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我来接你回家,你是不是恨我
沐浅夏的身子在牢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紧绷到极致,牢牢的握住手中的簪子,然后迅速向前出击。
来人反应也很快,直接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沐浅夏用力抽了一下胳膊,发现抽不回来,立刻改变策略,抬腿直接朝来者胯下一踢,角度刁钻狠辣,来人被迫松开她的手腕,旋身躲开。不待那人稳住身形,另一击又紧随而至,这一次沐浅夏没有丝毫的留情,出手狠辣,直接将手中的簪子向来者脖颈上的大动脉此去。来人立刻又向一旁避闪,同时出手击向沐浅夏的手腕,将她手中的簪子打落,沐浅夏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就感觉一股大力抓住自己的手腕并将自己向前扯去,沐浅夏挣脱不得,正打算抬腿一击时,便听见前面传来一声低沉,却透着丝丝无奈的声音,“公主,是我。”
“顾离?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沐浅夏惊呼出声。知道来者是谁,沐浅夏也不在挣扎,任由自己被顾离向前拽去。
七天不见,顾离还是一如既往的穿着月白色的衣袍,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的垂着,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澄澈平和的,带着微微无奈的笑意宛然。哪怕他现在身处阴暗的牢房里,可他周身的气度却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就是像月光一样,清华雍容,像是任何人也不能与他融合在一起的高贵雅致,似乎生下来就是为了接受万众仰慕的。
顾离此刻也静静的盯着沐浅夏,她比以前更瘦了,原本圆润的脸颊变成如今尖尖的瓜子脸,显得她的眼睛比以往更加的大。许是她最近一直待在牢房里,她的皮肤比以往更加的白,却没有一丝的血色。乌玉般的长发披落,由一根青色的丝线随意的束了起来,全部垂在右肩前,长长的发尾到了系着白色宫绦的腰间。
顾离突然上前几步,轻轻的将沐浅夏拥入怀中。
沐浅夏似是察觉到顾离此刻情绪不太对劲,便也不挣扎,任由他轻轻的抱着自己,他那如雪莲般淡雅清新的很快变充斥了沐浅夏的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离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对不起,是我让你失去你最重要的人;对不起,我又私自替你做了决定;对不起,你要因为我而离开自己的家;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他以前的能言善辩在她的面前化为乌有,千言万语到了口中又被他生生的咽下,最终汇集成一句简单的“对不起。”
他原本是想一见到沐浅夏时就向她解释清楚的,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目的以及对她造成的伤害都一一向她说明,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却不想说了。一个念头在当时涌入了他的脑海,那就是瞒着她。哪怕他清晰的知道一个谎言需要用千百个谎去圆,可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欺瞒。因为,他不愿意看到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不愿看到她的冷漠与疏离,不愿意看到她与他从此一刀两断,将他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更不愿看到她将以前对付别人的手段通通用到他的身上,只是为了离开他。他突然好希望自己能够瞒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都能像现在这般对他笑颜如花。
沐浅夏还以为顾离是在为他这么久才来而感到愧疚,她抬手轻轻揽上顾离的背,像小时候妈妈哄她一样,笨拙的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顾离,你没有错,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知道这几天你一定是尽了全力,你看,我现在很好,既没有饿着,也没有受伤。牢里的人也碍于我的身份,在命令没有下来时也不敢真正的对我做什么。所以,你大可不必因此感到愧疚,我亦不会责怪于你。”
有过了好一会儿,顾离才放开沐浅夏,向后退了几步,与沐浅夏微微拉开距离,然后将手伸到沐浅夏的面前,朝她微微一笑,道:“公主,我来接你回家。”
顾离的手是那么白皙如玉且骨节分明,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的纯净。纤细又毫无杂质,微泛着冷意,似是没有温度一般,令人心寒。却是沐浅夏最喜欢的样子。
沐浅夏巧笑嫣然,笑颜如花,伸出手,轻轻的放在顾离的手上,她的手像是象牙雕琢般精致,纤细、修长、柔嫩,因为她不喜欢留指甲,所以她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齐,给人一种干净整洁的感觉。
沐浅夏的手其实并不小,只是与顾离相比,就显得小巧了许多。顾离将手慢慢的合拢,大大的手掌紧紧的包裹着她,他的手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冰冷,反而温暖有力,若是被这样的手牵一辈子,一定很幸福吧,可惜,那个人不会是她。想到这里,沐浅夏晶亮的眼眸不由得黯了黯。
…………
公主府。
“顾离,我皇兄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入宫?”沐浅夏一回到府就立刻问道。
“公主,你皇兄他,他下落不明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我皇兄他怎么会失踪啊”沐浅夏不可置信的道。
“在你被关入天牢之后,你皇兄的寝宫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火,将天都映红了,待大家赶到后,房屋都已经被烧毁了,待将火扑灭后,你皇兄却下落不明,没有人知道你皇兄究竟是从哪里逃走了,还是……”顾离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他相信沐浅夏知道剩下的话是什么。
最近这几天他也派了许多人去找,甚至动用了暗月楼的情报系统,可还是没有找到沐辰逸的踪迹,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没有任何的踪影可寻。外界传言都说沐辰逸在那场火灾中丧生,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沐辰逸没有死。而且那场大火来的蹊跷,虽说是一个守夜的小太监不小心将烛台打发引起的,可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皇宫中有那么多巡夜的侍卫,为什么都没有发现那里走水?而且待火势都已经大到无法控制时才有人发现,那时候就已经迟了,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发现,就算侍卫失职没有看到,那他宫里的那些太监和宫女怎么可能也发现不了?他甚至开始这会不会就是沐辰逸所为,为的就是逃离皇宫,逃脱当时太子对他的掌控?
虽然这其中的疑点还有很多,可他却不敢告诉沐浅夏,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以上种种都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猜测罢了。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沐浅夏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的从她的眼里夺眶而出,皇兄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她唯一的亲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敢想象,以后没有皇兄的庇佑、呵护与宠爱,她该怎么办。
看着沐浅夏的泪水,顾离不由得觉得自己的心一紧,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一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公主,我有感觉,你皇兄他没有死,他只是在某个地方,你别伤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到他的。”
“真的吗?”沐浅夏抬起朦胧的泪眼,期待的问道。
“嗯。”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可对于此刻的沐浅夏来说,比泰山还要重。她先在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而顾离,就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沐浅夏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平复,然后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退两步,抬头直视着顾离的眼睛,神情平静,一字一句的道:“顾离,告诉我,这些事情里有没有你的手笔?”
顾离没有回答,也没用辩解,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眸漆黑而深邃,眼底像是惊起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沐浅夏的灵魂吸了进去。
沐浅夏苦涩一笑,“我知道了。你现在的真实身份还是不能说吗?”
“我是东秦三皇子,顾离。”
“你的目的是什么?”
“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利用你接近你的皇兄,最后让你们国家发生内乱,而我们东秦则能趁机从中获利。”顾离淡声解释道。
“顾离,那天我入宫前使用的香薰是不是你命人换的?”
“是。”
“我皇兄中毒一事,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是。”
“你竟然和太子合作?你明明知道他要伤害于我你竟然还选择和他合作?”沐浅夏不可思议的道。“呵,也是,你对我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场利用罢了,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你则是操棋人,什么时候下棋者会在乎棋子的感受。”沐浅夏凄然一笑。
“不,不是这样的。”顾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慌乱。
可沐浅夏却不愿再相信他。
“公主,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顾离犹豫良久,终是问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恨,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
恨吗?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他和她身在不同的国家,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顾离,恐怕也会这么做的吧。没有什么比国家的利益更为重要,在家国面前就算是利用她又如何,最起码顾离并没有真正的让她受到过伤害。不管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也好还是单纯的保护她也罢,顾离都不止一次的救过她的性命。若是换做别人,沐浅夏也许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恨,可这个人是顾离,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全心全意去信任的人,她向他捧出一片真心,可他却利用她的信任去伤害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原来,捧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
沐浅夏突自冷笑起来,那笑容中带着苦涩与嘲讽,“顾离,难道你觉得你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我不应该恨你,还应该继续原谅你吗?”
顾离苦涩一笑,虽然他早就料到了这般结局,可由沐浅夏亲口说出来时,他的心没来由的还是感到一阵刺痛。
“公主,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别有用心的?”顾离诚恳的问道。他自认为他的计划完美无缺,并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而且每件事情他都置身事外,沐浅夏究竟是发现了什么才怀疑到他身上的?
“你以后不必再叫我公主了,你可是堂堂的东秦三皇子,我当不起你的这一声称谓。而且你从前一口一声唤我公主时,想必内心也从没把我当回事吧?既然现在戏剧已落幕,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顾离没有回答,沐浅夏也没有管他,又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了,不论是你的身手还是你的能力,你都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我的公主府。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打消了对你的怀疑,你一次次的帮助我,甚至为了救我于为难之中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开始一点一点的信任你,你成为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全身心信任的人。只是不曾想到,你对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对我的利用罢了。再后来,你同皇兄接触过后,你展现出来的才能让皇兄赞赏的同时也充满了怀疑,为此,皇兄不止一次的提醒我让我小心你,多提防与你。我对你的第一次怀疑是那次皇宫中的戏台爆炸,你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说明你似乎提前就知道会有这个事情发生。可是,你为了救我深入火海,导致自己受伤,你的变现让我不愿再怀疑于你,我告诉自己你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知道会发生真正的危险。”
沐浅夏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在皇兄出事那天,你的表现又引起了我的怀疑。你当时并不想让我进宫,但是却又想不到真正阻拦我的理由,最后只能隐晦的和我说在宫中一切要小心。我使用的香薰,听琉璃说一直都是你在安排,可那天怎么会那么巧我的香薰就用完了呢?而以你在公主府的权利和地位,你想要对我的东西做手脚简直是轻而易举,我身上的香薰引起了皇兄毒发,而我自己也因此被太子打入天牢,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只是当时事发突然,之后在天牢中精神又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就没有细想这中间的种种,可就在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切。我刚刚分析的对吗?”
“对。”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顾离也没有什么可以瞒着她的了。
“你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做的,一次性说出来吧,我现在不想一点点的猜下去了。”沐浅夏淡声道。俗话说得好,死也要死个明白,这就是沐浅夏此时的心里状态。
“公主,你还记得公主府的那场刺杀吗?”
“记得。”她怎么可能会忘,她就是从那时起决定相信顾离的。
“其实,在此之前我早就收到了情报,但我并没有告诉你,也没用让你加强防范,只是将你请到了清泉阁。”
怪不得顾离那天突然请她去清泉阁吃饭,她当时还好奇顾离怎么会突然邀请她,而且当晚还好巧不巧的发生了刺杀,她原本打算吃完饭就离开的,可顾离当时非要来着她同她说话,她当时还很奇怪,现在想来,原来如此。
“所以,你当时所为都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
“是。”这确实是他当时的想法,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当时沐浅夏怀疑于他,对他不信任,而当时正好出现了那样的一个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好好的去把握与利用?
“那当时宫中陈澜被人下药一事也是你安排的?”
“是。”他只是想要帮沐浅夏解决掉陈家的那个婚姻,所以他派人给陈澜下药,让他在宫中失仪,从而破坏这场婚姻。只是他算了所有的可能,唯独没有算到,当时受到陈澜伤害的竟然是沐浅夏。只是,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了,而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颗眼泪从沐浅夏的眼角滑落,自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就连她对顾离的喜欢竟然都是被顾离一点点的算计而成的。她就像是顾离的猎物,在顾离一点点的算计中靠近他,步入他早已给她布好的陷阱,可她却不自知,每天沉浸在喜欢一个人的快乐之中。现在想来,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浅浅,你,怎么了?”看到沐浅夏现在的这副样子,顾离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慌了。
沐浅夏将笑声渐渐收敛,“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可笑罢了。怎么,难道我现在连笑也不可以了吗?”
“顾离,我自认为我对你还算不错,可你呢,你若是只欺骗我,利用我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要对我最亲爱,我最想守护的人下手?你若是事先告诉我,你想要的我未必不能给你。”沐浅夏一步步的向前逼近,其实,与她而言,国家的归属感并没有那么的强烈。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于这个世界而言说好听点是旁观者,说难听点就是多余者,若是顾离事先就同她说清楚的话,她未必不会帮他。这个国家是谁做皇帝与她而已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她在乎的人一切安好就够了。可是,顾离,他现在将她所期望的一切都硬生生的摧毁了。
沐浅夏现在真的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顾离的真面目,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简单的就放弃了自己对他的怀疑,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皇兄的话,更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他。其实,说到底,她也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之一,皇兄现如今的下落不明也与她脱不了干系,是她的存在推动着这一切一步步的发生,从而造成了现如今的局面。
“顾离,我现在真的,很,恨你!”沐浅夏一字一句的低吼出声,同时,将自己之前藏在手中的簪子猛的一下朝顾离的胸膛刺去。
顾离因沐浅夏的那句话身子微僵,但却在沐浅夏刺过来的那一刻时完全可以躲开,可他却硬生生的停住了自己的身体,只因他突然觉得,若是被她刺一下她就能稍微解点恨的话,也未尝不可。
只听,刺的一声……
沐浅夏并不认识穴位,只是单纯的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向前刺去,当簪子受到阻力的瞬间,鲜血已经溅了她一脸,都是从他胸膛的伤口里飙出来的。
顾离的瞳眸微微收缩。
她从前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可以以身犯险,明明那么怕疼,却还是选择替他挡了一箭,可她现在却……
大概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后她对他动了手,然后无动于衷的看着他。
真的是……无动于衷。
“呵。”顾离低凉一笑。他的喉结上下的滚了滚,被她刺伤的明明是胸膛,而且这点小伤于他而言从来都不算什么,可是为什么,他今天竟然觉得钝钝的疼,特别是……心口的那个地方。
“滴答。”是一滴血滴落在地时发出的声响,随之,地面上开出了一朵妖异的花。
顾离微微的低着头,垂着眼睑,眯眸看着自己被刺的胸膛,眼底酝酿出某种难以言喻的神情,有了然、有自嘲,还有其他很多的复杂到让她看不懂也无心深究的情绪。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啊?”沐浅夏顺着顾离的目光,恍惚的盯着他胸前的血迹,漫不经心的声音蓄着丝丝缕缕的讽刺,嘴角慢慢的上钩,绽放出一个妖异的笑容,却异常的好看迷人,“你看,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了第一次,以后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她从前是舍不得伤他,就算自己再怕疼,她也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愿看到他受伤,可是到头来她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精心设计罢了。
沐浅夏将自己手里的簪子轻转,敛去笑容,“你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之前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顾离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沐浅夏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犹豫或动容。
可是,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顾离忽地垂下眼睑,骤然握住沐浅夏的手,硬生生的将那根簪子拔了出来!
沐浅夏虽然不懂穴位,但是她刚刚刺住的那个位置只要刺中就会血流不止,尤其是拔出的时候,血花飞溅在他们的脸上。刚好有一滴落在了沐浅夏的睫毛上,有一瞬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很快就被她冷冷的抬手擦去。
胸口的疼痛透过皮肤蔓延入心脏,一下一下狠狠地抽疼着,在沐浅夏那冰冷决绝的眼神下,痛感达到了巅峰。
可是顾离那俊美的脸上毫无波澜,一如刚刚的沐浅夏。
顾离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透着一样的苍白,只是在逆着光的光线下看起来并不清晰。
顾离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公主,这次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什么意思?”沐浅夏不解的皱起眉头。顾离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他的任务,他已经没必要委屈自己继续待在她这小小的公主府了,亦或是说,他也是时候该回东秦去了。
“字面意思。公主以后不但还能看见我,而且还会每天见到。”顾离淡淡的道。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事情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想必你也没有什么瞒着我的必要了吧。”沐浅夏冷冷的道。
“公主,你马上就要联姻东秦了。”
“这个我知道,不需要特意告诉我。当时我联姻东秦这件事想必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吧?”其实,这个她真的冤枉顾离了,对于这件事,顾离一开始是站在她那边的,他一点儿都不希望沐浅夏嫁给顾辰景。
顾离没有回答沐浅夏的问题,至于事情的真相在此之前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而她现在要联姻的事情的确是他促成的,他这人一向信奉过程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一简单粗暴的道理。至于之前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她刚刚所说的确实是正确的。
“公主,你说完联姻对象换了。”
“什么意思?我不嫁给顾辰景难道还要嫁给你不成?”沐浅夏冷笑着反问道。
“公主,你答对了。你即将要嫁给的人就是顾某。”顾离浅笑道。
“什么?”沐浅夏不可思议的惊叫出声,“我不嫁。这件事情是谁答应的?太子?”
“西楚四皇子,你们西楚未来的皇上。”顾离耐心的解释道。
“这不可能!他怎么会答应你这样无理的要求?”沐浅夏不可置信的问道。
“公主若是不嫁给顾某,顾某就会即刻挥兵西楚。你们西楚刚经历了一场政变,内忧还没有彻底解除,如何能面对外患呢?更何况,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伤亡,会有人同时亲人,更会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四皇子素来心善,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局面。而且,公主想必也不愿因为自己一人而给天下无数百姓带来如此劫难吧?”
“你怎么知道本公主不愿?”她只是觉得那些人可怜,希望他们能够免于一死,如今她都快要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管这些,更何况她就算想管也没有那个能力。
“公主,你不会的!”顾离坚定的道。他了解沐浅夏,她向来心善,见不得伤亡,她定不会因她自己一人而置无数百姓于危难之间。所以,他才敢以此来威胁她。
沐浅夏勾唇苦笑,她确实不会。她就是嘴硬,若是真的让她去做出选择,她也会选择牺牲自己。在她的眼里,人命生来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死去都会有自己的亲人痛不欲生,二这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场景。
“算你狠。”顾离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将每个人的内心都摸得如此透彻,论对人心的揣摩与利用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够战不胜吧。
“公主,这难道没有如你之前所愿吗?”看到沐浅夏一副被逼不已、不情不愿的样子,顾离只觉得一阵气闷,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什么叫如我之前所愿?”
“公主不是不喜欢顾辰景,喜欢……我吗?”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过?”
顾离抿了抿唇,突然笑道:“我当时都听到了。”
“什么?”被顾离没头没脑的这么来一句,让沐浅夏有点摸不着头脑。
“千年之前!公主难道忘了吗,这可是你之前亲口所言,你若是忘了的话需不需要顾某帮公主回忆一番?”
“你当时时假装昏迷的?你竟然全都听到了?!”沐浅夏当即色变。
“是。”
“你当时就不怀疑我是在胡说八道?”一想道顾离将她说的那些话都听进耳中,沐浅夏便不由得一阵发窘,那时候她是真的以为顾离昏迷不醒,听不到她说的话,所以这才将他当成了树洞,放开了尽情说的,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了。
比如她最大的秘密,又比如她喜欢他这件事。
秘密暴露了也就暴露了,反正她也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个身份,而且顾离看起来也没有想要传扬这件事的意思,但是
纵然现在还处在凛冽的寒冬,沐浅夏的脸上依旧禁不住微微发热,倘若那时候的她知道顾离是醒着的,打死她也不会说出那些话……她简直就是当着顾离的面做了一场自我介绍以及……长篇表白。
那些话,若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发泄一下也就罢了,让她对着自己喜欢的对象说,实在是太过肉麻,也太难为情了,放在以前就算打死她她都不会做出来。
顾离温声道:“我为什么要怀疑呢?虽然公主当初所言听起来极为不可思议,可是异地处之,细细想来,也确实合情合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只过是其中渺小至极的一个尘埃,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道理不去相信?”
顾离目光如水,嗓音柔和,沐浅夏对上他的双眼,心中叹息一声,别开视线:“若是换做别人,绝不会如你这般作想的。想必那些人早就把我当成妖女活活烧死了。”不管顾离对她做过什么,沐浅夏对他其实都充满敬佩的,他同其他人不一样,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又把所有的一切都看的如此的透彻。
来到这个时代,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她自己,当时也是花了好些天才接受这个事实,可顾离就那样简单而又平静的接受了,没有追问过她,也没有把她当做疯子。就算是换做她自己,倘若别人同她说了这些话,只怕她也会立即把对方当成疯子。但顾离没有,他冷静的站在她的角度仔细的思考,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从前她和顾离说话时,有时候会因为自身的一些顾虑,总会说出一些没头没尾的话,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轻忽,也没有不停地追问,更没有嘲笑她,反而是会认真地思索,并对她耐心的说出他的见解。
这种仿佛不经意处的温柔,才是最让人不知不觉心动的,这也就是她喜欢上顾离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淡然,都是她所喜欢的。但是很久过后,她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他个人的习惯罢了。他习惯于缜密的分析每一件事,他习惯对每个人都面带如春风般的微笑,他习惯在乎每一个人的情绪,而这就是造成他温柔的假象。
“你之前明明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假的公主,你为什么不拆穿于我?”
但是,这个时候,沐浅夏却没有等到顾离的回答,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以及风从远处吹过的声音。
她抬眼看去,却见顾离深邃漆黑的眼眸中泛着一层茫然,仿佛不认识一般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顾离才低声问道:“你既然早就怀疑我,认为我有所图谋,也许尽是虚情假意,后面为什么还是选择牺牲自己去救我?”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太擅长阴谋算计,太擅长计较得失,也太习惯掌控全局,他怎么也没想到沐浅夏会选择救他。
她说过她的时代很好很和平,她说过她十分想念家人……她就不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一不小心失去性命,再也回不去了吗?
他不是不晓得这世间情爱,亲缘之情,朋友之情,夫妻之情,这些他都知道,只不过他的心神太过稳固,很难为此等小事动摇,反而会翻覆掌控,操纵和利用这些情感。
比如对沐浅夏,对真正的长公主。
沐浅夏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顾离的回答,想知道答案的心也渐渐的淡了下去。
沐浅夏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暗笑自己都到了现在这一步还是有点放不开,纵然是在屋中,但是沐浅夏还是开始觉得冷了,那种从内心深处慢慢扩散开来的。虽然她在心中说早死早超生,可她盯着顾离还是,一字一顿地道:“顾离,我之前那么喜欢你……那么,你从始至终有没有一点……一点喜欢我?”其实从头到尾,她最想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这句话罢了。
她眼眸清正澄澈,毫不回避地望着他。
抛开所有的矜持和疑虑,放弃所有的顾忌,从未有一刻如此的坦诚,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哪怕她现在和顾离走到了现如今的这一地步,她还是想要知道顾离的答案。哪怕,从今日起她会恨他,可她还是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执着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从未,三天后离开
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顾离的外貌是她最喜欢的类型,既不妖娆魅惑,也不刚毅英挺,那是一种优雅温和的美,他只需微微一笑,便能让人轻易的卸下重重心房。
她一开始确实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可那是最开始的事了,最初只是看到了皮囊之美,可是同他相处的时间久了,便会发现他的那双眼眸,漆黑深邃,敛着惊心动魄的深不可测。
他低头沉吟的样子,他勾唇浅笑的样子,他怒目生气的样子,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特别是他专注凝视一个人的时候,眼眸里仿佛带着能够将人魂魄吸走的魔力。
初见时的怦然心动,相处时的平和淡然,交谈时的舒心愉悦,迷茫时从他的身上寻找方向,胆怯时从他身上寻找勇气,危难时从他身上寻找安全,哪怕她一开始怀疑他,将他当作敌人的时候,她也会禁不住欣赏他的风仪气度,之后,他一次次的帮助她,救她于危难之中,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下意识的不希望他是敌人。
不管面临的是怎么样的险地,不管落入的是如何的困境,不管经历的是什么为难,哪怕会有性命之忧,他都是那么的云淡风轻,淡雅从容,那份从容的气度令她心生向往,亦或说是有一点点倾慕的情感。
还有,还有……沐浅夏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寻找着理由,忽然间忍不住一笑:还能有什么理由呢?因为他是顾离,也只是顾离。
沐浅夏喜欢顾离,非常喜欢,不论是之前的她,还是……知道真相后的她。
顾离怔怔地看着沐浅夏,眼前的女子目光如水一般清澈,如天空一般干净,如世间一切最为澄澈明净的事物,那么的洗练真挚,心中便好像有什么想要浅浅地一点点地浮上来。但是顾离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平和,没有一丝的波澜。他心中地无形之手微微翻转,又将那不知是什么的情愫给压了下去,这个时候的他,需要绝对的冷静。
他听见自己缓慢地开口,声音淡漠,“从未。”
“所以,你从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骗我的,只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更好的利用我?”
“是的,都是骗人的。”他不会道歉,也不会祈求原谅,他的所做作为,他自会一人承担。她若是想要报仇,可随时随地,他会等候。
纵然她的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时,沐浅夏还是忍不住的难过了一下,就好像有人拿细小的针刺入她的心脏,虽然不是很疼,但却非常的难受。
然后沐浅夏闭上了眼睛,突然十分洒脱的,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多谢。”纵然她很难过,但是她还是需要谢谢顾离,谢谢他帮助她斩断了对他的最后一丝执念。
虽然她一直都很好奇像顾离这样的人若是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她清楚的知道,顾离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的,所以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无果的,得不到回应的。因为他太理智了,而爱却是一种非理性地情感,也是最难以掌控的。他总是那么缜密从容的掌控着全局,怎么会有为一个人怦然心动的时候,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人而影响全局?
她起初喜欢上他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从容,而现如今掐断这份喜欢也是因为他的太过从容。
“顾离,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先是坐飞机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重新活过来,结果附身在一个公主身上,不仅要替她解决一大堆烂帐,还要随时面临着被人杀死的可能。好不容享受到了这世间最为珍贵的亲情,没想到却又毁在了你的手里。”沐浅夏忽然又将声音放的很轻,甚至带着些许的温柔,“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没想到却喜欢错了人。”
不可否认,顾离在发现她不是长公主却依旧占着公主的躯壳后,为了安全起见,偶尔撩拨那根暧昧的弦,比如说只要是她愿意的他都会替她去做,比如说会永远保护她,又比如说永远不离开,但是即便没有那些,她喜欢上顾离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早一步和晚一步的区别罢了。
她之前喜欢上顾离,并不是因为他为了她付出多少,也不是因为他为了她愿意牺牲自己,爱情并不是商品,不是给予什么便能够换回来的,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顾离,就这么简单。
沐浅夏望着他,目光莹然字字清晰俐落:“顾离,当初喜欢上你,是我自愿,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你,也是我自愿,如今想要离开你,还是我自愿。”她眸光似水,却仿佛具有一种锋利强硬的力量,“我也不乞求你什么,但也绝不想用这些来交换什么,以前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现如今想要离开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事。顾离,你放过我吧,我累了,真的不想再卷入皇权之争了。”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么我也不想再继续喜欢你了,就这么简单。”
很清淡的语调,并不激烈,也不高昂。
她的声音原本就偏向低柔,可是在此时听起来,却仿佛坚硬的像玉石清脆敲击,每一个声调都那么地决绝美丽。
好像被巨大的波浪冲击,顾离只觉得微微晕眩。
是因为此时照入屋中的太阳太刺眼了吗?
不,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太耀眼了。
他可以看透很多人,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竟然从来没有真正的看透过沐浅夏。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坦然的说喜欢,坦然的说伤心,坦然的说承担,坦然的追问他的答案,坦然的说着爱和放弃,那么的自由和洒脱。
这与之前的长公主截然不同,与,他从前遇见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
舍弃性命这般宝贵的东西,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换取什么,她有时候是会做一些在旁人看来很傻的事,但是谁都不晓得,她只是诚实而坚定地面对自己的心。
顾离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震撼的时刻,即便是当初得知沐浅夏的真实身份,也不曾有过这般的情形,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肆意冲撞着,又仿佛有什么在慢慢地悄无声息的碎裂。
他终究是错看了这个人,她与公主,是截然不同的。
说起来,其实这世上大部分人同他是累死的,都是那种一旦付出什么便一定要索取回报的人,他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有条件的,可是沐浅夏不同。
这个女子,善良,坚定,温柔,广阔,坦荡,拥有着不可思议的清明透彻,明净晶莹,她的喜欢,也是如此的磊落洒脱,一旦确定了,喜欢便是喜欢了,倘若遭到拒绝,也绝不抱怨。
她的真挚从来不痴缠,她的喜欢毫不计算,她的爱慕简单坦率,她的放手那么肆意洒脱。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所坚持的,从来都不是最高利益,不是什么有好处,就一定要去做什么,有的事情,明知道要损毁自己利益,但是只要想做,便一定要去做。
也许在许多聪明人的眼里,她的所为简直是笨到了极点,但是沐浅夏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她从来都不喜欢将一切算计的清清楚楚,假如每一件事情都要用利益将得失计算得清清楚楚,那么她便不是沐浅夏,而是顾离了。
顾离看着沐浅夏,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她当时可以追随着他的脚步跳下悬崖,可以为了他选择牺牲自己,但是这样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后,她却依然可以如此干净洒脱地,抽身而退。
放弃其实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而恋爱更是一场赌博 ,有的人赢得满载而归,有的人则输得一贫如洗,下的赌注越多,便越是不甘心一无所获,越是想要获得相应的回报,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事,这需要坚毅果决的心性,以及达观通透的大智慧。
顾离刚开始以为沐浅夏会要求什么,并不是他将人性往糟糕处想,而是按照以常理推断,在倾注了那么多的情感之后,又有谁能真的毫无挂碍?
----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这般,以理性操控一切的。
感情不是一件算术题,二减一等于一,想要减去,便真的能够干干脆脆的减掉。已经建立起那么深厚的情感,需要多少决然的魄力,才能彻彻底底地斩断?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自然也估算不出来。
“顾离,我其实没那么怨恨你,也不会想着找你复仇,如今你已经达成所愿,而我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沐浅夏见顾离一直不回答,忍不住再次追问。
“对不起,公主。”
“好,我知道了。”沐浅夏苦涩一笑,她早已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了。
“公主,我们三天后离开。”
“好。”沐浅夏淡然道。她现在除此之外也别无选择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开,镜中花水中月
三天后,皇宫。
沐浅夏此时再次回到皇宫,只觉得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沐浅夏一如既往的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向书房走去,书房前的广场上,以汉白玉铺就地面,其上巍然竖立着九根以纯金铸成的盘龙大巨柱,每一根盘龙柱上,都镶嵌九条以宝石做成的神龙,放眼望去,整个皇宫皆以黄金为瓦,青玉为砖,白玉为地,而负责室外照明的,则是一颗颗脸盆大小的九色夜明珠。
小太监把沐浅夏领到书房门前,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门口的侍卫将门给沐浅夏推开,从头到尾除了行礼外再无一言。
跨步进去,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什么都没变,只是,等在屋里的人却不再是她的皇兄。
等在书房的是四皇子,虽然他还没有正式登基,但也就只差一个仪式罢了。现在再仔细看着眼前的人,沐浅夏却发现自己之前小看了他。她虽然知道他并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但是他最近几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对朝中之前的***出手,雷厉风行的手段一时间让朝中大臣惶惶不安。
“姑姑。”四皇子原本正在处理政务,但此刻察觉到沐浅夏的到来,四皇子立刻起身相迎。
许是如今在朝堂上受到磨炼,四皇子身上原本与世无争的气质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内敛,以及隐隐的帝王之气。不得不说,他比之前的太子更适合这个皇位。
见沐浅夏双眼无神,自进来便一言不发,四皇子忍不住上前几步,抓住沐浅夏的肩膀,关切的道:“姑姑,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宣太医进来瞧瞧?”
沐浅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是觉得你同以前不一样了。”
四皇子无奈一笑:“若我还想以前一样与世无争,宽厚和善的话,恐怕我这个位置还没坐稳就要改朝换代了。人有时候身处在不同的位置就要用不同的处事态度。若我的手段不雷厉风行一点,怎么能够震慑朝野?本来在此之前朝中之人大部分都已被太子笼络,而他此刻又出逃在外,朝中难免有人心生二心,所以我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趁他们对我还无所防备之前就将他们拿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人心生敬畏,将不该有的念头通通压下。”
确实如此,自古以来身为帝王者,又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最是无情帝王家不也是对此最好的概述吗?
“听顾离说,你之前为了救我不惜将自己暗中培养的势力暴露,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姑姑,小时候若不是有你的庇佑,我又如何能平安长大,又如何能有现在的一切,没有你,就不会现在的我。对于我来说,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是我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人。只是这一次,恐怕我要食言了。对不起,姑姑。”
沐浅夏轻笑着摇了摇头:“无事,我理解你。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与你相同的选择。牺牲一人而救千万人,面对这样的事想必每个人都会做出与你相同的选择。你温和善良,又游历江湖,识得民间疾苦,最不愿让百姓受苦,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被别人要挟。只是日后你登上帝位,你要学会将自己的弱点隐藏,要用坚硬的外壳去伪装自己,也许那不是真正的你,但只有这样,你在别人的眼里才能没有软肋,才能无坚不摧,再没有任何的人或事威胁到你。”
“姑姑,若是东秦的三皇子对你不好或者你在那里受委屈了,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到时候,哪怕两国会因此开战,我也毫不畏惧。”四皇子正色道。
“好。”看着四皇子坚定的眼神,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管以后自己是否会受委屈,不管以后他是否会如他现在所言,但不可否认的是,沐浅夏这一刻的内心是暖的。
突然,有一个侍卫闯了进来。
四皇子眉头微皱,不悦的道:“本王不是说过,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来打扰本王和长公主的谈话。怎么,现在本王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沐浅夏见那侍卫的身子因四皇子的话肉眼可见的微微颤抖,忍不住微皱眉头,她能够看出那侍卫对四皇子发自内心的畏惧,看来这宫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是她所不知道的,不过她并没有询问的打算,有些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少往往越好。
“属下,属下不敢。只是,只是刚刚传来消息,称,称太子殿下被抓到了,现在正在外面等着。”那侍卫颤抖着声音道。
“宣他们进来。”
“是。”说罢,那侍卫头也不回的立刻离开,似乎身后有恶人在追杀。
“姑姑,你要留下来看看吗?”
沐浅夏点了点头。
很快,太子就被人押了进来,多日不见,太子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想必这些日子的逃命定是艰辛无比。
“王兄,你可知罪?”
“知罪?本宫何罪之有?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你现在是胜者,自然是你说的有理。可是,你知道本宫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本宫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没有杀了你。若不是你,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本宫,怎么可能会是你?若不是你,本宫的大计早已达成,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太子怨毒的道。
“若不是你对父皇下毒,又借此诬陷长公主,我又怎么会对你出手?你如此丧尽天良,枉为人子,必会遭到上苍的惩戒,而这就是老天对你的惩罚!”见太子这副不知悔过的样子,四皇子感觉自己更加的怒不可遏。
太子勾唇冷笑,扭头看向一旁的沐浅夏,道:“长公主,当初沐浅雪那件事想必你还既已尤深吧,只是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件事的所有谋划都是顾离所为,他知道我一直都想要你死,所以一次为由和我联手做了这一场局,只是,他给浅雪的假死药是假的,浅雪真的死了,亏我当时还信以为真,但父皇就那样都没有严惩于你。之后,母后心怀怨恨,在除夕的戏台下埋下**,可不知道父皇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便召集六部打算废了本宫,是顾离给本宫递来了消息,所以本宫才会和母后对父皇下手。归根结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顾离在幕后推波助澜。长公主,知道真相后,你感觉如何啊?”
哪怕她早在这之前就知道了真相,她以为自己的内心会波澜不惊,无动于衷,可此时再听别人说一遍,她发现自己的心还是会疼。她知道顾离利用了她,却没有想过他当时会如此陷害,竟然还想让她死!亏她当时还对顾离的维护而感动,殊不知那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都是他的惺惺作态。
沐浅夏苦涩一笑,手不由自主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她以为那里已经不会痛了,没想到却依旧痛的想要窒息。
她以为的情深,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想要的东西,到头来终究如浮华空梦,镜中花,水中月。
四皇子听到这些,脸色都变了,对这个男人的畏惧突然从心底一寸寸的蔓延出来!
从头到尾,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算计了这么多人,城府之深可谓恐怖!
可是即使这样,太子依然不打算放过她。
“沐浅夏,如果不是因为你引狼入室,父皇他根本就不会中毒,更不会失踪,下落不明……”
“沐浅夏,你自以为你自己找到了什么所谓的真爱,其实这一切都不过就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狼子野心,想要的东西从头到尾都只有父皇的命!而你不过就是他达成这一切的一枚棋子,一个垫脚石……”
“沐浅夏,你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你自己蠢吧……”
太子不加掩饰的嘲讽声,一句接一句的刺入沐浅夏的耳膜,狠狠地打着她的脸。
这段时间,好像真的如他们所说,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享受其中。
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道哪种情绪多一点,只是它们都搅和在一起剧烈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沐浅夏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姑姑,你没事吧?”四皇子见沐浅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忍不住关切的问道。
沐浅夏摇了摇头,虚弱的一笑:“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乏了,想要回去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记住,不管未来怎样,都切莫失了本心。”
“好。你以后在东秦也要万事小心,受了委屈一定要记得和我说。”
“嗯。”
…………
公主府。
沐浅夏回去的时候,门口的马车上已经放满了收拾好的行礼,看样子只等她回来便要启程离开。她不知道顾离为什么要走的这么匆忙,但是她却不想问,不想知道。
踏入马车,顾离已经在里面等候。马车很大也很精致,虽然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普通,但每一样都价值不菲,非常符合顾离的一贯风格。
“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竟如此的难看?” 边说边伸手想要搭上沐浅夏的脉搏。
沐浅夏不着痕迹的躲开,淡声道:“我刚刚见到了太子,他被抓到了,从他那里我知道了一下事情的真相。”
顾离的手僵在那里,却很快又不着痕迹的收回,敛眸,微微一笑:“不知公主从他那里知道了什么?”
“比如当初沐浅雪的事情,想必不需要我明说你就已经清楚了吧?你对此可有什么想解释的?”
顾离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
沐浅夏自嘲一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却还对他抱有不该有的幻想和期待。哪怕他是骗她的,只要他解释,她都会信。可是,没有,一句话都没有。
沐浅夏闭上眼睛,靠在马车避上,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顾离看了她许久,终是没有开口。
马车缓缓启动,载着沐浅夏向前驶去,西楚已经可以告一段落,未来,还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第一章 寒烟,朔风他竟然还活着
不知道什么原因,马车驶得很快,只有在夜晚才会稍作停留,大概走了六天,他们终于来到了西楚的边陲之地。
在这六天里,顾离和她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同一辆马车上,但交谈几乎为零。顾离每天在马车里看书,处理事务,虽然毫不避讳沐浅夏,但沐浅夏却清楚,这是顾离刻意让她听到的。所以她也从不会多嘴询问。而她每天则花大部分的时间看书,去了解东秦的地貌及风土人情,毕竟国与国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差异。等她真正的到了那里之后,她就需要更加的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像她皇兄那般庇护她,她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如今,她即将彻底的离开西楚,踏入东秦地界,心中有对未知的迷茫、期待、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害怕。前方,不管有多少困难与危险在等着她,她现在唯一能信的,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突然,马车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沐浅夏扭头看了顾离一眼,见他正单手支额,随性地半靠在床榻之上,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一双凤眸。沐浅夏别开眼,将刚才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不安压下,微微蹙眉,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
只见离她所在马车不远处一座小亭子里,一名男子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腰间系着犀角带,只披着一件白色大麾,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沐浅夏也清晰的认了出来。“寒烟!”沐浅夏兴奋的大喊一声,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寒烟闻言,回转过身,颜如冠玉。剑眉星眸,熠熠生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看到沐浅夏,他原本淡漠的神情一点点的出现裂纹,漆黑幽深的眼眸,澄澈平和,却带着微微的笑意宛然。斑驳的阳光撒下,如同一层金色的轻纱披在他的身周,全身散发着淡淡耀眼的光华。他伸出双手,张开怀抱,面带笑容的看着沐浅夏。
沐浅夏见状,离开提着裙摆,不待下人搀扶,毫无形象可言的跳下马车,向寒烟所在的方向奔了过去。
只是,在沐浅夏离开之后,顾离一直紧闭的眼眸微微张开,目光深邃而又复杂的盯着沐浅夏的背影。
一个侍卫来到马车前,隔着帘子恭声询问:“公子,需不需要阻止长公主殿下?”
“不必了。”顾离淡然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
只是,顾离并没有让侍卫退下,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侍卫也不敢离去,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等候着。
良久,顾离的声音再度传来:“派人去查查寒烟最近在做什么,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太闲了。”
“是。”虽然顾离并没有直说,但现在外面的这些侍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人,哪怕顾离的话表述的并不是很清楚的,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明白了顾离的意思:若是寒烟最近太闲,那就给他制造点麻烦,找点事情做。
…………
“寒烟,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此次走的匆忙,都没有时间和你还有小西告别。”沐浅夏略带歉意的道。
“无事,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寒烟体贴的道。
“听说我被关入天牢的那段日子,你和小西为了救我出来耗费的不少经历……”
还不待沐浅夏说完,寒烟就打断道:“对不起,我虽然动用了不少的关系,还是没能救你出来,导致你在牢里吃了那么多天的苦,对不起。”
“不管结果怎样,你们都为我努力了,谢谢你们,以后你们若是有需要的到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不管我当时处在怎样的境况之下,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你们。对了,小西去哪儿了?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此去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原本还想着能见她一面,现在看来……”
“小西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虽然很遗憾没能亲自来向你告别,但她托我转告你,等她有时间,她一定回去找你的,让你准备好吃的等她。”
“好。那你帮我转告她,我会一直等着她的到来。”
“浅夏,你真的决定要联姻东秦了吗?你可知,你这一去再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回来。若是到时候两国交战,你作为联姻嫁过去的公主,是最有可能承受东秦怒火的人,而且你极有可能卷入东秦的皇位之争中,到时候大皇子若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你也会没命的。更何况我听说东秦的三皇子城府极深,虽然长久闭门不出,但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却很高,大皇子不一定能斗过他。”寒烟担忧的道。他突然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沐浅夏的肩膀,“即便如此,你也不反悔吗?”
沐浅夏苦笑一声,“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就算我想要反悔也不可能了。还有,我现在要嫁的正是你口中所说的城府极深的东秦三皇子。”
“什么意思?什么叫别无选择?怎么会这样?还有,之前不是说是东秦大皇子顾辰景吗,现在怎么变成了东秦的三皇子?”寒烟皱眉道。
“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我若是不选择联姻的话,两国就会开战。而我西楚现在正处于内忧中,四皇子的皇位还没有坐稳,还有许多的内患没有结局,若是此时开战的话,西楚将陷入内忧外患之中,极有可能走向覆灭。而我身为西楚的长公主,既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为国家出谋划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牺牲我一个而换得西楚的生机,换的百姓的安居乐业,对于我来说,这笔买卖最是划算不过。”
“可是……”
还不等寒烟说完,沐浅夏有继续道:“寒烟,你不必管我,这就是身为皇室公主的宿命,不管最后我嫁给谁,我幸不幸福都不重要,只要对西楚有利就够了。对于我来说,大皇子也好,三皇子也罢,都不重要,只要有我的安身之地就够了。其实仔细想来,能够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是一件蛮不错的事情。”沐浅夏安慰道。
“浅夏,你有没有想过,你原本是答应嫁给大皇子,现如今公然反悔嫁给三皇子,你将大皇子的面子放在了哪里?你可考虑过大皇子会怎么对你?而且听说大皇子与三皇子一向不对头,大皇子对三皇子处处紧逼,你若是嫁过去,他岂不是新账旧账一起算?”寒烟皱着眉头道。
“寒烟,你放心,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西楚的长公主。再说了,我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吗?只要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回之。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只是不喜欢招惹麻烦罢了。”
“长公主,该启程了。”一名侍卫小跑过来,恭声道。
“好。马上。”沐浅夏并不认为那名侍卫对她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她也不会因此而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寒烟,以后好好的照顾小西,保护小西,她值得你去更好的对待。自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万望珍重。”沐浅夏勾唇浅笑道。
“珍重。”
寒烟看着沐浅夏离去的背影,楠楠自语:“浅夏,你放心,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送你离开那是非之地,自由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
东秦边境。
一行人马刚进入东秦便停了下来。
顾离掀开帘子出去,沐浅夏原本不想出去的,只是听到顾离临下车时扭头对她说了声:“公主,老熟人来了,你不打算见一见吗?”
沐浅夏闻言便带着好奇心也跟着下去。
一个身穿斗篷的人,坐在马上,见到顾离,离开翻身下马站定,慢慢地抬起手来,掀开了黑色地绒毡斗篷。
那张原本极为英俊的脸上,现在却布满了烈火灼烧后留下的疤痕。
万籁俱寂。
朔风。
朔风掀开斗篷时,沐浅夏几乎呆住了,朔风,他,竟然还……活着。这个在她认知中早已为救她而死去的人,此刻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哪怕他现在容貌已毁,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确确实实就是朔风。
沐浅夏错愕片刻,旋即有所领悟,笑了起来。
她上前两步,弯下腰,端端正正的做了一揖。朔风刚想躲开,却被顾离按住了身体。
一直等到沐浅夏重新直起腰来,顾离才放开他。
沐浅夏轻声道:“不管你当时出于何种目的,我都感激你当时奋不顾身的救了我。你身上的疤痕,终究是为我而受。这个人情,我,沐浅夏记下了。”
“但是,当时若不是公子出现,仅凭我一人之力也无法救下公主……”
沐浅夏轻笑着打断:“不论结果如何,我能感觉到,当时的你,已经尽力了。现在能看见你活着出现在我的面前,真好。”
“公主……”朔风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顾离便已经淡然开口:“这份情你承下便是。”
朔风犹豫片刻,终是答道:“多谢公主。”
第二章 愧疚,救长公主殿下离开
东秦边陲某处客栈。
“公子,属下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称大皇子顾辰景已经收到您秘密返回的消息,已派出杀手追击您。现如今,杀手已经出了京城,接下来要怎么做,还请您指示。”朔风沉声道。
顾离修长的手指一下接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朔风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每当公子做这个动作时,他就知道公子正在谋划,也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屋中却一直保持着那诡异的安静,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离淡漠的声音响起,“让我们的人不必太过抵抗,把他们引到一处后再将全部击杀。然后在此期间让我们的人充分了解他们之间的联络方式,借此机会让他们混道顾辰景的身边。具体的做法你去安排吧。”
“是。属下明白了。”
“公子,属下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朔风犹豫半天,终是问了出来。
“说。”顾离抿了口茶,道。
“公子,您,是不是喜欢上,长公主了?”压在心口的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朔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喜欢?”顾离微微蹙眉。从小到大,他还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所以当朔风问他时,他也迷茫了。之前,沐浅夏问他时,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从未”,可是现在,他不知为什么,竟一时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公子,您对长公主似乎同别人不一样,那么好,甚至连回东秦都把她带上。而且,之前皇上也替您物色过不少人选,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可您都拒绝了,这次,你为什么要将长公主带回去并做您的王妃?大皇子和长公主联姻这件事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而您却插手阻止了他们的联姻,您将大皇子的面子置于何地?您的做法无疑会激化你们之间的矛盾,为了长公主,真的值吗?”朔风不解的道。
“就算我没有插手他俩之间的事,我和顾辰景也不会因此而将之前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若是真的让顾辰景和长公主联姻成功,以四皇子对长公主的态度,若是我俩到时候争皇位,西楚必会站在顾辰景那边,这将对我们的处境非常不利。”顾离停顿片刻后,轻声道:“还有,我对长公主不是喜欢,只是,愧疚。若不是我,她还是西楚最受宠的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受尽亲人宠爱,也不会一次次的陷入险境,而且,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因为我才会落得如今下落不明的下场。所以,我对她的好是出于愧疚,是对她的弥补,仅此而已,无关风月。”他在告诉朔风的同时也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对沐浅夏的好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喜欢。
“公子,您变了,从前从来都不会因为对某个人的利用而心存愧疚,也不会因此而做出弥补。”是长公主的出现改变了您,让您拥有了人的情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看似温柔亲切实则冷漠无情的宛如神般的存在,只是不知,这个改变究竟是好还是坏。
变了?是他变了吗?还是,只是对她不同?难道,自己真的如朔风所言,喜欢上沐浅夏了吗?顾离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连朔风离开时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窗外,天空漆黑如墨,一轮散发着淡淡银光的弯月悬挂在空中,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柔和、温暖地洒在顾离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更像是谪仙,俊美非凡,高贵优雅,仿佛随时都会踏月离去。
…………
西楚某间客栈。
一个面带青铜面具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寒烟的屋里。
此时的寒烟已经入睡,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一双凤眸。长发如墨,有几缕垂落到额前,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又祥和。可是,在带着青铜面具的人出现的一瞬间,他还是从睡梦中惊醒,许是小时候的经历,让他即使是在睡觉时也会保持高度的警惕,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立刻醒来。不过,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他倒要看看那个人来此究竟有目的。
“寒公子,既然已经醒了,就不必再躺着了,不如起来与鄙人一叙?”带着青铜面具的人朗声道。
既然已经被人点破,寒烟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装下去,遂翻身而起,披衣向来着走去。
“不知阁下深夜来寒某此处所谓何事?”也许是知道来者对自己并无敌意,寒烟也表现的落落大方起来。
“自然是来助你一臂之力。”来者轻笑道。
“什么意思?寒某不是很明白。”
“听说长公主即将要联姻东秦三皇子,现在已经到了东秦境内……”
“这件事你怎么知道?”还不待他说完,寒烟就沉声打断道。沐浅夏此次是秘密离京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若不是沐浅夏托人留话给他,他也不会知道。只是,自己眼前的人是如何知道的,且知道的这般详细?他,到底是谁?
“寒公子不必激动,至于鄙人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寒公子就不必知道了,您只需知道鄙人不会对长公主殿下不利便可。”来者柔声道。语气中带着丝丝的漫不经心。
“你来找我究竟所谓何事?若是无事的话,寒某就要继续睡觉了,夜已深,阁下也早点休息吧。”寒烟毫不留情的开始下逐客令。
“哈哈。”来者不怒反笑道:“寒公子真是说笑了,鄙人不愿千里前来自是有事,而且这件事对您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您确定不听听吗?”
“说。”寒烟冷声道。
“鄙人可以帮您救长公主殿下离开。至于长公主殿下以后打算去哪里或您打算安排长公主殿下去哪里,鄙人都不会插手。”来者轻笑道:“是不是听起来很诱人?”
寒烟冷哼一声,冷静的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没有任何条件,举手之劳罢了。只是,若是以后鄙人需要寒公子相助时,希望寒公子能够记得今日之事。”
寒烟蹙眉,“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只有这么简单。毕竟,能让天下第一商人欠自己一份人情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啊?让我想想。”来者装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啊,对了,想起来了,我看东秦三皇子不顺眼,就是不想让他如愿罢了。”
寒烟,“……”但他直觉自己面前的人和东秦三皇子之间的恩怨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寒烟思绪良久,才轻声道:“好,成交。”
“那现在还需劳烦寒公子能够给长公主殿下写一封亲笔信以及您的信物,让她能够相信鄙人。”
“没问题,寒某现在就写。”寒烟将墨磨好,提笔,思绪片刻,洋洋洒洒,一封信很快便写好。他将自己贴身佩戴的玉佩递给眼前的人,道:“你到时候把这个玉佩和这封信给了长公主,她看后自会同你离开。”
“好。”
“阁下帮了寒某这么大的一个忙,只是寒某还不知阁下是谁,到时候该去哪里寻找阁下,还请阁下言明。”
“姓名不过是个代称罢了,寒公子何须执着于此,若是事成,鄙人自会通知寒公子。在这期间,寒公子只需安心等待便可,不必派人寻找,该出现时我自会出现。”说罢,也不多做停留,拿着寒烟给他的东西,从窗口一跃而下。
等寒烟从窗口向外张望时,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茫茫的夜色中,唯有几声不是传来的虫鸣鸟叫之声打破这深夜的寂静。
一切又都重新恢复如初,若不是桌上的墨还未干,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恐怕会认为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
寒烟关上窗,缓缓的朝床榻走去,只是他并没有躺下继续睡,而是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天空微微泛白,他才重新躺下。
…………
三天后,东秦某处。
一队马车缓缓的行驶着。
自从进入东秦境内,他们行驶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但沐浅夏并没有出声询问,
她相信这一切自有顾离的决断在内。虽然顾离利用了她,但是对于顾离的能力她还是很相信的。
“公主,我现在要走了,我们在京城附近再见,在这期间你若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朔风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记住,千万别乱跑。”顾离出声打破了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平静。最近这几天大皇子派来刺杀他的人越来越多了,虽然都被他的暗卫在暗中处理掉了,但是随着他们离京城越近,刺杀的力度也就越大,虽然他不惧这些刺客,但沐浅夏不会武功,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连累她受伤,所以他决定先行离开,将那些刺客引开。
沐浅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隐约察觉到自他们踏入东秦境内,就有事情在暗中发生。侍卫们日渐紧张的神情,朔风严肃的表情,以及顾离出去处理事务的时间越来越长,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事情并不像表面那般的平静。
“我,知道了。”沐浅夏冷冷的道。
顾离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开口。
就在顾离即将打马离去时,沐浅夏突然掀开帘子,道:“顾离,你,一路小心。”
顾离扭头,深深的看了沐浅夏一眼,目光深邃而又复杂,缓缓道:“好。”
第三章 市集,我来带您离开
顾离离开后的第三天。
沐浅夏每日还是如往常一般,看书,吃饭,睡觉,从不会说多余的话,也不会过问任何的事。
“公主,前方不远处有个市集,今日我们就不继续赶路了,公主若是有想要买的东西可以告诉下面的人去办,若是您想要逛街的话,我会陪着您一起。”朔风在马车外朝沐浅夏恭敬的说道。
这段时间,沐浅夏白天都在马车里度过,晚上的时候因要入住客栈才会出去。所以,在听到朔风这句话时,说不心动是假的。
沐浅夏沉默良久,轻声道:“一会儿到市集那里停车,我想下去逛逛。”
“好。公主,我陪您吧。”
“不必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逛逛,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顾离,自是不会离开。”沐浅夏冷声道。
“公主,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近来不太太平,属下跟着您也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好。”沐浅夏并没有再因这个问题继续逼迫下去,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怎么说,朔风都会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他对自己的尊敬也不过是建立在顾离的基础上罢了。
…………
待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但市集上并没有因为天黑下来而寥若晨星,反而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下了马车,一路迤逦,沐浅夏感受到了这个小城市的繁华。大道上尽是一片灯火辉煌,人声沸腾,酒肆里的觥筹交错,市坊间的买卖吆喝,茶楼上的高谈阔论,各种各样的声音汇入沐浅夏的耳中,但沐浅夏并不觉得吵,反而很享受这种热闹的氛围。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越热闹,才越有活着的感觉。许是因为自己重生了一次,所以这种感觉才更加的强烈。
这里卖的东西和她之前在京城看到的不同,带了更多的民族的风情特色,非常符合沐浅夏的喜好。而且这儿的人都很热情,虽然她不认识这里的人,但每个人都会冲她热情的打招呼,所以,一个时辰下来,沐浅夏买了不少的东西,若不是朔风的手里实在是拿不下了,恐怕她还能继续的买下去。而且,经过这次的逛街,沐浅夏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里,虽然自己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外乡人,但他们的热情却让她有种回到自己家乡的感觉,也使她对东秦不再那么的陌生。
许是这里人的热情感染了她,沐浅夏的心情也变得很好,露出了这么久以来久违的笑容。回客栈的路上,沐浅夏主动的和朔风聊起了天。
“朔风,一直都没有来得及问你,当时你是如何从火场离开的?你当时,明明已经……”沐浅夏终于将积压在自己心口的疑问说了出来。
“若不是感受到公子的到来,属下必会想尽办法救公主你离开。可公子进来后,属下知道有公子在,公主您必会平安离开。于是属下便用内力封住了自己的感官,让自己的心跳速度减慢一以减少对烟尘的吸入,只是这个状态在普通人看起来宛若死去。待你们离开后,属下在房屋倒塌之前从后面的窗口离开。”
“那你之后去了哪里?”
“去了太子那里,充当公子和太子之间的消息传递员。”
“那个,你可知,顾离,他去哪里了?”沐浅夏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大皇子顾辰景和公子向来不对付,两人明争暗斗了许多年,在外人看来公子足不出府,实际上,这天下的事都在公子的掌握之中。此次公子到西楚做事,大皇子趁公子不在的时间在京城大动干戈,我们在京城人马也因此被大皇子拔除不少。公子此次离开,是因为接到京中传来的消息,称大皇子派出一大批的杀手前来截杀公子,让公子无法平安抵达京城。之前虽然有不少的刺客,但都被我们的暗卫暗中处理。可随着离京城越近,刺杀的力度也就越大,派来的刺客武功也就越高,已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侍卫就能够处理的。公子为了让公主您不受到伤害,所以独自离开,将那些刺客引走。等到了京城附近,公子自会与我们汇合。我们现在只管按公子之前计划的路线去走便是,其他的自不必理会。”
原来,他之前匆忙的离开是为了引开那批刺客,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甚至于他而言还是一个麻烦,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是出于愧疚,还是……
“停,不要继续想下去了。”沐浅夏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顾离这样的人不会拥有感情,自己也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抵达京城?”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三天时间我们便能抵达京城,便能见到公子了。只是,到达京城之后,公主更需小心谨慎便是。公子在外人眼里,虽然看起来不理世事,与世无争,但想要他命的人很多。在京城,每一步都可能存在着陷阱,一着不慎,便可能有性命之忧。若不能步步为营,则会被京城这样的泥沼吞的连渣都不剩。不像您之前有兄长相护,在那里,您只能靠自己,就算有公子相护,但也总会有护不到的地方,所以您一定要万事小心,还有,谁都不要信。”
“我知道。京城向来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更何况还是皇室?到了京城后我自会小心谨慎,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朔风微微一笑,他知道公主向来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自不必说的太明白。
“公主,客栈到了,我们今日便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继续赶路。”
“好。”
…………
夜深人静,一轮圆月高悬于夜幕之上,洒下丝丝亮光,为在外奔波的人照亮前行的方向。
“什么人?”沐浅夏刚睡醒一觉,便感觉到有人进入了她的房间。
“长公主殿下不必激动,我是受人前来救你离开这里的。”来者轻笑道。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自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怎么能轻易的离开。”沐浅夏冷声道。
“公主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托我前来救你吗?”
“我不敢兴趣。”
“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喜欢,不枉我辛苦前来一趟。”来者哈哈大笑道。
“若是阁下无事的话,恕本公主无法奉陪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就先去睡觉了。”沐浅夏淡声道。
“长公主殿下不必着急,听鄙人说完也不迟,左右也耽搁不了您多长时间。”来者笑道。
“说。”
“托鄙人前来的是您的好朋友寒烟。”
“寒烟?怎么会是他?”沐浅夏喃喃自语道。
“这是他托鄙人转交给长公主您的,你若是不信的话,这是他的信物,他说您看后自会相信鄙人说的话 ”
沐浅夏半信半疑的接过来者手中的信以及一块玉佩。那个玉佩确实是寒烟贴身之物,信中的字迹也确是他亲笔所写。
沐浅夏仔细的将信看了一遍,信中大意如下:
浅夏,这个人是我特意托来带你离开的。虽然你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并不想要成为两国联姻的棋子,也并不喜欢皇室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知道,你向往自由,向往平静安宁的日子,而你眼前的这个人能够实现你心中向往的一切。其余的,你不必太过忧虑,我自会打理好一切,你只需跟着自己的心便是。
看完信后,沐浅夏陷入了沉思。寒烟说的确是她心中所想。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确实向往着自由、祥和,她讨厌皇室的尔虞我诈,讨厌他们高高在上的嘴脸,更讨厌他们的草菅人命,她,真的想要离开。
“刚刚你进来时,怎么没有被人发现?难道,你把他们都……”沐浅夏问道。
不待沐浅夏说完,来者就笑着打断,“长公主未免也太看的起鄙人了吧。鄙人只身前来,何德何能能够将外面的人全部杀死。先不说外面那些侍卫,暗中隐者的人没有一个简单。还好鄙人提前做了点手脚,不然啊,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见到长公主您,又怎么能站在这里和您聊这么久?”
“你跟了我们多久?”
“三天。在这三天里,我仔细的研究了你们的作息以及饮食习惯,所以,鄙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们的饮食里动手脚。还有,公主您大可放心,他们不会轻易醒来的,等他们发现您不在时,我们早就不知所踪了。公主,您考虑清楚了吗?若是再犹豫下去,我们被抓回来的可能性会更大。公主,若我是您的话,我必不会纠结,虽然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想必起来,更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小命。而且,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再拥有。就算后面被三皇子的人抓了回来,他也不会对您做什么,若是真的能够借此机会跑调的话,您的命运将只掌握在您自己的手中。”
不得不说,面前这个人说的话很诱人,沐浅夏陷入了纠结之中。
第四章 离开,公主失踪
“长公主殿下,您也不必太过忧虑,就算您现在离开了,也不必担忧,东秦不会真的向西楚出兵的。东秦这两年一直在扩充领土,劳民伤财,国库空虚,急需养精蓄锐,所以断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向西楚发兵。再加上,您是在东秦境内失踪的,东秦多半会瞒而不报,甚至可能会让别人顶替您嫁给三皇子。您这次离开,若无意外的话,您以后就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命运,也会掌握在您的手中。”
“可是,……”沐浅夏还是有些犹豫,自己毕竟是为了两国利益而来的联姻公主,身上肩负着责任与使命,若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置西楚的利益于不顾的话……
“长公主殿下,按照鄙人对三皇子的了解,他必会找人代替您入京。你们此行是秘密进行的,知道的人很少,而且东秦也没有人见过您的真面目,所以就算换个人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且,出于各个方面的考量,三皇子绝对秘而不宣,一切都会和谐的进行的下去,您不必忧虑。”
“东秦大皇子顾辰景在西楚的时候见过我,若是他说穿的话……”
“这个长公主殿下可以放心,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用绝对的朋友,但却有永远的利益,只要给大皇子足够的利益,他绝对不会说出来的。长公主殿下,做出决定吧,再不走的话,我们就走不了了。”
沐浅夏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道:“好,我们走。”
…………
东秦京城某个城郊。
“三皇子殿下,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但主子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从,所以,也只好得罪了。但三皇子放心,兄弟们的手法都很不错,不会给你带来多余的痛苦,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重新做人。”
“就凭你们,也想杀了本王,未免也太过于痴心妄想了。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领头的看了自己身后的兄弟们一眼,扭头朝顾离道:“兄弟们,一起上。”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公平,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不得不这样。一但让三皇子成功回到京城,他们的任务也就失败了,大皇子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所以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因此,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对大皇子的衷心也好,为了自己的活路也罢,这个三皇子必须得死!
一群人冲上前,将顾离团团围在了中间。
顾离的神色愈见冷酷,浑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可将人瞬间冻僵,就算是千年寒潭也不过如此。
众人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一时间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领头人硬着头皮,大喊一声:“动手!”说罢,就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
顾离眼神一凛,嘴角勾起冷酷的笑意,竟不避不闪,直至刀锋快要划破他的喉咙,他才身形陡然一转,迎上黑衣人。一白一黑,一快若流星,一疾如闪电,两道身影乍触即分,众人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晃,随即安静了下来。黑衣人的手臂上被划了硕大的一道口子,一时间血如泉涌,地面很快便被染红了。黑衣人迅速的在自己身上的穴位上点了几下,将血止住,脸色也因此白了许多。
“兄弟们,一起上。情报有误,三皇子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大家也别藏私了,每个人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是。”
话落,大家一窝蜂的朝顾离冲去。
顾离菲薄的唇角一抿,也不躲闪,迎着他们欺身上前。月白色的衣袂翩然翻飞,握着的剑以诡异的姿势斜刺出去,招招致命,毫不留情。顾离此时的表情是冷酷的,眼神是邪虐的,就如同每次加入血腥的战斗时的无情冷酷,体内的暴虐因子完全被激发出来。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死于他的剑下。此刻的顾离,就像是从地狱走出的使者,每走一步,便会收割一条人命。
就在这时,有一批人从天而降,将顾离护在了身后。
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首领的人迅速上前两步,单膝跪地,低首,沉声道:“殿下,属下护驾来迟,还请您恕罪。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属下们来处理便是了,您只需在一旁休息即可。”
“好。一个不留!”顾离冰冷的声音响起,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仿佛他刚刚说的话只不过是很简单、很普通的一句,却决定了所有人的命运。
“是。”
来的这批人个个武功高强,哪怕是放眼整个江湖都能算的上是高手,可他们却心甘情愿的为三皇子所用,这个三皇子不简单。黑衣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在一片死寂中渐渐弥散开来。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殿下,属下仔细检查过,没有一个活口。现场的痕迹也都处理过了,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的身上。”一个头领上前恭敬的道。
“嗯,办的不错。本王之前吩咐你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顾离淡漠的开口。
“已经办妥了。在属下赶到这里之前就已经传递出了消息,命我们的人按之前的计划行事。不出意料的话,现在应该向大皇子的府邸去了。”
“嗯。”
“只是,殿下,您为什么要将计划提前?就像刚刚,若是属下等人没有及时赶到的话,您恐怕会受伤。”
“本王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这几个人而耽误那么长的时间,而且,以他们的功夫,还伤不到本王。”顾离淡漠的道。
“是。”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但他跟随三皇子多年,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问题该问,什么问题要咽下肚中。看三皇子刚刚的神情,他就知道三皇子不想明说,所以他即便不是很清楚,即便知道三皇子没有说真心话,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你们先回去吧,本王还有事情要办。”
“是。殿下,需不需要派几个人保护您前去?”
“不必了。京中的事情还需你多多留意,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记得派人第一时间通知本王,再过几日本王便会回京,在本王回去之前,你务必要将京中事宜全部整理清楚。”
“是。”
沐浅夏,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
翌日正午,一间房内。
趴在桌上的人手指轻微的动了动,不一会儿,一个人悠悠的醒转。
“我这是怎么了?头怎么这么疼?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一个回答。
若仔细一瞧,会发现这个人非常的熟悉,赫然便是朔风。
朔风扶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扶着墙向外走去。
“您好,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朔风碰见店小二立刻问道。
“客官,现在是正午,请问您需不需要来点儿什么?”
“什么?已经是正午了?”朔风惊呼道。
朔风来不及回答店小二的问题,立刻向沐浅夏的屋子跑去。
他只记得他昨天吃完饭后就觉得异常的困,原本只打算趴在桌子上稍微眯一会儿,没想到一觉起来竟然已经正午了,他之前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而且,为什么没有人前来叫醒他?只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继续思索下去,他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
“公主,公主,该起来上路了。”
“公主,您能听见吗?听见的话能不能回属下一声?”
“公主,公主,您还在吗?您要是不说话的话属下就进去了。公主,您回属下一声。”
沐浅夏,“……”
回复朔风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朔风此刻再也顾不上所谓的男女有别,直接一把推开了房门。
“公主,公主,您在吗?”
“公主,如果听到的话请回属下一声。”
沉默,无尽的沉默。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朔风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向里边靠近,床上,空空如也,而沐浅夏,也不知所踪。
“遭了,公主失踪了,也不知有没有性命之忧,现在得马上通知公子。”朔风暗道一声不好,立刻转身向外走去。
…………
经过一夜的不眠不休的赶路,顾离距沐浅夏所下榻的客栈越来越近。现在的顾离发丝微乱,衣服也微微的凌乱,没有往日的整洁,若仔细瞧便会发现,顾离的眼底还有细密的血丝。只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看到沐浅夏,连夜赶路的疲惫也减弱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只白鸽飞来,稳稳的停在了顾离的肩膀上。
“吁”顾离勒马停下,将白鸽腿上绑着的信件拆下,轻轻的拍了拍白鸽的头,轻声道:“去吧!”
顾离将信缓缓的展开,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凝重了起来,刚刚的轻松愉悦早已烟消云散。
信上只写了六个字:
公主失踪,速归!
第五章 沐浅夏,你真是好的很
顾离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时赶到。他的身上布满了灰尘与露珠,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可他完全没有在意这些,来到这里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找来了朔风。
“朔风,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一遍。”
“是,公子。”朔风仔细回想片刻,道:“那天晚上属下同公主在这附近的市集逛了约一个时辰,不论是在逛街的时候还是回客栈的路上,属下都感觉到公主的心情很不错,这儿的百姓都很人情,公主看起来也很是喜欢他们。在回客栈的路上,属下有幸同公主聊了片刻,从公主的话语中属下不难感觉到公主对这里人民的喜爱,甚至可以感觉到公主对东秦没有那么的排斥,反而正在从心底一点点的习惯和接纳。而且,公主也有同属下亲口说过,她不会暗自逃跑,不论是她身上肩负的责任与使命,亦或是其他的,她都不会逃跑。回到客栈用完晚饭后,属下原本打算在桌子上趴着稍微眯一会儿,这样也好在夜里巡逻时更加的清醒,可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时分,待属下急匆匆的跑过去叫公主上路时,却发现公主已经不知所踪了。”
“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你可有发现过什么异常?”
“从未。不对,属下之前感觉到隐隐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但属下后来仔细检查过,并没有任何的人。”朔风如实道。
“还有,公子,那天晚上除了属下,所有的人在用过晚饭后都在不同的时间段产生了强烈的困意,而且他们醒来后都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不难推测,属下等都被人在暗中下了药。之前有在暗中检查过公主,公主出发时身上并没有带任何的药物,而且公主不识药理,所以排除了公主给属下下药的可能。后来属下也有将这个客栈仔细的调查过,不论是这里的老板,伙计,还是入住的客人,都没有任何的问题。”朔风又将自己这几天做过的事从头到尾的仔细的对顾离述说了一遍。
顾离的脸色随着朔风的汇报过程一寸寸的阴沉下来,菲薄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冷怒道:“废物!这么多人连看一个都看不好?”
朔风吓得立刻跪在地上,他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公主会突然消失不见。朔风诚恳的道:“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失职才会导致如今的公主殿下不见踪影。”他许久都没见公子如此生气过,此刻在公子阴郁的气场下,他额头的冷汗不受控制的滑落。
“那还不赶紧滚去找!”顾离怒喝,脸色阴鸷的朔风根本不敢直视。
“是。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去找。”
直到朔风退了出去,顾离心中的怒火仍旧未消。
按照他对沐浅夏的了解,以她的能力,必不会轻而易举的被人带走,就算对方实在是太过强大,她一时不敌,被对方劫走,也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给他留下线索,或是派人告知与他。现如今,她悄无声息的,没有留下一丝线索的凭空消失,只能说明一个可能她是自愿被人带走的,换句话说,她是借此机会离开的。顾离现在一想到沐浅夏借机离开他的身边,甚至是逃走,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中陡然腾起了一把怒火,这种感觉是他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
沐浅夏,你真是好的很……
…………
东秦某处城镇。
那个人把沐浅夏带到这个不知名的客栈后就离开了。这一路上,沐浅夏无数次的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一些关于他的身份信息,可都被他有意无意的回避了,所以,到现在,沐浅夏对这个人的了解扔停留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刻。
就在沐浅夏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发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将沐浅夏的思绪拉了回来:“浅夏,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现在怎么样?你过得还好吗?”
“寒烟!”沐浅夏惊喜的叫出声。虽然她知道是寒烟派人将她带了过来,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见到他。
“我过得很好,你放心吧。对了,你怎么会这么快的出现在这里?那个带我来这里的人去哪里了?”
“你刚被带离后,我就收到了消息,他让我就在这间客栈等你。他把你带来后,就去找了我,现在已经离开了。”时隔几日再看到沐浅夏站在他的面前,内心一时间感慨万千。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帮他的目的是什么,以后又要让他做什么事,但是自看到沐浅夏的那刻起,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只要她还能在自己的身边,就算是让他背叛整个世界又如何?
“对了,寒烟,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人物啊?他看起来并不简单。”沐浅夏一边给寒烟倒茶,一边疑惑的道。
“额,这个啊,就是,啊,就是有一次他遇到了点事情,我顺手帮了他一次,然后他就欠了我一个人情,他答应帮我带你离开呢只是为了还我之前的恩情罢了。”有些事情,他不想让沐浅夏知道,他不想让她因为这些小事而内心过意不去,他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她无忧无虑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沐浅夏怀疑道。寒烟一开始支支吾吾的话语和闪躲的眼神充分的告诉她,寒烟有事在瞒着她,事情绝不向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事情真的是这样的,你不要多想,我可是天下第一商人,最毒的便是眼睛,他有没有什么目的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寒烟云淡风轻的道。
“好,我信你。如果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自己能够和你一起面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沐浅夏诚恳的道。
寒烟在听到“最好的朋友” 这五个字时,眼眸不由得一黯,但他很快的垂眸掩盖了下去,没有让沐浅夏发现他的异常,然后轻声道:“好。”
…………
就在沐浅夏和寒烟聊的愉快之时,顾离所在的那间客栈正处于一片鸡犬不宁,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层浓浓的压抑之中,在这冬日夜晚显得更加的令人胆寒。
这是朔风第四次从外面回来,却依然没有找到沐浅夏。朔风犹豫良久,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公子,长公主殿下,她,会不会,出事了?”
顾离沉吟了一下,眉心狠狠的一蹙。
不可能,沐浅夏她怎么可能会出事?
刚要开口,顾离却忽然想起沐浅夏曾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样子,也忽然想到她曾经无奈而又绝望的话语:顾离,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非但没有轻松,反而胸口闷闷的有些泛堵,说不上来的气闷。
顾离的脸色一点点的冷冷的沉了下去。
那个该死的女人,她不是出事了,而是早有预谋的出逃!
等他找到她,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
顾离的薄唇逐渐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给我继续找,把整个东秦都翻过来,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是!”
…………
半个月后,东秦某处不知名的城镇。
沐浅夏和寒烟已经到达这里十天了,原本寒烟打算带沐浅夏回西楚的,但沐浅夏果断的拒绝了,因为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大家都会认为她回到了西楚或是在某个偏僻的地方隐藏了起来,所以沐浅夏选择逆向思维,留在大家所认为的最不可能的地方东秦城镇。
寒烟在这里正好有几处生意,原本他打算让沐浅夏伪装成他手下的一名小厮,但沐浅夏觉得这样还是不太稳妥,她思量片刻决定去青楼。
当然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了,沐浅夏才说完,寒烟就立刻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浅夏,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去的地方吗?” 寒烟不解的道。沐浅夏的想法在他看来太过于惊世骇俗,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如此主动的要求进入青楼里面。
“寒烟,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沐浅夏将激动的寒烟重新按回椅子上,并为他倒了杯茶,然后轻声道:“寒烟,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顾离他定以为我会逃向偏僻之地,绝对不会认为我会留在最繁华,也是人口流动量最大的地方青楼。这里人多眼杂,确是我目前为止最好的藏身之所。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不是吗?”
“可是……”虽然寒烟被沐浅夏说的已经有点动摇,但他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寒烟,你在这里不是正好有间青楼吗?我就去你开的那间青楼,有你这个老板在,没人敢对我做什么的,你就放心吧。”
“我虽然在这里有生意,但是我在这里的势力并不强,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我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有事。”寒烟蹙眉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只需在帮我隐瞒身份后将我送进去便可,其他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妙计。”
寒烟犹豫许久,确定自己目前想不出闭着更好的办法后咬着牙同意了,“只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待这阵风声过后,我便带你离开。”
“好。”
第六章 花魁,你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东秦某间青楼。
夜晚,红灯笼高悬,热闹异常,寻着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眼前豁然一亮,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看那红粉绿绢,慢歌艳舞,燕瘦环肥,短襟长裙,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
现在的沐浅夏已经换名为蓝浅,在三天前正式成为一间名为寻香阁的青楼里的女子,而今天晚上,则是她的的第一次登台亮相。
“人呢?怎么还没有人出来?” 外面的看客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人影,渐渐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就是,不是说新来了一个舞姬吗?怎么还不出来?”
“三天前就已经放出消息称今天会出新曲新舞,顺便竞争新来的最美的蓝浅姑娘的渡夜权吗?”
“我看她这舞瞧着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就是变了几个动作罢了,想必大家早看腻了吧……”
“这寻香阁不就是因为没新意,所以才慢慢的衰落下来,完全比不上后来这居上的万红楼和沁香楼,我听说寻香阁这次啊,绞尽脑汁的想了个什么新舞献艺的花样来吸引客人么,原本还以为会有啥新鲜的花样,结果搞了半天还是老德行……”
乐声忽然想起,曲调确是他们从未听到过得。
歌声渐渐响起:
她是悠悠一抹斜阳 多想多想有谁懂得欣赏 他有蓝蓝一片云窗 只等只等有人与之共享…………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啊痒 大大方方爱上爱的表象 迂迂回回迷上梦的孟浪 越慌越想越慌越想越慌越想 …………
哪怕这场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花丛老手,但像这样大胆露骨的歌词却是他们第一次听到。
看客们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得微红,眼睛也开始发亮,到后来看客们甚至不由自主地涌了过来,脸色涨红,手心里涔涔地出汗。
众人的心脏随着歌声砰砰的跳了起来,一颗心肝由一开始的被轻轻搔动,再到后来的被大力撩拨,全身的血液也都似随着这不断高昂的歌声而变得逐渐澎湃起来,脑海里开始迅速的闪过一幅幅的画面,或是豆蔻楼头,或是杨柳春风,或是金帐绣褥,亦或是是白玉生香……
老鸨蹲在一边,目光灼灼。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见到这样不同以往的一幕:没有艳丽的舞蹈,没有暴露的肌肤,更没有挑逗的动作,就伴随着普通的歌声,伴随着简单的歌词,便能够令人血脉贲张。
公子送来的这个女子,可真真是个秒人啊!
就在这时,音乐陡然一转,从刚才的靡靡之音转变成优雅空灵之声。
有一曼妙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如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女子的脸上虽然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美,流转间顾盼生姿,眼尾微微的勾起,是少见的桃花眼,瞳仁大而灵活,不动时也如春水,微微顾盼时更是光彩照人。
半脸面具是蝴蝶形状,镶了飞羽做蝶翼,做工精美,仿佛随时都会从女子的脸上飞走。可即便是那风中飞舞的彩羽,都抵不过她的眼波灵动。
一些花丛老手现在已经开始喝彩,都知道单凭这双眼睛,这女子便当属极品。
舞台中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所有人都开始觉得,只有这样的曲才能配的上这样的舞,也只有这样的舞才能配的上这样的人,这所有的一切汇集在一起才是人间佳配,才是人间的绝美画卷。
到了后来,现场反而安静了下来,男人们张大嘴,想为这绝美的舞蹈惊呼,却又生怕自己的呼喊打乱了歌和舞的节奏,只得急促地呼吸,有些人甚至远远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自己眼前的女子,眼神里满是急切的渴望,仿佛生怕这如精灵般的绝色佳人会随时乘着风离去。
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大队衙役冲了进来。
“让开让开!官差办事……”班头习惯性地挥舞着水火棍叫嚷。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他。
此刻的人们都忙着挤在台前,连回头都懒得。而挤在后面的则人砰砰砰地使劲地擂前面的人的背,挤在前面的人则砰砰砰地擂着台板,各种脸红脖子粗,各种狂呼乱喊,各种各样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声浪一浪浪的掀开,将所有的声音都淹没。
“干什么,干什么!没看见我们老爷吗?让开,让开!我们要……啊!天……天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舞?”班头冲上前,费劲的拨开人群,却一个不小心,看见了台上舞蹈,顿时直了眼。
看第一眼觉得很美,第二眼就已经转不开眼,第三眼便忍不住站在原地,扶着水火棍看得津津有味,再过一会儿,衙役们开始发觉自己的同伴不知到了何处,再仔细一找呵!都爬在台板前随着乐声打拍子呢!
随着最后一根琴弦颤动,台上的沐浅夏飞快的转了一个圈,月白色的衣裙划过绝美的轨迹。直到乐声停止,舞蹈结束,表演的人都静止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依旧沉浸在其中。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渐渐地回过神来,不知是谁率先叫了一声好,众人便开始纷纷应和,其中衙役们的声音尤为响亮。
老鸨立刻喜笑颜开的上台谢幕,向台下的众人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姑娘。她的话音刚落,几乎立刻,台下就开始嚎叫,纷纷竞争渡夜权。
衙役们直到此时才想起自己是带着前来寻人的任务,奋力拨开早已失去理智的人群,上前查问老鸨,可见过画像上的这个年轻姑娘,同时又指着台上的沐浅夏询问来历。
“官爷,您说的画像上的这个姑娘啊,奴家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寻香阁刚才的院门,也只有官爷你们打开过,没进来过其他人,而且咱这院子里的老少爷们都可以作证。至于您刚刚说的这位姑娘,可是我们寻香阁花重金买来的姑娘!”老鸨笑得花枝乱颤,满面的肥肉也跟着轻微颤动,顺便把之前准备好的账本翻给衙役看,“官爷,您瞧,这是一个月前的账本,这儿记录着这位姑娘是奴家从杨州花三十两银子买来的,只不过奴家一直把她秘密藏在楼里练舞,所以才从未人见过。这不,如今时机成熟,奴家这才请出来和诸位大爷见面,您再仔细瞧瞧您面前的这位姑娘,这相貌、这身形、这气质,除了我们寻香阁,还有谁能教得出这样风华出众的姑娘?”
衙役班头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沐浅夏,沐浅夏立刻朝他妩媚一笑。
衙役班头端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种风情,平常人家是绝对不会有,更不用是他们要找的那位了,要说没有在寻香阁**过几个月,连他都不信。
“你瞧着像不像?”他问站在一旁的衙役。
衙役仔细瞧着此刻眼前的女子,风情万种,绝代风华,怎么瞧都像是寻香阁花费不少时间才**出来的花魁,一句“好像是”怎么简单的话,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衙役犹豫片刻,搓了搓手,道:“属下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不,不太像。”
“那就走,还得再去别处看看!”衙役班头用力盯了沐浅夏一眼,咽了口唾沫,一挥手带人离开。
“爷,记得常来呀。”沐浅夏很入戏地捏着嗓子道。惊出一身汗的老鸨,恨不得立刻赌上她的嘴。
衙役一走,刚才大气不敢出的男人们,呼啦一下,纷纷捧着银子涌了上来。
“这姑娘我要了!”
“一百两!这位姑娘的今夜归我!”
“我出一百五!”
“这般风情尤物,岂能用几百几百的银子衡量,你们不嫌丢人我嫌!我出一千两!”
“呵,你以为就你有钱啊?老子能用钱砸死你!两千!”
…………
老鸨眉开眼笑,手忙脚乱,百忙中甚至还不忘记回头,悄声道:“姑娘,咱们事先可是说好了的,我帮你隐藏身份,你来帮我提高寻香阁的知名度……”
沐浅夏随意的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着晶莹剔透的葡萄,上下嘴唇翻飞吐出一串的葡萄皮,笑语吟吟的道:“好呀。”
“公子,我们的人还是,还是没有找到长公主殿下。” 朔风颤声道。这半个月来他也忘了自己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他只知道他每说一次公子的脸便会阴沉几分。
朔风说完许久,都没有听到顾离的声音。他偷偷的抬起头看向公子,竟然从公子的身上看到了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憔悴,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无力。朔风感到一丝丝的心疼。
“若是这次还找不到的话,你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顾离冷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公子。”
第七章 公主她,在宁远城的青楼里
“蓝浅姑娘,城南的张老爷打发人来说了,说他今晚过来,让你不要再去见别的客人了。”
“好嘞。”沐浅夏吐出一片葡萄皮,笑眯眯的答应,眼角瞟了瞟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立即喜滋滋地起身上楼。
小厮殷勤地给沐浅夏上了一壶上好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市面上最高价的那种。
现在的沐浅夏可是寻香阁的头牌,是使寻香阁起死回生的功臣,她一场惊艳大众的舞蹈,瞬间风靡小城,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让被万红楼和沁香楼压得死死的寻香阁,迅速的反超了那两家,成为本城的青楼第一。
所以沐浅夏如今在楼里过着所谓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悠闲日子,人人巴结趋奉,生怕惹她姑奶奶一个不高兴就离开了。只是,这就是大家想多了,她若是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沐浅夏说她要住在顶层的阁楼,由她。
她给自己起的艺名叫蓝浅,虽然和青楼里其他的花名不太符合,但也由她。
她不在自己房间内等客人,喜欢在楼内东逛西逛,还喜欢端着姑娘们下巴瞧来瞧去摸来摸去,也由她。
寻香阁的老鸨站在门口迎客,随便一瞥,瞧见到处东游西荡的沐浅夏,笑得心满意足,眼睛啊,都眯成一条缝了。
真是天降福星啊!
自从这姑娘被公子送进来后,寻香阁便转了运,不仅生意好了,就连楼内的气氛都开始变得祥和了,其余的姑娘们似乎也没有了以往互相争客的嫉妒倾轧,一个个的每日喜笑颜开,十分满足的模样,瞧着就令人心生欢喜,由此生意也便更旺了几分。
一般在正常情况下,头牌总是容易被人嫉妒的,由此引发的争端也不少,可这样的老例在沐浅夏的身上却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她的人缘极好,虽然老鸨再三告诫姑娘们不得泄露沐浅夏的来历,可姑娘们却根本不需要她特别关照,对沐浅夏极尽巴结。老鸨有时候觉得,她们对沐浅夏的态度,与其说是喜爱,倒不如说是敬畏,甚至有时候她们流露出的眼神,还带着几分的……感激。
这当然有点蹊跷,不过老鸨并不打算深究,天降的福气,何必疑神疑鬼坏了这好事?而且公子也有交代过,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她也无需多问,只是不知道公子是从何处寻来的这绝妙人儿。
…………
“公子,我们的人,找到长公主殿下了!”朔风激动的道。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花费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做,每天只有一件事,就是寻找长公主殿下的身影,就在刚才,终于传来了找到长公主殿下的消息。
顾离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只是眼底的血丝和周围浓重的黑眼圈暴露了他这段时间的疲惫。只是,他眼底的迸发出的亮光让人将他眼中的疲倦之色忽略。
“在哪儿?”顾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
“回公子,就在东秦边境的宁远城。”
“宁远城?”顾离喃喃自语,“你们为什么之前在宁远城没有找到她?”
“这个,属下以为公主会躲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实在是没有想到,公主她,她……”朔风突然结巴了起来。
“她怎么了?”顾离沉声道,声音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公主,她……”朔风犹豫片刻,一咬牙,一闭眼,心一狠的道:“公主她在一间名为寻香阁的青楼里。”
沉默,良久的沉默。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朔风现在能听到的唯有自己的呼吸声以及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继续说。”顾离的声音突然传来,冰冷的仿佛不带一丝的温度。
“是,公子。”朔风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公主化名为蓝浅于半个月前进入宁远,在十天前以一支舞在寻香阁横空出世,一时间名声大噪,成为了宁远城有名的花魁。城中富商一掷千金只为了能见公主一面,能够得到公主赏识的才能有幸成为入幕……之宾。”朔风说到这里时停顿片刻,抬头看了一眼顾离,之间顾离神色平静,并无任何异样。只是,若仔细一瞧便能发现,他手上握着的一个茶杯上出现了些许的裂纹。
朔风咽了口唾沫,道:“公子,您不必激动,以属下对公主的了解,公主断不会如此。而且有寒烟公子在,绝不会任由公主被别人……”他剩下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相信,公子一定懂是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寒烟,也在那里?”
“是的。寒烟公子同公主一起于半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宁远城,而且公主现在所在的寻香阁正是寒烟公子名下的一处产业。”朔风沉声道。
“所以,当时带走公主的,是寒烟?”
“应该,应该是。”朔风沉吟片刻,道。
“让人备马车,我即刻就要出发前往宁远城。还有,在我到底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寒烟离开宁远城。”
“是,公子。”
…………
就在两个时辰前,寒烟突然过来找沐浅夏,称自己在西楚的生意出了点问题,那边的人正等着他过去处理。现在他急需过去,所以过来告诉沐浅夏一声,顺便看看她要不要同去。
“寒烟,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而且我过去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说不定还会给你添乱。”
“可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让我如何放心的下?”寒烟低声道。
“诶呀,你就放心吧,更何况你也看到了,即使不依靠你,我依然过得很好。你就安心的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哦 。”
寒烟犹豫片刻,道:“那,我把我的贴身侍卫留下来给你,让他们暗中保护你,这样我也能放心不少。”若不是事发突然,他定会合理的安排好一切,就算沐浅夏不能和他一起离开,他也能护她周全,完全不像现在这么的手足无措。
“那好吧。此去路上也不知道你会经历什么,侍卫什么的你给我留两个便够了,其他的你都带走吧。”
“两个会不会太少了啊?”
“面对高手,哪怕留再多的人也没用,若是普通人的话,留两个人已经足够了,就算打不过对方,也能够为我逃跑拖延时间。”
寒烟仔细想想,觉得沐浅夏说的有道理,有道是:人不在于多,而在于精。遂从自己一干侍卫中挑选了最厉害的两个留给了沐浅夏。
临走前,仍然不放心的叮嘱道:“浅夏,照顾好自己,遇到厉害的人不要逞强,打不过就跑。千万要记住,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其他的你都不必考虑。”
“好啦,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再不走就迟了。”
“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浅夏的安全。若是浅夏出了什么事的话,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起的。”寒烟冷着声音道。
“是,公子,属下一定竭尽所能,护浅夏姑娘周全。”
“浅夏,平安的等我回来。”
“嗯,路上小心。”
…………
入夜,一辆华丽的马车载来了寻香阁的恩客张老爷,张老爷一下马车,脚还没落稳便被老鸨喜笑颜开的迎入了沐浅夏所在的阁楼。
银红色纱窗被淡黄色的烛光晕染得绮丽,平添了几分暧昧的色彩。上面倒映出女子起伏的身姿,和男子肥硕的大肚皮。沐浅夏咯咯咯的如银铃般的笑声,在月亮高悬却依旧繁华喧闹中的寻香阁中竟显得格外的清晰,脆亮。满楼都萦绕着她青春的华美和独特的气息,楼上楼下,每间香闺里的男人们,都忍不住停下动作,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羡慕地聆听一番。
笑声没过多久就戛然而止了,灯火扑地一声被吹灭,那些听墙角的男人们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头,带着无限的羡慕、妒忌以及怨恨地咕哝一声:“老张都一把年纪了,真是好艳福,哎,只是可惜了蓝浅姑娘,她还那么的年轻貌美……”言罢,继续抱着自己的女人寻欢作乐。
老鸨反手闩上门,喜笑颜开地下了楼,将走廊里的灯一盏盏的熄灭,这是沐浅夏来这里时便同她说的规矩,她接客时,周围不能有光,说是那样子会不好意思。
顶层的阁楼上安静下来,一个人也没有。
沐浅夏的屋内,似乎有点响动。
又过了一会,黑黝黝的走廊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如果有人在的话,此时定会吓一跳,因为这人没有来处,凭空出现,好像是从楼板中生出来一样。
那人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看不清样子,但是从垂落的裙子来看,名女子。
人影左顾右盼,咕哝一声:“诶呀,又跑错了,早知道当时就让寒烟修的简单一点了……”
楼下微光反射,映亮她如猫般荧光流动的眼睛,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沐浅夏。
她朝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微微一笑,然后将她往自己屋内推,“快去,别让老张久等了。”
“你把他兜里银子都掏出来了?”女子进门前回头问道。
“放心吧,保证他的兜比他的脸还赶紧。”。
沐浅夏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下一瞬,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间卧房内,开始补觉。
第八章 接客,仅一个背影便颠倒众生
沐浅夏这段时间的“接客”生涯,就是这么过来的。她给客人大灌**汤,骗到钱财后熄灯,熄灯的那一霎假称去帘后卸妆,然后利用寒烟为了她特地打造的暗门,可以直通寻香阁各处,她借此去往别的没有生意的姑娘屋里,将人带来替代自己。这也是寒烟答应她入寻香阁的最重要的原因。事后,她则将所骗来的金银礼物都归那姑娘,而她自己躲在人家屋里睡觉。这对于双方而言皆大欢喜。
对于楼内的姑娘们来说,她们自己多了生意和意外收入,对沐浅夏自然是怀有感激,再加上沐浅夏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们的屋子里,她们更认为沐浅夏拥有大神通,或者是官府供奉的高人,更有甚者认为沐浅夏是哪家海外神仙门第派出来的体察民风的弟子,越发的不敢得罪。时间久了,姑娘们隐然已经把沐浅夏看成自家的风月班头。
沐浅夏小睡了一会儿,在天快亮的时候,她房间里的活计干完,她将代劳的妓女送回去,把软成烂泥的张老爷揪起来送出门。然后再把床单换掉,躺下,继续心满意足的睡大觉。
又巧,寻香阁一个下人,被分配来伺候沐浅夏。今天,她依沐浅夏的吩咐,到市集上去给她买点零食小吃。
给沐浅夏买完东西后,见时间还早,沐浅夏也不是催的很紧,她便升起了四处逛逛的心,青楼女子多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很少有出门游乐的机会,像她这种级别的,除了偶尔出来跑腿,哪里有机会四处逛逛。
白日里的集市相当热闹,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尤其是其中的问香坊闹市区,一溜排的胭脂摊子,向来令女子趋之若鹜。又巧一路逛了过去,放眼看去,衣香鬓影,红粉如流,人潮如流水般泻了过来,只是,她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所有人,不管在做什么,不管在哪个方向,脑袋都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集市的气氛似乎也有点不对,又巧仔细的想了一会才明白,刚才的集市一直都很喧嚣热闹,而现在声音却慢慢的低了下去,汹涌的人声逐渐被一阵阵的窃窃低语所取代,就像是奔腾不息的浪潮,在柔和清亮的沙滩前忽然温柔,不断的欣喜回旋。
姑娘们的抽气声很是明显,隐约还能听见低低的尖叫。
又巧转过头,明明四周的人极多,却偏偏一眼就看见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背影,高而挺秀,月白色的衣袍,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在其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他的头发乌黑如墨,更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光泽。 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坚韧的力量。
只是一个背影,便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沿着集市缓缓而行,四面的人潮俱是迎他而来,人们看见他便忍不住停下脚步偷偷的打量他,打量他却又不敢靠近他,不敢靠近他却又禁不住想要多看一眼,不断有人惊呼出声,因为边走边回头,撞到了人或者撞到了树,震落一树洁白晶莹的梅花,簌簌落如雪纷飞。
那些洁白如雪,娇艳无比的花瓣落在他肩头,他并没有伸手拂落,也没有因此停下步伐,花却随着他不断前行的步伐,慢慢的向后飞起,花瓣翩然起舞,似被透明丝线拖曳,在他身后翻飞如梅花大氅,衬那一身暗光流转的月白衣裳,清极艳极。
集市寂静,连那些惊叹低语都彻底消失不见,人们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张大嘴,满目炫彩,倒映出这一刻的奇景,这一霎的风华。
又巧也被震得忘记呼吸,想着寻香阁也不乏清贵名流的翩翩少年上门,可无论是谁,都没有这般风采,仅一个背影便足以颠倒众生。
她痴痴的看着那背影离集市越来越远,渐渐看不见。此时集市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人们各自找到了自己,该做什么的做什么,该去往何处的去往何处。又巧做梦般地吁出一口长气,忍不住喃喃道:“这般风采,估计也只有蓝浅姑娘才能配的上……”
话音未落,她忽觉眼前一亮,似有一道白影如电光般闪至眼前,带起一阵清逸淡香的风,随即她忽然觉得自己全身不能动了。
仿若是在做梦,梦里的人潮汹涌在此刻都变成了静态,身周有月白色衣袂似淡云,雪莲香氤氲环绕。
梦里,一个声音在她耳侧悄然响起,清晰而平静地道:“她,在哪里?”
又巧浑身不住发颤地往寻香阁走,脸色苍白如纸。
刚才发生的事,像梦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旋。
不过是一句无心的喃喃自语,竟然能引得那个已经消失在集市的白衣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隔了足足有十几丈远,她无意的自言自语,这人也能听见?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白衣人如神鬼一般的出现在她的身侧,下一瞬已经带着她越过集市,集市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奇怪了,那白衣人把她带到僻静处,总共只问了她三句话,然后交代了她一件事,便让她回来了。
又巧慢慢松开满是汗水的手掌,掌心里一颗夜明珠熠熠闪光。
瞧这品相,足够她富足的过完这辈子,就算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可这神秘的美人,说赏就赏了。
又巧一直都不敢抬头,只看见他月牙白的衣袍上带着一个玉佩,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上有双龙盘旋争大日之雕刻,而那枚太阳突出少许,上点红漆,可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太阳竟然不是红漆点上颜色,而是古玉本身那一处便是红色,剔透晶莹,美而尊贵。
那是他通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可是就是她这样的女子,也禁不住觉得,就这点装饰,于他而言正合适。少了,担不住他的清贵气质,多了,便是一种亵渎。
那一块玉佩,价值只怕还远在这颗夜明珠之上。
对方问她话时,四面都有侍卫把守在巷口两端,她偷偷瞄了一眼那些人,只觉得杀气透体,令人心惊。
又巧想着对方的嘱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战,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蓝浅,你,自求多福吧……
华灯初上时分。
沐浅夏今晚接待的是城北李家的公子。
“李公子,别这么心急,来,喝了这杯酒,奴家……”沐浅夏避开李公子的咸猪手,欲语还休道。
“好,只要是你说的本公子都不会拒绝。”说罢,李公子接过沐浅夏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公子好酒量,蓝浅甚是佩服呢。”
“能得蓝浅姑娘这句话,本公子这辈子都值了。”
“呵呵呵呵,”沐浅夏掩唇轻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动听。
李公子看着眼前的蓝浅,眼睛越发的直了,她的一颦一笑都透着诱人的风情,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世间的尤物,今夜能得此绝妙佳人相伴,也是不枉此生。
…………
屋外,凑巧听到里面对话的顾离,脸色阴沉如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这段时间以来,他日日担心着沐浅夏的安危,未曾睡过一次好觉,得知她在宁远城的消息后,他又离开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可她呢,竟然笑的如此开心,和别的男人嬉笑玩乐,她是不是只有在见到自己时,才会每日板着一张脸?
“呵。”顾离低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凉薄和自嘲。明明自己在做决定的那刻起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结果,可他为什么还是接受不了呢?
“公子。”公子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可即便如此,朔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您别多想,也许,公主她,并不是自愿的,也许,是有人逼她如此的。所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是自愿的?”顾离轻声道:“呵,这天底下,没有人能逼得了她,若不是她自愿如此,以她的能力,她早就跑了。”
“公子,许是对方太过强大,公主她也是没有办法。”朔风咬着牙继续道。
“她都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好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公子……”朔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再度打断。
“美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歇息了,**一刻值千金啊。”李公子坏笑道。
“诶呀,李公子别心急啊,再陪奴家喝完这最后一杯酒如何啊?”沐浅夏娇俏的声音响起。
“好,不就是一杯酒嘛,只要是美人开口,本公子都依美人的。”
“呵呵呵呵,”沐浅夏低笑道:“李公子可真会说话,莫不是以前还对其他女人说过吗?”
“怎么会,本公子只对美人你一个人说过。美人,你身上的味道可真香啊,本公子已经等不及了。”李公子猴急的道。
“奴家先去卸个妆,还请李公子等候片刻。”
“好,都依美人的。”
突然, 屋里,一片漆黑,一室寂静。
第九章 怒吻,我是被你逼疯的(求打榜)
“咦,怎么突然黑了,是蜡烛熄灭了吗?”沐浅夏疑惑的从帘子后面出来。
“李公子,你在哪里?”沐浅夏轻声询问道。
“李公子,你没事儿吧?”
“李公子,你别吓奴家,你要是听到的话回奴家一声。”
“李公子?”
沐浅夏等了许久,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沐浅夏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握在手里,不动声色的一边呼喊着李公子的名字,一边朝李公子所在的位置靠去。
沐浅夏朝床走去,闻到空气中香气浮动,却不是寻香阁里常用的欢合香的浓郁香气,分外的淡雅清香。
沐浅夏嗅了嗅,觉得很好闻,里面似乎带着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寒烟,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
只是,床上的人突然翻了个身。
黑暗里看不见容貌,只看见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沐浅夏可以确定寒烟绝没有这样明亮清冽的眼神,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但是,她可以确定这双眼眸她见过,而且,是她最熟悉,也是她曾经最喜欢的。
沐浅夏停住前行的脚步,开始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
床上的人翻身而起,盘膝而坐,姿态端严,一抹月白色衣角垂落如流月。他微微抬着脸,手搁在膝上,月光洒落,只照亮他的下颌,一片冷玉般的光辉。他的声音也似冷玉清凉,一字字凝冰碎雪:“公主,玩够了,该回家了吧?”
沐浅夏不答反问道:“你,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李公子去哪儿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李公子?”顾离轻描淡写的道:“他啊,死了。”
“什么?你竟然把他杀了?凭什么?”沐浅夏不可置信的道。
“怎么,公主舍不得?”顾离冷笑着道。
“是,本公主就是舍不得,你管得着吗?还有,寒烟是不是也是你支走的?”
“是。”顾离坦然的承认道。
“你把他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出事?”沐浅夏上前两步,急切的的道。
顾离看着沐浅夏因焦急而不自觉的上前的步伐,勾唇冷笑:“寒烟啊,也许已经自身难保了,所以,公主,你就别指望他能赶来救你了。”
“顾离,我警告你,若是寒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哦?”顾离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朝沐浅夏逼近,“公主打算怎么对付我啊?”
沐浅夏在顾离此刻散发出的强大威压下,不由自主的一步步的向后退去,“你,你离我远点,本公主不想看到你。”不过,她退的方向,是寒烟留给她暗道的地方。
“呵,公主,你是不是搞错了?你不想看见我还想看见谁?寒烟吗?别忘了,你可是要嫁给我的!”
“我,我想见谁那是我自己的事,还有,我不一定要嫁给你。”
“公主,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呢?”
“只要不是你,都可以。”沐浅夏冷声道。
“呵。”顾离低声冷笑。
沐浅夏成功的靠在暗门上,她微微向后扭头,将手背在身后,寻找着暗门的机关。
“找到了!”沐浅夏心中微喜,悄悄地转动机关,暗门就要打开了,她,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要去哪里,但先离开这里是此刻最为要紧的事。
“咦,”沐浅夏暗自疑惑,“为什么暗门没有打开?她明明已经转动机关了。”沐浅夏疑惑的向旁边一瞥,发现自己的身侧有一根手指。
手指洁白,形状优美,骨节分明,晶莹如玉,手臂从上面伸出,按住了暗门。
退无可退!
“公主,你还想跑去哪里?”顾离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呵呵。”沐浅夏干笑两声。
现在的沐浅夏已经被顾离逼到了墙边,无处可退,沐浅夏的呼吸被顾离身上雪莲般的气息所充斥,这让她很不习惯。她微微撇过头,伸手,扒拉开顾离,想要躲离他远些。
顾离忽然伸出一只手钳住沐浅夏伸出推他的手,举过沐浅夏头顶,按在墙壁上,另一只手也轻松地也支在墙壁上,将沐浅夏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一双眸子黑得再看不见一分颜色。
沐浅夏对这个姿势熟悉无比,以前在小说上,电视上,电影上,一对对男女经常演绎这种经典的姿势,她看的时候还会有点怦然心动,没想到如今体验了一把,看来这个姿势古今通用,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完全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只想着逃离顾离的钳制。她愤怒地瞪着顾离,压下心慌,怒道:“顾离,你要对本公主做什么?,离本公主远些,本公主警告你,你若是敢对本公主不敬的话,本公主绝对不会放过你……”
“公主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让公主明白一些事情罢了。”顾离勾唇浅笑道。
看到顾离的这副神情,沐浅夏心中的警铃顿时大作,以她对顾离的了解来看,每当他露出这副表情时,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思及此,沐浅夏的小脸不由一白,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臂此刻正被顾离紧紧的钳制着,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打顾离。
顾离握着沐浅夏手臂的力道顿时紧了几分,沐浅夏的眉头因为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而紧紧蹙起,可顾离仿佛没有看见般,冷声道:“公主若是不想自己的手臂废了的话就尽管挣扎吧,你现在心心念念的寒烟可是天下第一商人,就算你的手臂废了,他也绝对能养的起你。”
“顾离,你没事儿干到本公主这里抽什么疯?有病就去治!”沐浅夏两只手臂都被顾离紧紧的按在墙上,她现在只能恼恨地瞪着顾离,以此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愤懑。
顾离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沐浅夏,眸中雾霭沉沉,让人猜不到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取下被顾离的视线看得心底发慌,忍不住撇开脸,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疯子。”。
“是,我是疯子,是被你逼疯的!”顾离吐出一句极低的话,忽然俯下脸,将沐浅夏慌乱的神情尽数看在眼底,然后,在沐浅夏不断瞪大的眼睛里,将脸随沐浅夏的动作一偏,将唇准确无误地,没有半丝偏离躲避地覆在了她的唇上,重重的,稳稳的,不留一丝余地。
两片唇瓣相碰,清凉的触感瞬间直抵心脏。
沐浅夏的身子狠狠一颤,一双美眸大睁,直直地看着顾离。
此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在两唇相贴的一瞬间不翼而飞,她想做什么、说什么、挣扎什么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感觉自己的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雪中带雾,让人瞧不真切。她的呼吸中充斥着雪莲的香气,淡雅清香,雪莲在雪雾中的刹那绽放,艳压群芳,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这一吻是如此的真实,又是如此的虚无缥缈。
沐浅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化成了一座雕像,只剩余一个空空的身体躯壳,魂魄早已经飞离**。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覆在她唇瓣上的唇好凉,直凉的入她的心,让她身子由内自外都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沐浅夏终于从混沌迷茫中清醒了过来,她的双手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挣开顾离的钳制,可是被顾离却按得死死的,让她无法动弹丝毫。她想躲开脸,可自己的唇却被他压着,她想伸出腿去踢他,却转眼间就被他的身子压住,一番动作之后,她再想动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再也动不了一分,她只能紧紧抿着唇,死死的咬着牙关,恼怒地瞪着顾离。
可顾离却闭上眼睛,不看沐浅夏,长长的睫毛扫在沐浅夏的脸上,痒痒的,直直的痒到了心底。忽然,他在她的唇上用力一咬。
沐浅夏一痛,紧抿的唇瓣被迫松开,顾离趁机而入。
这样的一吻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似山洪爆发,似岩浆迸裂,又似野马奔腾。这样的吻带着一股疯狂沉怒的味道,如台风般席卷而来,骤然将沐浅夏的三魂七魄刹那间撞了个支离破碎。所有的情绪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尽数被抛诸于九霄云外,残存的理智和恼怒也在瞬间轰然坍塌,神思在空中随意的漂浮着,一颗心也逐渐的跟着飘了起来,呼吸骤停,所有一切感官的东西都在这刹那失去了效用。
雪莲花冲破了云雾,直直的开进了她心底,她几乎不能喘息,或者说是忘了呼吸,只感觉头更加的晕了。
沐浅夏觉得她已经不能喘息了,或许即将要窒息而亡。
这样的疯狂她承受不住,身子从内到外不受控的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顾离却并没有因为她剧烈的颤意而停止动作,如雪似莲的气息吞噬着她的唇瓣,由内而外的每一处都带着狂怒和蚀骨的味道。
沐浅夏的开始眩晕起来,身子一点点地瘫软在顾离的怀里,只感觉心尖在不停地颤动,如雪似莲的气息将她紧紧笼罩包裹,如同一张巨大的网,不留一丝的缝隙,让她几欲窒息。
轻浅的喘息慢慢变为急促的喘息,她想着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窒息而死,开始用手去推顾离。
顾离恍若不见。
第十章 竟然会喜欢上你,沐辰逸没有死
“我果然是疯了,竟然会动情,竟然会……喜欢上了你。”顾离突然放开沐浅夏,眸光冰冷地看着她。
在顾离放开她的刹那,沐浅夏大口大口地喘气,贪婪的呼吸着每一丝的空气,似乎活过来一般。
突然,沐浅夏的身子一僵,刚刚顾离说什么?他,喜欢上了她?他,是疯了还是那根筋搭错了?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感情?开什么玩笑?
沐浅夏怔怔地看着顾离离开,往日在她眼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举止从容,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男子此时一身冷冽,往日不紧不慢,高贵优雅,温润如玉的男子此时正阴沉着一张脸,往日那张如诗似画,温柔浅笑的容颜今日罕见地阴沉狂怒,往日……
难道,他真的喜欢她?
看着沐浅夏一脸狐疑,充满质疑之色的神情,顾离勾唇,自嘲一笑。
“怎么,公主,难道觉得顾某不能喜欢你吗?”顾离淡声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沐浅夏的关心不过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愧疚,若不是他,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受尽宠爱的长公主,是他的出现,使得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开始一次次的陷入险境,或是被诬陷为陷害沐辰逸而打入天牢,或是失去她最重要的亲人,现在还要背井离乡、远嫁东秦成为连接两国利益的棋子。他一开始对她的保护不过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到后来却渐渐演变成了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她,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甚至为了她,他将自己原本布好的局全部打乱,只是不愿她在牢里受苦。
当沐浅夏对他冷眼相待,冷若冰霜的承认她恨他时,虽然他早已预料到结局,可他却还是难以接受;当她笑着问他是否喜欢她时,他将自己心底的那抹悸动忽略,冷冷的说“从未”,可她坦然接受时,他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闷闷的,说不来的感觉;当她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再也不会喜欢他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就好像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正从他的指尖悄悄地溜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法挽留。
其实,他当时选择独自离开,除了不愿意让沐浅夏受到伤害以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想要认清自己的内心。对于他这样的人是不能够拥有感情的,一旦有了情感,也就意味着有了软肋。他想要趁沐浅夏对他的影响还没有那么大时,就将这个刚刚升起的念头掐死与襁褓之中。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到了,并且做的很成功,可是当有消息传来,称她失踪时,他自以为的成功在那一瞬间成为了泡沫。
在沐浅夏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能想起她的样子,她的笑、她的可爱、她的机智、甚至还有她的冷眼相待。他原本不打算告诉沐浅夏自己喜欢她的,他想让这份情感永远的尘埋在他的心底,这样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当他得知在自己派出所有的人找寻她而她却在某处和寒烟逍遥快活时,当他听到她说不论她嫁给谁只要不是他时,当他看到她对寒烟显而易见的关心时,从未有过的怒火涌上了他的心头,说不清到底是受够了她的冷眼,还是对寒烟的嫉妒,他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全部崩塌,他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沐浅夏,她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女人。
此刻的沐浅夏,忍不住恨老天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她喜欢顾离时,顾离对她只有利用,对她所有的好都不过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当她终于看开这一切,选择不去喜欢顾离时,顾离却吻了她,并亲口对她说他喜欢她。呵,这一切多么的讽刺,多么的可笑啊。可谓是命运弄人,若是现在的这一切能够早点发生,是不是最后的结果就会发生不同?是不是他俩也不会陷入如此局面?果然,不论在什么年代,不论在什么地方,她都不会被命运眷顾。
“公主,你现在还喜欢我吗?”见沐浅夏迟迟不开口,顾离犹豫片刻,终是询问出声。
“不喜欢。”沐浅夏想也不想的便答道。
“为什么?”顾离追问道。
“顾离,爱情就像是一道美味佳肴,它拥有着属于它自己的保鲜期,当这个保鲜期过去,无论它曾经多么的美味可口到现在也不过一盘嗖了的无法下咽的菜。”
“所以,我们之间回不去了吗?”
“再也回不去了。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对我的只有利用,你将我对你的真心弃如敝履,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伤痛。最宠爱我的皇兄没了,西楚也因为你而局势不稳,又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无辜牵连,我现在就是西楚的罪人,这就是你对我喜欢你的的回答。你知道吗,我现在多希望能够回到过去,我多希望自己从未认识你。可现在,你却拉着我,说你喜欢我,真是可笑。命运给我们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让我们都没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喜欢上彼此。其实我这人从来都不信命,可我现在相信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我不论怎样都是要嫁给你,能够相敬如宾,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挺好。我从始至终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平静安宁、没有纷争的生活,可是顾离,你这个人有太大的野心,太大的抱负,你是这乱世中的豪杰,这天下间几乎没有人能与你想比,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也承担不起你的给予,你这样的人也注定是我爱不起的。顾离,我累了,我不想再卷入你们所谓的权势之争中,所以,我们放过彼此吧,好吗?”
顾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沐浅夏,死死的盯着沐浅夏的眼眸,似乎想要一眼望到她的内心深处。
良久,顾离轻轻开口,道:“好。但是,公主,你别以为你用这样的理由便会让我心软放你离开,从你离开西楚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嫁给我,也只有我能保护的了你。”只是这最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从她踏出西楚,踏入东秦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卷入了东秦的权势之争中,就算她现在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可能了。哪怕她不愿意陷入这争斗之中,只要她嫁给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按她所想的那样去发展。她,早已陷入了这场争斗中的核心位置,根本无法脱身。不过,既然她不愿插手,那他就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她,至少让她从表面开来,她并没有陷入那所谓的皇室之争中。
“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因此心软而放我离开。”沐浅夏淡淡的道。
“公主,如果我说我能找到沐辰逸的下落,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顾离突然话题一转,道。虽然沐浅夏之前已经说的如此决绝,可他忍不住还是想要看到沐浅夏哪怕一丝的动摇。
“顾离,你说什么?皇兄他没有死,是不是?”沐浅夏紧紧的抓住顾离的手,激动的道。
顾离低头,看到沐浅夏紧紧抓着他的手,勾唇自嘲一笑,果然,能够引起她情绪波动的只有别人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以我对沐辰逸的了解,他绝对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么简单,所以他绝对不会轻易的死掉,只是不知为何,他到现在都没有现身罢了。而且,当日皇宫中的那把火烧的蹊跷,依据太子当时的表现来看,绝对不会是他做的。因此,当日的那把火,极有可能是沐辰逸自己放的,只是为了金蝉脱壳。而且你们西楚皇室向来都有一只神秘的队伍在保护着历代的皇上,只听从皇上的调遣。也只有历代的皇上得知,每当上一任皇帝快要驾崩前就会把调动的令牌传给下一任的皇帝。你的皇兄应该是调动了那只队伍,让他们护送他离开了皇宫。但是想要找到你的皇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恐怕也需要仔细调查一番才能清楚。”
“太好了,皇兄他没有死,实在是太好了,哈哈哈哈。”沐浅夏开心的道。这是她自得知皇兄出事以后第一次如此的开心。
“公主,你也不要抱有太高的期望,这一切也仅仅是我的猜测罢了。”
“我知道。”以她对顾离的了解,既然顾离敢告诉她这个猜测,就说明他有很大的把握能够证明皇兄没死。虽然他曾经欺骗她、利用她很多次,但是顾离的能力,沐浅夏还是很相信的。只要皇兄还活着,哪怕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又如何?只要皇兄还在这世上的某一处活着,对于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顾离将沐浅夏的反应尽收眼底,苦涩一笑,她的喜怒哀乐可以给任何人,唯独吝啬于他罢了。不过,能看到她如此开心,就算要他拼尽全力又何妨?
“公主,我们走吧,该启程回京了。”
“好。”
一段新的征程即将开始,东秦徐徐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