加了冰块,他们除了感觉有点不舒服外也没什么,只有布里塔尼库斯倒了下去,他痛苦地按着喉咙,伸出手向他们寻求帮助,但他们身后的侍卫立刻都抽出短剑来,马库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布里塔尼库斯被几个奴隶抬走,皇帝宣称布里塔尼库斯是犯了癫痫,马库斯不知道什么样的癫痫看上去就像是中了毒布里塔尼库斯第二天就死了。

    “马库斯?”鲁齐乌斯见到他的时候很吃惊:“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还没有穿好衣服?你忘记今天我要带你去第比留宫去觐见皇帝?”

    马库斯这才注意到鲁齐乌斯虽然在关心壁画的进度,但距离墙壁很远,免得颜料与灰尘污染了自己的衣服,他穿着一件细麻的丘尼卡(一种无领套头长衫),罩着一件希腊斗篷,他的镶边托加要在出门前才会换上,马库斯的白托加也是如此,但他现在甚至没有换上丘尼卡,而是赤裸着上身,腰里缠着一块棉布,难怪他刚才跑出房间的时候,听到女性们发出一阵阵的惊叫声。

    一听到皇帝,或是尼禄的名字,马库斯的怒火就难以按捺,他握紧了双拳,低头道:“抱歉,祖父,我马上去换。”

    鲁齐乌斯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孙子的异常,他和马库斯一起前往巴拉丁山的时候,就让他和自己坐在一个抬轿上,“怎么了,我的孙子,”他问道:“你为何精神恍惚,神情悲恸,是什么伤害了你?让你如此绝望?”

    马库斯抬起头,他几乎想将心中的话语向自己最为敬爱的祖父倾倒而出,但就在他开启嘴唇的那一刻,一个可怕的想法攫住了他他的祖父或有可能认为他得了疯病,于是他只是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噩梦?”鲁齐乌斯不由得皱眉,如果马库斯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作为皇帝的老师,他能够在皇帝面前因为马库斯的缺席而求得他的谅解,但一个噩梦?

    “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一头嗜血的怪物在熊熊烈火中吞食了整个罗马,马库斯在心里说,“我忘记了。”他说。

    鲁齐乌斯犹豫了一会,这是马库斯第一次谒见皇帝,皇帝与马库斯同龄,如果可能,他希望马库斯成为尼禄的同伴或是护卫,年轻人缔结的友谊比年长者谋划的盟约更为坚固可靠,他在年轻的时候因为疾病而不得不荒废了近二十年,在他的学生成为皇帝的时候,他却已经老了,相比起愚钝的儿子,马库斯才是他的继承人。

    “如果你还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但这句话还没说出来,马库斯就马上打断了祖父的话。

    “不,”他说:“祖父,我很想,很想,很想见到皇帝!”

    罗马的宫殿群一共有三处,罗马中心的巴拉丁山上的宫殿群,罗马城东面的阿德良离宫,还有罗马旧都斯普利特的戴克里先行宫。尼禄不喜欢这其中的任何一座,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些宫殿完全无法与他的伟大相衬,他一直想要拓建罗马城中心的宫殿群,却因宫殿附近的平民住宅太过密集而无法成功,十四年后的罗马大火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在数以千计的人前往冥界,数以万计的人流离失所之后,他在一片废墟上建起了他的“金宫”,从凯里安丘岗延伸到奥古斯丁广场,从帕拉廷到米岑纳特园林的建筑群中到处可见青铜的雕像,喷泉,人工的河流,湖泊,大理石的穹顶与黄金的镶嵌物……当时就有人嘲讽地说,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的罗马公民?

    离开罗马。

    一路上,马库斯的头脑一片混乱,是什么让他重新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几乎可以挽回一切的时候,他握着祖父的手,心中颤抖不已,这时候,尼禄还未暴露暴虐的本性,从表面上看,他就是一个温和而有点懦弱的大孩子,为了表示尊重,像是这样的宴会,鲁齐乌斯的卧榻距离皇帝的卧榻并不远,他完全可以手持着切割肉块的匕首,一刀刺入尼禄的心口,那么之后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个想法激动着他的心,年轻的马库斯甚至有点目眩神迷起来,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抵达第比留宫的,这座宫殿不如另外两座宫殿来的华美,尼禄很少选择这里,至少马库斯对这里十分陌生,他和父亲在奴隶的服侍下清洗了双脚,换了舒适的袍子,来到晚宴厅,另外两位客人到来的比他们更早,他们分别是帕拉斯(他也曾为尼禄的养父工作),近卫长官赛克斯图斯.布鲁斯,他们身边还带着几个少年,年纪与马库斯相似,马库斯一下子就辨认出其中的几个,他们后来和自己一起成为了尼禄的玩伴,他们曾经在一起学习,一起游泳,一起骑马,一起在黑夜的罗马城中游荡,一起……做一些坏事,像是盗窃、斗殴,与女人们谈情说爱,那时候,他们年少张狂,甚至没有意味到自己正在犯罪,不,应该说,从那个时候,尼禄就在微笑中看着他们不自觉的堕落。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马库斯仍然记得在翻阅与自己相关的卷宗时,祖父又悲伤又绝望的神情,这个高尚而又可怜的老人,他没能得到一个好学生,也没能得到一个好孙子。

    皇太后小阿格里皮娜先于皇帝到来,马库斯抬起头,人们传说尼禄因为其母过多地干预国事而杀了她,还有的就是她曾经与尼禄有着超越母子之外的亲密关系,这两者都是对的,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或许是因为马库斯注视着她的时间太长了,小阿格里皮娜马上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她不但不以为忤,还向少年优美地眨了眨眼睛。即便知道小阿格里皮娜就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马库斯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着普通女性无法企及的美貌,这种美貌几乎会令一个健康的人活活窒息而死她今年已经即将四十岁,正是一朵盛放到了极致的玫瑰,所有的颜色与芳香都沉淀了下来,让她如同一杯储存了很久的美酒,嗅之欲醉。

    小阿格里皮娜只是来看看这些即将成为皇帝朋友的年轻人的,她没有在餐室里停留太久,在她走出去的时候,近卫长官塞克斯图斯紧跟着走了出去,马库斯看见了,立刻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他看见皇太后在一丛玫瑰前与自己的情人旁若无人地接了一个吻,然后微风同时送来了玫瑰的气息与凌乱的只字片语马库斯只听见了两个关键词,皇帝和布里塔尼库斯。

    布里塔尼库斯正是克劳狄乌斯的亲生子,罗马真正的皇帝,只是他本应有的权力在小阿格里皮娜引诱克劳狄乌斯将尼禄立为继承人的时候就被夺走了,即便如此,小阿格里皮娜与尼禄仍然不免将布里塔尼视为最危险的敌人,布里塔尼库斯死去之后,人们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这难道不是早就应该发生的事情吗?他们这样说。

    马库斯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难道布里塔尼库斯的死亡竟然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提前了吗?或者这就是神明给予他的任务?如果他能够设法救下布里塔尼库斯,抑是刺杀尼禄,罗马的将来是否可以因此改变?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誓婚约的漏洞

    抱歉啊,本章没有写完,放一章防盗,明日上午替换。

    在墨尔法领命而去,为国王寻找那位朋友的时候,国王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将梵卓小猫放在书桌上,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我想知道,”路易说:“按照你们的话,血杯在使用之后,我有一段时间能够使用科隆纳的力量,但玛利和墨尔法又说,我的力量来自于本身而非科隆纳,这两种说法,那一种是正确的呢?”

    “如果要说正确那,”梵卓小猫说:“都正确,血杯的血是……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根燃烧着的火种,如果它被放在没有燃料的地方,那么它只能燃烧自己,烧完了就没了,但如果它被放在了有燃料的地方,那么它就会一直燃烧下去,甚至比原先更剧烈,更浩大。”

    “那么我现在已经是巫师了?”

    “也不尽然,”梵卓小猫抬起爪子擦了擦脸:“你确实有着极其出众的天赋,但你的天赋,我只能说,就像你的灵魂和心智那样,被强大的自制力控制着比起成为一个强大的巫师,你有更大的野心。火种确实可以点燃燃料,但你的天赋就如同沉积百年的沼木,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引燃的想想,之前你如此使用魔法,是不是都需要极其专心致意并且有着强烈的冲动?”

    马库斯记得自己死了。

    在他的祖父鲁齐乌斯.安奈乌斯.塞内卡悲惨地死去之后的三十天里罗马皇帝尼禄怀疑曾经教育了他五年,为他效力了十年的老人与一起推翻其暴政的阴谋有关,就让自己的百夫长到塞内卡及其家人隐居的村庄里,命令他即刻自裁。马库斯的祖父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命令,在亲人和朋友为他恸哭的时候,他大声地叱喝他的朋友,说:“你们的哲学呢?你们的处变不惊呢?”他最后拥抱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马库斯的祖母保丽娜,在保丽娜意图与他一起前往冥界的时候,他没有拒绝,而是说:“我们死的同样坚强,但你的死比我更高贵。”

    可惜的是尼禄的百夫长拒绝了这一要求,于是鲁齐乌斯就先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但他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人了,他的血几乎已经干涸,流不出来,他的朋友又帮助他割开了膝盖后方与脚腕的血管,但血还是流的很慢。鲁齐乌斯不得已向一个做医生的朋友要求了一杯毒芹汁,也就是先哲苏格拉底用来选择结束生命的那种,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呼吸变得万分困难,却还是没有死,最后人们只得把他搬运到蒸汽浴室里,关紧门窗,直到他活活地窒息而死。

    皇帝的百夫长阻止了保丽娜追随鲁齐乌斯而死,但这并不是皇帝的仁慈,他的恶毒心肠与懦弱性情注定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他不利的人。在鲁齐乌斯死后,他的子嗣,亲眷与朋友也被囚禁和监视了起来,作为鲁齐乌斯最心爱的孙子,马库斯是最先死去的一些人中的一个。

    他记得前来处刑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他的面孔稚气未脱,看见他马库斯就想起来他的弟弟,他恳求士兵让他看看外面的阳光,他已经在黑暗的地窖里被囚禁了二十多天,士兵在迟疑了一会后答应了,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马库斯想过反抗和逃走,但最后他还是任凭士兵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夏末秋初时分那过于耀眼的金光。

    马库斯是在祖父的卧榻上惊醒的,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打翻了一侧的烛台,以及陶制的命运三女神雕像,命运三女神中最小的诺那顿时从脖子的地方折断成两半,这是鲁齐乌斯最喜欢的一尊雕像,如果是平常的时候,马库斯一定会先去找自己的母亲,让她设法帮着自己遮掩,但这时候,马库斯心中所想的全都是他的祖父鲁齐乌斯。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祖父常在的办公厅,一路上他苍白的面容与疯狂的眼睛让许多人不由得惊呼出声,熟悉的面孔不断地在马库斯的面前掠过,但就是找不到他最渴望的那张鲁齐乌斯不在办公厅里,只有他的一个获释奴希腊人泰勒斯正忙于整理文书,他见了马库斯这样,也不免吃了一惊,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马库斯又如同旋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他已经回想起来了这是怎样的一天。

    鲁齐乌斯的住宅与许多重臣贵胄一般,是位于罗马中心区域的独立多室宅邸,人们称之为多慕斯,它在很多年后演化为英语单词home,也就是家的意思。进门可见前庭,前庭两侧是用作出租或是自用的商铺,穿过前庭就是宽敞的中庭,中庭正中上方留空,下方是用以迎接雨水的蓄水池一般而言,在暴雨之后,这方水池可供这家人家数周之用,环绕着中庭的是祭坛,卧室,晚宴厅与会客厅,刚才马库斯就是从中庭右侧的卧室惊醒,踏着黑白相间的马赛克地面跑向位于多慕斯后端的办公厅,办公厅由许多个房间组成,房间外是一根根柱子支撑起的长廊,它们将庭院与房间间隔开来。

    这是鲁齐乌斯难得不在办公厅的一天,他正在庭院里,弯着腰,监督几个工匠在晚宴厅的墙壁上作画,鲁齐乌斯没有选择这时人们常用的花鸟、静物或是肖像,而是选用了他被流放到科西嘉岛时看到的风景,那是一片辽阔浩瀚的海洋,海豚追随着船只,海鸟盘旋在上空,碧色的岛屿就像是镶嵌在海面上的宝石。

    马库斯记得这幅壁画,这幅壁画是为了鲁齐乌斯为了迎接马库斯二十岁的诞生日而特意命人重做的。那是建城后800年,尼禄.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日耳曼尼库斯的养父,克劳狄乌斯皇帝已于前一年中毒而死,作为他的女婿与继子,尼禄继承了他的位置就在这幅壁画完成后不久,克劳狄乌斯的亲生儿子布里塔尼库斯就在一场晚宴上被尼禄毒死,因为尼禄的母亲恐吓自己的儿子说,如果他不听话,她就会改立布里塔尼库斯为罗马皇帝,或许这只是一个妇人的虚言恫吓,但对于尼禄来说,这可以说是击中了他心中最为脆弱的部分,他的回击又迅速又凶猛。

    那场晚宴马库斯也列席了,他记得他们首先喝了非常咸的汤,咸到让人怀疑是否有人要借此谋杀尼禄,不可避免地,他们在之后都要了水,泉水本身就很冷,又加了冰块,他们除了感觉有点不舒服外也没什么,只有布里塔尼库斯倒了下去,他痛苦地按着喉咙,伸出手向他们寻求帮助,但他们身后的侍卫立刻都抽出短剑来,马库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布里塔尼库斯被几个奴隶抬走,皇帝宣称布里塔尼库斯是犯了癫痫,马库斯不知道什么样的癫痫看上去就像是中了毒布里塔尼库斯第二天就死了。

    “马库斯?”鲁齐乌斯见到他的时候很吃惊:“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还没有穿好衣服?你忘记今天我要带你去第比留宫去觐见皇帝?”

    马库斯这才注意到鲁齐乌斯虽然在关心壁画的进度,但距离墙壁很远,免得颜料与灰尘污染了自己的衣服,他穿着一件细麻的丘尼卡(一种无领套头长衫),罩着一件希腊斗篷,他的镶边托加要在出门前才会换上,马库斯的白托加也是如此,但他现在甚至没有换上丘尼卡,而是赤裸着上身,腰里缠着一块棉布,难怪他刚才跑出房间的时候,听到女性们发出一阵阵的惊叫声。

    一听到皇帝,或是尼禄的名字,马库斯的怒火就难以按捺,他握紧了双拳,低头道:“抱歉,祖父,我马上去换。”

    鲁齐乌斯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孙子的异常,他和马库斯一起前往巴拉丁山的时候,就让他和自己坐在一个抬轿上,“怎么了,我的孙子,”他问道:“你为何精神恍惚,神情悲恸,是什么伤害了你?让你如此绝望?”

    马库斯抬起头,他几乎想将心中的话语向自己最为敬爱的祖父倾倒而出,但就在他开启嘴唇的那一刻,一个可怕的想法攫住了他他的祖父或有可能认为他得了疯病,于是他只是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噩梦?”鲁齐乌斯不由得皱眉,如果马库斯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作为皇帝的老师,他能够在皇帝面前因为马库斯的缺席而求得他的谅解,但一个噩梦?

    “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一头嗜血的怪物在熊熊烈火中吞食了整个罗马,马库斯在心里说,“我忘记了。”他说。

    鲁齐乌斯犹豫了一会,这是马库斯第一次谒见皇帝,皇帝与马库斯同龄,如果可能,他希望马库斯成为尼禄的同伴或是护卫,年轻人缔结的友谊比年长者谋划的盟约更为坚固可靠,他在年轻的时候因为疾病而不得不荒废了近二十年,在他的学生成为皇帝的时候,他却已经老了,相比起愚钝的儿子,马库斯才是他的继承人。

    “如果你还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但这句话还没说出来,马库斯就马上打断了祖父的话。

    “不,”他说:“祖父,我很想,很想,很想见到皇帝!”

    罗马的宫殿群一共有三处,罗马中心的巴拉丁山上的宫殿群,罗马城东面的阿德良离宫,还有罗马旧都斯普利特的戴克里先行宫。尼禄不喜欢这其中的任何一座,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些宫殿完全无法与他的伟大相衬,他一直想要拓建罗马城中心的宫殿群,却因宫殿附近的平民住宅太过密集而无法成功,十四年后的罗马大火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在数以千计的人前往冥界,数以万计的人流离失所之后,他在一片废墟上建起了他的“金宫”,从凯里安丘岗延伸到奥古斯丁广场,从帕拉廷到米岑纳特园林的建筑群中到处可见青铜的雕像,喷泉,人工的河流,湖泊,大理石的穹顶与黄金的镶嵌物……当时就有人嘲讽地说,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的罗马公民?

    离开罗马。

    一路上,马库斯的头脑一片混乱,是什么让他重新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几乎可以挽回一切的时候,他握着祖父的手,心中颤抖不已,这时候,尼禄还未暴露暴虐的本性,从表面上看,他就是一个温和而有点懦弱的大孩子,为了表示尊重,像是这样的宴会,鲁齐乌斯的卧榻距离皇帝的卧榻并不远,他完全可以手持着切割肉块的匕首,一刀刺入尼禄的心口,那么之后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个想法激动着他的心,年轻的马库斯甚至有点目眩神迷起来,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抵达第比留宫的,这座宫殿不如另外两座宫殿来的华美,尼禄很少选择这里,至少马库斯对这里十分陌生,他和父亲在奴隶的服侍下清洗了双脚,换了舒适的袍子,来到晚宴厅,另外两位客人到来的比他们更早,他们分别是帕拉斯(他也曾为尼禄的养父工作),近卫长官赛克斯图斯.布鲁斯,他们身边还带着几个少年,年纪与马库斯相似,马库斯一下子就辨认出其中的几个,他们后来和自己一起成为了尼禄的玩伴,他们曾经在一起学习,一起游泳,一起骑马,一起在黑夜的罗马城中游荡,一起……做一些坏事,像是盗窃、斗殴,与女人们谈情说爱,那时候,他们年少张狂,甚至没有意味到自己正在犯罪,不,应该说,从那个时候,尼禄就在微笑中看着他们不自觉的堕落。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马库斯仍然记得在翻阅与自己相关的卷宗时,祖父又悲伤又绝望的神情,这个高尚而又可怜的老人,他没能得到一个好学生,也没能得到一个好孙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巫师的婚礼

    今天还是,明天上午更替……抱歉啦。

    “马库斯?”鲁齐乌斯见到他的时候很吃惊:“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还没有穿好衣服?你忘记今天我要带你去第比留宫去觐见皇帝?”

    马库斯这才注意到鲁齐乌斯虽然在关心壁画的进度,但距离墙壁很远,免得颜料与灰尘污染了自己的衣服,他穿着一件细麻的丘尼卡(一种无领套头长衫),罩着一件希腊斗篷,他的镶边托加要在出门前才会换上,马库斯的白托加也是如此,但他现在甚至没有换上丘尼卡,而是赤裸着上身,腰里缠着一块棉布,难怪他刚才跑出房间的时候,听到女性们发出一阵阵的惊叫声。

    一听到皇帝,或是尼禄的名字,马库斯的怒火就难以按捺,他握紧了双拳,低头道:“抱歉,祖父,我马上去换。”

    鲁齐乌斯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孙子的异常,他和马库斯一起前往巴拉丁山的时候,就让他和自己坐在一个抬轿上,“怎么了,我的孙子,”他问道:“你为何精神恍惚,神情悲恸,是什么伤害了你?让你如此绝望?”

    马库斯抬起头,他几乎想将心中的话语向自己最为敬爱的祖父倾倒而出,但就在他开启嘴唇的那一刻,一个可怕的想法攫住了他他的祖父或有可能认为他得了疯病,于是他只是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噩梦?”鲁齐乌斯不由得皱眉,如果马库斯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作为皇帝的老师,他能够在皇帝面前因为马库斯的缺席而求得他的谅解,但一个噩梦?

    “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一头嗜血的怪物在熊熊烈火中吞食了整个罗马,马库斯在心里说,“我忘记了。”他说。

    鲁齐乌斯犹豫了一会,这是马库斯第一次谒见皇帝,皇帝与马库斯同龄,如果可能,他希望马库斯成为尼禄的同伴或是护卫,年轻人缔结的友谊比年长者谋划的盟约更为坚固可靠,他在年轻的时候因为疾病而不得不荒废了近二十年,在他的学生成为皇帝的时候,他却已经老了,相比起愚钝的儿子,马库斯才是他的继承人。

    “如果你还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但这句话还没说出来,马库斯就马上打断了祖父的话。

    “不,”他说:“祖父,我很想,很想,很想见到皇帝!”

    罗马的宫殿群一共有三处,罗马中心的巴拉丁山上的宫殿群,罗马城东面的阿德良离宫,还有罗马旧都斯普利特的戴克里先行宫。尼禄不喜欢这其中的任何一座,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些宫殿完全无法与他的伟大相衬,他一直想要拓建罗马城中心的宫殿群,却因宫殿附近的平民住宅太过密集而无法成功,十四年后的罗马大火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在数以千计的人前往冥界,数以万计的人流离失所之后,他在一片废墟上建起了他的“金宫”,从凯里安丘岗延伸到奥古斯丁广场,从帕拉廷到米岑纳特园林的建筑群中到处可见青铜的雕像,喷泉,人工的河流,湖泊,大理石的穹顶与黄金的镶嵌物……当时就有人嘲讽地说,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的罗马公民?

    离开罗马。

    一路上,马库斯的头脑一片混乱,是什么让他重新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几乎可以挽回一切的时候,他握着祖父的手,心中颤抖不已,这时候,尼禄还未暴露暴虐的本性,从表面上看,他就是一个温和而有点懦弱的大孩子,为了表示尊重,像是这样的宴会,鲁齐乌斯的卧榻距离皇帝的卧榻并不远,他完全可以手持着切割肉块的匕首,一刀刺入尼禄的心口,那么之后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个想法激动着他的心,年轻的马库斯甚至有点目眩神迷起来,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抵达第比留宫的,这座宫殿不如另外两座宫殿来的华美,尼禄很少选择这里,至少马库斯对这里十分陌生,他和父亲在奴隶的服侍下清洗了双脚,换了舒适的袍子,来到晚宴厅,另外两位客人到来的比他们更早,他们分别是帕拉斯(他也曾为尼禄的养父工作),近卫长官赛克斯图斯.布鲁斯,他们身边还带着几个少年,年纪与马库斯相似,马库斯一下子就辨认出其中的几个,他们后来和自己一起成为了尼禄的玩伴,他们曾经在一起学习,一起游泳,一起骑马,一起在黑夜的罗马城中游荡,一起……做一些坏事,像是盗窃、斗殴,与女人们谈情说爱,那时候,他们年少张狂,甚至没有意味到自己正在犯罪,不,应该说,从那个时候,尼禄就在微笑中看着他们不自觉的堕落。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马库斯仍然记得在翻阅与自己相关的卷宗时,祖父又悲伤又绝望的神情,这个高尚而又可怜的老人,他没能得到一个好学生,也没能得到一个好孙子。

    皇太后小阿格里皮娜先于皇帝到来,马库斯抬起头,人们传说尼禄因为其母过多地干预国事而杀了她,还有的就是她曾经与尼禄有着超越母子之外的亲密关系,这两者都是对的,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或许是因为马库斯注视着她的时间太长了,小阿格里皮娜马上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她不但不以为忤,还向少年优美地眨了眨眼睛。即便知道小阿格里皮娜就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马库斯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着普通女性无法企及的美貌,这种美貌几乎会令一个健康的人活活窒息而死她今年已经即将四十岁,正是一朵盛放到了极致的玫瑰,所有的颜色与芳香都沉淀了下来,让她如同一杯储存了很久的美酒,嗅之欲醉。

    小阿格里皮娜只是来看看这些即将成为皇帝朋友的年轻人的,她没有在餐室里停留太久,在她走出去的时候,近卫长官塞克斯图斯紧跟着走了出去,马库斯看见了,立刻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他看见皇太后在一丛玫瑰前与自己的情人旁若无人地接了一个吻,然后微风同时送来了玫瑰的气息与凌乱的只字片语马库斯只听见了两个关键词,皇帝和布里塔尼库斯。

    布里塔尼库斯正是克劳狄乌斯的亲生子,罗马真正的皇帝,只是他本应有的权力在小阿格里皮娜引诱克劳狄乌斯将尼禄立为继承人的时候就被夺走了,即便如此,小阿格里皮娜与尼禄仍然不免将布里塔尼视为最危险的敌人,布里塔尼库斯死去之后,人们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这难道不是早就应该发生的事情吗?他们这样说。

    马库斯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难道布里塔尼库斯的死亡竟然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提前了吗?或者这就是神明给予他的任务?如果他能够设法救下布里塔尼库斯,抑是刺杀尼禄,罗马的将来是否可以因此改变?

    “对了,”鲁齐乌斯突然俯身在孙子的耳边轻声道:“等会皇帝来了,千万别说他和皇太后容颜相似。”

    马库斯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他奇怪地看向自己的祖父,是什么让他这么认为,尼禄虽然是美艳的小阿格里皮娜之子,但他是一个相貌平庸的人,额头扁,下巴短,鼻子大,皮肤粗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经常臆想自己俊美如同阿波罗,娇媚如同维纳斯的完美之人,以为人人都渴望得到他的青睐。

    “为什么?”他同样低声问道。

    鲁齐乌斯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但这是他的疏忽:“因为他并不喜欢小阿格里皮娜的脸。”

    就在这个时候,罗马的皇帝已经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在向他行礼,马库斯也不例外,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却感到了十二万分的迷惑,那是谁?坐在主位上(按理说,坐在主位应当是最尊贵的客人,但皇帝终究是不同的)的应该就是尼禄,马库斯甚至辨认出了跟随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年正是布里塔尼库斯,但尼禄……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尼禄!

    那是一个身形纤细,如同少女一般的年轻男子,他有着一张与小阿格里皮娜极其相似的脸,神情严肃,但在看到鲁齐乌斯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变得稍微温和了一点,“请坐吧,诸位。”他说:“只是一个如同家庭般的聚会,请不要过于拘礼。”那是马库斯从来不曾听见的语调,低沉而又温和,充满情感,与尼禄粗鲁嘶哑犹如野兽嚎叫的声音完全不同,如果尼禄有这样的好声音,那么他不必依仗着皇帝的权势,金子的诱惑,也能在歌唱或是戏剧表演中轻易夺得桂冠。

    带给马库斯陌生感的不仅仅是他的面容和声音,他的衣着称不上奢华,饰品也很简单,摆放在他和众人面前的食物,酒,甜水也是量少而精致,而且多半以水果和蔬菜为主,值得称道的是海中的贝壳与鱼类十分新鲜,肉类虽然少但都非常地酥烂可口,马库斯一心记挂的汤有两种,豌豆汤和鱼汤,无论哪一种都一点也不咸,清淡适口。而且整场筵席中,尼禄都没有饮用过葡萄酒,只喝加热后冷却的泉水。

    不过最让马库斯意外的是,布里塔尼显然十分地敬爱与依赖他名义上的兄长,一直紧紧地靠着他,而尼禄也竟然纵容地允许他和自己共享一张餐榻,和自己在一个杯子里喝水,在一个盘子里吃东西。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在回去的路上鲁齐乌斯说:“为了避免小阿格里皮娜毒死布里塔尼,尼禄在克劳狄乌斯死前就开始与布里塔尼共享食物了,”说到这里,这位长者意味不明地微笑了一下:“你注意到皇帝只喝泉水,食物都很清淡,趋向原味,除了盐之外很少加香料了吗?因为他中过毒,不知道是小阿格里皮娜的失误还是有人有意让他和布里塔尼库斯共赴冥界……那次中毒几乎夺走了他的性命,从那之后,他的身体就变得非常虚弱,寒冷与炎热,疲劳与激动都会让他生病,不能骑马,不能长途跋涉,不能吃得太丰盛,太油腻,酒也不行……还有……”鲁齐乌斯低声说道:“不可纵欲……”他本不想让孙子知道这些,但如果孙子贸贸然地将皇帝拉去了妓院就糟了。

    “那他一定少了很多乐趣。”马库斯喃喃道。

    而在凡人无法触及到的帕尔卡宫,命运三女神在天上的住所,最小的诺那微微一笑,从地上捡拾起被长姐墨尔塔剪断的命运之线,重新缠绕在自己的纺锤上,坐在两者中间的德克玛立刻伸手接过不断延伸出来的线头,与唯一一根不是来自于诺那纺锤的命运之线缠绕在一起。

    而就在德克玛轻轻拨弄丝线,将变化无常的吉凶祸福赐予它们的时候,诺那已经再一次捡起了一根曾被墨尔塔剪断的命运之线。

    以那根帕尔卡们也无法掌控的命运之线为中心,那些被无情剪断,又被连接起来的银亮丝线不断地被缠绕在一起,它们相互纠缠着,旋转着,震颤着,最终投入黑暗的冥河。

    公正而心思缜密的墨尔塔也被这样的景象震撼到不能自已,直到她举起了手里的剪子……

    “诺那!你让多少人回去了?!”

    “啊!!!”

    提要:

    成为尼禄.克劳乌狄斯或许没什么,尤其是他还年轻,刚刚成为罗马皇帝,人们期待着能有一个好的统治者,罗马元老院们也需要一个温和的合伙人,这个庞大帝国的基础虽然陈旧却还坚实,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

    问题是……有许多人,对他,哦,不,应该是那个暴君尼禄.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日耳曼尼库斯露出了无比熟悉的眼神……

    这就有点太不友好了。

    不,毒药不要。

    匕首也免了。

    纵火是大罪,我亲爱的朋友。

    可以……相信我吗?

    可以……交付你们的忠诚吗?

    可以……看着我,看着罗马吗?

    ……

    爱情……就不必了,是的,这个就不必了。

    还有,神灵的眷顾……万分荣幸,不胜感激……但您不妨看看,可能有比我更好的选择呢?

    ……

    好吧,结局或许不尽如人意,但也不会更坏了。

    罗马万岁!

    尼禄.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日耳曼尼库斯万岁!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科隆纳公爵夫人

    今天先发一章防盗,电脑坏了,明早提去修,不是大问题我就争取在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更替,要是有问题,我去网吧更新就要慢点,晚间八点前再更替,抱歉啦。

    中世纪的铠甲体现了无休止的战争。很多画作中亚瑟王全身顶盔置甲,威武非常。实际上,直到1550年前后欧洲才出现全身防护的铠甲。亚瑟王是反抗罗马统治的斗士,约为公元6世纪的人物。威尔士人所称的巨龙之王尤瑟,不列颠之夫也是他了。在那时充其量穿的是皮甲,或者环状甲。链甲和胸甲其时连罗马人都没有,哪里轮得到哈德良长墙外放羊的蛮族。据典籍记载,529那年天呈异相,彗星袭月,火山隆隆,黑暗时代随着亚瑟的死而开始。早期的铠甲由主妇制作,硝制过的皮革为底,棉织材料为里。除非不得已,没人愿意平时穿着铠甲,因其夏热冬凉,极不舒适。

    皮甲:制作较简单,将兽皮晾干,上油锅煮;再晾干,揉软,缝纫即成。基本不具备防护力,穿着难受,容易擦破皮肤,多数装备弓箭手与工兵。

    环状甲:将数圈铁箍套在皮甲外,即是环状甲。一定程度上可防备刀剑的砍劈,但当胸溯来就无能为力,亦不可当弓箭与矛刺甲块钉在皮革上,可以防护从上方及前方来的打击,如果穿过板甲的接缝或从下方捅刺还是可以造成伤害。欧洲很少,所常见的是日本,足轻骑兵穿的都是这个,原哲夫的作品中较多,看起来乌光铮亮是因为刷了一层漆。

    锁子甲:皮甲问世以来的一次重大革新。用细小的铁环相套,形成一件连头套的长衣,罩在贴身的衣物外面。所有的重量都由肩膀承担,可以有效的防护刀剑枪矛等利器,但弱点是其柔软。用打击武器猛劈力砸,穿着锁子甲一样难以幸免。制作相当复杂繁琐,造价高昂。一般来讲,铁环越细小防护性能越好,每个铁环都要焊接相连,工作量可想而知。

    鳞甲:可被视作板状甲的改进,原先装甲块为皮制,现改钢片;原先关节处内衬为亚麻,现改锁网。总是过渡产品,所见甚少,颇像三国连环画中的装束。

    胸甲:名为胸甲实则遮盖的范围更广,躯干、四肢都用整块厚重的钢铠包裹,关节仍用锁子装具。防护亦极为完善,大多数武器再难构成威胁。

    全身甲:铠的发展终于到达顶点。这种为每名骑士量身定制的装具连人带马都裹在钢甲中,关节处亦是极为复杂的钢套与螺栓。每套铠甲都有主人所取的爱名,一如骑士的坐骑与佩剑。从长弓或弩中射出的穿甲箭在远距离上也只能凿出小孔,别的武器更如隔靴搔痒。分量反比锁子甲为轻,穿着更舒适,因为重量由躯干与四肢分担,不再单单压在肩膀。缺点还是其重量,全重50公斤以上,不包括马铠的分量。三四个训练有素的侍从为骑士套上铠甲要三个小时,自己在战场上想松开根本不可能,接合处都用螺丝上紧。顺便提下,螺丝起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应运而生。阿金库尔战役是重装骑兵的噩梦,那里连续下过两周的暴雨。当骑兵从两翼包抄时陷入了泥沼,战马纷纷被英国的长弓射倒。泥泞中挣扎的骑士无法自己站起身来,而被对方的匕首轻易的解决。

    蛮人铠甲:由野蛮人在他们的圣地发现的特殊金属(陨铁)打制而成,特大的的型号也只有野蛮人可以穿得上。特殊效果:对于普通攻击免疫,有御寒效果。头盔:从维京海盗的牛角盔到法国步兵套在头上的铁锅,头盔的式样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总的功用是为头部提供防护,有顶部的主体,两侧及后面的护翼。环状甲的肩膀以上有一圈铁皮保护颈部,与头盔相连。欧洲的盔上修饰成分不多,罗马人青铜盔上高高的顶饰较为别致,但青铜盔重达10-20公斤。后期重骑兵的头盔用钢片拼合,就轻巧许多。盔上开一条细缝,可以从中张望,这时期的头盔尤其注意对咽喉、两翼和眼部的保护。缝越小,防护性越好,但视角显然受更多限制,要求不同,务求平衡。盾:厚木板制成的简单护具。讲究的外面包铁,形状各异。一般左臂持盾,右手持武器。中等大小的盾即可抵挡几个对手的攻击,也能有效的挡住普通的弓箭。

    巨盾:亦称塔盾,出现多在早期。罗马的军团靠它组成乌龟阵,斯巴达战士与祖鲁人也多有使用,特洛伊战争双方都用这种一人高的盾。背面有条皮带,挎在肩上,整个人都能躲在其后。这种盾如此巨大,以至于影响自己移动,若在撤退时就要将之丢弃。斯巴达人的豪语是:“带着我的盾凯旋,或者躺在上面归来。“

    小圆盾:骑兵使用这种盾的较多,因其背面有扣,可套在臂上不影响行动。提供最低限度的防护,可抵御剑或钉锤等近战兵器。

    手套:复杂精巧的防具。钢制的指套用皮革与锁网相连,可以用来握住对手的兵刃而手指不被割伤。骑士的礼仪中,扔出手套表示要求决斗。这样的传统被后来的剑客保持下来,他们在决斗前交换自己的白手套,意思是:“擦亮你的剑。“

    马铠:战马常要求与主人相同甚至更高的防护,骑士的本事全在马上。为坐骑制作马铠是件艰苦的工作,胸口脖颈的部位用钢甲,后胯等处用锁甲,还要加上各种饰带。但坐骑还是最容易成为对方弓箭手的目标,长弓或十字弓的利箭未必能直接贯穿骑士的重铠,射坐骑却绰绰有余。更有甚者,条顿武士用力掷出的双手斧可将骑士砸下马,或直接折断坐骑的脖子。

    弓弩篇剑寒花不落,弓晓月逾明。弓者,揉木而弦之以发矢。最简单的曲射武器,常用于射程较短,精度要求高的场合。弓非到用时,不可轻开,否则弓弦会失去张力。一般也不能遇水,下雨天要将弦取下。合成弓除外,水会使得弓体易折,弓弦变松。对于身披铠甲的对手而言,弓箭构不成大的威胁,除非长弓或十字弓。平时弓箭只是用于射猎,战时常由为数众多的弓箭手齐射方能成为战斗力。克雷西战役后有个名词被广泛的使用,“冰雹般的箭雨“(hailofarrows)。弓箭手通常身着轻装,没有盾,但有简易的自卫武器,如匕首或者短剑。弓箭手常列成横队,阵地前埋设木桩,用以阻止骑兵的突击。当箭射完,他们就撤退。弓常有以下几种:

    普通弓:侵彻力与射程一般的弓,最常被使用。射程常在50-80米左右,弓体用紫杉木或岑木弯曲烘制。轻装的弓箭手较多使用这种弓,因为成本低廉。射箭时朝天开火,等箭自然落下。因为正面多有盾牌的防护,从天而降的箭雨不易躲过,且落体中增加了速度。箭保存在箭壶中,战斗后捡回。每壶弓箭通常是12支,一般的战斗齐射3、4轮后骑步就开始突击,基本不会有箭射完这种情况出现。长弓:用的同样是紫杉木或者岑木,但弓体常达1.8-2.2米。使用者要求相当的身高,1279年要成为长弓手的要求是身高175公分以上;还要较强的臂力,开弓时的张力高达170磅。长弓的箭亦是特制,箭头铁铸,可以轻易贯穿骑兵的胸甲。当然,更常用的战术是射击坐骑,掉下马的骑兵基本不能再发挥作用。长弓的射程高达300米以上,但弓箭手平时要保持更多的训练以保证在远距离上的射击精度。从1346年的克雷西战役,到1415年的阿金库尔战役,英国的长弓导致了重骑兵与十字弓的淘汰。最优秀的长弓手来自苏格兰,他们最早使用这种武器射击野狼保护自己的牲畜。

    合成弓:顾名思义有多种材料制成,通常核心还是岑木等柔韧性好的材料,也有用角质;外面捆绑较硬的木片如椐木,用荆棘的内层粘合;最外包以牛筋。制作工艺要求极高,工序复杂。筋腱和角质具有正反两面相等的弹性,故制成的弓柔韧性极好,不易折断,两端可以弯到一处。这种弓有两种型号尺寸:一是尺寸较小,张弓后宽度只有50公分左右,弓弦绷得极紧,配用的箭约45公分,称为斯基泰弓。7世纪的匈奴、12世纪的蒙古游骑兵使用这种武器。射出的箭在近距离内能穿透一头野牛,煞是惊人。有效射程为60-80米,最远处可达200米;另一种尺寸较大,张弓后约宽1米,弓弦绷紧程度稍次,配用的箭长70公分,11世纪亚述人的弓和波斯人的弓属这类。值得一提的是,亚述与波斯的骑兵都善于在高速疾驰的坐骑上回身返射,给对手来个措手不及。

    竹弓:听上去比较简陋,确实也是。日本的武士使用过,箭头铁制或者角制。从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射出,射程可达30英尺左右(逊呀逊)。

    十字弓:通常分两种,便于携带的被称为轻型十字弓;重型十字弓装置在城楼上,分量可达70磅,如亚历山大的攻城弩,中国的床弩。轻型十字弓弥补了普通弓箭杀伤力与射程的不足,可达350米。不需要什么训练,随便一个躲在灌木从中的农民就可以结果一个贵族,所以在15世纪,十字弓在欧洲是禁用的。“最低贱卑怯的手可以夺走最英勇高贵的生命。“重型十字弓弦则由弹簧钢制成,要用绞盘上紧。中国的床弩上有个机匣,可以安放七八支弩箭,自动上膛,类似于冷兵器中的机枪,但射速低,不利于携带。

    箭:最后来说说箭,箭分两种,一种是quarrel,就是通常所说的弓箭,另一种叫bolt,打暗黑的朋友会很疑惑,为什么铁匠那里卖两种箭。区别在于,arrow的箭头方形或三角形,bolt的箭头为圆形。前者的精度高,后者加工简易。箭头的材质最早为砍削打磨过的燧石或黑曜石,后为铸铁,也有少量的钢制。箭头狭长尖利者,用于穿甲;扁平带侧锋者,用于射猎。

    其他远程武器:

    矛:最基本简易的投掷刺击兵器,通常1.8-2.5米长。是人类最早学会使用的武器。一般来讲,使用矛直接刺击投矛对手的场合极少,多为对方已受伤,再上去补一家伙。如西班牙斗牛士上场前先要给牛放血,就用矛远远的刺。标枪:制作时更要注意平衡性,务求符合空气动力学。阿客流斯与赫克托耳在特罗伊城下用标枪互掷决斗(致敬),实际上,希腊人的时代过去后这种武器基本不再使用。造成的伤害与矛类似,但投掷时更加精确,有时还在后部加上尾羽以帮助飞行平稳笔直。

    短标枪:这种投掷武器杆体较短,但末端有一球状把手,用于维持在空中的重心平衡。比较难使用,准确性也差。使用的例子仅在弓箭发明以前,部落中的武士才用这种粗陋的装备。

    投石器:可以很方便的将圆石甩出较远的距离,通常100-200米。结构简单:两条相同长度的皮带中间系一皮囊,囊中放置投石。抓住皮带末端在头顶飞速挥舞旋转,第四五圈时当速度达到最大时,放开一条带子,皮囊中的石块就顺着切线的方向投出。这种装备被用作武器时,作用亦不明显,除非是上百人规模的齐射。使用的投石也经过加工,打磨光滑,盖圆的石块飞行路线更笔直稳定。最后在实战中出现是罗马共和国早期(参见《高卢战记》),但最初只是罗马贵族们的游戏,他们在围猎中使用投石器射击小型野兽。

    重投石器:构造原理与投石器基本相同,用粗皮索代替皮带,使用时将石块从肩后甩出,而不是在头顶回旋加速。亦为罗马军的装备之一,但精度更差。

第一百一十五章 马扎然主教的离去

    这句话顿时让热烈的场面一冷。

    “主教先生重病缠身。”菲利普说,国王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菲利普的打扮虽然花俏,但看得出并不是新做的衣服相比起路易,菲利普对马扎然主教的看法,坏的要多于好的,但他对这位主教先生的感情也很复杂,毕竟他和王太后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个人的私欲,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他针对的从来就不是菲利普,而是王弟与安茹公爵,这点从路易遇到刺杀,随时可能死去,或是以另一种方式消失在表世界的时候,马扎然主教毅然决然地请求王太后,让菲利普成为摄政国王他难道不知道菲利普厌恶,甚至憎恨自己吗?但法国在所有人之前,就如他承诺与遵守的继承于黎塞留红衣主教的思想我的第一个目的是使国王崇高”,“我的第二个目的是使王国荣耀”。

    他确实为此付出了一生。

    主教先生的重病让国王的归来蒙上了一层阴翳,在国王的旨意下,原先预备的宴会和舞会全部取消,狩猎活动也被列入禁止行列,他匆匆地册封了自己的王弟,因为他需要菲利普去收拢奥尔良以及周边区域,然后,他甚至推迟了所有的国事,在第三天的中午就去探望了马扎然主教。

    马扎然主教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宅邸,这座宅邸在巴黎圣母院附近,是一座灰色的多房间大宅,连同庭院,主教所在的房间沉闷而阴暗,按照此时的医学理论,风会带来病害,门窗都关着,玻璃被帷幔遮住,缝隙还被布条封堵住,房间即便在白昼时分也点着蜡烛,国王穿过众多的教士与修士走进房间的时候,一嗅到里面的气味,就不由得心下一沉,没别的缘故,只因为他嗅到了油脂的气味,现在的主教先生不可能还有力气与胃口进食,那么就只可能是圣油的气味,他已经做了临终圣事。

    马扎然主教的床榻前还围着一些人,他们身着俗人的黑色衣服,面容肃穆,不过国王已经没心思去考虑这些,他上前一步,握住了主教先生的手,主教先生的手就像是一只填充了棉花的手套,没有温度,也没有反握过来的回应,一股浓厚的悲哀与惊惶从路易心中升起,虽然人们一直诟病于主教先生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那样对待国王,但路易登基的时候只有五岁,十几年来的风风雨雨,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老人挡在他与菲利普面前遮去的。

    “我一直在想,陛下,”马扎然主教说:“您会不会来。”

    “我当然会来。”路易说,他的话语中满是痛楚,马扎然主教当然听出来了,他宽慰地一笑,“我也很高兴您能来。”他的眼睛向一侧斜去,“我想我必须给您介绍一下,陛下,这位是皮埃尔.高乃伊先生。”

    高乃伊先生在国王进入房间的时候就向陛下鞠过躬,现在他又向国王鞠躬。

    然后主教先生又向国王介绍了几个人,他们居然都是律师:“我让他们来办理一些重要的事务。”

    “请先放一放吧,”路易简直哭笑不得,现在还办什么重要事务啊,您都快要去见上帝了:“您要好好休养才是。”

    “我之后会有很多时间用来休养,陛下,直到末日来临,”马扎然主教坚持说,他的面颊让人担忧地发红,眼睛发亮:“陛下,这是最重要的事情这里有四份转让文书。”

    “转让文书?”

    “您也可以理解为馈赠,我的一点小礼物,陛下,”马扎然主教说:“您知道,按理说,教会亲王们的所有遗产都应该属于教会,因为他们本身都是属于教会的,”他说,脸上居然露出了一小点狡诈的神色:“但这都必须在我离开这个俗世,去到上帝面前之后,在我还在这里,还在喘着气的时候,我是有权对自己的财产做出处理的。”

    也许是一个眼神,一个始终隐藏在阴影的,不发一言的教士走过来,给主教先生喝了一点水可能是药水,于是主教先生的精神就愈发振奋了,他甚至在仆从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也握住了国王的手。

    “我没有孩子,僭越地说,我确实曾经将你视做我的继承人,虽然我曾经遭受到了一个巨大的打击我以为我失去了你,但上帝保佑,您还是回来了,回到了巴黎,回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所以我就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是我在很久之前,对,就是在费利佩的事儿之后,我做出的,别打断我,陛下,”他说:“我一直在迟疑,因为我知道让一个幼儿手握巨剑会有多么可怕,巨剑,不单单是权力,财富也是一样,人们说我贪污受贿,确实,我从法兰西这条宽阔的河流里截取了一杯金灿灿的流水。”他微笑了一下:“但我并没有使用它们的地方,当然,偶尔我也会想要添置几件漂亮的法袍,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我想您一定可以把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主教先生!”

    “高乃伊先生!”马扎然主教高声叫道,那个最先被介绍给国王的人立刻靠近过来,他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人,头顶可悲地发着光,但对于工作一丝不苟,十分认真,举止也很优雅并且迅速,“我让这位先生为我办理钱财方面的转让手续,陛下。

    “等等……”

    “别等啦,”马扎然主教笑着说:“高乃伊先生,告诉我们的陛下,我有多少钱?”

    “五千万里弗尔。”

    这个数字让路易吓了一跳,字面意义上的,他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五千万里弗尔相当于法国半年的总税入,而且总税入落在王室手中的基本上只有三分之一,也就是说,马扎然主教的一张转让文书就让路易多了一年多的收入。

    “这位先生为我办理土地、宅邸与庄园的转让手续。”仿佛觉得路易还不够惊讶,马扎然主教接着说。

    “这位先生为我办理画像、雕塑以及圣物等艺术品的转让手续。”

    “这位先生为我办理珠宝,衣物,家具等的转让手续。”主教先生最后说,而统计出来的数字已经有两亿里弗尔之多,国王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接受,当然,这笔费用对需要备军,安抚流民,梳理朝政的他简直如同雪中送炭,但……

    “拿去吧,孩子,”主教先生说:“我知道你会把它们用在最合理的地方。”他轻声咕哝了一句:“总比送给罗马的那些混蛋好。”

    这句话说完,他就堪称无礼地将国王推了出去,他再次躺下去的时候,血色褪去,脸就像是被漂洗过的纱布那样白。

    这场馈赠之后,聚集在主教门外的教会人士愤怒地如鸟雀四散,再也没来过,倒是路易,又带着菲利普来了一次,那时候主教先生已是终日昏睡,最后一次与路易说话的时候,他盯着国王的眼睛说:“不要再设置首相这个职位了。”此时他的声音已经轻到几乎听不见,路易伏下身去,“是的,”他正有这个想法:“您是最后的首相,主教先生。”

    马扎然主教露出了一丝笑容,“还有,陛下,您要更谨慎。”他说:“您在敦克尔刻遭到的刺杀,有四方人员,奥尔良公爵加斯东,他是主谋,然后……是胡格诺派教徒在推波助澜,因为他们憎恨您的祖父,还有的就是……诺菲勒们。”

    “吸血鬼?”路易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我?”

    “因为您想要重建巴黎,”主教说:“诺菲勒们只能在下水道和墓穴,又或是……不为人所知的角落中生存,您对巴黎街道与棚屋的重建与修整……直接威胁到了他们,他们认为这是您对他们的宣战……所以……他们就决定刺杀你。”

    “四方,还有一个?”路易迅速地平静了下来:“还有谁?”

    “佛兰德斯人,也许还要加上西班牙人。”主教说:“很显然,他们担心您对敦克尔刻的统治会如同匕首那样……指住他们的咽喉。”

    “他们没猜错。”路易冷酷地说。

    主教先生又是忧心,又是感叹地长出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他也许真的可以放心了。

    主教先生回到上帝的怀抱是在次日黎明,他的葬礼仿佛是一张翻过去的书页,之后法兰西这本书就要让路易来亲笔书写了。

    罗马的教会派来了两名主教,很显然,之前的事情他们有所察觉,但路易确实是个凡人,而非巫师,他们可以说是乘兴而来,悻悻而归,如果路易有问题,毫无疑问,接下来教会也许会借此向法兰西的波旁王室勒索好一笔钱、领地和权势,也可能三者皆有。

    巴黎宗教裁判所的大审判长以拉略也来谒见了国王,对这位年轻的统治者他表现的非常恭敬,但路易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了很多事情想到还在里世界的修士,想来这位先生掌握的东西应该比罗马的教会多。

    “说到这个,”路易说:“我正有件事情要交给您去做。”

    “请说,陛下。”

    “我要重新铺设与整修巴黎的地下管道。”

    以拉略停顿了一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听说那些地下管道里藏着许多发臭的污物,”路易说:“我要把它们冲刷出来,在阳光下好好晒一晒,我要一个洁净如同圣地的巴黎。”

    “希望您知道您在做什么,”以拉略慢吞吞地说:“您在对血族宣战,陛下。”

    “十三氏族中的一支。”

    “诺菲勒可不单只有巴黎有。”

    “先是巴黎,然后……我的法兰西不会再有诺菲勒,”路易用那种温和的口吻说:“如果他们要跑到西班牙或是英国,没关系,反正我原本就有很多敌人,但在法国,不行,我不容许有任何叛逆在我的领地上,无论是吸血鬼,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您真是太疯狂了。”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那么我也可以对您说,”路易说:“比起金子,我这里有更好的东西土豆、小麦、猪肉和牛肉,蔬菜和水果……棉布,丝绸和铁锅你们的家人会更需要这些东西,胜过拿着金子到兑换所去兑换。”

    “那些贵族……”

    “至少半年,我们无需让他们知道。”路易说:“当然,如果你要金子……”

    “一部分金子,”以拉略低声说:“还有教会。”

    “我可以给您更多一些,去贿赂,如果那些监视着您们的人可以放松一些,那么我们被发觉的时间会更晚,等到那时候,我们就算是被发觉也……或许可以无所谓?”

    “您还是真是贪婪。”以拉略说:“曼奇尼家族一定会后悔让您离开。”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会庆幸也说不定,曼奇尼家族是不经营谷物和菜蔬的,”路易说:“他们的敌人却在垄断里世界的小麦,他们会乐于见到对方暴跳如雷的。”

    “我明白了,陛下。”以拉略说。

    当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不是加斯东,终于回到巴黎的时候,巴黎已经从寒冷的冬日转向了初春,处处生机盎然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三个月里,黑暗中的战争几乎让巴黎的地下变成了地狱,以拉略不但用了裁判所里的每一个修士,甚至从里世界招募了一些年轻的战士,也可以说是一场血腥的试炼吧,诺菲勒确实被他们从巴黎驱赶了出去,但裁判所的修士折损了近半,就连罗马教会也被惊动了,那些年轻的战士折损率更高但这不是没有回报的。

    整船整船的食物、布匹与其他日需品被送了出去,价值十万里弗尔的金路易放在了以拉略面前,还有三样经过证实的圣物,它们是用来贿赂罗马教会的。

    但对于国王来说,没有比这更称心如意的买卖了。

    问题是,世上似乎总有令人不高兴的事情,譬如说,在国王还在拒绝狩猎与舞会的时候,他的财政总监,尼古拉斯.富凯邀请陛下到他的新居一游。

    明日本章加更千字。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松鼠先生被判罪以及路易的妻子人选

    尼古拉斯.富凯先生现在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马扎然主教固然是他的恩主,但也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块巨石,他庆幸自己在国王罹患重病的时候,出于对马扎然主教的畏惧,没有选择明明白白地站在王弟菲利普这边,当国王回到巴黎的时候,这位事实上异常好见风转舵的小人将这份谨慎视作了自己的功劳,主教先生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却满心欢喜,因为他不觉得还有什么人能够胜过他,更有资格成为主教先生的继承人的,哪怕是那个柯尔贝尔,虽然他深受国王重用,但他的出身就是最大的弱点,那些倨傲的贵族绝对不会允许一个随驾商人的儿子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他也察觉到了国王近来并不怎么欢喜,但难得粗疏的他甚至没去思索其中的缘由,而是想要向年轻的国王献殷勤,让他高兴起来,也许国王一高兴,就会把他委任为新的首相呢。

    富凯有着这样的想法,就在一次御前会议后毫不犹豫地向国王发出了邀请,他没看到的是王弟菲利普难以想象的眼神,“只是被私欲冲昏了头脑罢了。”路易说。

    “那么您要去吗?”

    “为什么不?”路易说,“我也很好奇那座被人们盛赞的沃勒维孔特城堡是什么样子。”

    他们在黄昏时分动身,在天色暗沉之时抵达了沃勒维孔特城堡,在从大路转向通往城堡的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仆人手持着银光闪闪的蜡烛架,雪白的蜡烛端头摇晃着金色的火焰,照亮了道路与王弟不愉快的脸,倒是路易一直保持着平静,城堡前更是灯火通明,数之不尽的火把将几何形对称的庭院变作了白昼,国王的马车长驱直入,而富凯先生骄傲地在门前迎候,比起国王黯淡的深色外衣,他穿着那件交织着金丝,缀着钻石的赤色外套在火光下简直就如同一只艳丽的鸟儿,王弟菲利普几乎都要噘嘴,因为路易的关系,他今天穿着一件银灰色的外套,虽然这件衣服的价值或许不逊色于富凯,但在颜色上显然落了下风。

    看到国王身上的黑色外衣,富凯微微一怔,一种隐约的感觉从他心中升起,也许他做错了什么,但很快,簇拥上来的贵人们让他不得不将这种疑惑抛在脑后。

    沃勒维孔特城堡一共有三个设计师,一个负责建筑,一个负责装饰,一个负责庭院,可以说,他们都是才华横溢之人,也不怪人们都对尼古拉斯.富凯的新居表示艳羡,即便在黑夜里,这座建筑所用的金黄花大理石中夹杂的石英也依然在熠熠生辉,精美的大理石雕像、人首与花环随处可见,进到宅邸内,天顶上满是色彩绚丽的壁画,丝绒帷幔垂着金银丝的穗子,胡桃木或是橡木的墙板与丝绸的壁布上按照此时人们的喜好,采用华丽的莨叶饰、漩涡纹、花饰、以及神秘的生物图案。

    等到了宽敞的餐厅里,长桌上覆盖着白色的亚麻布,金盘银碟,玻璃杯或是器皿犹如士兵那样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每样都被擦拭的光可鉴人,随手拿起一件,就可以看到上面铭刻有富凯家族的徽记,也就是一只松鼠(松鼠在安茹方言中发音是富凯),松鼠下方还有着一句拉丁文:“何处高枝我不攀。”

    国王当然是能够看懂的,但他只是一瞥就放下了盘子,除了王弟没人注意到,富凯指挥着仆人拉开了餐厅通往后方庭院的帷幔,这样他们就能透过巨大的落地门窗直接看到花园,但今天这里不止有花卉与林木,还有莫里哀先生的光耀剧团,他原本想通过蒙庞西埃女公爵或是达达尼昂伯爵的引荐获得国王的青睐,谁知道自从他来到巴黎,巴黎就没平静过,然后国王又去了敦刻尔克,他更是没了用武之地,幸而他的一些讽刺小戏剧合了巴黎人的胃口,他这才获得了尼古拉斯.富凯先生的注意,并且得以受雇佣为国王表演。

    能够一边享用丰盛的美食,一边观赏有趣的戏剧当然会令人愉快,不但是国王,就连今天被富凯先生邀请的人,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他的朋友,都不由得喜笑颜开,只有几个本性严谨的人面露不悦之色其中就有孔代亲王和他的朋友蒂雷纳子爵。

    国王没去注意莫里哀的戏剧,他的眼神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一直在估测,他稳稳当当地从第一道菜吃到了第十三道菜,此时已经是凌晨,就算是坐着用餐,人们也不禁感到疲倦不堪,此时天穹黑如墨水,富凯见状就给了仆从一个信号,仆从飞快地跑去通知莫里哀,于是他们就激烈地敲打皮鼓,吹响喇叭,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客人们,而后他们被富凯邀请到城堡的高处,欣赏了一场犹如飞花流星般的烟花表演。

    富凯为了今晚的宴会可谓尽心竭力,谁都能看出他是为了讨好国王,可惜的是国王就算在离别之际也没做出任何暗示,一些人不禁在暗中窃笑。

    路易一回到马车上,就立即靠在了软垫上,他之前身受诅咒与剧毒,现在虽然痊愈了,但他的身体还要虚弱一阵子,反正马车上只有王弟菲利普,他在弟弟面前没什么可遮掩的,菲利普立刻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在兄长身上,斗篷还带着他的体温,路易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到舒服多了马车有规律地摇晃着,国王在车窗玻璃上倒映着的火光终于消失之后,睁开了眼睛:“菲利普,你还记得在我们为了迎接前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我让富凯去做的事情,以及他又是如何辜负了我的信任吗?”

    “当然记得,陛下,”菲利普说:“他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想起他们几分钟前看到的景象,奥尔良公爵厌恶地嘘了一声:“看来他做的手脚还不只有那些。”

    “那么你现在应该更高兴一些,”路易说:“因为他很快就要遭报应了。”

    王弟菲利普只是一顿,就立刻明白的国王的意思,在他露出笑容的时候,路易曲起手指,在车厢上敲了敲,一个火枪手立刻策马靠近国王:“陛下……”

    “回到巴黎后,叫达达尼昂伯爵到我的房间里来。”

    那个火枪手立即策马飞奔而去,达达尼昂伯爵在听到了传令后马上起身整装出发,他抵达卢浮宫的时候,国王的马车才驶入前方的街道。

    国王在寝室外的小会客厅里见了达达尼昂伯爵,“我要你去拘捕一个人。”

    “请说,陛下。”

    “尼古拉斯.富凯。我的财政总监。”

    “请给我三个小时,陛下,”达达尼昂说:“明早您就能看到他在您的监牢里。”

    “我相信。”路易说,在达达尼昂后退着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国王还在吩咐邦唐说,准备一份可信的法官名单想来尼古拉斯.富凯先生一到巴黎,他的审判团也已经准备妥当了。

    尼古拉斯.富凯先生如何惊骇莫名路易和我们都不会去关心,路易在里世界滞留了一个季度还要多,虽然有马扎然主教先生,但他遗留下来的事务还是堆积如山,而且自从主教先生回到上帝的怀抱之后,决定不再设置首相职位的国王在大权独揽的同时也必然要面对无数繁杂的工作,他每日都几乎要忙碌到晚上十点才能入睡,早上五点就要起身他几乎想要取消每天的早祷,但想到罗马的教会与他身边的修士们,国王就只能把它当做一份重要的工作来做。

    对此王太后当然一清二楚,但有些事情刻不容缓,在路易看到一份文件几个月前主教先生搁置了一份堪称匪夷所思的提议,那是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费迪南三世离世之后,有人有意撺掇法国国王去竞争这个辉煌的宝座,但就算是对路易抱有无限期待的主教先生也丝毫不曾被打动如果是在美男子腓力四世时期,也就是罗马教会哀叹到今日的阿维农之耻,或许还有可能,但如今,要么法国的财富能够多到打动那些贪婪的选帝侯,要么法国的军队能够直入罗马,不然就别指望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们会允许半岛之外的人染指帝位,不过今天它又被人提起,是因为新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也就是费迪南三世的长子利奥波德,现在是利奥波德一世,正在与路易争夺同一个新娘。

    对于国王与皇帝们来说,他们的婚姻注定了要为国家牺牲,在路易尚未遭到刺杀的时候,主教先生就在为他筹备婚事,这也许也是当变故发生时,玛利不假思索地就想要以血誓婚约限制路易的缘故,作为马扎然主教的外甥女,她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但只要路易还是国王,她的臆想就不会成为现实与曼奇尼家族的交易让路易得以避开了一场大危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宽恕曼奇尼,无论是这个家族,还是玛利既然玛利想要的是婚姻和孩子,那么路易就给她,只希望她在夙愿达成的时候,也能安然接受之后的反噬。

    轻轻摇头,路易将曼奇尼和里世界抛在身后,马扎然主教在离世之间为他争取了两份可能的婚约,一份来自于萨伏伊公国,一份来自于西班牙。

    萨伏伊公国是个弹丸小国,位于法兰西的南侧,但可以说是巴黎盆地的门户,所以它的公主当然也能够被选中做路易的妻子,至于西班牙,路易的母亲就出身于西班牙,西班牙公主玛丽.特蕾莎与路易是双重表亲,路易的父亲路易十三是特蕾莎母亲伊丽莎白的兄长,特蕾莎的父亲是王太后安妮的弟弟,这样的亲缘关系让路易头痛,如果可能,他不会将特蕾莎放在自己的妻子候选名单里,但王太后与重臣们的意思,都无限地倾向于西班牙而不是萨伏伊,毕竟萨伏伊可以说是法兰西的附庸,而西班牙虽然是法国的敌人,但这个身份已经表明了他们势均力敌。

    在三十年战争,以及法国与西班牙彼此为敌人挑起的内战之后,两者都不免感到疲惫,这时候就应该伸出婚姻的橄榄枝了,但神圣罗马帝国的利奥波德一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比路易还要小两岁,更好控制,但据说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不过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会是善与之辈,路易一边考虑着如何扭转西班牙的腓力的想法,一边在尼古拉斯.富凯的宣判书上签了字。

    尼古拉斯.富凯或许确实从国家与国王的囊中偷出了不少钱,但这些钱现在都属于国王了,虽然无法与马扎然主教相比,但也足够让国王武装一支他想要的军队,为此国王愿意赐予他一线生机,他会被永远地囚禁起来,但不会被处死。

    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富凯先生也就成为了国王心中一个变得灰暗了的名字,现在这样的名字还不多,但之后想必会愈来愈多国王将他的婚事提在了最前面,然后去见了王太后,没想到王太后却笑意盈盈地告诉国王说,关于此事,她有一个妙法。

    王太后不像是马扎然主教,是天生的政治动物,但她无论如何也是现在的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姐姐,对他的了解或许要比任何人都深,而且她的办法即便失败对法国也没什么伤害,于是第二天,路易的画像就被送去了萨伏伊公国,在这个时候,这样的行为无异是在说,一桩婚约即将达成。

    对此腓力四世当然焦急万分,他一再催促利奥波德一世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此时的利奥波德一世正被来自于瑞典的攻击与匈牙利的反叛弄得焦头烂额,一时间甚至抽不出时间去考虑婚事,这让腓力四世失望透顶。

    于是,腓力四世的女儿,玛丽.特蕾莎终究还是成为了路易的妻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头生子与王后

    嗯,今天没写完,放一章防盗明天上午更替,抱歉。

    尼禄

    前言

    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皇帝?

    只要别像是尼禄.克劳狄乌斯那样的就行。

    哦!好的!

    ……

    等等……我之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呃,还是想办法来弥补一下吧……

    要让一件坏事变得更坏该怎么做?

    弥补一下就行了尼禄/不是那个尼禄.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日耳曼尼库斯如是说。

    楔子

    马库斯记得自己死了。

    在他的祖父鲁齐乌斯.安奈乌斯.塞内卡悲惨地死去之后的三十天里罗马皇帝尼禄怀疑曾经教育了他五年,为他效力了十年的老人与一起推翻其暴政的阴谋有关,就让自己的百夫长到塞内卡及其家人隐居的村庄里,命令他即刻自裁。马库斯的祖父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命令,在亲人和朋友为他恸哭的时候,他大声地叱喝他的朋友,说:“你们的哲学呢?你们的处变不惊呢?”他最后拥抱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马库斯的祖母保丽娜,在保丽娜意图与他一起前往冥界的时候,他没有拒绝,而是说:“我们死的同样坚强,但你的死比我更高贵。”

    可惜的是尼禄的百夫长拒绝了这一要求,于是鲁齐乌斯就先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但他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人了,他的血几乎已经干涸,流不出来,他的朋友又帮助他割开了膝盖后方与脚腕的血管,但血还是流的很慢。鲁齐乌斯不得已向一个做医生的朋友要求了一杯毒芹汁,也就是先哲苏格拉底用来选择结束生命的那种,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呼吸变得万分困难,却还是没有死,最后人们只得把他搬运到蒸汽浴室里,关紧门窗,直到他活活地窒息而死。

    皇帝的百夫长阻止了保丽娜追随鲁齐乌斯而死,但这并不是皇帝的仁慈,他的恶毒心肠与懦弱性情注定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他不利的人。在鲁齐乌斯死后,他的子嗣,亲眷与朋友也被囚禁和监视了起来,作为鲁齐乌斯最心爱的孙子,马库斯是最先死去的一些人中的一个。

    他记得前来处刑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他的面孔稚气未脱,看见他马库斯就想起来他的弟弟,他恳求士兵让他看看外面的阳光,他已经在黑暗的地窖里被囚禁了二十多天,士兵在迟疑了一会后答应了,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马库斯想过反抗和逃走,但最后他还是任凭士兵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夏末秋初时分那过于耀眼的金光。

    马库斯是在祖父的卧榻上惊醒的,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打翻了一侧的烛台,以及陶制的命运三女神雕像,命运三女神中最小的诺那顿时从脖子的地方折断成两半,这是鲁齐乌斯最喜欢的一尊雕像,如果是平常的时候,马库斯一定会先去找自己的母亲,让她设法帮着自己遮掩,但这时候,马库斯心中所想的全都是他的祖父鲁齐乌斯。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祖父常在的办公厅,一路上他苍白的面容与疯狂的眼睛让许多人不由得惊呼出声,熟悉的面孔不断地在马库斯的面前掠过,但就是找不到他最渴望的那张鲁齐乌斯不在办公厅里,只有他的一个获释奴希腊人泰勒斯正忙于整理文书,他见了马库斯这样,也不免吃了一惊,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马库斯又如同旋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他已经回想起来了这是怎样的一天。

    鲁齐乌斯的住宅与许多重臣贵胄一般,是位于罗马中心区域的独立多室宅邸,人们称之为多慕斯,它在很多年后演化为英语单词home,也就是家的意思。进门可见前庭,前庭两侧是用作出租或是自用的商铺,穿过前庭就是宽敞的中庭,中庭正中上方留空,下方是用以迎接雨水的蓄水池一般而言,在暴雨之后,这方水池可供这家人家数周之用,环绕着中庭的是祭坛,卧室,晚宴厅与会客厅,刚才马库斯就是从中庭右侧的卧室惊醒,踏着黑白相间的马赛克地面跑向位于多慕斯后端的办公厅,办公厅由许多个房间组成,房间外是一根根柱子支撑起的长廊,它们将庭院与房间间隔开来。

    这是鲁齐乌斯难得不在办公厅的一天,他正在庭院里,弯着腰,监督几个工匠在晚宴厅的墙壁上作画,鲁齐乌斯没有选择这时人们常用的花鸟、静物或是肖像,而是选用了他被流放到科西嘉岛时看到的风景,那是一片辽阔浩瀚的海洋,海豚追随着船只,海鸟盘旋在上空,碧色的岛屿就像是镶嵌在海面上的宝石。

    马库斯记得这幅壁画,这幅壁画是为了鲁齐乌斯为了迎接马库斯二十岁的诞生日而特意命人重做的。那是建城后800年,尼禄.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日耳曼尼库斯的养父,克劳狄乌斯皇帝已于前一年中毒而死,作为他的女婿与继子,尼禄继承了他的位置就在这幅壁画完成后不久,克劳狄乌斯的亲生儿子布里塔尼库斯就在一场晚宴上被尼禄毒死,因为尼禄的母亲恐吓自己的儿子说,如果他不听话,她就会改立布里塔尼库斯为罗马皇帝,或许这只是一个妇人的虚言恫吓,但对于尼禄来说,这可以说是击中了他心中最为脆弱的部分,他的回击又迅速又凶猛。

    那场晚宴马库斯也列席了,他记得他们首先喝了非常咸的汤,咸到让人怀疑是否有人要借此谋杀尼禄,不可避免地,他们在之后都要了水,泉水本身就很冷,又加了冰块,他们除了感觉有点不舒服外也没什么,只有布里塔尼库斯倒了下去,他痛苦地按着喉咙,伸出手向他们寻求帮助,但他们身后的侍卫立刻都抽出短剑来,马库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布里塔尼库斯被几个奴隶抬走,皇帝宣称布里塔尼库斯是犯了癫痫,马库斯不知道什么样的癫痫看上去就像是中了毒布里塔尼库斯第二天就死了。

    “马库斯?”鲁齐乌斯见到他的时候很吃惊:“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还没有穿好衣服?你忘记今天我要带你去第比留宫去觐见皇帝?”

    马库斯这才注意到鲁齐乌斯虽然在关心壁画的进度,但距离墙壁很远,免得颜料与灰尘污染了自己的衣服,他穿着一件细麻的丘尼卡(一种无领套头长衫),罩着一件希腊斗篷,他的镶边托加要在出门前才会换上,马库斯的白托加也是如此,但他现在甚至没有换上丘尼卡,而是赤裸着上身,腰里缠着一块棉布,难怪他刚才跑出房间的时候,听到女性们发出一阵阵的惊叫声。

    一听到皇帝,或是尼禄的名字,马库斯的怒火就难以按捺,他握紧了双拳,低头道:“抱歉,祖父,我马上去换。”

    鲁齐乌斯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孙子的异常,他和马库斯一起前往巴拉丁山的时候,就让他和自己坐在一个抬轿上,“怎么了,我的孙子,”他问道:“你为何精神恍惚,神情悲恸,是什么伤害了你?让你如此绝望?”

    马库斯抬起头,他几乎想将心中的话语向自己最为敬爱的祖父倾倒而出,但就在他开启嘴唇的那一刻,一个可怕的想法攫住了他他的祖父或有可能认为他得了疯病,于是他只是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噩梦?”鲁齐乌斯不由得皱眉,如果马库斯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作为皇帝的老师,他能够在皇帝面前因为马库斯的缺席而求得他的谅解,但一个噩梦?

    “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一头嗜血的怪物在熊熊烈火中吞食了整个罗马,马库斯在心里说,“我忘记了。”他说。

    鲁齐乌斯犹豫了一会,这是马库斯第一次谒见皇帝,皇帝与马库斯同龄,如果可能,他希望马库斯成为尼禄的同伴或是护卫,年轻人缔结的友谊比年长者谋划的盟约更为坚固可靠,他在年轻的时候因为疾病而不得不荒废了近二十年,在他的学生成为皇帝的时候,他却已经老了,相比起愚钝的儿子,马库斯才是他的继承人。

    “如果你还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但这句话还没说出来,马库斯就马上打断了祖父的话。

    “不,”他说:“祖父,我很想,很想,很想见到皇帝!”

    罗马的宫殿群一共有三处,罗马中心的巴拉丁山上的宫殿群,罗马城东面的阿德良离宫,还有罗马旧都斯普利特的戴克里先行宫。尼禄不喜欢这其中的任何一座,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些宫殿完全无法与他的伟大相衬,他一直想要拓建罗马城中心的宫殿群,却因宫殿附近的平民住宅太过密集而无法成功,十四年后的罗马大火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在数以千计的人前往冥界,数以万计的人流离失所之后,他在一片废墟上建起了他的“金宫”,从凯里安丘岗延伸到奥古斯丁广场,从帕拉廷到米岑纳特园林的建筑群中到处可见青铜的雕像,喷泉,人工的河流,湖泊,大理石的穹顶与黄金的镶嵌物……当时就有人嘲讽地说,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的罗马公民?

    离开罗马。

    一路上,马库斯的头脑一片混乱,是什么让他重新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几乎可以挽回一切的时候,他握着祖父的手,心中颤抖不已,这时候,尼禄还未暴露暴虐的本性,从表面上看,他就是一个温和而有点懦弱的大孩子,为了表示尊重,像是这样的宴会,鲁齐乌斯的卧榻距离皇帝的卧榻并不远,他完全可以手持着切割肉块的匕首,一刀刺入尼禄的心口,那么之后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个想法激动着他的心,年轻的马库斯甚至有点目眩神迷起来,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抵达第比留宫的,这座宫殿不如另外两座宫殿来的华美,尼禄很少选择这里,至少马库斯对这里十分陌生,他和父亲在奴隶的服侍下清洗了双脚,换了舒适的袍子,来到晚宴厅,另外两位客人到来的比他们更早,他们分别是帕拉斯(他也曾为尼禄的养父工作),近卫长官赛克斯图斯.布鲁斯,他们身边还带着几个少年,年纪与马库斯相似,马库斯一下子就辨认出其中的几个,他们后来和自己一起成为了尼禄的玩伴,他们曾经在一起学习,一起游泳,一起骑马,一起在黑夜的罗马城中游荡,一起……做一些坏事,像是盗窃、斗殴,与女人们谈情说爱,那时候,他们年少张狂,甚至没有意味到自己正在犯罪,不,应该说,从那个时候,尼禄就在微笑中看着他们不自觉的堕落。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马库斯仍然记得在翻阅与自己相关的卷宗时,祖父又悲伤又绝望的神情,这个高尚而又可怜的老人,他没能得到一个好学生,也没能得到一个好孙子。

    皇太后小阿格里皮娜先于皇帝到来,马库斯抬起头,人们传说尼禄因为其母过多地干预国事而杀了她,还有的就是她曾经与尼禄有着超越母子之外的亲密关系,这两者都是对的,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或许是因为马库斯注视着她的时间太长了,小阿格里皮娜马上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她不但不以为忤,还向少年优美地眨了眨眼睛。即便知道小阿格里皮娜就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马库斯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着普通女性无法企及的美貌,这种美貌几乎会令一个健康的人活活窒息而死她今年已经即将四十岁,正是一朵盛放到了极致的玫瑰,所有的颜色与芳香都沉淀了下来,让她如同一杯储存了很久的美酒,嗅之欲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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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比你还在襁褓时就发现自己就是那个路易十四更糟糕的?当然有,譬如说,它还是个魔幻版本的。我乃路易十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乃路易十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乃路易十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