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海王归来(四)
鹿杖客大吼一声:“下去给我搜!就算游到江底也给我把尸体拉上来。”
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张无忌还没游上来,说他没事鹿杖客是不可能信的。本来打算拿张无忌做人质要挟张翠山夫妇,但是现在殷素素既然已经答应帮忙寻找屠龙刀了,那也就用不上张无忌了。
这次行动带来的元兵多数都是在这江边长大的,水性极好。鹿杖客一声令下,各个跳入水中,向江底游去。
这段区域的江水有四米多深,至少要潜入到两米多深才能看见江底的情况。
这些元兵虽然水性好,但是并没有怎么练过潜泳。
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也就能屏息一炷香的时间,这还是他小时候跟随一个和尚练过吐纳的功夫。
所以寻找的效率并不是很高,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有找到。
张翠山夫妇已经被接到了一艘小船上,但俞莲舟已经被绑了起来,他夫妇俩也不敢轻举妄动。
鹿杖客有些心焦,暗想:“那张无忌一直没有浮出水面,就算他吐纳功夫厉害一些,就算能屏息两炷香三炷香的时间,也不可能游得太远。怎么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他的尸体呢。莫非其中有诈?”
这时,一个元兵报告说:“报告鹿老,前后三里地都找遍了,找不到啊。”
鹿杖客心里更加焦急了,这怎么回事?难道张无忌一个十岁的小孩,能一口气潜泳游出五里地?这完全不可能啊。
见鹿杖客的脸色有些微怒,一个士兵连忙说:“鹿老,我们在岸边瞧得清清楚楚,这张无忌绝对没在水面上露过一次头,也不可能出来换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鹿杖客更加疑惑了,屏息半个多时辰,就算再厉害的吐纳功夫也不可能做到啊,难道是已经失传的“龟息**”?
再瞧向张殷夫妇二人,见殷素素似乎有些伤心,依偎在张翠山的怀里,张翠山正小心得安慰着她,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鹿杖客凝视着远方,静静沉思。
这时,异变突生!
远方一座小岛携着翻滚的滔天巨浪而来,声势浩荡。
鹿杖客大吃一惊,问:“那是什么东西?”
孙三毁道:“鹿老,如果我猜测没错,那应该叫赶紧逃。”
赶紧逃?鹿杖客这才反应过来,这气势,再不逃小命要没了啊,连忙招呼众元兵划桨将船停靠在岸边。
张翠山忽然站起来道:“你们走吧。我、二哥,还有素素是不会走的。”
一个元兵正欲上前拉扯,被张翠山一掌击下了船。
鹿杖客转念一想现在形势危急,他们要找死自己找去,还是先停靠在岸边观察清楚再说。反正张无忌估计已经死了,如果张殷夫妇也离世的话,世上便再也不可能有人找到屠龙刀。
鹿杖客对武林盟主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是怕武林中出来一个其他人做武林盟主,号令天下,聚众造反。如果屠龙刀就此消失于时间,也算在汝阳王面前立下了一个不小的功劳。
不再理张翠山等人,众元兵急忙划船。
可是划船的速度还是比不上小岛飞来的速度。
等那小岛近了一些,大家才看清那只是一只巨大的乌龟,上面浮现的是这乌龟的龟壳。原本靠近岸边的小船还好说,本来靠近江心的船只可就遭了秧了。
鹿杖客本来就呆在江心的船只上,现在叫苦不迭,也顾不及其他元兵的性命了。他眼看着距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直接抓起一个元兵,扔到江中,以落在江中的元兵作为踏板,飞到了岸上。
这巨龟本来速度极快,但来到这里后却慢了下来,左一脚又一脚,踩烂了不少船只,没来得及逃到岸上的元兵们可遭了秧。
孙三毁也是其中之一,他没有鹿杖客那样的好功夫,又和鹿杖客呆在同一条船上。
在船只被踢坏后,他赶紧拼命向前游,突然被一脚踩到了水里。
喝了几口水之后发现没死,刚冒出头又被踩了一脚。
孙三毁一在水里冒头就被摁了下去,一冒头就被摁了下去,心里又悲又喜。
悲的是似乎这乌龟没打算弄死自己,只想玩游戏,悲的是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要是早晚是个死,你干脆直接踢死我算了,请不要折磨我。
惊魂未定的鹿杖客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乌龟,几乎从江的这边到了那边。旁边的士兵问:“鹿老,这可怎么办?”
鹿杖客道:“别,别,别怕,怕,瞧,瞧,瞧你那怂样。”
他突然发现自己说话有点结巴,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怕什么,咱们在岸上。难道那乌龟还敢上岸不成?”
乌龟在水里游泳的时候还是挺快的,但一旦到了岸上,就只能和蜗牛相比肩了。
他自忖轻功不差,如果到了岸上,这乌龟不可能追得上自己。
可这周围的元兵哪有鹿杖客这种轻功啊,都战战兢兢,但一时也不敢擅自离去。
鹿杖客现在比较关心张殷夫妇还活着没,他定睛瞧去,发现乌龟只是不断得踩踏元兵,对张殷夫妇等人没半点伤害的意思。
忽然乌龟渐渐沉入水中,张殷夫妇和俞莲舟等人都借这机会慢慢爬到了乌龟的龟壳上。其他元兵也有想趁机往上爬的,不过功夫不行,都被打了下来。
等乌龟再次缓缓升起,就看到张殷夫妇和俞莲舟等人开心得谈笑,刚才丧子的痛苦居然全都忘记了。
俞莲舟身上的绳子也被张翠山解了下来。
可惜距离太远,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鹿杖客暗道可惜,没想到突然生出这种变故,如果巨龟就此离去,那夺取屠龙刀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在鹿杖客耳边响起:
“你可是鹿杖客?”
这声音响若洪钟,振聋发聩,鹿杖客心道是谁在说话,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连忙暗暗运起内力,仔细倾听这声音的来源。
这一寻方向,着实让他有些胆寒。
“你可是鹿杖客”这简简单单六个字,竟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就好像周围有数十人从各个方向将他包围,运起上乘的内功发声,且整齐划一,分秒不差。
不但是一群人,还是一群高手,还能异口同声,怎么想也不可能,除非,除非是一个绝世高手,像张三丰那样而世外高人,以最顶级的内力和最顶级的音波功法才能做到。
鹿杖客的内力已经修炼到了不同凡响的地步,这次击败俞莲舟更是让他信心大涨。
他自信江湖中除了张三丰恐怕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这下也有些心惊。
鹿杖客暗想:“哪怕是一个人的内力再深厚,用上内力隔空喊话的时候,也一定会有方向可循。这人的声音却能从不同的角度四面八方袭来,内力深不可测又精通音波功法,莫非是张三丰亲至?”
“这如果真是张三丰,他现在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百损道人的弟子,那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鹿杖客吓破了胆,只有在心底默默祈祷。
第五十八章 阳春之力,天下无敌
“不对,如果是张三丰,那眼前的巨龟作何解释?听说张三丰这几十年一直在苦修和闭关,没道理来这里啊。”
此念一生,鹿杖客便壮起胆来问了一句:“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张无忌藏在巨龟底部,暗自发笑。
老子是什么人,老子是你的催命鬼。要不是为了完成玄冥神掌的传承任务没法杀你,你又跑得快,早让巨龟一记龟派气功拍死你了。
所谓的龟派气功,其实就是巨龟的一发爪击。
他提前就通过千里传音入密的功夫,通知了张翠山和俞莲舟。他二人早就知道了这巨龟是帮手,所以也没有丝毫担心,只是暗自称赞无忌本事高强。
龟壳之上,俞莲舟和张殷夫妇窃窃私语起来。
“要是早听无忌的话,提前靠到江边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俞莲舟一边继续运气疗伤,一边说道。
张翠山叹了口气,“说起来,二哥至少还提前看出了埋伏,小弟我眼拙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殷素素羞红了脸,她还误以为是俞莲舟看花了眼呢。
“五弟,这些年我苦修纯阳无极功,耳聪目明比前些年更胜了数倍,这也没什么。说起来,无忌才是真的厉害,他比咱们发现得都早,你们说无忌这孩子是怎么发现的呢?”
张翠山看了殷素素一眼,“虽然无忌身上诸多本事,但那不是我们所教。我们这对父母,知道的也不比你个二伯多。”
俞莲舟看了看屁股底下这只玄武巨兽,惊叹道:“现在我对无忌的本事才是真的心服口服。”
“来自俞莲舟的赞美转化成功,恭喜声望+5。”
“来自殷素素的赞美转化成功,恭喜声望+3。”
“来自张翠山的赞美转化成功,恭喜声望+6。”
“来自俞莲舟的赞美转化成功,恭喜声望+7。”
张无忌看到这一笔声望,暗想二伯搞快点,你可是我的声望来源大客户,这样我就能多买几个区域喇叭了。
刚才的“你可是鹿杖客”自然是出自区域喇叭的威力。
他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效果非凡。
正常人发出声音必定有个源头,可区域喇叭的喊话没有声源,是呈圆形在区域内以无形的声波发散,好像是数十个内功大成的高手围成一个圆形,再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同时向中间喊话,有一个人慢了半拍都无法到达这种效果。
张无忌再次用上一个区域喇叭:“我是谁,我便是你眼前这只玄武巨兽的主人,你可以叫我海王。”
海王,多么霸气的名字。至于“大地之子,海洋之王,亚特兰蒂斯的守护者”那一套更威风的形容词,鹿杖客估计也听不懂,张无忌决定免去了。
虽然一个区域喇叭花掉了五十声望,可是转眼间,鹿杖客和众元兵因为惧怕、惊诧以及误解,而由内心发出的赞美和崇拜所转化的声望值都一百多了。
好像一个声望的永动机。
一个元兵跪倒在地上,头磕得砰砰作响道:“这是龙王显灵啊!”
又一个元兵跪倒在地道:“海王海王,不就是海里的龙王吗?这是东海龙王来咱们这里了。”
这些元兵都在从小生活在江边,自小便听着龙王的各种传说,现在这巨龟已经如此强大,那能成为它主人的,除了龙王还能有谁?
吃水里饭的,没一个不拜龙王的。一想现在居然见到了真的龙王,都纷纷跪下参拜。
鹿杖客躬身作揖,“不知道龙王来到此地所为何事?”
“听说江湖中出了一个什么狗屁屠龙刀,我听着就烦。既然你想找这刀,我就助你一臂之力,不过等找到以后,必须改个名字。随便它叫什么屠鱼刀屠虾刀杀猪刀杀雕刀都行,总之是不许叫屠龙刀。”
原来这屠龙刀犯了这龙王的几回,鹿杖客转眼间已经对眼前的情况明白了三分。他又想:“据说龙都是腾云驾雾的,不会在凡间出现。莫非眼前这个距离化龙只有一步之遥,是个蛟龙,不妨试他一试。”
他大声附和道:“是是是,这狗屁刀也敢称屠……不如叫他化龙刀或者成龙刀如何?”
那声音显然十分欢喜:“不错,这屠龙刀和成龙大哥守沙的时候拿的刀一模一样,就叫成龙刀。”
成龙大哥,这蛟龙也有大哥?莫非是蛟龙中的前辈?既然他给自己起名叫成龙,那必然是图个名字上的彩头。
鹿杖客心里并不明白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眼前这位应该是个蛟没错了,他还有一个叫成龙的蛟大哥。
但虽然是个蛟,也能在海里为所欲为了,更不是鹿杖客他能惹得起的。
鹿杖客暗想,有了蛟龙的帮助,这屠龙刀还不是手到擒来?一定要努力讨好这位蛟大爷才是。
又听那声音道:“你现在修为太弱,如果到了深海,我也未必能护你周全。我看你天资异禀,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里透出来,正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他日必定成就一番功业。我现在要和你签订一份契约,与你结成道友,可让你实力更上一层楼,你可愿意?想来你一定愿意了,听好了。”
鹿杖客像小鸡啄米一般不住点头,什么灵光从天灵盖里透出来之类的话,他听了十分欢喜。其实鹿杖客的各种武功资质的确都属于上乘,否则也不会被百损道人选做弟子。
虽然百损道人从没夸过他,但鹿杖客心里其实也知道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现在从这位蛟龙嘴里再说一遍,这就更加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他现在就差狂笑三声,只是不敢在蛟面前太过放肆。
又听蛟龙大仙用着奇怪的韵律唱了起来: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别看只是一只羊,绿草因此更芳香。
从来不怕灰太狼,每天都追赶太阳。
为了美好的羊村,你可愿贡献力量?”
由于是唱出来的,鹿杖客只是感觉这个调调还挺好听,但歌词没有记住多少。他只大概记住了各种“阳阳”,还有“追赶太阳”之类的。
还有一句词,鹿杖客也听得清清楚楚,应该是“为了美好的阳春。”
这阳春具体是什么意思他还在猜,但用排除法的话,首先排除一文钱一碗的阳春面。
“阳”自然代表太阳,太阳代表至阳的神力。
“春”的话,莫非是指春天?春天是一年的伊始。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一切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既然是守护美好的阳春,想来那“阳春”一定是一件至阳的圣物,谁有了这圣物谁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我所修炼的是玄冥神掌,乃至阴至寒的内力。如果能我获得一股至阳之力,与至阴至寒的玄冥内力融合,到时候寒热融汇,阴阳交泰,混沌一体,内功大成,还需要怕张三丰?”
“要不是怕张三丰知道玄冥神掌后继有人,来寻我们麻烦,我和师弟怎么会这么低调,连在江湖上走动都极少,以至于都没人听说过我俩的名字。”
“明明已经武功绝顶,难寻敌手,却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的生活我早受够了。如果能得到这份至阳之力,我第一个先去武当山杀了贼道张三丰,再与师弟一统江湖,不在话下。”
鹿杖客嘿嘿发笑,连忙答道:“我愿意,我愿意!”
“系统提示:恭喜队伍中加入新的队友,鹿杖客。”
第五十九章 泣血九死丹
张无忌见鹿杖客终于签订了这份卖身契,别提有多开心了。
不知道系统是怎么想的,可以给队友服食的不光有丹药,还有毒药。难道是为了在队友中毒时以毒攻毒?
反正不管如何,现在,这些毒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张无忌打开物品栏的筛选功能,将其他丹药过滤掉,这样物品栏就只会显示毒药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各式毒药,张无忌心花怒放。
他决定选“泣血九死丹”,这个毒药本身无害,需要加上一点佐料。
“引心散”是这毒药的引子。
每服用一次“引心散”,便就会心脉作痛,吐血不止。直到九次之后,心脉俱裂而暴毙,正好适合吓唬人。
在这之前,张无忌打算还是先引诱鹿杖客交出玄冥神掌的秘籍。
便又用区域喇叭道:“听说你修炼过玄冥神掌,你把玄冥神掌的秘籍拿出来,我老人家勉为其难为你指点一番。”
鹿杖客眉头紧锁,暗自心惊。
他师父百损道人已经去世,现在这世上知道他修炼了“玄冥神掌”的只有他师弟鹤笔翁,就连汝阳王等人也仅仅知道他修炼了一门阴寒的掌法,而不知道这门掌法的具体名字。
玄冥神掌不仅至阴至寒,还可以附带一种寒毒。这种寒毒一旦入体,便渗入人体各条经脉,直达五脏六腑,最终无药可治。
除非遇见高手,他也很少使出这门功夫,不玩别的,就为了保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怕被张三丰知晓。
当年他师父百损道人靠着这门掌法在江湖上杀害了无数高手,玄冥神掌也被视作邪门武功。如果被张三丰知道这门武功还有传人,说不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难道眼前这蛟龙真的无所不知?
不对,蛟龙修炼的是妖术,和武功截然不同,怎么会想看玄冥神掌呢?看来这里面有诈。
可这手传音功夫,没个百八十年的内力不可能使出来,除非是张三丰真的来了。
鹿杖客这才明白过来,八成是张三丰这贼道士装神弄鬼想骗取自己的玄冥神掌秘籍,便道:“原来是张真人大驾光临,何必故弄玄虚?”
他在心里骂张三丰的时候自然是狗道士,贼道士,可是一想到张三丰可能就在身边,便用起了尊称“张真人”。
张翠山一听,连忙站起身来,道:“师父来了?师父,你在哪里?”
久久没人回应,张翠山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胡扯我师父来了?要是他老人家真的来了,你还有小命在么?”
鹿杖客更加纳闷了,张三丰乃一代宗师,绝不会装神弄鬼的自称什么龙王。这人好歹是个武林前辈,但又知道自己修炼的是玄冥神掌,到底会是谁呢?
如果不是确信老顽童周伯通早已去世,鹿杖客说不定会把这人当做老顽童了。因为他孩童心性,最喜欢装神弄鬼那一套。
孙三毁从水里爬了出来,浑身湿漉漉得跑到鹿杖客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得说:“鹿老,根本没有什么龙王,都是张无忌在搞鬼,咱们都被这小子给耍了。刚才我在水里被当做老鼠一样玩弄,心里一烦躁,心想还不如就这么死了。我就一口气沉入水底,才发现是个小孩在装神弄鬼。”
鹿杖客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才发现这声音虽然自四面八方滚滚而来,但明显比较幼稚,带有些许童音。
但他以为初始时以为是这人内力卓绝,返璞归真,后来知道此人是一条蛟龙,所以没对声音起疑心,现在仔细联想一下前后的对话,一股浓浓的中二和狡黠气息,不是张无忌还能是谁?
张无忌一看漏了陷,但也无所谓,想来这个鹿杖客也不可能随身携带玄冥神掌的秘籍,只是威慑一下他而已,反正现在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从水底缓缓游上来,爬上玄武巨龟的其中一只脚,一招轻云纵跃上龟壳。
殷素素摸着张无忌的头道:“你果然没事,真是太好了。”
张翠山也十分开心,但他还在为俞莲舟运功疗伤,所以只是微笑示意。
鹿杖客没想到被一个小孩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果不是孙三毁到现在还不会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有些疑问要弄清楚。
“张无忌,你是怎么一口气游出那么远的?”
现在看来,张无忌是在水底一口气游出了十里地以外,才找来这只大乌龟帮忙,这还是人么?
“我说了我是海王嘛,要是没点本事怎么叫海王呢?算了,既然看你诚心请教,我就告诉你。”
张无忌掏出一根两米多长的芦苇秸秆出来,道:“没见过这么长的吸管吧,只要用嘴衔住这吸管的一头,将另一头缓缓伸出水面,就可以在水底自由自在得呼吸了。不过告诉你也没用,中原是没有这种芦苇秸秆的。”
这吸管正是用露本苇制作的。
前面提过,露本苇产自冰火岛,不能开瓜,但秸秆粗壮,中空,最高的可达数米。
本来张无忌是把这种芦苇秸秆制作成吸管吸果汁用的,后来发现用在潜泳时换气也不错。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张无忌可以无限屏息呢。
张无忌早想到这可能以后会用大用途,就在物品栏中存了好多,果然派上了用场。
鹿杖客火冒三丈道:“小子,要不是现在你在这巨龟之上,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张无忌道:“哈哈,有种你过来啊!”
“你刚才的传音之术是搞的什么鬼?”鹿杖客这才明白过来,如果张无忌真的有那么深厚的内力,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么,直接过来把自己杀了就是。
况且张无忌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成为绝世高手。
“你想学啊?我教你啊。”
武林中对于传授绝学向来是有规矩的,必须先经过拜师仪式。张无忌也知道鹿杖客不可能拜自己为师,只是他觉得这句台词很拉风,是《功夫》里阿星击败火云邪神后说的。
可惜鹿杖客没能像火云邪神那样痛哭流涕,反而怒火中烧。
“张无忌,我问你,屠龙刀在哪里?”
张无忌两只胳膊向外一摆,呵呵一笑道:“这可真是个误会。刚才我娘是骗你的,你不会猜不到吧?屠龙刀真的落入了深海之中,不见踪影。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就让我长大后身堕魔教。”
反正张无忌本来就打算长大后做魔教教主的,所以这个誓言就算不发也会应验。
但在鹿杖客看来,这个誓言可真毒!
以少林武当为首的六大派和魔教可谓是正邪不两立,让名门正派的弟子加入魔教那比死还难受。张无忌作为武当弟子,能发下如此毒誓可见所言非虚。
“既然你们果然不知道,那留着你们的性命也没什么用了。”
右手一摆,“弓箭手准备!”
主力俞莲舟变成了伤号,张翠山还要为他运气疗伤。又少了船舱的庇护,鹿杖客心想这下看你们怎么死。
鹿杖客背后的元兵们现在也知道了根本没有什么龙王,全是一个熊孩子在搞鬼,心中也是团团怒火。
元兵们摆成半圆阵型,拉开弓弦。
只等鹿杖客一声令下便火力全开,便要将龟壳上的众人射成筛子。
第六十章 九天十地神魔搜魂曲
“鹿杖客,你觉得是弓箭的速度快还是我这龙龟的速度快?”张无忌站在龟壳顶部,如此问道。
“我想试一试。”鹿杖客双目眯起,紧盯着张无忌。
“我劝你最好不要试,有些东西一旦试了就会要你的命。”
鹿杖客轻笑一声,“如果我非要试呢?”
“不如我们赌一把,我赌你比我先死。”
见鹿杖客怔了一下,张无忌继续说:“想杀我,这些元兵的弓箭未必够快。你能亲自动手,可惜你不够胆子靠近我。而我若想杀你,只需要轻轻动一下手指。”
鹿杖客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来你已经疯了。”
“我疯没疯,等我这个响指打完,自会见分晓。”张无忌道。
说着,张无忌的右手已经高高举起。
不光鹿杖客,孙三毁,甚至每一个元兵,都看得一清二楚。张无忌的右手大拇指已经紧贴在了他的中指之上,正是打响指的姿势。
不知道为什么,鹿杖客忽然紧张起来,仿佛眼前那个人并不是张无忌,而是一个言出必行的绝顶杀手。
只听得着啪的一声,好像石子投入水中时泛起的波纹,这声音在周围各个方向扩散,听起来就像四面八方有无数人同时打了一个响指。
紧接着是一声哀嚎。
还好,这声哀嚎虽然惨烈,但至少能听出来方向,不像刚才的响指声那样诡异。
因为是鹿杖客在叫。
只见他用右手捂住胸口强硬支撑,脸色极其难看,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哇的向外吐出一道黑色的浓血。
“这,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你会死。”
张无忌的声音再次自四面八方传来。尤其最后一个“死”字,就像在山谷中经过层层迭荡的回声一样,久久不绝。
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周围的元兵,张无忌又道:“我最讨厌别人拿弓箭指着我的头。”
元兵们看看鹿杖客,看看张无忌,有些纠结,不知道该听哪一边的。
“我的话从不说第二遍。不听的人,只有死。”
又是不绝于耳的“死”字,众元兵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迟疑,赶紧将手里的弓和箭扔到地上。
就算现在鹿杖客逼他们对张无忌拉弓射箭,恐怕也没一个会听。毕竟他们只是官府的士兵而已,对屠龙刀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没必要莫名其妙送掉性命。
“这是什么功夫?”鹿杖客胸口处的疼痛已经渐渐平缓下来,他心有不甘得问道。
张无忌慢慢得说道:“九天十地神魔搜魂曲。”
“什么功夫?”
鹿杖客又问了一遍。
刚才张无忌说的名字太长,鹿杖客没听清楚。
中原武林中给武功起名字有个要点,就是一定要好记,这样才容易提升知名度。否则一旦打起来,别人问你这是什么功夫,名字太复杂以至于自己都忘记了这多没面子。
鹿杖客暗想不管是多么厉害的武功,自己至少听过名字,刚才张无忌所说的名字有些长了,莫非不是中原的功夫?
“好,我只再说一次。”
张无忌这次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保证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它的名字叫碧落摧魂黄泉索命歌。”
“不对,这和你刚才所说的名字不一样。”鹿杖客明明记得刚才的武功是什么什么曲,现在却变成了什么歌,明显不对。
张无忌道:“这套武功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不仅招式随心所欲,就连名字也不是固定的。这套武功的一切都随时间而不断变化,所以才神鬼莫测,令敌人防不胜防。”
鹿杖客忍不住又吐了一口鲜血,他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待内力运行到胸口附近时,疼痛便更加剧烈,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小子休要诳我,”鹿杖客问,“我分明是中了毒,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讨厌话多的人。”张无忌冷冷说道,其实是他还没想到解释的理由。
鹿杖客战战兢兢,不敢再问,只是低头沉思,但实在想不到任何可能性。明明巨龟还没贴近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到了河岸上,没和张无忌有过任何接触。
“没想到你身为名门弟子,下毒的手段却如此高明,佩服佩服。”鹿杖客把名门弟子四个字咬得很重。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是眼神,我的眼神里有毒。”张无忌道。
鹿杖客知道张无忌是信口胡扯,但众元兵不知道。
他们虽然是元兵,但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一辈子也没上过战场打过仗,对于江湖中的下毒和武功更是一无所知,对张无忌的话不敢不信。
本来正注视张无忌的众元兵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朝他的方向看一眼,生怕中了他眼神里的毒。
张无忌现在只想把玄冥神掌的传承任务做完,便告诉鹿杖客:“快把玄冥神掌的心法告诉我,饶你一死。”
鹿杖客心想:“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想要玄冥神掌的秘籍,我怎么会轻易给你?看来那个什么九天十地摧魂索命歌的功夫也是假的,要是我没中毒,一百个张无忌也不是我的对手。”
至于张无忌怎么下的毒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更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一个武当弟子,下毒功夫居然比南疆五毒教的长老还厉害,这还有天理可言么?
张翠山问:“无忌,你为什么这么想学这种邪门武功,武当的功夫还不够你学吗?”
“你这可误会我了。我不是自己想学,我是想给太师父看看,然后找出这种阴毒武功的破解之法,造福众生啊。”张无忌道。
鹿杖客这才明白张无忌的用心。
玄冥神掌虽然名为掌法,但也可以说是一门高深的内功,只是配合这掌法更容易发挥其威力。
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寒气凝结来的寒毒。这附加于掌法之中的寒毒,如跗骨之蛆,缠在伤者各经脉中无法根治,令伤者痛不欲生。
虽然鹿杖客不知道玄冥神掌有没有弱点,但张三丰何等人物?一旦被张三丰看到秘籍,哪怕再厉害的功夫,没有弱点能找到破绽弊端,从而寻到破解之法。
鹿杖客虽然贪财好色,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与他师弟鹤笔翁的感情却不作假。
两人自小拜入百损道人门下,一同长大,形影不离。他俩的感情如胶似漆,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鹿杖客暗想如果玄冥神掌秘籍外泄,张无忌未必会饶他一命不说,师弟的性命和日子可就难过了。
于是咬牙道:“今天栽在你的手里,我虽死不服。玄冥神掌的心法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大不了直接杀了我吧。”
这可出乎了张无忌的预料。
按理说这种反派一遇到快死的场面就应该陈芝麻烂谷子什么事情都抖出来才对,这鹿杖客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他完全没想到鹿杖客虽然缺点很多,但唯独在师兄弟义气这方面是很讲究的。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杀了鹿杖客,可是这么干一点好处也没有,不但导致“玄冥神掌的传承”任务失败,还平白无故结下鹤笔翁一个仇敌。
再说任务失败的惩罚是内功资质减半,张无忌无法接受,看来暂时只能留鹿杖客一命,日后再想其他办法。
“我现在不杀你,滚吧!”张无忌道。
“无忌,这人武功高强又为朝廷卖力,放他走无异于放虎归山。”张翠山道。
“爹,白胡子老头当初传我仙法是因为我善良正义,英俊诚实。他告诉我仙法不可轻用,更不可用来害人。今天我为了活命,不得已使出这门仙法下毒加害鹿杖客,已经违背了我当初的誓约。如果再害他的性命,我这颗善良的心又将何处安放?”
不错,无忌说的话有些道理。张翠山看了俞莲舟一眼,想问问他的看法。
俞莲舟道:“无忌,逼他立下重誓。”
张无忌心道这种人立下的誓言就跟放屁一样,有什么用?但还是大声道:“鹿杖客,你先立下誓言,终身不可加害武当弟子,不可再做坏事。”
鹿杖客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我鹿杖客,如果日后再做坏事,甚至加害武当弟子,猪狗不如,天打五雷轰。”
张无忌道:“你身上的毒我已经解了,休息个一两月就好了。但你若敢再为非作歹,定不轻饶!”
鹿杖客问:“开什么玩笑,你什么时候解了我的毒?”
张无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份霸道总裁式的微笑,“是眼神,我在眼神里放了解药。”
鹿杖客默默运气,发现真气经过胸口时果然没了剧烈的疼痛感,心中更加震惊:这张无忌下毒解毒的本事真是举世罕见!
他不敢再多做停留,立刻带领丢盔卸甲的众元兵离开了此地。
第一章 抵挡武当
来时的船被鹿杖翁手下的元兵凿坏了,鹿杖翁的船又被龙龟一脚一个全砸了。
距离武当山还有一段水路,众人商量只有继续乘坐龙龟前行。
龙龟的速度比普通的江船更快数倍。
迎面吹来的江风有些咸湿,周围的平原树木飞速向后划过。偶尔路过的渔民在船上或者惊呼,或者跪拜,也让张无忌又收割了一波声望。
转眼间马上要到堰沟码头。
码头附近来往的江船甚多,挤得水泄不通。
龙龟体型过于庞大,无法再前进半步。
张无忌尝试将龙龟收进宠物栏,却被提示宠物太大,需要大型宠物栏。大型宠物栏要十个普通宠物栏合成一个,张无忌只好作罢。
和龙龟依依不舍得告别之后,四人换乘了马车,没过几日便到了武当山下。
张无忌抬头仰望,只见山上郁郁葱葱,美不胜收。
于山岩碧树之间,一道数百米长的石刻台阶直通山顶的道观。
想到终于可以正儿八经得学习武当功夫,张无忌忍不住欢呼雀跃。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炼,张无忌已经彻底爱上了真气在周天运行的舒爽和一拳一脚劲道十足的快感。前世没当过学霸,这一世当个武霸也不错。
张无忌还在意淫的时候,他爹张翠山却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哭了起来,满面泪痕。
张翠山虽然哭泣,但只是落泪,没有哭声。俞莲舟、殷素素知道他是久别十年激动所致,也没人笑话他。
“二哥,你来了,五哥,是你吗?五哥。”一个惊喜且带有些许颤动的声音自远处传过来。
张无忌扭头望去,是一个年青道士。
“六弟!”张翠山擦掉脸上的泪水,跑过去那道士拥抱在一起。
俞莲舟笑道:“翠山,梨亭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啊。”
这人正是殷六侠殷梨亭。
张翠山排行第五,和殷六侠殷梨亭、莫七侠莫声谷年纪最为相近,也最为照顾这两个小弟。
莫声谷少年老成,又脾气暴躁,殷梨亭则内向温和,两人性格截然相反,所以小时候偶尔会有一些摩擦。
张翠山作为粘合剂,总能让两人重归于好。
因此,六侠七侠二人都十分喜欢这个五哥。
莫声谷还有些持重,多数时候喜欢独处。殷梨亭则不一样,他自小就喜欢粘着这个五哥,所以殷梨亭对张翠山的感情也最为深厚。
十年重逢,殷梨亭开心得有些发狂,“五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更怕空气循序渐进得安静。
剧情正常发展下去,这个殷六叔的情场经历将极为坎坷。张无忌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喜欢把天聊死。
殷梨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说:“五哥,是我太高兴了,嘴又笨,你别怪我。这些年我一直担心你,一听说你快到了,就天天在山下等你,终于让我盼到了。”
说着鼻子抽泣了一下,眼角有泪光闪动。
张翠山知道殷梨亭的脾气,一笑而过。
“六弟,我见到你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呢?不过你这不会聊天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要是以后娶了媳妇可怎么办。”
殷梨亭脸色泛起一朵红云,低下了头。
俞莲舟笑道:“你别拿这事情取笑他了,咱们六弟啊,马上要有天大的喜事了。等喝完师父的寿酒,接着便要喝六弟的喜酒。五弟你回来的也正是时候,咱们武当山真是喜事连连啊。”
张翠山听了喜上眉梢,问道:“新娘子是哪家的姑娘?”
殷梨亭的头低得更紧了,依旧不肯搭话。
俞莲舟道:“便是汉阳金鞭纪老英雄的掌上明珠。”
“六弟你这瞎聊天的毛病可得改一改了。以后要是在新娘子面前说错了话,这金鞭当头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张翠山打趣道。
俞莲舟点了点头,道:“这位新娘子没跟她爹学武,可不使金鞭。她是峨眉灭绝师太的得意弟子,善于剑法。”
“那六弟你可要更当心了。峨眉剑法精绝,你说错话惹恼了新娘子,峨眉剑法可比金鞭还要厉害。”张翠山笑道。
众人纷纷大笑,除了张无忌知道殷梨亭未来的遭遇,心中苦涩,实在笑不出来。
殷梨亭的未婚妻叫纪晓芙,已经于数年前被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玷污,甚至生了一个女儿。只是此时这世上还无人知晓。
可惜世上只有缝制绿帽子的针,却没有能将绿帽子撕碎的剪刀。如果有的话,就只有血。只有下针之人脖子处涌动的鲜血,才可以洗刷绿帽子的耻辱。
下针的裁缝是明教光明使,是张无忌未来的巨大助力。对此,张无忌就算想帮也无能为力。而且杨逍和纪晓芙是两情相悦,真要硬说起来,也只能归罪于造化弄人。
还好这位六叔的苦日子只有十年,十年后就苦尽甘来了。想到这里,张无忌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再看向殷梨亭,只见他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搭话,挠了挠头皮,伫立一旁。
为了缓解空气中洋溢着的尴尬气息,张无忌便连忙走上前作揖道:“侄儿张无忌拜见六师叔。”
殷梨亭心下欣喜五哥的儿子如此懂事,和张无忌聊了几句,将方才无法继续的聊天进行了下去。
当下张翠山携着殷梨亭的手,引他与殷素素认识。
殷素素有些局促不安。俞莲舟在初见她的时候,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是后来才改变了看法。殷素素生怕武当其余诸侠也会如此。
还好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得知殷素素和自己同姓,殷梨亭笑道:“真是太好了,五嫂也姓殷,不但是我嫂子,还是我姊姊。”
五人一同沿着台阶上山,无忌呼吸着这鲜美的空气,心旷神怡。太师父张真人他能活几百岁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武当山的空气实在太好了。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不过大多会就到了道观,只见观外的木桩上系着三匹骏马,鞍辔鲜明。
俞莲舟道:“这骏马不是武当山上的,显然是观中来了客人。”
他又看了一眼殷素素,“咱们不忙相见,从边门进去罢。”
于是五人从边门进观,观中道人和侍役见到张翠山平安归来,无不欢天喜地。
张翠山思念师父,要立刻前去参拜。
道童说张真人还在闭关,问是否前去告知。
询问之下知道师父还有数日便将出关,张翠山不愿打扰师父的修行,便道不用,自己先去看看三师兄俞岱岩。
十年前也是张三丰大寿的时候,俞岱岩下山置办礼物的时候活蹦乱跳,回来的时候却四肢残废。张翠山气愤难当,下山寻找凶手。不料凶手没找到,还深陷龙门镖局惨案,又被谢逊威逼下海,自此一别十年。
不知道三师兄现在怎么样了,张翠山十分担心。
他邀儿子张无忌和妻子殷素素一同前去探望俞岱岩,可殷素素却说身体欠恙,想等身体好一些再去。
她和哥哥殷野王用暗器打伤俞岱岩的事情,她怕张翠山生气,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
张翠山以为她是惧怕天鹰教的身份惹俞岱岩生气,再三劝道:“三师哥他生性豁达,不会因为你是天鹰教中人而生疏你的。”
殷素素再三推阻,张翠山也只好作罢。
与张无忌一同来到俞岱岩的房外。
服侍俞岱岩的道童是新来的,本来不认识张翠山。张翠山介绍自己后,道童说:“待我先去告知三师叔。”
张翠山摆了摆手道:“不用,十年没见,等我给他一个惊喜。”
第二章 再见俞岱岩
张翠山刚推开房门,就听到一阵虚弱的声音:“你又进来干什么?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正是俞岱岩在说话。
这声音虽然带有怒气,却是有气无力。
张翠山不禁想到十年前,那时候三哥内力雄浑,英姿勃发,没想到现在连声音都这么虚弱,连忙道:“三哥,是我,我回来了。”
俞岱岩正躺在床上,只见他面黄肌,双颊凹陷,蓬头垢面。俞岱岩这十年来心情抑郁,连道童给他梳洗都只会让他觉得更加难受,所以胡子和头发也乱糟糟的。
十年前龙精虎猛的一条剽悍汉子,今日成了奄奄一息的病夫,这十年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
张翠山虽然心中痛苦,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强自堆满笑容。
俞岱岩颤巍巍得朝门口摆手,声音中带有惊喜:“翠山,是你吗?翠山。”
与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五弟重逢,不禁欣喜无比,忽然想起此刻的惨状,悲从中来,由此悲喜交加,嚎啕大哭。
张翠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握住俞岱岩的手问:“三哥,你……”
他本来想问“三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可还是没问出来,最后千言万语汇成几行热泪。
等两人哭过,俞岱岩才发现后面还站着一个孩子。
武当山的道童都是穿道服的,张无忌此时还没有更换,所以俞岱岩知道他并非武当山上的人,便问:“这孩子是?”
张翠山道:“这是犬子无忌。”
张无忌上前拜道:“张无忌拜见三师伯。”
俞岱岩摸着张无忌的头道:“好啊好啊,真好。”
拭去脸上的泪珠,他问:“五弟,你见过其他师兄弟了没?”
张翠山摇了摇头道:“师父还在闭关,我一上山就来见你了。”
“翠山你带着无忌去见见其他人吧,让道童进来帮我梳洗一番。”俞岱岩道。
四肢残废后,俞岱岩这些年日益瘦弱,生活起居吃饭梳洗全都要人照顾,已经和废人没有两样。但更加让他意志消沉的,是张翠山的事情。
张翠山下山帮他报仇一去不复返,这一消失就是十年,俞莲舟还以为张翠山早已不在人世。他一直觉得五弟是因他而死,由此自怨自艾。
如今看到张翠山平安归来,他的一大心病也就此去了,感觉生活中又多了一些阳光。
张翠山不知道俞岱岩心中的想法,但见三哥振作了起来,心中也颇感快乐。
走出房间,见道童正坐在一块石头板凳上,一手捂着腮帮,一手拿根木棍在地上扒拉着数蚂蚁,“十,十一,十二,哎呀,你们别乱跑,一乱跑我又数错了。”
张翠山走过去,吩咐道童进房间给俞岱岩梳洗一番。
“三师伯他肯梳洗了?”道童脸上满是惊喜,“嘿嘿,他平时连让我进门都不肯的。”他放弃了数蚂蚁,“哦”得欢呼了一声朝房内奔去。
殷梨亭正在一侧等候,问:“五哥,三哥肯梳洗了?真是太好了,一定是见到五哥开心得不得了。”随即叹了口气,“这些年三哥郁郁寡欢,喜怒无常,也苦了照顾他的道童。”
张翠山问:“大哥,四哥和七弟呢?”
殷梨亭道:“四哥下山还没有回来,大哥和七弟正在大厅会客。”
于是张翠山、张无忌、殷梨亭三人走到后堂等候,但等了老半天,客人始终不肯走。
张翠山等得有些心急,问:“今天来的是什么客人?”
殷梨亭道:“是三个总镖头。金陵虎踞镖局的总镖头祁天彪,太原晋阳镖局的总镖头云鹤,还有一个是京师燕云镖局的总镖头宫九佳。”
张翠山微微一惊,道:“这三位总镖头都来了?十年之前,普天之下,各大镖局中数他三位武功最强,名望最大,现在还是如此么?他们干嘛会一起来到山上。”
殷梨亭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几年大哥越来越爱做滥好人,江湖上遇到什么疑难大事,往往便来请大哥出面。这次三个总镖头一起来,想是有什么大镖丢了,劫镖的人来头大,这三个总镖头惹不起,只好来求大师兄。”
张翠山微笑道:“大哥佛面慈心,别人求到他,总肯帮人的忙。十年不见,不知大哥老了些没有。”
张无忌道:“要真是像六叔说的那样就就好了。”
殷梨亭问:“无忌你想说什么?”
“要真是求大师伯办事,答应与不答应只需一会儿就了结了,哪里需要这么长时间?再说了,就算是丢了镖,也不可能三家同时丢吧,用得着三家一起来么?”
“这三位全是名满天下大镖局的总镖头,还商量好一起来,那只有一个原因壮气势。又花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是和大师伯他们起了争执。”
“我想,争执的原因就是觉得我爹杀了龙门镖局全家,来讨一个公道。”
殷梨亭也觉得张无忌这话十分有理,又问:“五哥,这龙门镖局的事情不是你干的,对不对?”
张翠山道:“的确不是我干的,可……”
他正犹豫是否要说出是殷素素干的,殷梨亭没等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勃然大怒道:“这三个混账不知好歹,敢来武当山闹事。我可不像大哥一样好脾气,五哥,咱们去给他们一点教训。”
殷梨亭与张翠山感情甚好,他见人误会张翠山,比他自己受了误会还难受,所以大发雷霆。
张翠山却心知此事一言难尽,劝阻道:“咱们悄悄得过去,呆在屏风后面,看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三人走到屏风之后坐下静听。
张无忌悄悄伸出半个头,只见两个道士坐在下首主位陪客。
虽然他从未见过他大师伯和七师叔,但两人年龄差距颇大,性格不同,很好分辨。
宋远桥已经长了许多白发,眉间的皱纹也更多一些,但他神情温和,此刻一言不发,正在静静得品茶。
他虽然位居七侠之首,但近些年一直钻研道家经典,对易经和八卦的研究也最深,并不常在江湖中走动,所以有些中年发福,脸有些圆胖。
莫声谷满面怒容,坐在旁边,只见他身材高大,魁梧奇伟。
早就听说莫声谷脾气暴躁,没想到就像他的性子一样,长相也比普通人着急。虽然只有二十岁,但浓眉大眼,满面黑髯,看上去倒像四五十岁的样子。
只听得莫声谷大着嗓子说道:“我大师哥只是脾气好,懒得与你们计较。你们三个可不要得寸进尺!”
张翠山听到后暗自叹息,七弟暴躁的性子是半点没变。
第三章 三镖头闹武当
莫声谷说的这三人现在正坐在宾位之上。
三人年纪相差不大,都四五十岁。一个高高,一个虎背熊腰,最后一人身形干枯,脸上有数道疤痕。
高高瘦瘦的汉子道:“不是我们故意刁难,而是我们身负这江南江北数百家镖局的嘱托,此行一定要知道张五侠的消息。具体张五侠什么时候能到武当山,还请两位告知。他一日不来,我们就在武当山下多住一日,直到等到他为止。”
张翠山心中一寒:“果然被无忌猜中了。他们此番前来,原来是为了龙门镖局的事。素闻大江以南,各镖局以金陵虎踞镖局马首是瞻;大江以北,太原晋阳镖局、京师燕云镖局是领头羊。这三家镖局联合在一起,身后还代表着全国上下数百家镖局,可真不好打发。”
莫声谷回道:“我们师兄弟七人,虽然本领微薄,但谨记师父的教诲,行侠仗义之事不敢落于人后,行凶逞恶之事更不敢做半分,事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多蒙江湖上的英雄们抬举,称我们为‘武当七侠’。虽然这名号我们愧不敢当,但也做过一点对不住这称号的恶行。张五哥是武当七兄弟之一,他性子斯文和顺,我们七兄弟中,脾气数他最好。像他这样的人,你们说,怎么会做出屠人满门的事情?你们定要诬赖他,那是压根儿的胡说八道。”
虎背熊腰的汉子道:“武当七侠的大名如雷贯耳,江湖中更是无不赞叹。无凭无据的,我们怎么敢诬陷张五侠?”
莫声谷步步紧逼道:“祁镖头,既然有证据,那便拿出来吧。”
虎背熊腰的汉子正是金陵虎踞镖局的总镖头祁天彪。只见他道:“要人证吗,也有,此事乃少林寺的高僧亲眼所见,张五侠杀了龙门镖局全家,少林圆智大师的眼睛也被他打瞎了一只。至于其他人证物证,张五侠把龙门镖局上下杀个精光,什么都没了,可真是心狠手辣,滴水不漏。”
他说道“张五侠”这个“侠”字时,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怪声怪调,极具嘲讽。
莫声谷大声喝道:“就算圆智本人来了也要礼让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武当山上阴阳怪气。”
“七弟不要生气。各位请听我一言,宋某保证,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看着五弟长大,他绝对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少林寺的大师们也未必没有看走眼的时候,等我五弟到了查清事实,一定还各位一个公道。”
宋远桥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各位镖局的生意也不好做。这十年来我武当对于各家镖局的求助都是能帮的帮,不能帮的也帮,请各位看在这十年里我武当给与不少方便的份上,先行下山去吧。”
祁天彪道:“哼,一码归一码。这恩情我们会记住,可是血仇也不会忘。”
莫声谷也反唇相讥:“是啊,恩情只需要记住就够了,不一定要报。至于这个仇,管他其中有没有误会,你是一定要报的对吧?”
祁天彪道:“我们这次只为找张翠山的麻烦,和武当无关。”
他不再怪声怪气称呼“张五侠”,而是直呼张翠山的名号,这便是已经彻底撕破了面子。
莫声谷站起身来,大声道:“别说我五哥此刻尚未回山,便是已经回到武当,也只是这句话。莫某跟张翠山生死与共,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三位不分青红皂白,定要诬赖我五哥害了龙门镖局满门。好!这一切便全算是莫某干的。三位要替龙门镖局报仇,尽管往莫某身上招呼。我五哥不在此间,莫声谷便是张翠山,张翠山便是莫声谷。老实跟你说,莫某的武功智谋,远远不及我五哥,你们找上了我,算你们运气不坏。”
祁天彪大怒,霍地站起,大声道:“祁某今日到武当山来撒野,天下武学之士,人人要笑我班门弄斧,太过不自量力。可是都大锦都兄弟满门被害十年,沉冤始终未雪,祁某这口气终是咽不下去,反正武当派将龙门镖局灭了满门,再饶上祁某一人又何妨?祁某今日血溅于武当山上,算是死得其所。我们上山之时,尊重张真人德高望重,不敢携带兵刃,祁某便在莫七侠拳脚之下领死。”
说着大踏步走到厅心,一副义薄云天视死如归的模样。
祁天彪虽然外貌看起来是个粗人,但实际上却很精明。
莫声谷碍于武当名门正派的面子,别说杀了他,就算打他也是不能的。打他一顿出了气自然舒服,可是事情却会越闹越大。
他知道莫声谷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一招“坦然赴死”气势十足,妥妥占了上风。
那身形干枯,犹似病夫的燕云镖局总镖头宫九佳说道:“祁总镖头请先坐下。张五侠既然尚未回山,宋大侠和莫七侠又拿不了主意,咱们不如请示一下张真人的主意,看他怎么说?张真人是当今武林中的泰斗,名声远扬,难道他老人家还会不分是非、包庇弟子么?”
他这几句话表面客气,但暗含杀机。他言语之间将这件事推给了张真人,如果张真人袒护张翠山的话,那就成了不分是非的混蛋。
莫声谷当即说道:“家师闭关静修,尚未开关。再说,近年来我武当门中之事,均由我大哥处理。除了武林中真正大有名望的高人,家师极少见客。”言下之意是说想见我师父,你们可不够格。
那高高瘦瘦的晋阳镖局总镖头宫九佳冷笑一声,道:“我们一上山,张真人就闭关,莫非是不敢见人么?”
宋远桥道:“哼,你们今天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如今事实并未明辨我二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但如果你再敢说我师傅一句不是,莫怪宋某不客气了。”宋远桥一直客客气气,直到现在才说了第一句狠话。
宫九佳道:“我怎么敢说张真人的不是。听说张真人武功盖世,可惜我们也没有机会见到,今日见了武当二位大侠的功夫才知道武当功夫真是名不虚传啊。”
云鹤听宫九佳说他“见了武当二位大侠的功夫”有些疑惑,心想:“我三人这几日一直在一起,今日三人自从到武当山,就一直与宋远桥和莫声谷喝茶聊天,但还没见过他俩出手,也不知道他俩的功夫到底如何。云鹤说今日见了武当二位大侠的功夫是什么意思?”
宫九佳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道:“宋大侠和莫大侠的真功夫我是没见过的,但这个敷衍搪塞的功夫我是佩服得很哪。”
原来刚才听到宋远桥的话后,他不敢再诋毁张真人。但宋远桥和莫声谷一直推来推去,就不肯说张翠山的归期,他心中有气,便暗中讥讽二人。
莫声谷见他出言嘲讽,大声喝道:“你说这话,是想见识一下武当的功夫吗?”
宫九佳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虽然听说武当五侠功夫武功过人,但他也没见过,只觉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至少就眼前这个莫声谷,年纪比自己小了几十岁,未必比自己厉害。
第四章 三镖头闹武当(二)
莫声谷此时已经怒火冲天。
这次来的三个人,除了云鹤年纪最小资格最轻,搭不上什么话,剩下两个人是咄咄相逼。尤其宫九佳,竟然先是侮辱恩师假借闭关名义不敢见人,再侮辱武当的功夫不过尔尔。
他恨不得一掌打死这个宫九佳完事,转念心想:“我打死他是心中畅快,但五哥的冤情却再也难以解开了。哪怕仅仅是将他打伤,这案子也会更加复杂纠结,江湖中人定要说我们武当是做贼心虚,蓄意谋害。”
但莫声谷一向是暴躁脾气,他今日不发泄一番难以平心中之气,决定露一手功夫震慑一下这三个人。
他右手扬起,狠狠得拍在了桌子上。力气很大,发出啪得一声。
宫九佳见他将气撒在桌子上,心中轻笑了一声,看来这个莫声谷果然沉不住气,以为拍一下桌子就很了不起么。
武林中往往年纪越大,功夫越深。他见莫声谷只有二十余岁,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下更是嚣张了。反正宋远桥一看就是个温和脾气的主儿,不用放在心上。
宫九佳武功低微,看不出这一掌的厉害,但祁天彪却暗自心惊。
不说宫九佳,刚才祁天彪也没把莫声谷放在眼里,因为就算他再厉害,不过二十岁能有什么了不起。但莫声谷拍完这一掌之后,祁天彪知道才知道他内功惊人,是有意显露功夫。
武林中有个规矩,暗暗较技的时候,展示功夫的手段越不露声色越是高明。但如果有人露了一手功夫,对方看不出来哪里厉害,还要别人给他解释解释哪里厉害,那便是眼光和功夫都不到家,是武林中最丢人不过的事情。
祁天彪连忙说:“莫七侠功夫惊人,在下自愧不如。但如果想凭功夫压人,那是小瞧了我们三人了。”
宫九佳一脸懵逼,发生了什么?怎么拍了一下桌子就功夫惊人了呢。但祁天彪是三人中武功修为最厉害的一个,眼光自然也最为毒辣,他决计不会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宫九佳虽然一头雾水,但不敢被人看出来,以免被武当的人瞧轻了。听到云鹤在一旁鼓掌,他也连忙鼓掌道:“莫七侠功夫是精湛,但也吓不住我们。”
他一边装模作样一边苦苦思索,突然恍然大悟。
刚才莫声谷所拍的桌子上,放着两盏茶水。
一盏是宋远桥的,已经喝下了一半。一盏是莫声谷的,一滴水也没喝。
以茶迎客,不光茶水要讲究,也要讲究茶具。
一般都是用一盏、一盖、一碟的三合一茶盏,将茶盏放在碟子上,再用一个盖子盖在茶盏上,防止空气中的灰尘脏了茶水。
刚才莫声谷拍桌子的时候,用了很大力气,也发出了很大动静,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普通人来拍的话,也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没什么稀奇。
但要注意的是,桌子上有碟子,碟子上有杯子,杯子里有水,一层叠着一层。这时候一拍桌子,水一定会泼洒出来。
所以普通人真的不能随便拍桌子,尤其桌子上有装满水的茶杯甚至古董的时候,哪怕生气了也不行,毕竟拍得越狠手越疼。而且普通人力气可能还不够大,拍不出莫声谷方才那么大的动静,
莫声谷不是普通人,他这一拍就了不得了。不但声势浩大,力气十足,桌子上的六件茶具也纹丝不动,好像与这桌子不在一个次元一样。
如果换祁天彪或者宫九佳来拍这个桌子,想发出相同的动静,这茶具恐怕要摔个稀碎,茶水也要全溅出来。
宫九佳这才明白过来,别说宋远桥功夫定然远在莫声谷之上,单凭眼前的莫声谷这一拍,自己三人就远远不是对手。
武当七侠,莫声谷是最小的一个,他功夫尚且练到了这种境界,自己三人,这不是来自取其辱么?
事到如今,凭功夫和气势压人是不行了。宫九佳便道:“江湖中,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如果两位想用武功压人,哼哼,这江南江北大小镖局数不胜数,只怕是难以服众。”
宋远桥道:“时候不早了,如果三位想在武当山住下,我便吩咐一下道童,三个房间还能收拾出来。”
三人知道宋远桥这是下了逐客令,便觉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祁天彪道:“二位,我们明日再来拜会。张翠山一日不来,我们一日便不离开,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
张无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拍拍手道:“你们想要交待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们是来砸场子的呢。”
“这位小友是?”祁天彪见出来一个十岁的小娃娃,心想刚才莫声谷也不过二十岁,既然是武当山上的人,也不敢小觑了。
宋远桥和莫声谷也不认识张无忌,见他没穿道服,也有些迷惑,齐声道:“你是?”
“武当第三代弟子张无忌拜见宋大伯,莫七叔。”张无忌弯下腰作揖道。
张翠山和殷梨亭本来打算一直藏着的,见无忌冒冒失失出来了,也只好从屏风后钻出来。
张翠山道:“大哥,七弟,这是犬子无忌。”
此时张翠山还没有来得及更换道袍,还穿着寻常侠客的衣服。
三个总镖头见他分别称呼宋远桥和莫声谷为大哥七弟,又姓张,知道他便是张翠山无疑了。看他英俊质朴,彬彬有礼,心道武当七侠果然个个不凡,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做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张翠山转身朝三个总镖头道:“三位,龙门镖局一事确非我所为,其中是非曲折一言难尽,我也不方便告知。”
“哼,除非是做贼心虚,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能说出来的?”祁天彪道。
张无忌信步走到三个总镖头和张翠山之间,道:“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祁天彪喝道:“能有什么误会?”他这身怒喝声音极大,张无忌就在他身边,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张无忌上身向后一仰,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道:“你吼辣么大声干嘛,吓到我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其实祁天彪的声音并不算吼,只是他天生嗓门较大。和他打交道的都是武林中人,也不会在意。
而且,他是一个镖头。在走镖的过程中,嗓门大其实是个优势。遇到前方有人埋伏,嗓门大的人道一声:“在下xx镖局xxx,诸位好汉可否卖个面子?”效果就有了。
如果是嗓门小的,不够洪亮,人家拦路的还要再问一句:“你说啥?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哇,那就只能打起来了。
所以祁天彪到哪里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
本来他现在是占理的,所以底气足,说话也大声了点,这是他的习惯。
但现在张无忌是个小孩。
别管你是不是江湖人,别管你是黑道还是白道,在小孩面前说话要轻声细语是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的规矩,所以张无忌这责备也不无道理。
张无忌不按套路出牌,拿这一点责备他,倒让祁天彪哑巴说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对张无忌赔笑道:“不,不好意思。”
他已经好久没有低声说过话,有点不太适应,说得结结巴巴的。
不对,我祁天彪是来问罪的啊,怎么好像在道歉一样。
祁天彪又道:“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子什么事,一边玩去。”
第五章 三镖头闹武当(三)
“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子什么事”这句话张无忌并不陌生,简直是太耳熟了。
“没办法啊,祁总镖头,我不和你说话不行啊。听我跟你讲,我们武当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你没发现刚才和你说话的都是莫七叔,而宋大伯没说几句话吗?”
“哦,那是什么规矩?”祁天彪问道。
刚才宋远桥一直没怎么说话,就喝茶。喝完一杯又一杯,还不用上厕所,让祁天彪十分羡慕。他本来以为宋远桥是常年修身养性,所以沉默寡言,原来是因为武当山有个规矩,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倒是听说过有些信仰佛教的高僧会立下静默的誓言,他们相信静默的誓言会带给自己力量。但宋远桥是道教的,而且也不是完全的沉默。到底是什么规矩让宋远桥如此话少,还挺奇妙的,不禁让祁天彪起了兴趣。
张无忌其实完全是在扯淡,武当根本没有这个规矩,是他现编出来的。但是为了让这个规矩有说服力,他决定先铺垫一下。
“请问祁镖头,如果江湖上有十个人同时找你,而你分身乏术,那么你会选择和谁交谈呢?这十个人中有九个名气很小,根本没资格和你说话。”
“那还用说,当然是和最后一个有资格的。”
祁天彪不假思索得回答。
金陵镖局好歹也是江北最大的镖局,有些镖接,有些镖不接,但总有人送只鸡送只鸭也想找金陵镖局。
自从他当上金陵镖局的扛把子,事情就更多了。每日被大小琐事缠得脱不开身,各种苍蝇似的人也来他耳边聒噪,让他烦不胜烦。
他后来娶了一个叫金莲的美丽的小妾。金莲长得十分美丽,尤其她那双三寸金莲,更让祁天彪爱不释手。
他非常溺爱金莲,有求必应,甚至爱屋及乌,对她家人的请求也都答应。
直到有一天金莲她娘来找祁天彪,说是给十里外的姐妹送一篮子鸡蛋,让他派金陵镖局的镖队护送。
这可把祁天彪惹火了,把我金陵镖局当成了什么,几个破鸡蛋,连我手下镖师走一趟的车马费都不够。他就立了一个规矩:除非是大主顾或者牛逼哄哄的江湖人物,都不亲自去见,全让手下去接待。
后来连他岳父,也就是金莲她爹潘黄河,来找的时候都是让手下去见的,谎称自己工作繁忙。还好这个岳父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每次来给点银子就打发了。
所以祁天彪一听到张无忌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做更多的思考就立刻回答了,他也经常被江湖上一些不知所谓的人的打扰。
张无忌道:“祁镖头,这就是了,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深受其中的折磨。不光你,我的诸位师叔伯也是如此啊,整天被一些江湖杂鱼扰乱清修。”
祁天彪一听,立刻想明白了。
武当七侠比他名声还大,自然也有同样的困扰,立刻露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道:“我非常得理解,我经常遇到相同的事情。”他说这话的时候深感得意,毕竟越有名气的人越有这种困扰。
张无忌双手一摊,将目光移向剩下的两位总镖头,见他们也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张无忌道:“看来大家都十分明白其中道理,我就不多说了。武当山就立下了一个规矩:名气越大的人,就由武当山上地位更高名气更大的人去接见。还为此将客人和武当弟子分别分了几个等级,甲乙丙丁等等,什么级别的客人就由什么级别的武当弟子去接待。”
宋远桥和莫声谷、殷梨亭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武当山有了这个规矩,张翠山眼神示意:“让无忌说下去先。”
祁天彪一听张无忌说这个规矩,想到刚才是宋远桥和莫声谷接见的自己,不由得骄傲起来。现在张三丰在闭关,宋远桥是武当七侠之首,他自然是武当山上地位最高名气最大的人。被他接见,也足以证明自己三人在江湖上的地位极高,在武当山的客人自然也是甲等。
张无忌向祁天彪瞧了一眼,看他一脸抑制不住的笑容,便把祁天彪心中所想猜到了三分。
他继续道:“但是武当山上人少啊,总是应付不过来。有时候呢,来了个丁等的客人,但是武当的丁等弟子又忙不过来,就只好让乙等丙等的武当弟子去接见客人。但是呢,这时候乙等丙等的弟子一定不能说话,否则就会坏了规矩,乱了等级。”
张无忌向后走了几步,退出三位总镖头的攻击范围,有理有据得道:“所以,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大师伯刚才一直沉默了吧?还有,为什么我爹明明知道龙门镖局的内幕详情,也不能告知各位,你们都明白了吧?”
“他们和你们说话,那是坏了规矩啊。”
“现在,就由我张无忌,武当入门一天弟子,兼丁等弟子,向三位总镖头讲述龙门镖局的真相。”
祁天彪三人这才明白过来,张无忌这是拐着弯骂他们是不入流的客人,只配让武当丁等弟子接见并交谈。
明明是宋远桥沉默寡言,明明是张翠山做贼心虚不愿言谈,倒成了不敢破坏武当的规矩。
宫九佳站出来问:“敢问宋大侠,殷六侠,莫七侠,武当山可有这个规矩?”这么扯淡的规矩,他自然不肯相信武当山真有。
他想着凭武当六侠的大名,绝对不会说谎。
但宋远桥等人想起刚才宫九佳曾对恩师张三丰出言不逊,乐得见他吃瘪,都各自沉默,并不说话。
只有莫声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连再看宫九佳一眼都不肯。
张无忌再向后退一步,两手叉腰道:“刚才不是告诉你们武当的规矩了吗,我师叔伯们不能和你们说话,你问也没用。而且,我诸位师叔伯不说话代表什么你知道吗?那叫充满智慧的默认,也就是智慧默认,懂吗?”
“你小子再敢胡乱言语,小心我……”宫九佳向前迈出一步,怒狠狠得道。
“你要怎么样,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想做武当的客人,而是要打架的话呢,武当山是没有甲乙丙丁分级的,那交给我的师叔伯们,恕在下不奉陪。”
张无忌暗道还是老子智高一筹,早早与你们三个拉开了距离。想跟我打架,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对,不是这句话,算了,不解释了。
第六章 三镖头闹武当 (四)
张无忌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时,明明刚才你们都很赞成这个规矩的,祁镖头更是伸出大拇指呢。”
这是什么破规矩?
祁天彪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刚才就是他曾说过十分同意十分理解的。
不过,他的支持与理解,是他作为甲等客人表示理解,作为被打扰的大佬表示理解,而不是作为丁等客人和被嫌弃的聒噪苍蝇表示理解。
身为金陵镖局总镖头,江南江北大大小小数百镖局谁不知道他祁天彪,那是人人见了都要喊一声彪哥的。
说实话,彪哥一生行事,还从未受过这种屈辱。要不是莫声谷曾经拍桌子亮过一手武功,让彪哥十分忌惮,他早就动手了。
“我们走。”祁天彪一挥手,转身道。
“这张翠山就在眼前,难道就这么走了,那江南江北镖局的兄弟们会怎么看咱们?”宫九佳提出了反对。
祁天彪斜睨他一眼,“连一个十岁的熊孩子都欺负到了你我头上,你还看不出来么,咱们今日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那依祁镖头的意思是?”云鹤问道。
“咱们就在山下等着,等张真人出关。我就不信,张真人没有出关的那一天。”祁天彪再次用上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说道,让在场的宋远桥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云鹤和宫九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武当六侠可以袒护张翠山,任由张翠山的儿子胡搅蛮缠,可是张真人却不行。他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绝不能因为袒护弟子不辨是非,不分黑白。
三人就此在武当山下寻一处酒馆居住,反正张真人的寿宴也不久降至。只要张真人出关的消息传来,三人就立刻一齐上山,这张真人是想见得见,不想见也得见,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武当诸侠也听出了祁天彪的意思。
殷梨亭没了主意,问道:“五哥,你说怎么办?”
殷梨亭相信龙门镖局一事不是张翠山做的,可听张翠山刚才说话的意思似乎他知道原委,便如此问道。
张翠山心道这件事是殷素素所为,可是说出来会怎么样呢。
作为武当七侠之一,即便此事是妻子所为,也必定为武当蒙羞,堪称是武当建派以来最大的耻辱。
他和殷素素曾发誓生死与共,要让他与殷素素断绝关系那是万万不能,可说出来也是万万不能,十分为难。
张翠山本来就是个犹犹豫豫的人,现下听了殷梨亭发问,也没有任何主意。如果不是因为无忌还小,他甚至想过干脆一死了之,将这件事就此掩埋过去。
“诸位且慢!”宋远桥慢吞吞得说。
三个镖头这才停下了脚步。
“五弟,龙门镖局的事情不是你做的罢?”宋远桥捻须问道。
“回禀大哥,当然不是。我当时去到龙门镖局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了。我刚进屋门,就见几个和尚指着我说我是杀人凶手。我当时没法辩白,只能匆忙离去。再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害我不得不坐船去往海外,这中间的事情可一言难尽了。”张翠山道。
“我们自然都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只是话要说出来才行。三位总镖头,我五弟已经给了你们交待,这件事不是他做的,麻烦以后不要再来了。”宋远桥道。
“他说不是他做的就不是他做的,嘿嘿,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祁天彪发出冷笑。
莫声谷上前一步道:“我五哥一言九鼎,绝不是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更何况他自幼受恩师的教诲,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们日后一定查明真相。”
“就算我们信,可天下人未必信呢。少林的好几位大师亲眼所见龙门镖局上下是张翠山所杀,难道这些大师们串通起来诬陷张翠山吗?”祁天彪道。
“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殷梨亭道,“再说了,少林的人说话你们就信,武当的人说话你们就不信么?说起来,少林的人从不下山,我们六兄弟在江湖上做过的好事,可比少林的人多过百倍。”
张无忌插嘴道:“张四伯去了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他。”
张松溪是张三丰的第四个弟子,他手段最多,张三丰交待他的每一件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每当七兄弟遇到什么难题,往往便求助于张松溪,如果他也想不到办法,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宋远桥眉头紧蹙,暗自心想:“是啊,四弟怎么还不来,他是我们七兄弟中最足智多谋的一个,或许他会有办法查明真相。”
莫声谷心想:“要是四哥在这里,一定能让这三个死镖头心服口服。可惜我太笨,想不到能查明真相的办法。”
张松溪的名字在江湖上也是如雷贯耳,祁天彪十分佩服。
殷梨亭道:“四哥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二哥已经去接她了。”
“别说张四侠,这武当五侠,那江湖中人说起来是各个称赞。”祁天彪道。
自从俞岱岩重伤,张翠山消失,武林中其余五人名头越来越响,江湖中便往往不再称“武当七侠”,而是改称“武当五侠”。
说到激动处,祁天彪右手扬起不断挥舞,转而又道:“可张翠山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在武林消失了十年,谁知道他这十年是不是因为做了坏事心中愧疚,为了避风头?”
这番话如同打张翠山的脸一般,张翠山心里还没什么,可殷梨亭却忍受不住了。他立刻抽出剑来,道:“你……”
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张翠山打断了,“六弟,把剑插回去。此事确非我所为,但有人不信,我再说一万遍也是枉然。是非自有公论,请三位镖头下山去吧。”
祁天彪见张翠山不卑不亢,彬彬有礼,拱手道:“不是我们不信张五侠,而是此事乃少林诸多大师亲眼所见,由不得我们不信。”
张无忌眼见事情越闹越僵,也很着急。
其实明明很简单一件事,都是因为师叔伯们太过遵守江湖中的道义啊规矩啊,才一直说不清楚。
想说服一个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感同身受。
“既然三位不听劝告,执意要等太师父出关给他难堪,那就把命留在武当山上吧。”张无忌道。
第七章 三镖头闹武当(五)
张翠山听了这话吓了一跳,无忌平时偶尔胡作非为了一些,绝不是残忍之辈,怎么突然说出了这种话?
其余武当三侠也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无忌,对他还不了解,心想看来都是张翠山平时太过骄纵,导致养出这么一个逆子。
张无忌又道:“大家不要误会,我们不会动手。只是祁天彪祁总镖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和云鹤云镖头、宫九佳宫镖头起了争执,在下山的途中,残忍的将两位杀害。幸好我张无忌在途中发现,连忙呼唤诸位师叔伯,可惜还是被祁天彪逃了。此事乃武当六侠亲眼所见,绝非虚假。”
祁天彪、宫九佳、云鹤三人眉头冷汗直冒,心知张无忌这番话是故意嫁祸。可武当六侠武功个个高强,岂是他们三人能阻拦得了的?
张翠山呵斥道:“无忌,在诸位师叔伯和三位总镖头面前,休要胡言!”
三人这才稍稍放宽了心,心想既然张翠山发话了,那自然比他儿子说话要靠谱,不由得感激起张翠山来。
张无忌轻笑两声,“我当然是在开玩笑。我这番话,只是希望祁总镖头能设身处地得思考一下我爹的处境。如果武当七侠说亲眼见祁镖头杀了人,那祁镖头就是杀了人吗?这道理很简单,为什么祁镖头就是想不明白呢。”
祁天彪抬起右臂,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平生走镖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危险之事,但都没有怕过,因为那不过是他一条命而已。而刚才如果真按张无忌所言,那不光他的性命,包括他的荣誉,甚至整个金陵镖局也岌岌可危。
“少林诸位大师和张五侠无冤无仇,诬陷张五侠做什么?”祁天彪问道,但扔心有余悸。
张无忌朝三人扫视了一眼,紧盯着祁天彪的眼睛,不肯放开。
想到张无忌刚才的一番话,祁天彪被他看得直发毛,问:“你看我干什么?”
张无忌道:“少林诸位大师的话并没有假,他们确实是亲眼所见我爹杀了龙门镖局全家,可他们是被骗了。”
“你们知道吗?人的眼睛,是最容易被欺骗的,尤其是少林的和尚们,整天除了看经书就是看经书,眼睛都看坏了,再加上没有江湖经验,被人骗是再容易不过了。只要有一个和我爹形态相似的人,穿上和我爹一模一样的衣服,再加上当时天色已黑,根本没人能分辨那到底是张翠山还是其他人。”
“哼,”祁天彪轻蔑得笑了一声,“少林大师们武功超群,就算是晚上,也没那么那么容易被骗。”
“哈~哈~”张无忌假笑了两声,每两次笑声中间都隔上几秒,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在假笑。这是他从西华子哪里学来的,感觉用在这里正合适。
“别说晚上,就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四周也瞧得一清二楚。祁镖头,宫镖头,云镖头,你们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张无忌只等他们说一声相信,就要表演一番,让他们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这两个圆圆的东西,要之何用?
祁天彪三人不知道张无忌要搞什么鬼,但想着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这一个孩子,能弄出什么幺蛾子,便异口同声得到:“当然相信。”
走镖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脉。
第二重要的是什么,就是眼睛和耳朵。
眼睛不好的人出来走镖,和直接自杀没什么两样。
他们三人更是镖客中的好手,好天气的时候目视百里都不在话下。
只见张无忌把刚才莫声谷拍过的那张桌子往外拉了拉,将右手整条手臂放在了桌子上面,就和等待抽血的病人一个姿势,除了他没把袖子撸起来。
“大家好,我是张无忌。请不要眨眼睛,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如果我成功了,请给我半炷香的掌声。”
“无忌,你又要做什么?”张翠山问。
每次张无忌说胡话的时候,总会让大家目瞪口呆。张翠山也知道张无忌像他四弟张松溪一样足智多谋,但实在猜不透无忌的心思。
张无忌道:“接下来,我会在不破坏桌子的前提下,让我的手臂自上而下,直接穿过这张桌面,到达桌面下方,再从桌面下穿上来。注意,是整条手臂穿过桌子哦,一定要瞧仔细了。”
“这不可能!”祁天彪大声道。
这张桌子的桌面足有两寸厚,约相当于五个人的手掌叠加起来,根本不可能穿过去,除非将桌面中间打断。
可张无忌刚才明说了,不会破坏桌子一丝一毫。
“三!”
“二!”
张无忌开始倒数起来,众人的呼吸也逐渐紧促。
“一!”
话音刚落,张无忌的手臂已经出现在了桌面下方。
他的整条手臂自上而下穿过了桌面,桌面依旧毫发无损。
“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法吗?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不一定为实,欢迎来到魔法师的世界。”
“三!”
“二!”
“一!”
张无忌又用整条手臂自下而上穿过桌面,仿佛他的手臂随时可以化作虚无的空气穿过一切。
“这,就是魔法!”张无忌开心得叫道。
祁天彪曾经识破过很多劫镖匪徒的伪装,他一直对自己的眼睛十分自信,他敢打包票:刚才张无忌的手臂在某个瞬间和桌面融为了一体,不过这怎么可能?
一边是自己的眼睛,一边是自己的常识,到底该站在那一边?祁天彪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云鹤沉思许久,小心翼翼得问:“莫非刚才莫七侠拍桌子的时候,将桌子拍出了毛病?”
“你开什么玩笑?”莫声谷道,“你也太小瞧莫某了,凭莫某的内功和巧劲,连茶碟都纹丝不动,更何况这张桌子。”
宫九佳忽然仰天大笑,这突兀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等笑声停止,宫九佳轻蔑得说:“江湖戏法,何足道哉!原来武当也耍这些小阴谋。”
“哦,宫镖头看出了其中的窍门?”祁天彪问道,他想宫九佳的暗器功夫十分出名,或许在观察入微上也更加厉害。
“那是自然。”宫九佳十分得意。
第八章 慧眼如炬宫九佳
宫九佳道:“不过是一些下九流的手段罢了。这很简单,桌子里有秘密的机关。表面上看去,桌子是一体上的,但实际上可以从中间断开。刚才莫七侠一掌拍下去,动静那么大,杯碟却似乎没受到一点力,你们就没一点怀疑么?”
“你什么意思?”莫声谷问。
其实宫九佳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他想说刚才莫声谷拍桌子那一下是靠的机关术和江湖戏法的欺诈。
可莫声谷实在忍受不了被怀疑和误会,才会忍不住发问。
尤其是那张桌子根本没有机关,他是靠着真本事做到巨力拍桌杯碟不动的,这不仅需要深厚的内功,还需要专门练过武当的绵劲。
宫九佳道:“莫七侠岂不是明知故问。这桌子中间有肉眼看不到的断层,否则张无忌是怎么用手臂穿过桌面的?假如不是妖法,那就只能是机关。这个不可见的断层把桌子分成了两部分,所以即便莫七侠用出再大的力气,也不会让杯碟震动,因为力气无法从这部分传到另一部分,不是吗?”
莫声谷没有说话,只有行动才可以证明一切。
他端起桌上的茶具,将最底端的茶碟移动到桌面边缘,让茶碟的三分之一半边露到桌面外。又将茶杯缓缓放到茶碟上,扣上茶盏。现在,哪怕只是小拇指轻轻一摁,这茶碟就会从悬空的那半边跌落到地上,连同整套茶具摔个稀碎。
莫声谷移动目光,从祁天彪等三人的脸上的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了宫九佳脸上。
宫九佳看着这个摆放方式,大感疑惑,问道:“莫七侠,你这是何意?”
“就是这个意思!”莫声谷大喝一声。
莫声谷右掌御空而下,不过这次没有震耳欲聋的拍击声,只有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他直接拍在了茶碟悬空的那一边,茶碟在这一击之下,直接碎成了两半。
悬在空中的那一半摔落到地上,而另一半茶碟,连同上面的茶杯,茶盏却依旧纹丝不动,就好像是一道无形的激光将茶碟从中间切断。
一掌将茶碟从中间击断并不难,尤其三位总镖头都是力大如牛,更易如反掌。
但按这个摆放方式,在向悬空的一半茶碟落掌的同时,另一半呆在桌上的茶碟势必要弹到空中。
可莫声谷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落掌的同时消去了这个上弹的力道,外人看起来就好像是那一半悬空的茶碟自然脱落一样。
祁天彪暗想:“来这里的三人中,我是功夫最深的。可这一手,就算我再练二十年,也未必做得到。看来武当在六大派中仅次于少林不是没有道理的,果然是能人辈出。”
宫九佳涨红了脸,他刚才说了一堆什么江湖戏法,机关秘术等等可笑的话,现在见了莫声谷的这一掌,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总不能说这个茶碟上面也有机关吧。
“是宫某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莫七侠,还望不要见怪。”宫九佳不敢直视莫声谷,将脸扭到一边道歉说道。
莫声谷虽然脾气暴躁,但并非得理不饶人之辈,他见宫九佳低下了头,语气诚恳,便道:“宫镖头不必多礼。”
“虽然莫七侠的确是有真功夫,可是张小少侠却未必。”宫九佳道。
张无忌也不气恼,微笑道:“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有真功夫,我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真的让手臂穿过桌子?我只不过想证明,人的眼睛有时候是最不可信的。”
“你们刚才不是都亲眼看着我的胳膊穿过去桌面了吗?连我一个小孩,都可以骗过三位总镖头的眼睛。江湖上那么多能人异士,想骗过少林大师们又有何难?”
张无忌这番话不无道理。
但是,眼力是镖师最重要的几个能力之一,要他们承认自己眼力不行,他们怎么心甘情愿。祁天彪是金陵虎踞镖局的总镖头,云鹤是太原晋阳镖局的总镖头,宫九佳是京师燕云镖局的总镖头。这三家镖局是江南江北整个中原最强的三家镖局。除了几位已经退休的老镖头,这三位总镖头也是整个镖师界最有威望的三人。
宫九佳道:“张小少侠既然能穿过桌子,那想来其他东西也是可以的了?”
另外两个镖头瞧向张无忌,心中不无得意。江湖戏法他们也见过不少,知道大多数戏法全靠道具。只要张无忌一句话,他们就能拿出各种奇怪的东西,让张无忌无计可施。
武当诸侠也知道其中的道道,他们担心得望着无忌。张翠山道:“无忌,休要逞能。”
张无忌暗笑一声,你对外挂的力量一无所知。
双手负在背后,静步走到宫九佳面前,“只要宫镖头能拿得出来的,我都可以试一试。”
屋子中每两张椅子之间都会有一张桌子,用于盛放茶具。
宫九佳拽出自己座位旁边的那张桌子,将上面的茶具拿开。他方才仔细得检查过,这张桌子没有任何机关,就是一张普通的桌子。
但是他还是不够放心,又脱下外衣,将整个桌面覆盖住。这下,张无忌如果再想表演相同的戏法,不仅仅要穿过桌子,还要穿过宫九佳的外衣才行。
他自信地瞧向张无忌,“张小少侠,请吧。”
张无忌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宫九佳上前一步,“黄毛小儿红口白牙,也敢大言不惭要我的眼力不行?”
“我宫九佳自幼练习眼力和手法,浸淫暗器一道多年,不敢说精通,至少算有所成就。”
“我六岁开始练习以目对日明察秋毫,八岁开始练习在水中睁眼数沙子,十三岁开始在只有烛光的暗室中练习用银针扎死苍蝇。”
“一十六岁那年,我开始走镖,无论大小几乎从未失手。”
“二十五岁那年,鬼手陈嵩用三十六路落花钉向我挑衅,被我挑断了他右手手筋,从此不敢再踏入燕京一步。”
“二十九岁那年,我护送三千两黄金,岭南双狮化装成叫花子想暗中偷袭,被我用银针扎了死穴。”
“三十六岁那年,我护送五千两珠宝,黄河四鬼埋伏在水里和我用暗器对峙,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时至今年,我已经四十六岁,这一生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别的我不敢说,可我的眼力专门练过的,想骗过我,谈何容易?”
宫九佳每道一件事迹时,声音都比上一次大了些许,说到最后时已经中气十足,声若洪钟。
“宫镖头的确厉害!佩服佩服。”张无忌连忙拍掌较好,“可宫镖头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摇头,不是说我无法穿过衣服蒙住的桌子,而是因为太简单懒得出手。要玩,就玩得大一点。”
第九章 走马灯动画
瞬步飘到宫九佳身边,没等他反应过来,张无忌已经将他腰间的三尺青锋剑拔了出来。
宫九佳没想到转眼之间被一个小孩子拔去了剑,虽然是他没有防备,可一旦传出去实在太过丢脸,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张翠山道:“无忌,休得无礼。”
莫声谷上前一步按住了无忌的手,低声问:“无忌,你要做什么?”
张无忌道:“我只是借宫镖头的剑一用,没别的意思。横空穿过衣服盖住的桌子太简单,太没有挑战性,不如刺激一点,用剑试一试,不知道这剑锋不锋利。”
张无忌将剑放到手中,朝身旁的木椅一剑挥去,斩在离木椅扶手末端一寸的地方,扶手末端断裂落下,现出平滑的圆形剑痕。
“果然好剑。”张无忌出声赞叹。
宫九佳听了心里也甚是得意,回应道:
“此剑乃京师铸剑宗师陈愿生用八斤六两精钢,花了三天的时间打磨精制,又在大火中煅烧了九个时辰而成,出炉时剑身发出青光,有隐隐的虎啸之声,故名青啸。此剑跟随我已有八年头,长三尺九寸,重四斤四钱,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是我最得意的武器。”
“这出炉时的青光和虎啸,宫镖头可是亲眼所见?”没想到一把剑有这么多说法,怎么感觉有点电视购物的感觉,张无忌不禁问道。
“陈愿生乃是京师最有名的铸剑大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剑是他亲自出炉,自然也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不会有假。”宫镖头心里有了几分不悦,但还是好生回道。
张无忌心里犯了嘀咕。
这剑身明明是白色的,怎么会泛青光?除非是那铸剑的师傅得了青光眼。
剑身所发出的声音明明是清脆悦耳,而猛虎的咆哮声雄浑洪亮,这两种声音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怎么会一样呢?
看来铸剑工匠们不光比锻造的本事,更多还是看牛皮吹的怎么样。吹的越厉害,名声就越响。
别的行业虽然也吹,但没有敢往死里吹的,一旦被客户识破,那就坏了名声。
只有铸剑这行业不怕被拆穿。客户生怕你不吹,那就没有了面子。不但要你吹,客户自己还帮着吹,大家一起吹,越吹名声越响。又能挣钱又能吹牛,这职业真好。
虽然张无忌知道这位陈大师是在吹牛,但他也没有揭穿,因为毫无意义。在场的各位都是老江湖,谁还不知道这点潜规则?
张无忌将剑平放在胸前,双眼直视剑锋,只见剑光闪闪,寒气逼人。
张无忌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放到高剑锋两寸的距离让其轻轻飘落。张无忌又对着头发吹了一口气,头发飘舞着碰到了剑锋,立刻断为两截。
没想到吹毛断发不是夸张,那倚天剑和屠龙刀该有多么锋利?屠龙刀重达一百余斤,张无忌根本扛不动,至于挥舞更是无从谈起。但倚天剑虽然同样锋利,却轻得多,他不禁心生向往。
其余两个镖头纷纷夸赞青啸剑锋利无比,恐怕只有倚天剑可以与之比拟。宫九佳嘴上说着哪里哪里,比不过比不过,心里笑开了花。
祁天彪又道:“这倚天剑谁也没见过,说不定是浪得虚名。”
宫九佳情不自禁得点头,这实在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宫镖头,这把剑被你们吹得这么厉害,应该没有机关了吧?”张无忌笑着问道,毕竟他们把青啸剑吹得越厉害,张无忌就越开心。
“当然没有。”宫九佳一脸不悦。
“那么,现在我要表演空手过白刃了。”张无忌将青啸剑平铺在桌子上,然后向上翻转,剑锋朝上,剑身面朝着自己。
宫九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不禁心里一惊。
张无忌再想用胳膊穿过桌子的话,手臂势必直触剑锋,凭这剑的锋利程度,不说当场割断手臂,至少也血流如注。
张翠山问道:“无忌,你有多大把握?”
张无忌伸出了一根手臂。
“一成把握?”张翠山赶紧拉住无忌的手,“算了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的意思是一定成功,看我坚定的眼神。”张无忌打了个响指,“我什么时候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张翠山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你这臭小子,你……你,一定要小心。”说着松开了抓住无忌的右手。
上下摇动着右臂,张无忌笑道:“放松一下,不过接下来,大家可要看仔细了。”
空气渐渐灼热起来。
宫九佳睁大了双眼,打小在眼力上的修炼终于可以发挥作用,接下来一炷香的时间,他都不会眨眼。
武当诸侠甚是担心,四人分别站在桌子的各个角落,以防无忌遭遇不测。
其他两个总镖头也屏住了呼吸,毕竟戏法还是很好看的,尤其是可以近距离观看的戏法。
张无忌拿来两套茶具,将桌上宫九佳的衣服压住。
左手紧握住青啸剑,然后将两套茶具分别放在剑身两侧,将青啸剑固定住,保持剑锋朝上的姿势不动。
张无忌的右臂缓缓放下,距离剑锋越来越近。
等右臂马上要触碰到剑锋时,突然加速,一息之后,张无忌的整条右臂已经在桌面下方。
这次,他不仅将整条胳膊都穿过了桌面,还捎带着穿过了一柄剑,一柄吹毛断发,锋利无比的青啸剑。
其他两个总镖头看向宫九佳,脸上写着:这怎么回事?说好的你青啸剑上没有机关呢?
宫九佳刚才胡吹了一通,现在这些话都化作一个又一个巴掌,将他的脸扇成火辣辣的。
剑上自然没有机关,桌子上也没有机关,张无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这是一个用科学伪装魔法的故事。
后世的医学高度发达,已证明人类的视网膜具有“视觉暂留”的特性。就是说,人眼在观察景物时,会在视网膜上形成一个视觉形象,这个视觉形象并不会立即消失,而是会残留一段时间,最长可达半秒,这种残留的视觉称“后像”,这一现象被称为“视觉暂留”。
后世的人们利用这一原理制作了历史上最早的动画。
张无忌在手臂即将被青啸剑割破时,将青啸剑和固定剑身所用的茶杯放进了物品栏。
等他手臂马上要碰到桌面时,又将整个桌子放进了物品栏,待刚刚穿过,就将所有物品取出放回原位。
经过长时间练习武功,他的速度已经是常人的数倍。青锋剑加上桌面的厚度也不过两三寸左右,手臂移动这点距离连一眨眼的功夫都用不了。
而由于视觉暂留,在众人的眼中,这个桌子,这柄剑从来没有消失过。
甚至在某个刹那,张无忌的手臂与青锋剑、桌面还会重叠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张无忌的手臂径直穿过剑身和桌面一样。
后世就利用这一点,在不同的纸上绘画出小人不同的奔跑动作,然后将纸粘在走马灯上,制作成了最原始的动画。
可惜在这个时代,绝没有人知道这个现象的原理,也就不会有人能戳破这个戏法。
第十章 武当六侠
张无忌感觉这个物品栏真是个绝佳的魔术道具,以后就算去表演“三仙归洞”也完全不是问题。
三个碗,三个球,你猜球在那个碗里?
这个戏法是把球藏在手心里,练过十几年的高手,手速已经达到了超过肉眼的程度,所以一般人永远也猜不对。
而张无忌,他不靠手速,他的球藏在物品栏里。
“大家现在满足了吧?如果还不满足,那就……”
张无忌右手迅速一挥,两套茶具已经消失不见。
宫九佳眨眨眼睛,开始怀疑人生。
张无忌个头不够,袖子也不够长,绝不可能把茶具藏到袖子里。这到底怎么回事?听说张无忌是从海外刚刚回来,莫非在海外学过高级的戏法?
宫九佳暗叫大意,我对中原的戏法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但海外的戏法原理,一概不知啊。
张无忌本来是左手拿着青啸剑,现在已经换成了右手。
他将左手放在桌子上,好像一根摆放在桌子上的大号黄瓜。
“下面,我给大家表演一下青啸剑切黄瓜。”
宫九佳道:“张少侠,够了,我们已经服了。在下眼拙,实在瞧不出其中的根由。”
宫九佳是三人中眼力最好的,他都瞧不出,其他二人更加瞧不出了,也都心服口服。
刚才表演了一番,已经从三人那里收获了不少声望。这三人都是名满天下的总镖头,给的声望也都比常人多一些,张无忌怎么肯罢休。
张无忌右手拿剑,朝着自己的左臂不断砍去。他剑法快如疾风,上下翻飞,就像顶级大厨在切黄瓜一样,不同的是张无忌在切自己的左臂。
随着青啸剑的上下移动,宫九佳随着眼睛的移动,头也一上一下,好像在不断点头一样。
实则是他好奇不已,太想看去其中的究竟,所以看得格外认真。但当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是一条胳膊时,他心知稍有不慎便是血肉模糊,也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部的动作。
张无忌还嫌不过瘾,又双手执剑朝自己的腹部插去,好像武士在切腹一样。
只不过武士只会切一次,张无忌却一切再切,上演了一场连环切腹自杀案,只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大家都在注视着张无忌的表演,同时不断给他送声望,谁也没有发现云鹤的呼吸逐渐急促,晕倒在地上。
等云鹤的身体摔倒在地上发出噗通一声,众人才回过头来。
祁天彪问道:“云总镖头,你怎么了?”
张无忌吓了一跳,这不会是心脏病吧?万一他死在武当山上那可说不清了,这系统的灵丹妙药只能治疗内伤外伤,可治不了心脏病啊。
云鹤这才说起,原来他胸部心脏位置曾经受到过内伤,虽然没有毙命,却留下了病根。每当看到一些危险的情况时便会偶有复发,呼吸急促,甚至晕倒在地。
众人一听他没有生命危险都松了口气,将云鹤缓缓扶到椅子上安坐。
“不错,眼睛的确会欺骗人,我们也希望是当时的少林大师们看错了。”云鹤断断续续的说,“我们还是希望张五侠能给一个具体的交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张五侠一定比其他人都清楚。”
“就让在下向各位一一阐明吧。”张无忌将青啸剑还给宫九佳,“其实龙门镖局一案的疑点甚多,大家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你们说,当时龙门镖局的众人是死于什么兵器?”
“大多死于剑下,还有些人中了一种针型的暗器。”祁天彪道。
“不错,再请问,我爹的绰号叫什么?他使得是什么兵器?”张无忌问。
“张五侠号称铁划银钩,左手烂银虎头钩,右手镔铁判官笔,江湖上人人皆知。”祁天彪道。
“你们可曾见过我爹用暗器或者用剑?”张无忌又问。
“这个……或许是张五侠不愿意使出常用的兵器呢。”祁天彪的语气不是很强硬。
“我再问你们,我爹如果真能狠下心杀了龙门镖局满门,为什么要留下几个少林弟子的活口来指认他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会想不明白吧。”
祁天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宫九佳道:“张五侠嫌都大锦护送俞三侠有失,嫉恨与他,和少林又没有仇,自然不会加害少林的大师们。”
“好吧,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其实具体的事实真相我们已经查明,只是不能告诉各位。”说了这么多,三人还是不相信,张无忌一时也没了办法。
“此事涉及十数条人命,有什么不能说的?”祁天彪闻言又怒气冲冲起来。
张无忌叹了一口气,“难道真的要说吗?”
“算了,就告诉你们一点。此事真相涉及到少林寺一件百年秘辛,一旦公之于众则少林百年声望毁之一旦。所以我没法告诉三位,等他日我们会亲自上少林跟方丈解释清楚真相,你们总该相信少林的方丈吧?”
“我爹顾及少林寺的清誉,一直不让我说,可我实在忍不住。对了,这一点你们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如果非要说出去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就好。”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此事为真?”祁天彪眯缝着眼,半信半疑
张无忌深深颔首,“真的不能再真了。”
“即便如此,这件事没法说出去,我们还是没法向天下镖局交待。请张五侠亮一手功夫吧,等我们输了,也好教我们心服口服。”
祁天彪这真是打的如意算盘。
他早看出张翠山温文儒雅,不会对他们下重手,最多受一些轻伤。但他们三人大可以装作一副技不如人,身受重伤,被武当七侠轰下了山的模样。
如此一来,江湖中人不会说他们三人一个不字,还会夸赞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大大的英雄好汉。
可这样的话,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武当就要蒙受一个大大的不白之冤了。
武当诸侠心里发火,但嘴上却没有说什么,都看向张翠山,想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张翠山刚才听张无忌说什么事情真相涉及到少林秘辛,心里是大大不解。
此事明明是殷素素一人所为。只因她当时私下爱慕张翠山,购置了一身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殷素素行凶时,少林和尚又只看到了凶手的背影,所以才把凶手当成了张翠山吗,和什么少林秘辛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实在猜不透张无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事已至此,决定独自将事情扛下来,“是我一人将你们打伤,和武当山毫无关系,你们可要记清楚了。”
殷梨亭急道:“五哥,有事一起扛。”
莫声谷和宋远桥也是此意,异口同声道:“武当七侠同进同退,什么时候例外过。”
张翠山心里大为感激,没想到十年不见,几位兄弟对自己还是一如当初,但他心意已决,“其他事情自然同进同退,但这件事实在有辱武当的颜面,只能由我一人担当。”
“五弟,你要还是还认我这个大哥,便不要再说这种话。”宋远桥握住了张翠山的手。
殷梨亭和莫声谷也纷纷将手按在上面。
“二哥去接应四哥了,可惜他二人不在。”莫声谷说道。
张翠山眼中含泪,“上次我们七兄弟做这个动作,都是十年前了。”
宋远桥道:“三弟残废,你又不知所踪,这十年,江湖中只提武当五侠,再没人提武当七侠。你现在来得正好,嘿嘿,以后武当六侠的名号要响彻江湖了。”
第十一章 我外公是白眉鹰王
“各位师叔伯不必担心,他们想知道我爹的功夫那有何难?我的功夫都是我爹教的,让三位总镖头先和我过过招也不迟。”张无忌说道。
镖师大多只学过数年的功夫,十几岁就要开始走镖,越大的镖局越忙,功夫便耽搁了,几乎从此寸步不前。
所幸,走镖的安全与否虽然看镖师的武艺,但更看人脉。
十年前,龙门镖局是整个临安府实力最强的镖局,在整个江南也赫赫有名,并不是因为都大锦的功夫怎么样,否则也不会连殷素素都抵不过了。
这主要原因是因为都大锦是少林俗家弟子,也会定期向少林孝敬香火钱。有了少林寺这一条人脉,各位绿林好汉就算想劫龙门镖局的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少林寺可不是好惹的。
再说,武林中真正的高手,也不屑于去干打劫的勾当,掉范。
弱一点的人,就算想去打劫也得看看镖局的名头。如果镖局后有高手撑腰,就算劫镖下半辈子也只能躲起来过着老鼠一样的日子,随时担心会被揪出来,那劫镖的人就大大减少了。
这三家大镖局亦是如此。
三位总镖头虽然在镖师界功夫过人,可在整个江湖中其实只能算三流的角色。
相比之下,张无忌只有十岁,却根基扎实。
内功方面,只练了十年,却有常人二十年甚至更多的功力。
张翠山所教的是功夫自浅入深,循序渐进,给张无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谢逊所教的更全是武学中最高深的顶级武功。虽然张无忌现在只能理解一部分,也远非常人所能比。
再加上这段时间,俞莲舟天天教他变招拆招的功夫,张无忌的实战能力更是一日千里。对上这三人,张无忌自忖即便不能胜,也不会差太多,至少能让这三人知难而退。
祁天彪见张无忌小小年纪,怒斥一声:“小子你也太狂妄了,毛扎了几根了?”说罢哈哈大笑。
张翠山虽心底不悦,但知道镖师之间常常开一些略带荤腥的笑话,都彼此习以为常,也无法责怪于他。
看着祁天彪接近秃顶的发型,张无忌也哈哈大笑,“和你的头发一样多,要不我脱了裤子你数数?”
“小屁孩牙尖嘴利。”祁天彪骂了一声,心里大为恼火。
他自年少起就有脱发的毛病,现在年近五十,头顶已经成了一片荒原,头发历历可数。头发的数量过于稀少,大大影响他虎踞镖局总镖头的形象,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本来此事已经少有人提及,他也装作豪不在意,但其实私下里花重金请遍了四方名医,都束手无策。
他嘲笑张无忌毛没扎几根,张无忌嘲笑他没几根头发,正好碰到了一块,更隐隐含着张无忌下面是他头的意思,能不气么?
“英雄莫问年少。”张无忌双手叉腰,极为嚣张,“我问你们,你们三人里哪一个最弱?”
祁天彪轻蔑一笑,暗自沉思:“原来这小子抱着主意敲打一个最弱的立威,可不能便宜了他。仔细算起来,宫九佳最强的功夫是暗器,自然不能拿出来对付一个小孩子。云鹤刚才又受了惊吓,内伤发作,也不适合上场。我本来就功夫最强,也只能我上了。”
于是说道:“我是我们三人里最弱的,放马过来吧。”
“哈!我张无忌是什么人,我要打最强的。”张无忌右手食指向天空一指,“哪一个最强?站出来。”
三人隐隐以祁天彪为首,也一直是他在说话,自然是他武功最高,张无忌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张无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赢三人,自然想方设法打最弱的,祁天彪却不明就里上了张无忌的当。
宫九佳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站了出来,“刀剑无眼,张少侠你千万不要逞强。”
张无忌问道:“听说宫镖头最厉害的功夫是暗器?”
“张小少侠说的是哪里话,和你动手我怎么会用暗器?”宫九佳面无表情,心里却一直犯愁。他的最强功夫是暗器,剑法稍弱之。暗器用在对付劫镖的匪徒身上不会有人说什么,如果用在一个小孩身上,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由此一来,暗器自然是没法用了。
张无忌初入江湖,还不知道江湖人士对于颜面到底有多看重,仍然不太放心,“宫镖头,你要是看打不过我直接甩暗器就行,不用担心声望受损什么的,我见了人一定帮你解释。”
宫九佳举起右手,“我宫九佳对天发誓,一会的比试中绝对不使用暗器。”
张无忌不好意思得扭过头去,朝宫九佳不断摆手,“不用发誓,宫镖头的为人我还不相信吗?”
宫九佳抽出青啸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发出隐隐的破风之声。
武当诸侠有些担心。
宋远桥道:“五弟,不要在让无忌胡闹了。”
张翠山上前伸手拦在张无忌面前,“下去。”
“要是我二伯在这里,他肯定会让我上的。好不容易有个真正的实战机会,我怎么肯放过?”
“下去。”张翠山又重复了一遍。
“再给我三句话的时间。”张无忌低声道,“你就放心吧。”
转而大声喊道:
“宫镖头,我诸位师叔伯们都怕我会受伤,但是你不用怕,武当弟子绝不会无故寻仇。就算我真被你所青啸剑伤,他们也不会找你麻烦的。”
“对了,我外公是天鹰教的白眉鹰王,我舅舅是天鹰教的紫薇堂堂主,就算我受了伤,我张无忌对天发誓绝不会找他们替我报仇。”
“但是我听说天鹰教是邪教,行事毒辣,阴险至极。尤其我外公这个人,他脾气火爆,要是他知道自己外孙被你所伤,说不定会找你麻烦,你可千万要记得避开。”
宫九佳闻言,立刻想起了江湖上关于白眉鹰王的各种故事,脸上肌肉不断抽动。
张无忌赶紧安慰道:“宫镖头,你也不用太害怕,天鹰教只是在江南一带颇有实力,只要你一辈子不去江南,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
天鹰教前些年才崛起,但实力越来越强,已经隐隐吧有江南第一大教的实力。宫九佳不过是一个镖头的总镖师,跟天鹰教实力相比好像蚂蚁和大象。
更别说白眉鹰王武功高强,近些年未逢敌手。就算十个宫九佳加起来,也不够白眉鹰王一只手对付。
张无忌明明在威胁于他,却口口声声为了他好,也让他深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