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监督
大约二十分钟后，梁雪抱着线粒体从内室走出来。见到梁雪出门第一件事是对白木天抛媚眼，吴穹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舒缓下来。
梁雪如怀抱婴儿一般，一手抱着线粒体，一手轻柔地抚摸在上面。“你们这些小男生，一看就是从小在家里没做过事的。小猫小狗养过没有？看好了，以后要这样哄线粒体才行。”
吴穹心中腹诽，他不仅没养过小猫小狗，而且他以前连恋爱都没谈过，他哪里费心去哄过谁。
梁雪摸摸怀里的线粒体说：“很多人都不把人造生命当生命，他们根本不理解生命的本质是什么。就算是人造生命，好歹是条命。以后好好养这个线粒体，是个好苗子。”
吴穹莫名其妙看看梁雪，再看看梁雪手里的线粒体。“这个线粒体，以后归我养？”
“不然呢？”梁雪温柔地看着怀里的线粒体，“你喂过它第一口丙酮酸，以后它就是你的线粒体。除非你真把它养死了，你才能向学校重新申请一个新的线粒体。
“要是连线粒体都能养死，以后你在这学校估计也混不下去。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你小子真是命好，来学校第一天就捡到个稀罕宝贝。好好养吧！”
吴穹忽而觉得肩上担子重了很多，以后这个线粒体就是他的，他要为这个线粒体的生死负责。
小心翼翼抱过线粒体，吴穹学着梁雪的样子摸了摸胖乎乎的线粒体。
线粒体明显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只不过他不再调皮地到处乱钻，乖乖躺吴穹怀里享受吴穹的抚摸。
白木天和梁雪都说这个线粒体是稀有物种，以后吴穹更是要小心，不能辜负这一波爆装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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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这么长时间，实验课早下课了，白木天直接带着吴穹去到七楼餐厅。
走进餐厅，两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瞪到吴穹身上。更贴切的说，两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瞪到吴穹怀抱的线粒体上面。
“他就是那个还没开学就把线粒体摔半死的人啊？”
“都摔残了，这么残的线粒体能养活宿舍吗？”
“现在招来的新生一年比一年脑残，六年前被宿舍吃人的事故会不会再来一次？”
“那次是白细胞吃人，这次怕是干细胞就能吃人了。”
“干细胞变异就是癌症，要真出现癌症，整个学校都有危险。你这乌鸦嘴少说两句，至少让我活着从这学校毕业。”
吴穹听着身边杂乱的交流声，一句句恐怖的言论像冰锥一样刺进吴穹耳朵里。这是一个用自己的生命来获取知识的学校，学校里每个人探讨的都是生死存亡。
吴穹的注意力完全被四周的讨论话题吸引去，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白木天始终跟在他身后一臂远的地方，吴穹走一步，白木天便跟着走一步。
“白师兄。”直到几个高年级女生整齐向白木天点头问好，吴穹才发现他身后一直跟着一个白木天！
“白师兄？！”吴穹浑身寒毛一震，这个白木天像鬼一样跟在他后面干嘛？！
白木天很淡定，他的视线稍微往吴穹怀里一落，“我要确保线粒体安全。”
吴穹憨笑两声，“给白师兄添麻烦了。”
吴穹觉得他怀里抱个线粒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肯定是因为白木天一直跟在他后面，所以全场吃瓜群众的视线都聚焦到白木天身上，顺便再看一眼糗破银河系的吴穹和吴穹怀里的线粒体。
吴穹真想躲白木天远一点，这样众人的视线就不会老往他身上瞟。可是白木天阴魂不散，从取餐到入座吃饭，白木天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时刻跟在吴穹身边。
入学第二天，这才是入学第二天啊！吴穹心里呜呼哀哉没人听得见，为什么开挂开金手指的事情轮不到他，落他身上的只有呆蠢傻笨痴疯癫？
好不容易把饭吃完，吴穹用祈求的语气问白木天：“白师兄，我能不能先把线粒体放回实验室去？”
“不能。”白木天甚至没有留给吴穹讨价还价的余地。“线粒体有伤，它需要你的体温才能恢复。”
“这么说……”一个惊悚到极点的画面从吴穹眼前飘过，“以后我要天天抱着这个线粒体？”
“是。”白木天不再多言，收拾好餐具后直接站在餐厅门口负手而立。他在等吴穹，等吴穹收拾好餐具后再继续一路跟在吴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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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回去睡个午觉压压惊，可是有白木天五步一跟随，吴穹就算是原地打个洞躲里面都没用。
为期半天的学前教育结束了，之后两天只需要在实验室里熟悉线粒体的喂养，然后等待周末入住众人期待已久的新宿舍。
但是苍天大地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吴穹，谁叫他有个吴级老爸和一个吴境爷爷，只需要把这爷孙三人的名字串一串，随便怎么排列组合都能彰显出中二世家的豪放气质。
午后阳光毒辣，吴穹不想把白木天带回招待所去打扰葛丰休息，他只能一个人抱着个线粒体乖乖巧巧坐在一处回廊之下。回廊顶上缠满藤蔓，幸能躲得一时清爽。
其实白木天这个人很安静，能不说话的时候他绝对不聒噪。问题是如此闷声不出气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散发出灭世天尊一样的气场？
白木天不过是侧身倚在吴穹身边的石柱上，吴穹就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哪一次呼吸不顺会遭来白木天的一顿胖揍。
直到此时吴穹也坚信不疑，白木天肯定有黑道背景！看他早上讨论生死不过谈笑之间的态度，白木天手上怕是有不少案底吧！
若是当真了解白木天其人，知情者都会像高年级同学那样能躲多远躲多远。只有新入学的小女生不懂事，看见长得好看的就想着往前凑。
白木天的视线微微动了一下，须臾之间，附近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的嬉笑声便落入白木天的目标锁定范围内。
第18章 长廊
大中午的，学校里空旷得门可罗雀。可是几个小女生经不住好奇，三五成群远远看着白木天所在的方向。几个女生花痴白木天的同时也不忘取笑一下吴穹，只见吴穹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抱个线粒体缩在长廊下唯唯诺诺。
女生离得太远，吴穹没有注意到她们。除了白木天，现在吴穹最关心的便是他怀里的线粒体。连续两个小时抱着一个小生命，吴穹莫名有些初为人母的感觉。
以后这个线粒体只属于他一个人，在这个学校他要和怀里的线粒体同生共死六年时光。而且这个线粒体还是个稀有品种，想想都开心！
一个奇怪的想法闯入吴穹脑中，抬起头，吴穹鼓起勇气问道：“白师兄，六年后我毕业了，这个线粒体要交还学校吗？”
“不用。”白木天冰冷的声音与午后的炎热格格不入。
不用？吴穹心里又是一阵小窃喜，“那意思是我可以把线粒体带走吗？”
“不可以。”白木天的神色微微黯淡了些许，“线粒体，还有你们的细胞，会被统一销毁。”
“销毁？！”吴穹倒吸一口冷气！“是要把它们全部杀了吗？可它们是生命啊，刚才梁医生都说了，人造生命也是生命。”
“克隆人也是生命。”白木天的神色更加晦暗，“实验用的克隆胚胎第三周就要被销毁。”
这太残忍了！吴穹突然理解白木天的内心为什么这么冰冷，因为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生气早就从他的灵魂中被抹去了。
按照白木天所说，过去的十年里白木天每年都会看到这个学校毕业班的细胞被销毁。
吴穹不过是喂怀里的线粒体吃过一口丙酮酸，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让吴穹喜欢上与他生死相依的线粒体。他不敢想象，六年后他要如何承受线粒体被裁决的痛苦。
吴穹小心翼翼问白木天：“白师兄，你的细胞还在吗？”
“在。”白木天的视线转了转，他看向一片树墙，在那片森林背后是宿舍区。白木天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些，十年来每天都有细胞与他相伴相守。当年他选择留校，其中也不乏舍不得细胞被杀的成分在里面。只不过……
白木天不知道，销毁人造生命是否算是一场杀孽。或许他知道，但他不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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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落，山林上空被染成奢侈的绛紫色。
院长办公室里，一个瘦弱的身影独自眺望着整片森林，看着夜幕一点点将森林吞噬进夜暗里。
然而黑夜能够吞噬一切，却不能吞噬山林中的一片空地。空地里坐落了十二个巨大的半球，其中有十个在暗夜里挥洒出柔和的橘黄色光晕。
“院长。”白木天推开院长办公室大门，走进来恭敬地问：“您找我？”
“见到他了？”院长没有回头，瘦弱的背影似是窗户上的一幅肖像。
白木天顿了顿，故作无知道：“您说的是谁？”
院长轻笑一声：“你观察他观察了整整一个下午，怎么才是一顿晚饭的时间你就忘了他是谁。”
“我……”白木天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果敢立断，他沉吟片刻才说：“您为何一定要录取他？他的高中成绩很一般，而且……而且他和……和……”
“他和林震很像。”院长把白木天想说又不敢说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嗯！”白木天认命一般垂下眼帘，“如果林震的死不是意外，那样的事故可能还会发生。林震至少没有笨到还没开学就把线粒体摔坏，可他真的笨的跟头驴一样。毛手毛脚，什么都不懂，连方程式都配不平，他真的不适合在这个学校。”
“噗嗤！”院长突然笑出声，她微微转头，用看破一切的目光对白木天说：“小白队长，你上次一口气说这么长一句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四年前？五年前？还是六年前？”
白木天一愣，兀自有些懊恼。他不过一时心急，怎就失了分寸口无遮拦。
院长倒是一派轻松，“啧啧啧！能把你这千年哑巴的嘴撬开，他当真是和林震很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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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谢天谢地谢空气！吴穹抱着线粒体冲上顶楼，他“咚咚咚！”猛敲房门，生怕动作慢了会被白木天追上来。
“吴穹？”开门瞬间葛丰有一丝疑惑，吴穹这么斯文一个人，怎么敲门的声音跟土匪进村一样？
“快关门快关门！”吴穹蹿进门来，他手上抱着线粒体，情急之下只能一条鸳鸯夺命腿扫到门背后。他一脚把门踢得死死的，再不会让白木天找到空袭跟进来。
“你见鬼啦？！”葛丰还未从一系列的震惊中晃过神来。方才吴穹的动作太大，关门带起的冲击波震得整个房间回音不断。
“诶哟！我的妈耶！”吴穹抱着线粒体瘫倒在床上，“请神容易送神难，那白师兄上辈子是胶水修炼成精啊？我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魔掌下面逃出来。”
葛丰有些嫌弃地揪起吴穹说：“这是我的床，你要睡去你的床上睡去，别把我的床弄脏了。”
“葛大侠！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吴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发泄，看着葛丰好说话，他索性就着一身脏衣服在葛丰床上滚两圈，好让葛丰跟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葛丰哪里知道吴穹还有这等死皮赖脸的本事，再是好脾气也能被吴穹当场逼出仇恨伤害暴击！
一直闹过半个小时吴穹才觉得心头火稍有熄灭的趋势。入学第二天，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就这样被命运给毁啦！
第19章 分裂
第二天吴穹特别安分，除了吃饭和喂食的时候分别去过两次餐厅和实验室，其他时候吴穹都是躲在房间里做遵纪守法好市民。
“吴穹、葛丰，要不要一起去健身？”
“哥们，游泳去不去？”
“这学校篮球场不错，要不要去抓一把球？”
……
从日出到日落，同学们各种极具诱惑的邀约一句句灌输进吴穹的耳朵里。奈何想到自己怀里的线粒体，吴穹只能忍痛割爱拒绝所有邀约。
“算了，你这几天要做奶妈，你还是一个人蹲房子里吧。”看在吴穹实在为难的情况下，同学们仗义执言替吴穹做了决定。
吴穹真是欲哭无泪，他的大好时光，他的美丽人生，为什么还在学前教育就混成这副样子？
其实多个线粒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线粒体的重量有3.5kg，抱着线粒体就算不能打球好歹也能看球啊。可是一想到学校里有个飘忽不定的白木天，吴穹就只得认怂不出门，他怕一出门又犯了白木天的忌讳。
吴穹摸摸怀里的稀有物种，为了线粒体，忍了！
葛丰再是仗义也不能整天陪着吴穹发呆，况且这几天是和新同学互相认识的好时候，斟酌过后葛丰还是跟着同学们出门玩去了。
葛丰一走，双人标间里更显冷清。吴穹只能从手表里抽出全息屏幕，随便找两个脑残游戏打发时间。
认识新朋友本就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加之细胞学院又大又新奇，葛丰跟着新朋友出去一浪就是一整天。一直到吃过晚饭葛丰才和一群男生勾肩搭背走回来，回到房间葛丰只随便和吴穹聊了两句就累得呼呼大睡。
虚度光阴一整天，吴穹心里虽是惆怅，但看看怀里的宝贝线粒体有觉得人生没那么惨。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不能把所有好事占尽，得到稀有线粒体这件事已经花光运气，所以老天爷才找个白木天来做吴穹的克星，好平衡一下人气风水。
半天闲太久，晚上睡不着。一蹭蹭到凌晨两点，吴穹才有些睡意。
半夜吴穹好不容易做了个美梦，可是梦里老有一只兴奋的小狗在他怀里活蹦乱跳。那小狗太过活泼，吴穹无论如何也安抚不了小狗。
渐渐的，吴穹只见得小狗的活跃程度欲演越烈，到最后直接把他从睡梦里撞醒！
在黑夜里睁开眼睛，梦里的一切瞬间消散，可是怀里的躁动仍在继续。
“线粒体！”吴穹突然意识到是线粒体在他怀里胡乱折腾，吴穹迅速点亮台灯，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长条形的线粒体。若不是白色的外壳加幽蓝色的光晕太富有代表性，吴穹根本不敢相信他竟然把线粒体，压！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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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袁玫奋力敲打院长的房门，“院长！吴穹的线粒体提前分裂了！您快做决定是留还是不留？！”
袁玫等不及院长房门迟迟未开，事实上她也没敲多长时间的门。但是事态紧急，等不得那个慢腾腾的院长起床开门，袁玫站在门口直接把事情汇报出来。
袁玫感概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院长的房门当真是过了好久以后才被打开。
“分裂就分裂吧。”开门后院长云淡风轻般说了一句让袁玫下巴都震掉的话。
袁玫觉得院长这是梦还没醒，她方才说得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她的本意就是让院长出来签个字。拿到签字以后她立刻回去把吴穹怀里那个分裂中的线粒体处决了。
袁玫稍微放慢一些语速，把刚才的话又说一遍：“新生吴穹的线粒体提前分裂，麻烦您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个字，签完字其他交给我就行。”
院长挥挥手，示意袁玫把同意书拿回去。“去叫白木天，让白木天带吴穹去取蛋白质。”
“院长！”白木天应声出现在过道里，时间凑巧得跟拍电影一样。他来时跑太急，说话有些喘：“院长，这个线粒体不能留！要是吴穹的线粒体提前分裂，他以后拥有线粒体的数量就会比其他人多出2的n-1次方个！”
“那又如何？”院长理所当然地看向白木天。
袁玫和白木天已经急到跳脚，可是院长却穿个粉红色碎花睡衣，淡定得跟个雕塑一样。
“院长请您冷静一点！”白木天难得露出十万火急的神情，“2的n-1次方，只要n大于12，结果就会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如果您继续袒护吴穹，那就和吴穹开金手指没区别了！”
院长打个哈欠，揉揉惺忪的睡眼说：“我招收的学生，有哪个不是天生开挂？你白木天是，你袁玫也是。既然你们都可以开挂，为什么吴穹不可以？好了，我的决定不变。你们要是不认同，那就让董事会把我开除了吧。”
院长转身关上门，徒留袁玫和白木天两人站在门口束手无策。
“怎么办？”袁玫拿着手术同意书的手有些抖，上一次院长在同意书上签字是六年前的事，那次学校里失踪了一个学生。袁玫很怕，怕一模一样的事情又发生一次。
大家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失踪”一说只是留个幻想罢了，想着万一哪天那学生又回来了，又被人找到了。实际上那学生是死了，他死的时候，连骨头都不剩。
六年来袁玫小心翼翼兢兢业业，怕的就是学生被吃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只要有任何异常，学校都会让袁玫白木天第一时间把变异的细胞杀死。
可是今天不一样，吴穹还没有正式入住宿舍，吴穹怀里的线粒体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细胞器。所以白木天不能直接把线粒体从吴穹怀里夺走，而是要走流程让院长签字。
院长的决定让袁玫难以接受，这件事关乎人命，关乎整个学院科研进展，院长怎么能够处理得如此草率？
“院长做下的决定不能改。”白木天踟蹰转身。白木天此时的心里很矛盾，他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天，林震失踪的那天。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从表象上看，吴穹和林震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吴穹没有林震聪明，没有林震机敏，没有林震优秀。
但是白木天就是觉得吴穹身上有一种林震才有的气场，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可是见到吴穹的第一眼起白木天就有一种感觉，感觉林震又回来了。那是一种徘徊在生死之间的试探，不成功，便成仁。
第20章 二分裂
吴穹不知道他究竟闯下多大的弥天大祸，他睡着了以后把原本椭圆椭圆的线粒体压成长条形的。他本打算找个老师来把线粒体揉回原来椭圆形的样子，结果值班老式袁玫才看一眼就露出不共戴天的表情。
袁玫打印了一份纸质的同意书让吴穹签字，多少年没见过纸质的文件了，吴穹一时好奇就认真读了一下。别的他都没看懂，他就看懂要他签字的那句话：
我自愿放弃该线粒体的监护权、抚养权、使用权，同意对该线粒体实施人道主义安乐死。
签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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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穹一颗心跌到谷底。他不知道这个线粒体被开封前存活过多长时间，可是开封第二天就要被处以安乐死，吴穹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校医说，人造生命也是命。
在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吴穹的手甚至有些抖。
与他朝夕相伴两天不到的线粒体，原可以和他一同住进未来的宿舍。现如今，一切都变成一场幻灭。
吴穹紧了紧手臂，把长条形的线粒体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算是临别之际的最后一丝温存。以前他不知道，原来线粒体是热的，而且人类体温的主要来源就是线粒体。一旦人死了，线粒体也会跟着不工作，人便会慢慢冷下来。
暗夜寂静，在这间安静到让人发疯的办公室里，只有吴穹和他的线粒体依偎在沙发上。吴穹在心里默默忏悔，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的线粒体活下来，以后他一定会悉心呵护这个线粒体，再不会伤害线粒体半分。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跳动着，吴穹可以感受到死亡的宣判正在向他，向他的线粒体一步步靠近。
线粒体的活动越来越弱，当它拉伸到足够长的时候，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线粒体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是……死了吗？吴穹轻轻抚摸着一动不动的线粒体。昨天这个线粒体还是班上最活跃的一只，因为太过活跃其他同学都不愿意去碰它，只有吴穹没有多想便把他从橱柜里抱了出来。
而现在，吴穹眼睁睁看着线粒体耗尽所有活力，终于僵硬在他怀里，看不出一丝生命迹象。
“对不起……”吴穹低下头，亲亲他的线粒体。他设想中的美好未来，还未开始便已化作乌有。
办公室门被缓缓打开，吴穹抬头便对上白木天百感交集的眼神。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若不是墙上的时钟还在走动，两人的举动像是时间被定格一样。
“跟我走。”最终白木天先开口，还是那句话，和昨天他对吴穹说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
吴穹缓缓起身，像游魂一样跟在白木天身后。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一浅一拖沓，似是打击乐队新创的葬礼哀乐。
吴穹浑浑噩噩往前走，他只知道跟在白木天身后就对了。至于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走到哪里，他是一概不知的。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两人似乎走了很多路。终于，白木天的脚步停在一间教室门口。吴穹也跟着停下来，回神一看，是昨天上实验课的实验室。
原来，线粒体死了以后是要送回实验室来的吗？吴穹眼里只剩哀伤，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白木天打开实验室里的灯，只有两个人的实验室显得格外冷清。
按照院长的要求，白木天从橱柜里取出营养液。就在这个时候，白木天忍不住说：“从细胞学院退学对你以后发展不会有太大影响。顺利的话院长会亲手给你写一封推荐信，推荐你到全球排名前一百的学校继续学习。”
“哦。”吴穹小声应一句，还没正式开学就被劝退，他这是打破学校记录了吗？
白木天回头看一眼吴穹，只一眼他就心软了。他想起林震，那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男孩。如果此时此刻站在白木天身后的人是林震，白木天心中又会有怎样的想法？
祸兮福兮？福祸相依！
“哎……”白木天难得叹口气，他认命地说：“你的线粒体提前分裂，院长要我给你提供蛋白质，让线粒体完成第一次二分裂。”
“嗯……啊？”吴穹没太听明白白木天刚才说了句什么。
白木天当真不知道院长为什么非要招吴穹来，而且院长似乎特别器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把营养液打进线粒体内，跟你打丙酮酸一样。”
“哦！”吴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白木天的意思，不过听起来似乎好像按照白木天说的做能够救线粒体一条命。吴穹赶紧接过营养液，用液压枪把营养液打进线粒体内。
突然间，已经静止不动的线粒体又开始扭动起来。只不过这次线粒体不再往两边拉，而是直接从中间一分为二断成两节。
细长形的线粒体从中间一断，出现在吴穹面前的就是两个椭圆形的线粒体。两个线粒体一般大小，一般模样，就连从里面透出来的幽蓝色柔光都是一样的强度。
所以说，他的线粒体没有死，而是！分裂了！
吴穹瞬间从极度的绝望跃升至极度的幸福，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已经拥有两个线粒体。
两个线粒体都活泼地往吴穹身上蹭。吴穹虽是高兴，却发现吃饱喝足的线粒体太重，一手一个根本抱不起来。
吴穹这回学乖了，他不敢贸然行事，虚心请教白木天：“白师兄，这两个线粒体我都要带回招待所去吗？”
“不用。”白木天恢复了清冷的声线，“能分裂就说明长好了，放实验室里吧。”
第21章 道学
“诶诶！快看快看！那个线粒体提前分裂的人过来了！”
“他长得那么瘦，估计肚子上一块腹肌也没有。既不是脂肪也不是肌肉，这种人要那么多线粒体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想有丝分裂不成？”
“真不知道院长到底怎么想的！把这种人留在学校，万一他的细胞把我们吃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但愿白师兄能把他看紧点。别像六年前那样，人都不见了才发现出事了。”
一大早吴穹走进餐厅，隐约飘进耳朵里的言谈都是在议论他。他很是局促，对于他的现状其实他不能完全理解，他不知道线粒体提前分裂意味着什么。但是从高年级同学苦大仇深的神色中不难看出，这件事可不是什么祥瑞之兆。
“白师兄！”几个女生突然闭了嘴，齐齐对着吴穹身后恭恭敬敬唤过一声。
吴穹只觉浑身汗毛耸立！他试探着转过头，果不其然就看见白木天冷漠的视线定格在他后脑门上！
“白师兄……”吴穹说话都是带颤音的，他最想躲的人，为什么总是会像幽灵一样悄悄跟在他身后？细细回想一下方才几个女生的谈话，那几个女生巴不得白木天把吴穹盯紧一些。这么说，白木天这是在履行他的某项神秘职责？
白木天的视线穿过吴穹，透视在几个女生身上。“院长从来不会乱下决定，没有了解清楚事情始末不要乱讲话。”
“哦！”几个小女生被吓到脸色发白，她们迅速低头吃早餐，不敢再多说半句妄言。
不过入学第四天，吴穹受到的惊吓比他前十八年受到的加起来都多。他战战兢兢领过早餐，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躲起来。
吴穹满是羡慕地看一眼餐厅正中，葛丰和杭滨都已经交到了新朋友，十多个男生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热闹。还没正式开学就不遭人待见，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他要怎么过。
惆怅间，一抹湛蓝色的身影挡住了吴穹的视线。今天白木天没有穿他标志性的骨灰白衣服，而是穿了一身湛蓝色的衣服。吴穹已经放弃讨好白木天的机会，他抬起干巴巴的眼眸，看着同样一言不发的白木天。
如那几个女生所愿，白木天不请自来一屁股坐在吴穹对面。就连吃早餐的时间都要监视吴穹，吴穹不知道以后他在白木天面前还有没有**可言？
至此，反正事情已经坏到无力回天的地步，吴穹索性开口问：“白师兄，线粒体提前分裂是不是不好？”
白木天冷冷回一句：“不是。”
不是？白木天说不是！
吴穹不明白，继续问：“为什么那几个学姐会露出很害怕的样子？”
白木天放下面包，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因为你打破公平，你开挂了。”
“开……开挂？”吴穹怀疑他的单词表和白木天的词汇量不对等，对于“开挂”这个单词的解释存在很大分歧。
白木天再次确认这个吴穹真的什么都不懂，“2的n+1次方减2的n次方等于几？”
“啊……这个……”吴穹搓搓手，他是应该抽出全息屏幕来装模作样的计算一下，还是直接承认自己是学渣然后上网找找答案？
吴穹的反应完全在白木天的预料之内，白木天没有为难吴穹，直接说：“等于2的n次方。”
“哦！”吴穹眨巴眨巴眼睛，大清早就开始抽查指数函数，这是细胞学院的一贯作风吗？重点是这道题和他的线粒体有什么关系？
白木天将手里的面包撇成两半说：“线粒体进行二分裂，不是一分为二这么简单。分裂所得的两个线粒体还会持续二分裂，产生出更多的线粒体。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化万物。”
“啥？”吴穹眼珠子一瞪，他没听错吧，白木天这是在跟他讲……道学？
白木天看出吴穹的心思，“我不是在跟你讲玄学，我是在跟你讲二分裂的后果。初期的时候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看起来都是个位数，你感觉不出来你和别人的差异在哪里。
“但是只要分裂十次以后你就会比别人多出五百个线粒体。到哪个时候，跟你同一年级的人每人只有五百个线粒体，唯独你有一千个。你会消耗掉别人两倍的养分。”
吴穹低头看看自己，他对人身上的器官和组织都不大熟悉，不清楚哪个器官消耗养分多。不过跟周围的人对比一下，他智商比不过杭滨，肥肉也没有杭滨多，跑步没有owen快，体格没有martin强壮。
他太普通了，普通得跟任何一个邻家男孩都没有任何差别。不像学校里这些同学，一个个聪明伶俐健步如飞。
吴穹不明所以问道：“白师兄，你看我以后会变成什么细胞？哪种细胞会消耗其他细胞两倍的养分？”
白木天深吸一口气，眉头逐渐紧锁，“不知道。你这种体质的人我以前只见过一个。”
“是谁？毕业了吗？”吴穹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在细胞学院以外，他是再普通不过的路人甲。可恰恰是在高手云集的细胞学院里，他成了极为罕见的稀有物种。
白木天的思绪稍稍被六年前的那场灾难牵动，那天学校里四处奔跑的尖叫声至今都还在他脑海中回荡。细胞学院本身是一个巨大的活物，只要是活物就不可能有平静的时刻，哪怕一秒钟都没有。
“是死了吗？”见白木天不作答，吴穹小声问出他揣测两天的答案。从他摔坏线粒体的那一刻起，周围一直有人小声提到“吃人”“出事”这样的单词。再是木讷如他，也该想到众人是在拿他和某个死人做对比。
“别多想。”白木天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安慰吴穹，可是他就是这么说了，哪怕他自己心里根本没有底气。
白木天没有发现，整个餐厅渐渐安静下来。二百多双眼睛都在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白木天，这个沉默得像个哑巴一样的男神，他刚才竟然说了那么多话！
铁树开花，哑巴说话。
这个新来的小男生本事不小啊，能把白木天这种惜字如金的人逼到开口说话。不可小视，不可小视！
第22章 监测
六年级的同学心情最为复杂。除了学校里的老师以外，亲眼目睹过六年前那场灾难的便是今年毕业班的学生。六年前他们不过是刚刚入学，对这个学校还一无所知，那场事故改变的何止白木天一个人。
以前白木天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出众，但在毕业班同学的记忆里，那时候的白木天阳光开朗，爱说爱笑。自从那次事故以后，白木天变得少言寡语，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
像白木天这样变化的人还有很多，那次事故甚至让学校紧急修改校规，白木天也因此留校做了保安。
吴穹越想越后怕，弱弱问一句：“我会死吗？”
“不会。”白木天说完这两个字就后悔了，胡乱下保证，他这是在给自己增加负担。
可是思虑过后他终于意识到，身为保安负责全校师生的安全本就是他的职责。
白木天释然一笑，还是那句话：“别多想。虽然我也不知道消耗双倍养分会有什么后果，但我知道院长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同意让你的线粒体提前分裂。”
“笑了笑了！”远处几个女生差点没被吓出心肌梗塞。白师兄无风不起浪的突然笑一下，这么僵硬的笑容里到底是包含了几个意思？
“你们宿舍收拾的怎么样？”其中一个女生问。
另一个女人眼见事态不妙，赶紧说：“一般般，我现在回去再收拾一下！”
“我也去！我也去！”同桌的女生顾不上吃早餐，一溜烟全往宿舍方向跑。一定要赶在白师兄大发雷霆之前把宿舍收拾好，不然她们几个今天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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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办公室里，原本平和的交流瞬间被引入剑拔弩张的架势！
molly clara 不苟言笑的眼眸里透出老当益壮的精锐光芒。“院长，我不理解你到底在做什么！”
“教授。”院长淡淡一笑，“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我叫您一声老师更为亲切。我做您这么多年的学生，您对我应该很了解。”
“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clara毫不避讳自己的用词！“你曾经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为什么现在你会放任一个新生的线粒体提前分裂？！”
“抱歉！”院长抬手打断clara的话，“我要纠正一下，大学期间是您让我连续三次补考挂科。我应该是您教过的学生中最差的一个。”
“哼！你还真会记仇！”clara冷哼一声，“但是你再差好歹是毕业了，这个新生什么都不会，我简直怀疑他没有读过高中！”
“这不就对了。”院长两手一摊，“我学习这么差都能当到院长，以后吴穹肯定是联合国秘书长的候选人之一。”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clara的耐心明显已经被消磨殆尽。
“我是认真的。”院长假装出一副照理说事的表情说：“美国前总统小布什是全校学习最差的一个，后来他不也当上了美国总统。吴穹这孩子的本事大着呢，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表现出来。”
clara越说越气！“小布什再蠢他还有个老布什爸爸，吴穹的爸爸不是总统也不是ceo！除了他爷爷是通天塔计划发起人，他家其他人都很普通。
“我看过吴穹的基因图谱，他和林震太像了。如果你不对吴穹施加干预，六年前那场事故可能还会发生。六年前只死了一个林震，这次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老师消消气。”院长讨好地给教授递过一杯水，“说实话，我的想法和白木天一样，我也觉得林震的失踪不是偶然。我想查出真相，既然是做实验，那就只有把实验重新做一遍才能查出真相。”
碰！clara一把将水杯砸到桌子上，良久之后办公室里依然回荡着桌面发出的呜呜声。
“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教授从牙缝里咬出艰涩的语句，“做实验的先决条件是安全防护，你竟然拿学生的生命做实验！毕业这么些年，我教你的安全防护知识你全都忘了吗？！”
“息怒息怒！”院长求饶说：“老师您想想，吴穹这样的人，街上一抓一大把。如果是冒然做实验，我前两年就会招一个这样的学生进来了。这几年我一直在培训白木天，我是确认过白木天能一个人独当一面，我才把吴穹收进来的。”
“一个白木天怎么够？”教授锐利的眼睛里全是担忧，“白木天是人，他有休息睡觉的时候。就算是袁玫和白木天轮流值班也肯定会有出差错的时候！”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院长走到窗边，眺望远处十二个巨大的半球。“这个问题不是生物学能解决的，科学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依赖单一学科解决复杂问题肯定行不通。
“从这个学期开始，我打算启动心电监测仪计划。一旦任何一个学生的心跳、呼吸、血压不能被监测到，或者监测到异常数值，整个学校都会启动制动系统。”
“什么？！”clara一步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要让整个系统瘫痪？！”
“这是最安全的方法。”院长收敛了笑容，冷静地说，“就算不招收吴穹，其他人也不一定是绝对安全的。要保证绝对的安全，就必须将学生的生命体征与制动系统偶联。”
clara一时有些失落，她慢慢坐回凳子上说：“如果学校瘫痪，一些正在进行的实验很可能会受到毁灭性的破坏。”
院长又换上笑脸，调侃道：“刚才还是您教育我说安全第一，怎么现在您也开始心疼起实验结果了？”
教授脸上的颓然一闪而过，很快她又以坚定的语气说：“确实，林震那么聪明的学生都会出事，以后确实要加强监控。”
第23章 宿舍
《新生入学手册》，吴穹和几个新生躺在树荫下有一句没一句读着：
第一条，禁止使用血液污染宿舍，月经期的女生务必保持个人清洁。身上有伤口的学生需到校医室将伤口治愈后才能进入宿舍。
第二条，禁止使用粪便污染宿舍，刚使用过卫生间的同学需进行全身消毒才能进入宿舍。
第三条，禁止任何学生进入除自己宿舍以外的其他宿舍。
第四条，禁止在宿舍公共区域交配。
……
“噗哈哈哈！”一群男生笑作一堆！这个入学手册为什么会这么魔性？有谁会作死在大庭广众之下，交配？！
“还有还有！”朱丞皓指着手册上的一句话说：“第六条，禁止使用放射性物质污染宿舍。我们要有放射性物质我们何必还来这个学校读书。”
“你们看第九条和最后一条。”葛丰眼尖，他对比着两条说：“第九条说禁止带任何食物进入宿舍区，最后一条说禁止带任何酒精进入宿舍区。两条内容大同小异，为什么序号会隔这么远？以我福尔摩斯葛的推断，最后一条肯定是新加上去的！”
吴穹整个人身子犯懒，他眼睛看着全息屏上的文字，实则心不在焉。本来前天就该学习《新生入学手册》，可惜是人都有拖延症，不拖到最后一秒毫无动力可言。
还没有正式开学，吴穹隐约能够体会到白木天说的开挂是什么意思。这个学校里无论做什么、买什么都需要用能量货币进行兑换。其他人只有一个线粒体，唯独吴穹有两个，结果就是吴穹的钱用也用不完。
刚进校，大家手头都紧。游泳、打球、吃零食，哪个不要钱。所以吴穹瞬间成了人人都想巴结的对象，只要跟着吴穹就能从吴穹这里蹭点钱。
吴穹倒也大方，反正每个人的手表只能储存150molatp单位的能量，多出来的能量用不完也是浪费。吴穹一个行善积德，把之前险些错失的人缘赶紧拉拢拉拢。
杭滨好笑道：“什么都不能带进宿舍，难不成要我们在外面脱光了，光着屁股进宿舍去？”
“差不多吧。”葛丰说，“就跟医生做手术时候一样，把原本的衣服全脱了，消毒以后换上手术衣才能进入手术室。”
吴穹颇为羡慕地瞟给葛丰一眼，传说中手持剧本的男人。其他人从入学到现在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从来没有主动想过提前做预习。唯独葛丰还没入学就对学校进行过深入了解，相比之下其他人都是群众演员，就葛丰一个人是导演。
聊天打诨的日子晃眼一天便轻松流逝。
第二天中午，让所有人期待一整个假期的光荣时刻终于到来！能住进放大一百万倍的细胞，一生中能有一次经历便可成为长久炫耀的资本。
“男生和女生分作两组！”袁玫举手握拳，高声喊道：“女生到我这里集合！”
二十个女生蹦蹦跳跳挤到袁玫身边，每人手里抱一个线粒体，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在袁玫身上。
袁玫清点过人数，带着二十个兴致勃勃的女生往宿舍区走。
穿过林间小道，待视线开阔后，二十个女生第一次看清宿舍区的真实面貌。在森林腹地有一块巨大的空地，空地上有十二个巨大的半球形，十二个大球有序排列围城一个大圈。
十二个巨大的半球形建筑并不是相互独立，有几条粗壮的管道从十二个大球下穿过，将所有大球串联在一起。每个大球下面发散出许多小管道，有些小管道向内延伸，通向其他大球；另一些小管道则是向外扩展，不知通往何处。
十二个大球虽然从外观上看都是巨大的半球形，但是大球本身的大小还有大球内部的结构差异非常大。其中有两个大球最大，里面各均匀排布着二十个同样大小的小球。
从最大的大球看起，沿逆时针方向依次往后，每个大球的体积都会缩小一些。循环一圈，看到最大的两个大球顺时针方向的时候，紧挨着的是两个最小的半球形建筑。
袁玫指着最大的两个半球说：“这两个最大的宿舍区就是新生宿舍区，之后一年你们都会住在干细胞里面。”
“干细胞怎么会有这么大？！”几个女生一时间觉得很错愕。她们以为细胞的体积会慢慢变大，没想到随着分化进行细胞会越变越小。
“旁边最小的宿舍是六年级的宿舍吗？”barbara大胆举手发问。
“是的。”袁玫对barbara的悟性很满意，“和你们首尾相接的分别是二年级的宿舍和六年级的宿舍。干细胞对营养的需求量很大，但是干细胞能够进行的生命活动有限。
“所以完全分化的细胞离你们最近，可以及时给你们提供多种营养。你们产生的各种垃圾也需要完全分化的细胞替你们降解。”
袁玫把二十个女生带进右手边的干细胞群，从整个巨型半球底层的一道小门进去。“卫生间和更衣室都在宿舍区入口处，以后出入宿舍时都要换衣服。在宿舍区外穿你们的常服，进宿舍区后穿统一的实验服。”
说着袁玫点亮墙上的屏幕，画面里有一个女人演示如何穿戴实验服。
教学视频很短，因为实验服的穿戴方法很简单，和穿普通衣服没有太大的差别。纯粹是为了卫生考虑，宿舍区才有进出时换衣服的要求。
脱下花花绿绿的常服，每个人在更衣室里换上灰白相间的实验服。实验服算不上多好看，尤其是所有人整齐划一穿得一样，感觉同学们就像一群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
袁玫特别强调说：“你们每个人的智能手表上都带有mhc信息，这些信息是通过血液化验，从你们血细胞表面采集到的。[1]
“根据你们每个人的mhc信息，学校为你们每个人都量身定做了一个干细胞，干细胞的入口处同样被录入了mhc信息。
“进入自己的干细胞之前，你们需要用智能手表在宿舍门口打卡，只有mhc匹配时你们才能进入。所以在这个学校里，每一个人只可能进入自己的那间宿舍，其他任何人的宿舍你们都进不去。”
[1] klein j (1986). seedstime: fifty years ago peter a. gorer discovered the h-2 plex[j]. imm (6): 331338.
第24章 进门
“mhc是什么？”海琦不明所以看着袁玫。在所有新生中，海琦是最爱提问的学生之一。她爱提问不仅是因为她性格外向敢于发言，更重要的是关于这个学校的一切她都很陌生。
入学半周以来，最吸引男生眼光的女生非海琦莫属。窈窕的小蛮腰，丰润的胸围，再配上一张天使一样的面孔。传说中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却偏偏选择走实力派路线。
当然，上帝已经在外貌这一项上为她大门敞开，要是其他方面也给她留后门定会引来造物公愤。所以“胸大无脑”四个字最适合海琦不过。从进校到现在，除了得空就对白木天抛媚眼，其他时候海琦几乎都是在无所事事中头脑空白。
听到提问，袁玫立刻解释：“mhc是一种蛋白质，存在于细胞表面。每个人的mhc都不一样，相当于我们每个人的身份证号。
“我们身体里的白细胞会随时检查它遇到的每一个细胞，看看这些细胞的mhc与自己的是否匹配。如果mhc匹配，说明对方是自己人；如果不匹配，说明对方是从外面潜伏进来的敌人。”
海琦干笑一声说：“进门查id我可以理解，那万一我们在宿舍里遇到急事需要帮助，我们自己又出不去怎么办？”
袁玫胸有成竹地说：“好办，我和白木天有你们所有人的mhc信息，我们两个会来帮助你们。”
“白木天？”海琦眼中精光一闪，一场旷世好戏瞬间在她脑中初见雏形。如果说白木天是唯一一个能进她宿舍的男人，那以后她多给白木天找找茬，是不是白木天就要每天都往她宿舍跑？
倘若海琦的想法被高年级的同学听到，学长只会送四个字给海琦自寻死路。
站在半球底层的最中心区域，袁玫抬手指着头上的建筑群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整个宿舍的初始构造。大一女生宿舍由二十个干细胞组成，因为干细胞形态大小一样，排列方式很像桑葚，所以大一宿舍区也叫做桑葚区。”（morula）
所有女生抬头认真观察，二十个细胞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半球形，这形状当真像是个被放大的桑葚一样。
袁玫又带众人走到底层电梯口，“这里是电梯入口，进入电梯后将你们的智能手表放到读卡器上打卡，电梯会送你们到相应的宿舍门口。你们一定要谨记，每个人只能进自己的宿舍，不能进别人的宿舍。”
至此，二十个女生和她们怀里的线粒体都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尽早进到宿舍里面去看看，宿舍里到底长什么样。
细胞学院的宿舍虽然被称为人造生命，但这些细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它们只会模拟部分生化反应。细胞学院所做的研究就是放大这些生化反应，将人体人体内毫克级别的生化反应放大到千克级别。
这些研究与计算机应用里的人工智能最为接近，都是试图让机械自动化，拟人化。
半个世纪前的生物化学大多还是在研究生物体内发生了哪些化学反应，后来人们对有机物的需求量越来越高，模拟生化反应成了热门实验课题。
细胞学院可谓是最大限度模拟生物体内环境，整个宿舍群就是一个巨大的试验场，每一个学生连带着他们的宿舍都是科学家研究的实验对象。
入学前，所有学生和学生家长都签了几十张协议书，内容从人生安全到实验保密无所不涵。可是新生往往都不在意那些传说中的危险，反正每个学生都会被十几个科学家的严密监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能出什么事？
送学生进入电梯前，袁玫最后一次交代：“进宿舍后每一步都要按照学习指导来操作。不清楚的地方可通过智能手表远程联系学校老师，学校老师会每天24小时为你们在线答疑。”
“知道啦！”一群女生再没兴趣听袁玫多说一句废话，二十个女孩子一窝蜂挤进电梯，各自打卡以后兴高采烈等待电梯向上移动。
电梯第一次到达的是olivier的宿舍。法国妹子热情奔放转过身，对电梯里一众姐妹献出一个飞吻，然后抱着她的线粒体迫不及待地冲到巨大的圆形宿舍门口。
之后电梯每开一次门，就会下去一个女生。等到电梯第十次开门的时候，楼层显示上出现了阿暖的名字。阿暖又激动又紧张，以前她从未有过这么精彩的人生体验。
“我先去宿舍了。”阿暖回头，用腼腆的声音对沈一嘉道别。
“嗯！”沈一嘉没有太多言语，她懵懂地应一声，等待下一次电梯为自己开门。
阿暖走出电梯，电梯离宿舍房门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但是阿暖觉得这几步犹如在太空漫步。
阿暖走到半透明的白色大球前，她环顾四周，从内部看，整个宿舍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每一个宿舍单间就是一间蜂房，整齐有秩地排列成一个半球形。
阳光不能透进宿舍内部来，但是站在宿舍过道上并不会觉得黑暗。宿舍里有许多小灯，星星点点照亮了整个内部环境。
阿暖还没有开启她的宿舍门，脚下突然传来一道明亮的橘黄色光线。阿暖赶忙把头从过道围栏上伸出去往下看，她想看看这道橘光是哪里来的。
正当阿暖低头时，楼下又陆续亮起另外两道橘光。仔细看过后阿暖发现，原来是楼下最先进门的三个女生宿舍墙壁里透出的光线，想来那些女生已经启动她们宿舍的生态系统了。
阿暖不再犹豫，她将手表压到读卡器上，眼前的宿舍门就此缓缓开启。
宿舍里比她想象的要昏暗许多。为了防止温室效应，宿舍适用的材料会把大部分阳光反射掉，少数不能被反射的阳光也会被宿舍外墙吸收掉。
阿暖抽出全息屏幕，根据教程一步一步来。
第一步，进入宿舍后将基层任意丙酮酸液压管与线粒体链接。
第二步，将距离线粒体最近的导线与线粒体链接。
第三步，24小时后向线粒体内注射复方营养液。
第25章 仿生
阿暖抽出全息屏幕，根据教程一步一步来。
这个周末需要做的只有三件事，看起来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阿暖在昏暗的房间里绕了一圈，她很快就在一面墙上找到了一排标有乳酸和丙酮酸的液压管。
阿暖照着教程上所说，把其中一个标有丙酮酸的液压管插进线粒体内，很快，线粒体中透出明亮的幽蓝色。在昏暗的房间中，线粒体所发出的光线尤为闪耀，像是宇宙黑洞里孕育出的神。
液压管的上方就是一排电线，阿暖抓过线粒体正上方的导线，用力插进线粒体当中。两秒钟之后，整个屋子突然大亮，柔和的橘黄色光线从墙面里渗透出来。
阿暖兴奋地转过身，想要看看细胞内部的结构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一看，阿暖突然有些愣神，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她亲眼看到这么奇怪的场景是，她不免有些思绪复杂。
宿舍内部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差异太大，至少中学教科书里的细胞内部结构不是这样的。中学教科书里的细胞有一层磷脂双分子层包裹着许多水，水里有许多圆润的细胞器，每一个都长得像小泡泡一样。
可是这个宿舍长得，怎么跟个盘丝洞一样？！
阿暖目前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平台，平台刚好处于细胞正中间的位置。无论是平台上方还是平台下方，整个细胞里四处都挂满了数不清的绳子。
绳子排列错综复杂，将细胞内的任意两个角落都联系在一起，数万根绳子相互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这样的画面太陌生，只有细胞的外观是个圆溜溜的球，除此之外细胞宿舍里面没有任何一处跟阿暖学过的细胞结构是一样的。
都说细胞学院是最接近人类本身的地方，可是这么陌生的建筑，阿暖只看一眼便开始怀疑这个学校研究的恐怕是外星人。
细胞核，内质网，高尔基体，溶酶体……那些细胞器在哪里？为什么她看到的全是些她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
阿暖担心或许是学校把她的宿舍弄错了，也有可能是她的宿舍被损坏了。阿暖还未想好要怎么办，一股震动突然从她手腕上传来。是沈一嘉打电话给她。
阿暖在全息屏幕上点了下接听，然后就看见沈一嘉一张惊恐的大脸几乎要从屏幕上夺眶而出！“阿暖！我的细胞长得跟个鬼一样！里面全是绳子和链子！”
“我的也是啊。”阿暖把摄像有角度稍微偏离了一些，让沈一嘉看到她的细胞内部构造。
“怎么会这样？！”沈一嘉心急道，“我还以为宿舍是个大水球，我们可以在宿舍里游泳的。这种宿舍把我的幽闭恐惧症都吓出来了！从外面看宿舍一大个，怎么进来以后能活动的范围只有一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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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尽量往最靠近杭滨的地方坐。这个脂肪细胞的天选之才，他一定知道很多关于细胞宿舍诡异长相的合理解释。
吴穹虚心请教：“滨哥，宿舍里那些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宿舍里绳子太多了，我的视野都被遮住了。”
“是细胞骨架呀。”杭滨说的理所当然，“你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是软塌塌的，但是你一米七五的个子还能直立行走，靠的就是骨头支撑。一个细胞要能保持形状不变，也要靠细胞骨架支撑。”[1]
同学几个相互看看，一时陷入迷茫，“我们高中上生物课的时候用显微镜看过细胞，里面没有骨架呀。”
杭滨好笑道：“这就跟站在月球上看不见万里长城是一个道理。20 世纪中期，登上月球的宇航员说他们站在月球上看到中国长城。后来中国宇航员上天后发现从那么远的高空根本看不见长城。
“因为太远了，从月球上看长城，长城只有零点几微米那么细。人的眼睛看不见那么细的东西。细胞骨架刚好也是只有零点几微米粗细，就算用光学显微镜看，放大一两百倍，照样看不见。只有像宿舍这样放大一百万倍我们才能用肉眼看见。”
吴穹心虚地酸一句：“这么多绳子，就不怕会打结吗？”
“还真不怕。”杭滨说，“每根绳子的两端都是固定的，绳子之间没有交点。是因为绳子太多了，线路又复杂，所以你一眼看过去感觉它们有交错的地方。其实在三维空间里这些绳子要么平行，要么既不平行也不相交。”
餐厅里，高年级同学的脸上都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曾经他们每个人也经历过住进宿舍第一天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惨痛人生，在学会操控宿舍之前，住在那样的地方真是活受罪。
不过只要学会操控宿舍，人生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那样的结构是单细胞生物经过二十亿年演化而来的。当这些结构被确定下来以后，之后的二十亿年生物才往多细胞方向发展。
这么完美的细胞结构，包含了微观世界里的一切智慧。当这些智慧被放大一百万倍，科学家只需去模仿这些智慧，便能从中收获丰富的历史演化成果。
这，便是仿生学的意义。
晚饭过后，被沉没进黄昏的山林渐渐变得昏暗。
同学们成群结队回到宿舍。从十二个巨大半球里透出的橘黄色光线与晚霞交相辉映，阿暖和沈一嘉绕着宿舍区漫步，她们想看看高年级的宿舍长什么样。
白天太阳光线太强，每个宿舍区看起来都是一个白色的大球。到了夜晚，没有阳光干扰，她们终于看清各个宿舍内部的样子。
二年级的宿舍还是一些大球，看起来和一年级的宿舍没有太大区别。
三年的宿舍，不同的球体大小出现差异。虽然依旧是一个个大球堆积成半球形，但是有些细胞明显比其他的小出很多。
四年级的宿舍不仅每个细胞的大小出现差异，就连形状也出现差异。有些开始拉长，有些长出棱角，还有一些直接变成个三角形或是正方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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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1]alberts b，al.(2008). molecular biologythe cell (5th ed.). new york: garlan 978-0-8153-4105-5.
第26章 状况
五年级的宿舍已经初现雏形，不过相比之下六年级的宿舍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完美。站在六年级的宿舍外面，阿暖不禁感叹造物神奇。
六年级的男生宿舍区内，一条鲜红的长蛇从宿舍底端盘旋而上。参差错落的细胞形态各异，或方或圆或扁或尖，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被镶嵌在红蛇周围。
那是用一切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美轮美奂，整个宿舍区鲜活灵动。有时候红蛇会稍微动一动，周围的所有细胞也跟着晃动一下。
“那条红色的，长长的，是什么细胞呀？真好看！”沈一嘉言语中多是羡慕，好想有一天她的宿舍也能变得这么活灵活现。
“我也不知道那条红色的大蛇是什么。”阿暖说，“或许见到宿舍的主人我们就知道了。”
两个女孩回到一年级宿舍，阿暖和沈一嘉的宿舍就在两隔壁。进门后两个女孩一起走到约定的地方，隔着半透明的墙壁隐约看到对方站在隔壁细胞里。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沈一嘉大声喊道。
阿暖隐约能够听到沈一嘉的声音，她开心地大声回道：“能听到，就是声音有点小！”
两个女孩追着对方模糊的身影，像两只快活的小喜鹊一样沿着半透明的墙壁奔跑。宿舍很大，每间圆形宿舍的直径都有20米那么宽。加上细胞里阡陌交织的骨架，巨大的细胞宿舍与从未被探知过的洞穴一样神秘。
两个女孩跑累了，她们坐在最初见面的地方，那是两个细胞之间距离最近的地方。
阿暖和沈一嘉都抽出全息屏幕开始打电话，反正离睡觉的时间还很早，先聊一会儿天再睡也不迟。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沈一嘉的宿舍骤然黑了一下，随之又恢复了光亮。阿暖和沈一嘉都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沈一嘉的细胞会突然变黑？
虽然只有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可是对于第一天住进活物肚子里的人来说，这样的异常足以让两个女孩同时感到惊悚！
“怎么了？”阿暖小声问。
“不知……”沈一嘉一句不知道还没说完，她的细胞又开始频闪！一明一暗的光线变化交替出现，短短数秒之内就频闪了十多次！
“嘉！出什么事啦？！！！！”住楼下的barbara迅速打来电话，她黝黑的脸蛋在明暗交替的背景中时隐时现。“快出来！！！”
“吧啦！我也不知道啊！！！”沈一嘉被突如其来的频闪吓得脚瘫手软，她不会住进宿舍的第一天就被宿舍当食物吃了吧？
很快一连串的人相出现在沈一嘉的虚拟屏幕上，“嘉嘉快跑！快呀！”
嘈杂的催促声混在一起，配上细胞里忽明忽暗的恐怖光影，沈一嘉颤抖着身子四手四脚往房门处爬。要不是因为别人打不开沈一嘉的大门，一群女孩早就有破门而入冲进去救人的打算了！
旁观者中，最为担心的非阿暖莫属。阿暖亲眼看着事情莫名其妙发生，她和沈一嘉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可是除了趴在墙面上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好友身陷危难，其余的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阿暖也被吓傻了眼，她被吓得甚至连叫都不会叫一声。只见隔壁的细胞闪烁过半分钟后，终于彻底黑暗了下来。
“嘉嘉！！！”直到这个时候，阿暖才清醒过来！她拼命拍打自己细胞的墙壁，可是从自己宿舍里透出的柔光太弱，阿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沈一嘉往前爬了几步之后就倒在地上，再之后便没了任何动静。
相传，细胞学院的宿舍是一群活物，肚子饿的时候会吃人。
曾经有学生死在里面，后来尸体找不到了，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嘉嘉！！！”阿暖已经接近疯狂！她拼尽全力呼喊好友的名字，可是隔壁半点回声没有。
与此同时，阿暖的全息屏幕上跳出barbara的画面，黑妹慌张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暖！快跑！快撤离！就现在！！！”
“怎么可能！”阿暖沿着墙面瘫倒在地上，她用力往隔壁看，但愿她只是看错了，其实沈一嘉已经逃出宿舍去了。
门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所有大一女生都被吓得仓惶撤离。中央大厅里全是尖叫与哭喊，还有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倘若每个人注定会与死神擦肩而过，当人们遇到死神的时候，除了慌乱以外是否还有别的选择？
十八个女生刚刚跑下一楼，一个巨大的细胞突然从一楼的细胞群里挤了出来。
那个细胞长得奇丑无比，凹凸不平的细胞膜就像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尤其是和一群圆润光滑的干细胞相比，这种拖泥带水的长相似是从沼泽里爬出来的地狱使者。
没人知道这个巨丑无比的细胞是哪里来的，这个细胞非常大，比任何一个干细胞都要大。又大又丑的细胞表面伸出许多触手，那些触手会抓在其他细胞表面，一边把其他细胞推开，一边变幻了形状从各种缝隙里往上爬。
不知从哪来的巨大细胞似乎没有固定的形状，在狭窄的地方它可以被挤压得很扁，在宽松的地方它又能反弹回粗大的样子。
阿暖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无比的细胞正向她这边爬过来。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能吞噬万物的神魔，约莫就该是爬到阿暖面前这个巨兽的样子。
那些又大又粗的触手有很强的粘附力，像章鱼长满吸盘的触手一样，只要被吸住肯定逃脱不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细胞太过霸道，那粗壮的触手随便一推就把沈一嘉宿舍周围的所有细胞全部推远了去。
那是什么？！是水蛭成精了吗？！
不，来者比水蛭还要可怕。那是食尸鬼，是百眼巨人，是摄魂兽，是千足怪！
阿暖被吓得连连后退，她两条腿软得站不起来，只能连滚带爬往后挪。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到了能让她恶心一辈子的画面！
第27章 吞噬
阿暖被吓得连连后退，她两条腿软得站不起来，只能连滚带爬往后挪。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到了能让她恶心一辈子的画面！
更多的触手从又大又丑的细胞表面伸出来，像藤蔓一样迅速爬满沈一嘉的整个细胞。不多时，沈一嘉的宿舍外面爬满几百条正在蠕动的长蛇，每条长蛇都向它们的根基处拖拽猎物。
与此同时，而那个又大又丑的细胞也开始向内凹陷！
这个怪物要吃了沈一嘉的细胞！可是沈一嘉还在里面啊！
这是在杀人！这是谋杀！！！
阿暖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她以为细胞会吃人只是个吓唬新生的传说，没想到入驻宿舍还不到十二小时她的好友就会以这样的方式惨死在她面前！
又大又丑的细胞非常柔软，还富有延展性，无论什么养的形状它都能变幻得出来。但是这样的变化就像一个被放大一百万倍的鼻涕虫，柔软的触角好似会滴落的稠密黏液！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一幕，大厅里的十八个女生看得比阿暖还要清楚。就在她们头顶上，一个丑陋的大细胞正在把沈一嘉的细胞当作食物吞到肚子里去！
“那是什么怪物？！”所有女生被吓得缩成一团，周身血液几乎要跟着停止流动。
待沈一嘉的细胞完全被巨大的鼻涕虫吞噬了以后，从鼻涕虫体内隐约可以看到沈一嘉的细胞正在萎缩变形。沈一嘉的细胞，被消化了！
一群女孩子被吓得动也不敢动一下，她们怕那个巨大的鼻涕虫发现楼下有活人，会折头下来把她们全吃了。所有人伸出手掌用力捂住嘴，怕自己胆怯的呼吸声会惊动到头顶上的鼻涕虫。
这个学校真的会吃人！都不用等肚子饿，看谁不顺眼直接一口吃了！
十八个女孩子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突然间！头顶上的鼻涕虫一个急转直下，朝着底层扑面而来！
“啊！！！！”一群女孩再顾不得其他，朝着宿舍区的大门拔腿就跑！绝望的叫喊声能够证明她们有多害怕，那个丑陋的鼻涕虫正在向她们爬过来！
有两个女生仓惶中摔倒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她们爬起来继续往门口跑！
终于，所有女生赶在那个巨大的鼻涕虫追上她们之前跑出了宿舍区！来不及换衣服，十八个身穿灰白相间实验服的女孩全部瘫倒在草地上嚎啕大哭！
“你们还好吗？！”一个甜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汤浅红叶徐徐朝一年级女生宿舍走来，黑夜里她温和的声音成了十八个女生唯一能够寻到的一根救命稻草！
“你们还好吗？”红叶又问了一遍，她盈盈笑着，像是严冬里难能可贵的一抹阳光。汤浅红叶是毕业班的日本女生，发现一年级这边不对劲她便及时赶过来查看。
“有个怪物把一个女生吃了！”olivier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我们宿舍里进了一个会变形的鼻涕虫，有半个宿舍区那么大！那个怪物一下子就把沈一嘉的细胞吞了！”
“噗嗤！”红叶拉住olivier胡乱颤抖的手说：“那不是鼻涕虫，那是白前辈和他的巨噬细胞。”
“什么？！”其他还瘫在地上的女生失口叫出声！白木天那般英俊帅气一个人，怎么他分化出来的细胞会长得又丑又恶心？还会吃人！
“诶呀！”红叶有些为难地说，“刚入学就被白前辈把细胞杀了，不知道学妹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在这个学校读书。以后你们一定要小心，别被白前辈把你们的细胞也杀了。去年有两个二年级的学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学校开除了。”
正说话间，一个人影从一年级宿舍区走了出来，他手中还打横抱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需要帮助吗？白前辈。”红叶主动走上前询问。
幸亏天色暗，一年级的十八个女生看不清白木天的脸色有多晦气。白木天冷冷问一声：“校医有没有到？”
“到了到了！”远处校医梁雪赶紧唤出接应。只有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梁雪会和白木天插科打诨，真遇上白木天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梁雪可不敢招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梁雪拖着担架车跑过来，及时把人事不省的沈一嘉抬到担架上去。
白木天打开手表上的闪光灯，他把灯光指向一年级的女生，冷声下令：“报数！”
“一，二，三，四……十七，十八。”一群女生战战兢兢挨个念出数字，可是数到第十八个数字的时候，声音就这么断了。
“阿暖还在细胞里面！”barbara反应快，她最先想起缺席的人是阿暖。
如果白木天的眼睛会喷火，站在草地上的十八个女生已经灰飞烟灭了。
白木天不再多言，交代汤浅红叶说：“把这些新生看好，站在原地谁都不许去任何地方！”
“遵命！前辈。”红叶笑眯眯地接下这个任务，似乎这次事故与她毫不相干。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事故确实和红叶没有半点关系。
白木天第二次跑进宿舍区，一去就是好几分钟没出来。
此时阿暖正陷入灾难过后的头脑空白，她忘了今夕何夕，亦不知何去何从，就连本能的逃命也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亲眼见识到什么叫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那种只在恐怖片里看到的异形吞噬场景，方才就在她眼前一模一样发生。
猝不及防，阿暖的细胞又晃了一下，连带着她整个人被晃得原地滚出两圈。
阿暖转头一看，刚才把沈一嘉吃掉的那个怪物又回来了！
这回那怪物的目标是阿暖，怪物爬到阿暖的细胞外面，它甚至还伸出触手拍了拍阿暖的细胞。
“啊！！！”阿暖抱头疯狂尖叫！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亲眼目睹好友惨死，然后一模一样的死法又轮到自己，阿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剩绝望与恐惧！
“你别过来！”阿暖不知道她可以往哪里躲，这个怪物浑身是触手，而且每一根触手都能随意伸长缩短。现在阿暖的细胞既是一个屏障，也是一个牢笼。细胞宿舍可以替阿暖暂时阻挡住吃人的怪物，但是阿暖也没有办法再从这里逃脱。
最终，阿暖只能被外面的怪物吃掉，像沈一嘉一样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第28章 凋亡
阿暖会被外面的怪物吃掉，像沈一嘉一样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别过来！”阿暖睡在地上缩成一团。她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敢看自己是怎么死的。
“阿暖！”阿暖的手腕上跳出强制对话窗口，全息屏幕上是一张英俊且急切的面孔。“我是白木天！快点出来！”
“白师兄！”阿暖终于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我房子外面有个妖怪会吃人！救命啊白师兄！！！”
白木天吐出一口恶气，他忍住没有一巴掌拍碎阿暖细胞的冲动说：“我就是那个妖怪，你门口的巨噬细胞是我。快点出来，到宿舍外面集合。”
阿暖脑子里一片混沌，她根本没有听懂白木天在说什么。“救命啊白师兄！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白木天的好脾气快要被耗干了！“我最后说一遍我就是你门口这个细胞，现在立刻马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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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出来是什么原因了吗？”院长面色凝重。听说大一宿舍发生细胞凋亡（apoptosis），院长急匆匆往医务室赶。
袁玫跟在院长身后，苦着一张脸说：“初步怀疑是线粒体遭到损坏，线粒体内的细胞色素c提前释放，引起蛋白水解酶活化，最终导致细胞凋亡。”［1］
院长停下脚步，她转过头，眯起眼睛问袁玫：“线粒体损坏？是线粒体本身质量有问题，还是人为损坏？”
“还没有查出来。”袁玫没底气地稍稍往后退一步。这次事故凶险异常，要不是白木天跑得快，估计那个刚入学的女生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院长回头继续往前走，“当时有没有事故目击者？”
“有一个。”袁玫说，“是沈一嘉隔壁的女生，叫阿暖。但是阿暖受到惊吓过度，校医刚刚给她打过一针镇定剂。”
“哎……”院长抬手揉了揉眉心，“通知维修组，连夜排查新生宿舍。这种事情要是再发生一次，我们学校可以关门歇业了。顺便联系一下线粒体厂家，让厂家派人来检修。”
医务室内安安静静躺着两个女孩，如果她们只是单纯睡着了，这样的画面还是甜美温馨的。可惜但凡见到这两个女孩的人都是眉头紧皱，就连最爱嬉皮笑脸的梁雪也难得放弃了孩童般的微笑。
院长亲自查看过两个女孩的心电监护仪后才放下心来，她问梁雪：“沈一嘉的生命体征有没有什么异常？”
“血清乳酸略微偏高。”梁雪说，“我看这个学生瘦瘦小小一个，估计平时不怎么爱运动。当时她的细胞突然死掉，可能她经历过短暂的缺氧，所以无氧呼吸速度增高，血液中乳酸含量增加。”
院长摇了摇头，她很快就否定了校医的解释。“我们学校的细胞是人造生命，细胞结构跟工厂车间差不多。工厂停工，只是工厂里的机器不动了，工厂里空气不会被抽走，工厂里的工人也不会缺氧。”
说罢院长直接问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白木天：“你撬开细胞的时候，细胞里面有缺氧的迹象吗？”
“没有。”白木天肯定作答，“虽然那个细胞突然启动了自杀系统，但是细胞里面的各种成分都是正常的。”
眼下无计可施，院长反是出言安慰众人：“理论上一个细胞不可能平白无故自杀，但现实中一台电脑真的会平白无故死机。学校宿舍只是一些人造生命，造得再接近自然生命也不过是一堆由电脑操控的化学工艺。
“这次必须把事故原因查清楚，无论结果如何，大家都不要有心理负担。如果是电脑流程出了问题，那就让厂家来及时检修。如果是我们的管理出了问题，那我们以后加强管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白木天又陷入了沉默，他永远都无法释怀六年前那场事故。今天把沈一嘉的细胞敲碎的瞬间，六年前林震失踪的场景又一幕幕浮现在白木天眼前。
多少次白木天问过自己，问过苍天，如果那时候学校里有一个全职安保人员，林震是不是就不会死？林震出事的第一时间会被保安发现，会被保安解救，然后林震就不会死，不会死得连骨头都找不到。
今天，他思考了六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答案是肯定的，要是方才白木天没有用暴力敲碎沈一嘉的细胞，沈一嘉会被宿舍里的蛋白水解没活活融化掉。
蛋白水解酶可以融化多种蛋白质。当一个细胞启动自杀系统以后，细胞里的蛋白水解酶就会被活化。这些具有活性的水解酶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一个细胞从内部拆成碎片！
武侠小说里有一种喝一口就能让人化成水的毒药，那种毒药的功效约莫和蛋白水解酶是一样的吧。
一遍遍回想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白木天兀自笑了一下。阿暖那个小笨蛋，他白木天的巨噬细胞有那么丑吗？
阿暖见到巨噬细胞时候的反应就跟唐僧见到妖怪一样，只会缩成一团哭天喊地。
医务室里的几个人被白木天莫名其妙一笑惊出一身冷汗，这白木天是被气糊涂了吧！出这么大的事，他暂时没时间哭，所以干脆改成笑，好歹算是表示过了。白木天却是懒得解释他为何发笑。
对于阿暖的资料，白木天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看到阿暖档案的时候，白木天如此见多识广一个人都被疾病史那一栏震憾到。白木天至今都不敢相信，到21世纪中后期还会有人得这种病。
这也说明阿暖的免疫系统不是一般的强大，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古以来多少人死在这些病毒上面，但凡活下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白木天甚至有一些小期待，等到六年后阿暖变成一个她自己口中的怪物。到那时她是会接受自己，还是会被自己的样子活活吓死？
六年来白木天始终没有见到一个和白木天相似的人。以前白木天以为他和林震最为相似，后来他才知道林震是女娲补天用的五色石，而他白木天不过是凡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块花岗石。
做花岗石也没什么不好的，坚硬耐磨。不过比起神仙淬炼的五彩石，花岗石逊色太多了。
最让白木天感到无趣的是，院长一直不肯招收第二个白细胞。这么多年过去，院长终于肯再找一块花岗石来。
白木天扫一眼一动不动的阿暖，心中盘算出一千种花样来。以后该好好雕琢雕琢这个小师妹，如此这般才不算辜负院长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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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1] green d (2011). meansan end: apoptosis and other cell deat spring harbor， ny: 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 978-0-87969-888-1.
第29章 撤离
黑夜将整个山林彻底吞噬，只有漫天繁星远在亿万光年以外遥遥相望。
黑夜本应是万物沉睡的时候，可是今夜整个山林拉响了刺耳的警报。
“死了人！”这是所有六年级学生的统一反应，上次这个警报响起的时候正好是他们大一入学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对这片山林一无所知，可怜一群懵懂无知的孩子刚进大学就看到那么可怕的一幕。
六年前，那时候的大一新生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耳朵里听到恐怖的报警，眼前看到无数身穿防化服、头戴防毒面具的防化部队跑来跑去，再是无知的新生也该知道学校里出了天大的事情。
后来，随着这个年级的学生在这个学校学习了越来越多的知识，他们对六年前的那场事故越来越害怕，生怕那样的事情会再发生一次，甚至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转眼六年过去，眼看就要毕业了，马上就能离开这个巨型化工实验基地，可是为什么命运就是不肯放过他们，非要在最后一年又重演一遍当年的惨剧？
三到六年级的学生将宿舍里的新陈代谢调到最低，顾不上其他，大家都以极快的速度往外撤离。二年级的学生撤退的时间相对慢一些，毕竟那件事情过去太久，从口耳相传的故事里他们不能感受到事态究竟危险到何种程度。
不过大二的学生并非最后一批走出宿舍的人，等到其他五个年级都已经集合清点完毕，一年级的男生才慢腾腾地往外走。martin最是潇洒的一个，带着加拿大魁北克地区的烂漫与优雅，他出门前还不忘整理一下着装。
令大一新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有走进电梯，一支全副武装的防化部队率先冲进宿舍里来！
“那是什么人？！”男生们站在各自宿舍门口等电梯，以前他们只在vr游戏里见过穿这种白色防化服，头戴防毒面具的人。
“wow！cool！”owen把手表摄像头对准整齐划一的防化部队，将白色幽灵一样的行进队伍记录下来。
这时候，防化部队的领队将手表信号链接到宿舍楼的广播，整个宿舍区顿时回荡起中年大叔浑厚的声音：“attention please ！ emergency evacuation! evacuate immediately！evacuate immediately!”
“请注意！紧急撤离！立刻撤离现场！立刻撤离现场！”
伴着尖锐的警报声，领队站在一楼一遍遍重复着这几句话。再是如大一新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看到眼前森严恐怖的阵仗，他们也该知道事态比他们预期的要严重。
这不是演习，而是整个宿舍区出事了！
“大家快跑！”吴穹最先反应过来。在所有新生当中，吴穹是最怕死的一个，尤其是经历了线粒体两次变故以后，吴穹非常认真地读了一下《新生入学手册》里的逃生部分。
在吴穹的认知里，这个学校迟早会爆炸。吴穹可不想跟一堆机械活物同归于尽，所以他比所有新生都无比认真学习过逃生手册。
果然活命的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吴穹昨天晚上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听了一下各种警报声所代表的含义。现下，吴穹很快就反应过来周遭传来的是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与核燃料泄漏同一等级！
“宿舍要爆炸啦！”吴穹奋不顾身往外冲，扑倒电梯口瞬间他一把按在停靠按钮上。
“要爆炸了？”martin平时最是绅士一个人。可是听吴穹这么说，再看看楼下冲进来的防化部队。martin都懒得去等那慢腾腾的电梯，他一步跨过护栏外，身轻如燕，几个跳跃借着楼下细胞的支撑稳稳当当落到一楼大厅。
martin这一举动把一楼的防化队长吓个半死！见过听到警报逃命的，没见过听到警报跳楼的！队长再无心念警报，他疾步冲到martin将要落地的地方想要接住martin。
不过martin的身手太好，动作太快。还不等防化队长冲到预估的位置，martin已经若无其事站在一楼重新整理他的着装。
“小子，身手不错嘛！”防化队长固然心有余悸，不过以这新生的表现来看，这学生是因为技高一筹所以才有恃无恐。
“谢谢。”martin毫不客气接下表扬。他气定神闲地走到更衣室，悠哉悠哉地把他刚整理好的实验服脱下来，再有条不紊换上常服才走出宿舍区。
martin 的节奏安排得刚刚好，他换好常服的时候其他男生也刚好跑到宿舍区大门口。站在宿舍区外的人看到的，便是十九个身穿实验服的男生仓惶出逃，人群中还有一个身穿常服的白人男生悠闲得与身边众人格格不入。
防化队长什么场面没见过，能在生死时刻从容淡定如martin的人他自是见过不少，不过那些人没一个跟martin一样年轻。大家都是在训练场，在战场上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洗礼后才练就出一副雄心豹子胆。
martin这么年轻，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他方才的一连串举动完全出于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防化队长防毒面具下的嘴角不禁往上勾了勾，他从手腕上抽出虚拟屏幕，用不易察觉的速度迅速标注了那个大一男生的头像。不过一秒钟的时间，防化队长已经收起虚拟键盘，他带着第十小队开始对大一男生宿舍进行严密的排查。
第30章 请愿
宿舍区周围的山林并没有同学们想象中的那般空旷，如果是从天上俯瞰整个细胞学院，这个学校更像是一个镶嵌在密林中的工业园区。
平时各种科研团队都是远程监控学生宿舍区，不会走到宿舍区内干涉学生的生活。很多新生一直误以为细胞学院是一个让学生自生自灭的地方，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科学家的监控范围之内。
十几个科研团队并不是永远不会露面，比如今天这种发生细胞凋亡重大事故的时候，各种科研团队就要亲自到宿舍区来近距离查看。
许纹是学校里的后勤主管，食堂就在她的管辖范围内。今晚许纹收到临时紧急通知，院长让她带所有学生到三号基地去住宿。
整个学校被分为三十个区域，目前有十七个区域被使用。学校教学楼是一号基地，宿舍区是二号基地。离宿舍区相对较远的三号基地是生活园区，算是一个小型城市，学校里大多数教职工都住在三号基地。
先前大一新生以为细胞学院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实验场，走进三号基地众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多么熟悉的场面，三号基地里有房屋，有超市，有万家灯火，路上还有来来往往的汽车。
刚刚经历了生死劫难的新生被眼前熟悉的城市气息所感动，他们以为来了这个学校就等于与世隔绝，没想到城市离他们并不遥远。
早上刚从招待所搬出来，晚上又被安排进酒店住宿。人生，有时候挺让人琢磨不透的。
在酒店里安顿好后，众人把唯一一个事故目击者拖到休息室，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红叶，一年级宿舍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六年前的事故又发生了？”
“这次有没有死人？”
“会不会影响到其他年级？”
汤浅红叶被一连串的问题炸得脑袋开花，不过她还是和和气气地说：“没有死人，不过有个女生受伤了。听白前辈说是那个女生的细胞启动了内源性细胞凋亡。”
“细胞凋亡？！”心里承受能力差的几个女生当场被吓得跌坐到地上，“又来了！跟六年前一摸一样！一摸一样！”
“你们别急。”红叶耐心安抚众人，“事故原因还在排查。既然是那个女生的细胞从内部启动自杀系统，理论上来说对我们应该不会有影响吧。而且白前辈抢在细胞破裂之前就把那个细胞吞了，危险应该是被排除了。”
三年级的许依琴哭丧着一张娃娃脸说：“在这个学校读书这几年，我每天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活，我就怕细胞吃人事件再次发生。没想到我怕什么就来什么，而且来得这么突然！”
无论男女，所有学生脸上的神情都不容乐观。为了避开新生，他们选择在休息室里询问事故原因。没想到这次事故和六年前的那场事故惊人相似。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对六年前的细胞杀人案，他们都只是听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没想到今天晚上这样恐怖的事故他们会亲身经历一次，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震惊与恐慌，只会让众人头脑一片空白。
人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有特定的寿命，活到一定的时候就会死去，然后由新生的细胞替代死亡的细胞。细胞死去的方式有很多，其中有一种方式是自杀，也叫做细胞凋亡。
细胞有两种情况会启动自杀系统：一种是被刺客细胞t细胞标记，被标记过的细胞会启动自杀系统。还有一种是细胞内的线粒体释放一种叫“细胞色素c”的东西，这种东西也会启动自杀系统。
一旦细胞启动自杀系统，这个过程便不可能停下。而且细胞自杀的方式异常残暴，细胞内的蛋白水解酶会活化，这种酶可以融化许多蛋白质。[1]
如果事发时白木天没有把沈一嘉的细胞破坏掉，细胞里释放出来的蛋白水解酶可以把沈一嘉化成一滩血水！
生死，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
所有学生都陷入自我营造的紧张气氛当中，谁也不知道，这样事情下一个会轮到谁。如果轮到在场的某一个人，到那时，他是否还有逃生的可能？
休息室里是死一般的沉默，而楼上的大一男生则是在欢庆他们终于进城了！
“我见超市还开着，谁想跟我一起去买瓶啤酒？”martin抽出全息屏幕，在班群里发了条信息。
“我我我！”
“还有我！”
“我也去！”
……
半分钟不到，几乎所有男生都回应了martin的信息。刚才所有人都见证了martin神一样的操作，他根本就是个从漫威里走出来的超级英雄。跟这种人混绝对不吃亏。
说走就走，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哼着古老的北欧小调明晃晃压到大马路上。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约莫就是这群新生的模样。酒过三巡，酒量差的已经原地转圈，酒量好的也开始一步一麻花。
凌晨三点，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终于想起回酒店的路。十几个男生如开了扩音器，叫叫嚷嚷站在大厅里找不到北。
楼上高年级的学长本就心情不好睡不着觉，被楼下这么一吵，更是让人烦闷异常。这群不知死活的新生，不知道自己的愚蠢会害死整个学校的人吗？！
“shutyour f**king mouth！”楼上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叱！
都是成年人，都是肩负生死存亡的实验者，可是今年的新生怎就这么不知好歹？都已经到了大难临头的地步，他们认识不到危险也就算了，竟然还深夜酗酒烂醉如泥！
说不定这次细胞凋亡就是新生自己作出来的妖，什么屁都不懂，丝毫不知悔改，还公然醉酒闹事！
三年级级长展萧忍无可忍，他把大厅里一群醉鬼的丑态录下来当场发学校论坛，题目是《联名情愿开除今年新生》。
展萧此举可谓一呼百应。短短五分钟后，从二年级到六年级，一百多个情愿名单气势磅礴地罗列在请愿书下。
医务室里，袁玫和王哲还在为查出沈一嘉的细胞自杀的原因忙得焦头烂额，一份集结五个年级的请愿书又给两位老师来了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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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1] wen h， jie h， caisheng l， leslie a.g， hannah r(2010). autophagic degradationactive caspase-8: a crosstalk mechanism between autophagy and apoptosis[j]. autophagy 6(7): 891900.
第31章 真相
如果说奖励一个人可以有一百种方法，那么惩罚一个人就可以有一万种方法。
“哪一届学生刚入学的时候不是求带求关照，怎么这一届新生刚入学就惹事生非无恶不作？”五个年级的级长齐刷刷坐在院长办公室里，不讨到一个说法他们作势就不准备走人。
院长端着一副老不正经的脸说：“有这么严重吗？今年的新生也没有无恶不作吧。”
见过护短的，没见过这么护短的！
四年级级长凌云严肃道：“所有年级的宿舍串联在一起，整个宿舍群是一个整体，牵一发则动全身。这群新生来了以后，进校第二天摔线粒体，进宿舍第一天细胞凋亡，还深夜酗酒。估计出不了一个星期我们所有人都要给他们陪葬！”
院长沉住气说：“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知道细胞凋亡这件事情给同学们造成一定的心里阴影，但是你们要相信学校的监控系统。学校已经在你们宿舍里每一个角落都布置了最严密的监控系统，可以确保你们每个人的人生安全。”
正说话间，白木天突然走了进来。白木天给院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有事情要和院长单独汇报。
“先这样吧。”院长出言终止这次会议，“学校已经对昨天酗酒的学生做出相应处罚。之后学校还会组织新生参加《新生入学手册》考试，相信通过考试强化，新生一定能够清楚认识到他们正在做什么，以后该去做什么。”
好不容易把一群心不甘情不愿的级长请出办公室，院长难得露出一丝急切，她问白木天：“查出结果没有？”
“查出来了。”白木天脸色暗沉，他把一份纸质资料递到院长手上。
纸质资料，在半个世纪以前是最普通不过的资料，可现在只有最高级别的资料才会用纸张作为实体资料载体。能成为最高级别的资料，要么是高度保密的信息，要么是重要到不能丢失的信息。
把资料递给院长的同时，白木天简单总结了一下资料上面的内容：“昨日从20点35分到21点15分这段时间，一年级学生沈一嘉在宿舍内进行长时间高强度体力活动。她身体内乳酸持续增高，引发轻微酸中毒。
“宿舍细胞会最大程度模仿主人身体内环境，所以宿舍细胞内的乳酸含量也显著增高。但沈一嘉宿舍内只有一个线粒体，而且那个线粒体功率偏低。因为无法承受超负荷工作，线粒体出现损坏，最后引发细胞凋亡。”
“呵呵！”院长眉毛一挑！“今年的新生真的应该好好背背入学手册。宿舍内禁止剧烈运动，他们是忘了，还是压根就不知道学校有这条规定？”
“我刚才问过了。”白木天脸色越发晦暗，“沈一嘉说她不知道。而且昨天不止沈一嘉一个人在宿舍里乱跑，她当时是和阿暖一起在宿舍里玩互相追逐的游戏。幸好阿暖的细胞没有出事，不然我不可能同时救两个人。”
院长提起笔，在文件上签下字。“事情起因暂时保密，文件封存。你和袁玫跟这两个学生单独谈一次话，要注意态度。她们毕竟是学生，你们身为老师，职责是教书育人，帮学生改正错误。不要像恶霸劣绅一样恐吓学生，更不能给学生造成心理阴影。”
白木天的心情非常差，查出真相之前他以为这次事故和林震那次一样。没想到这本根就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林震的死真的是因为细胞出了故障，但沈一嘉出事纯粹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明明新生手册上有明确警告，不得在宿舍内进行剧烈运动，可是这些新生把学生手册当儿戏一样看待。沈一嘉所作所为相当于一个从来不锻炼身体的人强行去跑马拉松，结果半路把自己给累死了。
尤其是看到论坛里那群发酒疯的新生，白木天巴不得在请愿名单上也落一个自己的名字！他真是羡慕在校学生，有权力在请愿名单上留名。同时他也同情那些学生，要把性命交到一群不知死活的坑队友手里。
不经意间，一张面孔浮现在白木天脑海中。说不清为什么，白木天打开论坛里被唾骂过千万条回复的视频，想从中找到那张脸。
两分钟的视频，看过好几遍后，白木天竟然没有从画面里找到那个人。难道……他没有去喝酒？
白木天让系统数了一下画面中有几个人，结果让白木天有些吃惊，画面里只有十七个人。可是新生男生有二十个，画面里少了三个人！
一种极度害怕又极度期待的复杂情绪萦绕在白木天心里，他快速冲进主教学楼七楼餐厅，想要验证他的猜想。
餐厅里果然乱作一团，几个带头闹事的男生对餐厅员工的态度十分不满。
“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
“就是！我们来这个学校是交过学费的！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
餐厅员工被几个男生吵得欲哭无泪，眼见白木天出现在餐厅门口，几个员工犹如见到救星一般，都将求助的目光投到白木天身上。
白木天没有立刻投入到唇枪舌战当中，他先是在餐厅里扫视一圈，见到三个男生安安分分坐在角落里吃早餐，白木天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平静下来。
“喂！保安！这个餐厅不给我们吃饭！”带头闹事的男生很快就把目标转移到白木天身上。
白木天用眼神指给闹事的男生说：“你们年级的其他同学都在吃早餐，餐厅不可能平白无故克扣你们的伙食。”
朱丞皓走上前，不耐烦地说：“这个餐厅非要我们刷能量货币才给我们饭吃，昨天晚上我们手表里的钱都拿去买酒了，今早没钱刷给餐厅。”
“抱歉，这是学校规定。”白木天用冷淡的语气说：“学校里的任何服务都要用能量货币才能兑换，餐厅也一样。
“你们几个昨天违反多条校规，深夜醉酒、半夜喧哗、聚众闹事。学校没有把你们开除已经是网开一面，你们要是继续在餐厅违反校规，学校不可能继续包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