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强吻 (下)
我只觉得胸口一窒,脑子里空白了半刻。
待我反应过来,忙推开他,站了起来。
“你不能喜欢我。我转过身背对着他道。
“我为何不能喜欢你?”
“你,你是凡人,喜欢上我没有好结果的。”
“我不要好结果,只要你。”
“你看起来出身也不差,可我自由惯了,做不了别人。”
“你不用做别人,你自己就很好。炎廷站起来,走过来面对我,我从小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也过世许久,你不必有任何迁就。”
“可是,我鼓足勇气,我不能喜欢你。”
炎廷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低下头,“你看,你喜欢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其实我不是住在这个草屋里种菜养鱼的那个人,也不是采采药,做做菜的那个人,真正做这些的人,已经死了。”
“等我们成了亲,便在远远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盖个茅草屋,屋前种些菜,屋后种上梧桐树,平日里我上山打猎,你在家煮饭。晚上躺在外面看星星,长长久久地在一处,你说好不好。”
我那时虽说了不好,其实我心里说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见。
炎廷将我轻轻抱住,“我喜欢的你是什么样,我心里知道。若是那个想住在这个草屋里的人,也一定盼着你住在这里,满心欢喜的活着。”
不知怎么,我的眼泪就涌出了眼眶。
炎廷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无声地安慰我。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放晴,炎廷不在屋里。
前一晚哄我睡着很费了一番功夫,可我睡着之后却睡的深沉,不知道炎廷什么时候出去了。
我便起床洗了脸,出了草屋,照例坐在炎璞的衣冠冢旁。
可是今天心里却觉得有些欢喜。
我想炎璞见了我笑,也必定笑的舒心才是。
“这个人他虽没见过你,却好像认得你一样,将你的好说给我听。”我靠着木碑,跟炎璞说。
“你这样陪着我,就是怕我一个人不开心对不对?”
我抚摸着木碑上我亲手刻下的炎璞的名字,我真的很想像你说的那样,与你在这里长长久久。你知不知道。
我坐了许久,将胸口生来就带着的一块骨石摘下来,在木碑旁挖了个坑,埋了下去,起身回屋。
可是炎璞却没有回来,我在屋里等了五日,等着他回来,告诉他一句我也很喜欢你。
可是他没有回来。
第六日,我洗了脸,换了身略显得精神些的碧色衣裳,到九重天上去参加昭顺帝君的册封大典。
不过一百年的时间,还是那些旧人旧模样,连南天门的守卫也不例外。我一路进来,引得过往仙人纷纷侧目,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与我打招呼。我我装作没有看到大家诧异的眼神,微笑还礼。
这位昭顺帝君是哪路神仙,因何封了帝君,我一无所知,也忘了向梨七他们问个清楚,便想着找人打听一番,不然若有人论起,恐怕有些失礼。
但是大家正在殿外三三两两地聊天,你若是贸然过去,“各位劳驾打听个事,这位昭顺帝君姓甚名谁,为何要封他做这个帝君?”
大家还以为灵泽被我们一家经营得破产,跑到天庭来蹭饭了呢。
第十七章 醉酒册封宴
于是我便顺着走廊,走得远些,再走得远些,慢慢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小花园中。
那小花园的正中间是个热气腾腾的水池,泉水自下而上咕嘟嘟地冒着,透着一股药石的味道。
大概因着这泉水的滋养,这花园里的花草长得错错落落,十分茂盛,显得花园里生机勃勃,十分可爱。
我便四处看看,想着若是碰到个小仙娥经过此处,便悄悄打听了昭顺帝君的身份,好应付了册封大典。
绕过一片假山,突然发现一个小巧的亭子,白玉砌成,亭子里铺着一个朴朴素素的竹席,上面放着一个家常小几,小几上有一个不大的酒壶,几只酒杯。
不知道什么人放在这里的,不过看这情形,应当是什么身份不高的小仙在这里聊天聚会用的。
我坐在小几旁休息,慢慢趴在小几上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突然感觉旁边似乎有人。我猛地睁开眼。
旁边有一位年轻男子,穿一身淡淡几近白色的青色长袍,微微垂着眼睛,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好看的阴影,看着手里的一本书,一边慢慢的自斟自饮。
大概是察觉我醒来,他抬起眼睛。
一双眸子漆黑如玉,他微微一笑,如微风拂面,十分柔暖。
“你醒了?”
我点点头,发现自己还很是放肆地趴在桌上,不仅不雅,还将这位仙君挤到了桌子边上。
我忙坐起身,也冲他微笑还礼。
“姑娘不必这么拘谨。”那位仙君看着我,眼睛里含着微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是这几日太困乏,打扰了仙君的清静。”
“无妨。”
仙君说着,拿了旁边的茶盏,斟了杯茶,递给了我。
我喝了口茶,仙君举起手边的酒杯,抿了一口。
我闻着酒香甚是醇雅,倒像是我们灵泽最上等的桐椒酒。
“这可是灵泽山泉水酿的桐椒酒?”我好奇问道。
仙君微微颔首。
“姑娘也会品酒?”仙君微微挑眉问道。
这个问句的语气有些奇怪,好像他知道我其他的生活技能一样。不过如果他知道,他也轻易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毕竟我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技能。
我之所以认得桐椒酒,是因为这是灵泽盛产的物品,连爹爹在地宫中饮用的也是上等的桐椒酒。
“也不算会品酒,我就认得这桐椒酒。”我答了一句。
他拿了一个酒杯,“那姑娘就尝尝我这壶桐椒到底如何。”
我喝了一杯。
清香柔和,绵甜爽净,余味悠长。是极上等的桐椒。
“若没有灵泽山上好的泉水,也没有这等佳品。”仙君又倒了一杯。
我极其赞同地点点头。
“仙君曾到过灵泽山?”
他点点头。“我在灵泽山附近住了许多年。”
我笑着道,“这倒是很巧,我也在灵泽山住了许多年。”
仙君笑着看着我,“姑娘如此灵秀,与灵泽山倒真的相配。”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一时想不出一个既和灵泽山相配,又能夸奖一个仙君的词语。
“过奖过奖。”我笑着说了一句,饮了一杯。
仙君也饮了一杯,说起灵泽山的四季盛景来。
这样说着话,便饮了许多酒。等说起灵泽山的百鸟的时候,我已经将来天宫的原因忘个干干净净。
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我许久没有如此畅快地与人聊天,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回忆起酒过三巡我说过的话,简直无地自容。
我不但将炎廷说了句喜欢我,吻了我便彻底失踪的事情声泪俱下地讲了一遍,还顺带着连我的身份也介绍个清清楚楚。我不由捂住脸,好像这样能多少挽救一点颜面一样。
“公主醒了?”
梨七惊喜的声音。
我睁开眼,果然是梨七和梨八。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怎么回到地宫的了,问起梨七梨八,跟我一样莫名其妙。
“我们进来时就看见公主躺在这了。”梨七有点忐忑地道。
既然他知道我是谁,顺路送我回来也很正常,毕竟是与他喝酒喝到人事不省的。
我揉着眉心坐起来,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因着喝酒的原因,我彻彻底底地错过了册封大典。
虽然我偶尔有些固执,有时让爹娘觉得头疼,可是既然答应了爹爹娘亲,那断然没有不做的道理。
梨七递给我一碗微烫的醒酒汤,我一面一口一口喝着,一面皱着眉头想着补救的法子。
梨七见我闷闷的,便安慰道:“公主这次去,虽然没有参加成册封大典,可既然露了面,也不算失礼了。”
我根本没有去大殿。不过与梨七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就继续默默地喝汤。
梨七继续自言自语道:“这位昭顺帝君也是位奇人,如此隆重的大典,居然连人也找不到了。”
我本来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问:“你说什么?”
梨七道:“我说这位帝君真是奇人,这样隆重的大典连人都找不到了。”
我有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帝君没去册封大典?”
梨七点点头,奇怪地说:“公主不是去了九重天吗?这件事都传遍了,昭顺帝君在自己的册封大典上没有露面,让天帝陛下和一众神仙白白等了许久,一顿好找,册封大典也就不欢而散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我大大松了口气,若是连这册封大典的主角都没来,大概没人会注意我的缺席了。”
这样想着,不禁对这昭顺帝君甚有好感,虽然是他无心之举,但是解了我的围,也算是间接帮我一回。
既然原本担忧的事情由于天降的好运,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我便生出了好奇之心,“对了,昭顺帝君到底是何许人也?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样的事问梨七是问对了人,梨七与梨八长得一样的粉琢玉器,讨人喜欢,可梨七生得一张更为讨巧的甜嘴,与各处的小仙都私交颇好,尤其是女仙,因而掌握了许多秘辛的一手资料。
梨七便甚是了解地道:“这位昭顺帝君因为向天帝献上一件难得的宝物被天帝陛下封为帝君,这件宝物叫永生珠,可解凡人伤痛病疾,化去神仙欲念杂心,端的难得。可是我听说,这位帝君其实是多年前在炎难祭出锁魂剑时,与炎难一起为镇住锁魂剑而死的天庭小皇子苏寂,世人皆以为苏寂已死,没想到它只是被重创了元神,打回原形,他在凡间修炼数千年,如今又位列仙班,天帝陛下为了弥补他当年为千世万界所做出的牺牲,才封他做这昭顺帝君。”
我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我隐居了区区一百年,连死去多年的苏寂都复生了。
苏寂之名传遍四海之时,我还甚是年幼,大概觉得英雄就是爹爹娘亲执杖教训时能屹立不屈,闯祸被逮时不出卖玩伴这样的人,至于如何心怀天下也好,如何作战勇猛也罢,那都太虚幻遥远,与我无甚关系。
因此,苏寂再怎么声名远播,广受赞誉,与我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英雄。直到他死了许久,我已经长大,随着爹娘与旁人周旋时,才真正明白苏寂为何被当成英雄之神,可彼时苏寂已死,徒剩传说,既然再没有什么生动详实的事例,我也便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
苏寂既然承担着悲情英雄的盛名而死,总不能再死而复生,将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结尾变得有些庸俗,所以天帝如此低调地处理此事,我倒也能够理解。
听了这么大一个新闻,我的宿醉好了许多。
“你刚才说长生珠么?”我问梨七。
梨七点点头:“这是那昭顺帝君献给天帝陛下的宝物。”
我想起我熟悉的那颗所谓长生珠,不会那么巧,被我捡到了一颗真正的宝珠吧。想了想,觉得自己运气没有好到那种程度,那长生珠既然珍贵难得,不至于多到散落各处,让我寻到一颗,大约我只是恰好很会起名字罢了。
第十八章 炎廷回来
我在地宫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来。
梨七极体贴地在我身边放了不少的时令鲜果,我心中赞叹着梨七的善解人意,一边咬着果子,一边在想梨七这么细心,容易与女仙成为密友的可能性太大,到时候怎么谈情说爱,谈婚论嫁呢?想了半天得出结论,就是我管的太宽了。
睡了这么久没有回草屋,我爬起来想着该回去了。
梨七恰好进来,看见我起床,忙凑过来:“公主你醒啦?”
我白他一眼:“你看我像是在梦游么?”
梨七嘿嘿干笑着,“公主向来倒是不梦游,梦里头都做别的。”
我见他话里有话,便索性问道:“我梦里头做什么,让你知道了?”
梨七犹犹豫豫地道,“公主真的不知道?”
我不耐烦地瞪着他:“你快说吧。”
梨七清了清嗓子:“公主您说梦话,说”
他故意细着嗓子学着我的声音:“炎廷,你如此真是枉费了我的心思,若是你要走,我必不会拦你,可这样说走就走,完全没有将我放在心上的行止,让我很伤心。”
我花了这两天的时间努力不去想起的名字,被梨七这样说出来,心里也很是难受。
可想着炎廷只是走了,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以后还会遇上一个彼此倾心相待的好女子,生活还有各种的可能,我既然已经活了万把年纪,又经历了炎璞的死,心里只是难受,也还承受得起。
我心平气和地道,“我以为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炎廷走了,我在梦里头念叨念叨罢了,这也没有什么。”
梨七道,“公主,你虽这么说,可是那炎璞死了一百多年,你还一直念念不忘,可见你是多么长情的一个人,王上和王后觉得公主遇上炎廷是件很好的事,总不能让公主这样苦下去。可谁知道这个炎廷居然这样不是东西,我们公主这样尊贵,长得又美,人又大方”
我摆摆手,让他打住:“你这样的话还是留着哄别人吧,我就不奉陪了。”转身要走,看见旁边的水果,就抱起果篮,出了门。
梨七跟着我送了一段,也就回去了。
我急着回来,也是心中记挂着剑魂的事,不知道爹爹娘亲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既然要来了那个被锁了魂的孩子的玉佩,也要试试能不能顺着这孩子的魂找到剑魂。
回了草屋,先看了看盐巴,它倒是很悠然,我便抱着鱼缸到湖边,给它换了水。
一转身看见炎璞的衣冠冢,我想着也要让盐巴晒晒太阳,便抱着鱼缸坐到旁边。
“这两日不在,你可还好?”
“我听说五千多年前死了的苏寂又活了过来,就想到了你,你若是也能回来,等你千年万年也不当什么的。”
想了想,又道,“最近要忙着找剑魂,若是没功夫陪你,你也不要觉得寂寞,我的骨石留给你,你看见它,就和看见我一样,你和它说说话,我得了空,便来陪你。”
说完,我起身,抱着鱼缸回了草屋,又弄碎了些水果,放到鱼缸里,逗了逗盐巴,觉得他对我也不甚热心,就走开了。
我拿出玉佩来,坐在床上调息片刻,慢慢凝聚元神,搜寻起这玉佩上残存的魂魄来。
那一丝魂魄很是微弱,一直往北去了,我追了片刻,便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这一丝魂魄感应不到魂魄本体的去向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将玉佩好好收在身上,躺下来,想着也不是全无收获,总算是知道这魂魄的大概去向了。
躺了片刻,突然觉得有人走近草屋,我起身走到外面一看,发现外面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我心中涌起一丝预感,却不愿细想,忙过去查看。
倒在地上的人,赫然是炎廷。
我愣了一愣,忙过去扶起他:“炎廷,你怎么了?”
我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却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我将他扶到屋内,脱了衣裳,细细查看他的伤口。
炎廷外伤不多,可是气息紊乱,七窍出血,显然是受了内伤,我搭上他的脉搏一探,不由心中一沉,他五脏俱伤且伤势不轻,再不诊治恐怕性命不保。
顾不得细想,我忙凝了真气,慢慢注入他的体内。
慢慢地,炎廷的气息平稳了下来,我拿出伤药,给他嘴里塞了一粒,拿水硬灌了下去。
做完了这些,能做的便只有等了,我坐在床边,看着炎廷冰冷苍白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他为什么又会回来?
既然要回来,那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走?
这一身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许多许多问题要问,可是炎廷却只是静静躺着。
躺了足足一天一夜,炎廷终于睁开眼睛。我本来便一直守在旁边,见他醒来,忙抓过他的手,伸手诊脉。
炎廷低低唤了一句:“玉芒。”
我没有理他,只专心诊脉。
他握住我搭在他腕间的手指:“玉芒。”
我只好道,“你这样动来动去,我如何替你诊脉?”
炎廷看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我却笑不出,便挣开他的手,替他倒了杯水,扶他起来喝了两口。
“你觉得怎么样?”我问他。
“我没事。”炎廷微笑着说。
“什么叫没事?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差点就”
“我已经好多了。你不要担心。”
我咬了咬嘴唇,“我没有担心,只是你倒在我的门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等你好了,你就可以走了。”
炎廷顿了顿:“你想让我走?”
我听了这话不由有些生气:“我并没有让你走,是你自己走的,要走便走,我不会阻拦你。”
炎廷看着我:“我不是要走,只是事出突然,我来不及告诉你。”
我突然想到,炎廷到底是何人,为何一再受伤这些事,我一直没有问过,便道,“你这些天去了什么地方?为何受了这样的伤?”
炎廷默然半晌,“我不能告诉你。”
我不由冷笑一声:“你不能告诉我?既然这样,你为何要回来?”
炎廷微微皱着眉头:“你在这里,我自然要回来。”
我一时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言辞,只好扭过头不看他。
“玉芒,”炎廷拉过我的手:“我的确有不能告诉你的理由,可是我若是不想着你,惦记着你,又怎么会回来?”
我想了想,道,“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你也该知道我这个人,我不喜欢刨根问底,你若是不想说什么,我必不会强迫你。可是我觉得我需要知道些什么的时候,却偏偏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你有你非走不可的理由,我明白,可是我觉得两个人在一处,若是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也很麻烦。你走了这几日,我也很是惦记你,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既然我们终是到不了一处,那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炎廷静静地听我说完,半晌没有说话。
我觉得这样干坐着也没有什么用,便起身道:“我去煮碗粥给你喝。”
第十九章 野鸡汤
我刚把手伸进淘米水中,炎廷走进厨房。
“玉芒。”
我转身皱眉看着他:“你伤得那样重,起床做什么?”
我擦干手上的水,过去扶住他。
炎廷扶着我的手,慢慢道,“玉芒,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不是要瞒着你,只是我的事情很复杂,我不知道怎么与你说,说了恐怕你也不会懂。不过我已经和过去一刀两断,只为了和你一起,这些会让我们分开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我保证。”
他的手微微发抖,轻轻抚上我的脸。
“你竟是炎释皇子炎璞?你为何不告诉我?”
“若我一开始便告诉你,你会如何?”
我一时语塞。
“若我一开始便告诉你,我是炎释族二皇子炎璞,灵泽宿敌的后人,你又怎么会在乎我是怎么样的人?你怎么会让我爱你?”
其实我真的不在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是我爱上的那个人。
眼前,已经没有炎璞的身影。
我想了许久,其实我也不在乎炎廷是什么人,做过些什么,只要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是我认识的那个炎廷,是真实的他,就已足够。
炎廷一个站立不稳,我忙一把抱住他。
“你怎么样啊?说让你在床上好好躺着,怎么每次都不肯听话?”我一边埋怨,一边扶着他。
炎廷摇摇头,我忙扶着他,到外间躺下。
我替他诊了诊脉,虽然脉象平稳了些,可到底伤势严重,恐怕要卧床静养好一段时间了。
我板着脸告诉他伤势严重,“你若是再不听话,不肯好好躺着,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炎廷看着我,好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他。
“没事,就是想好好看看你,几天不见,我很想你。”
炎廷说起情话来,常常让我觉得猝不及防,我倒也习惯了,便瞪他一眼:“你若是再敢无缘无故消失一回,再想见我就是万万不可能了,知道了吗?”
炎廷乖乖地点点头。
对他这个反应我很是满意,便微微笑了笑:“我去煮粥。”
喝了粥,炎廷安安静静睡了。
外面才过正午,时间还很早,我想炎廷受了伤,若是有只野鸡煮汤喝是再好不过了,便起身出门,准备到灵泽山去抓一只野鸡来。出了草屋,我转身做个仙障,才往山上走去。
好好的天,又转眼变了天气,乌云密布。眼看就是山雨欲来的模样,我犹豫了一下,想着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空着手回去便有点不太划算,赶紧抓一只野鸡回去,淋点雨也不打紧。
我便继续往山上走去。
雨将下未下,我走了片刻,果然发现一只野鸡,正要拈个诀,那野鸡反应过来,转身要逃,却一头撞在树上。
我大喜,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过去捡了野鸡,转身往山下走去。
一直到我回到草屋,雨才终于下了起来,来势汹汹。
我关好门窗,提着野鸡进了厨房放好,准备等炎廷醒来,好好请教一番,怎么煮好一锅鸡汤。
刚坐下喝了口茶,有人敲起了门。
我起身开门,一看,又是穿着一身蓑衣的梨七。
我一面叫他进来,一面道:“你为何每次都挑着这样的天气来,你知道我一个人住在这草屋里,洒扫清理都是我自己来,偏要回回来踩雨,成心的是不是。”
梨七笑着道:“公主什么时候真的洒扫清理过一回了?我看公主这么多年的修为,也就这么一点实际的用处了。”
我想反驳他,却偏偏被他说中了事实,便瞪他一眼:“你今日来又是做什么?”
梨七又吭哧吭哧地从蓑衣里面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张纸。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一看。
是一张礼单,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几样珍珠、珊瑚之类的东西,我又递回给梨七:“这是谁送的,你照样回礼便是,也值得你这样的天气跑这一趟。”
梨七有些兴奋地道:“这是昭顺帝君仙府上送来的看样子,公主上回去册封大典,必然给仙府的人留下极好的印象,否则又怎会特地给公主送了礼。”
“这是送给我的?不是送到地宫的吗?”我问道。
梨七点点头。
我根本就没有在仙府出现过,梨七不知情,可是仙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又拿过礼单,打开来细细看了一眼,常见的几样礼物外,还有一样桐椒酒。
举世皆知,桐椒酒便产自灵泽,常人给灵泽送礼,绝不会想到送桐椒。
我不由笑了,原来他竟是昭顺帝君。
梨七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公主?”
我笑着将礼单放下,“这位昭顺帝君倒是有意思。”
梨七仍是一头雾水。
“玉芒。”
大约是我和梨七站在这里说话,将炎廷吵醒了,他唤了一声。又道:“梨七仙君来了。”
梨七大睁眼睛看着他,又看看我:“公主?”
我没有理他,走到床前,将炎廷扶起来坐下:“你饿了吧,正好梨七来了,我让他煮鸡汤给你喝。”
我给梨七使个眼色,梨七一肚子的疑问,却只能乖乖忍着,磨磨蹭蹭地往厨房走去。
我给炎廷泡了杯药茶,递给他。
炎廷闻了闻:“这是什么茶,好奇怪的味道。”
“这是神风的秘制神药,养元气、生肌骨最好不过了。”
炎廷笑着喝了一口,便不肯再喝。
“怎么不喝,这要喝完才有效果的。”
炎廷皱着眉头道:“太苦了。”
“良药苦口,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个?”我故意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说。
炎廷又喝了一口,想了想:“这真的是养元气的药?”
我看他一脸怀疑,有些不快:“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要害你?”
炎廷摇摇头:“害我倒不至于,弄错药,倒是很有可能。”
“不喝就算了。”我生气地去抢他手里的茶。
炎廷避过我的手,一口气喝完了,他擦了擦嘴唇:“总不会像投花子那样危险吧。”
我愣了愣,旋即有些羞惭:“原来你知道?”
炎廷微笑地看着我:“我自然知道,投花子是烈性活血药,若是受了伤的人用,就是催命的良药。”
我瞪着他:“既然你知道,为何不说。”
炎廷看着我:“虽然你用了投花子,可是我看你尽力救我,自然知道你并不是要害我。顺便知道了你有多糊涂。”炎廷看看周围:“真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梨七的脑袋从厨房探出来:“公主”
我见他神情急切,便走过去:“怎么了?”
梨七指着厨房里面,头也不敢回。
原来那野鸡不过是撞晕过去,并没有死,梨七给它去毛去到一半,突然醒了过来。
只见一直半秃的野鸡在厨房上窜下跳,情状可怖。
我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凝出一股剑气朝野鸡刺过去。可是那野鸡身手却还灵巧,一蹦便躲了过去,我顾不得打翻的锅碗瓢盆,忙挥指再刺,可是还是落了空。
不消片刻,厨房已经一片狼藉。
“出了什么事?”炎廷扶着墙壁站到我身边。
一见厨房里的惨状,炎廷抽了抽嘴角。
梨七躲在我身后,攥着我的衣角。
炎廷拿起一旁的刀,轻轻一挥,那刀准确地刺进了野鸡的身体。
我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放下还举着的手。
梨七终于走了出来,过去捡起野鸡。
炎廷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脸色惨白。
“你怎么样?不是叫你不要起来吗?”我一面扶着他,一面责备地道。
“我怕我再不起来,就没有能躺着的地方了。”炎廷叹了一句。
我扶着他躺下,又顺便帮他把把脉。
炎廷见我眉头紧皱,道:“不过是皮外伤,不打紧的。”
“我虽不太会治伤,可是不是皮外伤,我还是看得出的。”我一面思索,一面对他说。“我再渡些真气给你。”
炎廷摇摇头:“伤口养养就好了,你已经费了不少元气,不要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我满不在意地摇摇头:“我不要紧。”
炎廷握住我的手:“听我的。”
我见他认真,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是男子,大概会觉得让女人搭救总是有些损伤颜面。
我们灵泽向来没有这些讲究,可是他毕竟是凡人,一来要讲凡间的规矩,二来,我们仙凡有异,总不好让他觉得我过于主观霸道,于是也就作罢了。
第二十章 炎廷之谜
好在炎廷身体甚是强壮,恢复得也很快。不过五六日功夫已经下床走动,我惦记着剑魂的事,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出去一趟。
我与炎廷坐在桌前喝粥,顺便说我要出去的事。
炎廷沉默半天:“我与你一起去。”
“不行。我断然拒绝,你的伤还没有好,经不起什么折腾,何况这次出去是有重要的事,又很有些复杂,怕是要多耽搁几天,你的身子还需将养,你就在草屋待着,等我回来。”
炎廷看着我,语气是淡淡的坚持:“两个人去,总比你一个人去办法多些,你再等两日,我们一起去。”
我迟疑半天,还是答应了,心里暗暗决定,若是炎廷身体受不了,便再送他回来。
临行前,我又抽时间回了趟地宫,告诉了梨七梨八两人我要出门之事,顺便将盐巴托付给两人。
梨七梨八争着要跟,我拦下了,炎廷与我一起去。
两人这才作罢,不过我猜想这倒跟他们放不放心没有关系,定是我爹爹娘亲的嘱咐,叫他们不要打扰我和炎廷,这才不去了。
“你们要好好照顾这条鱼,切不可忘了喂它和换水,它喜欢吃清清淡淡的东西,水要永生湖水,记住了?”
梨七梨八连连点头。
我虽有点不放心,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抱着个鱼缸赶路吧。
梨七盯着鱼缸半天,道,“公主,这里面真有条鱼?”
的确,我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盐巴了,可是它总不可能跳出鱼缸自己溜走,大概是缩在哪个角落里面睡觉吧。
我点点头,“盐巴爱清静,喜欢自己躲起来,你只管好好照顾它便是。
梨七点点头。
我这才放心些,转身出了地宫。
我回到草屋,炎廷不在屋里,一转身出来,看见炎廷提着几条鱼,从湖边走来。
夕阳从炎廷的右侧面照过来,炎廷的身影一半金色,一半带着淡淡的暗影,在地上拖出个长长的影子,好像从梦里走出来一样。
“傻笑什么?”炎廷微笑走过来,挽着我的手臂,往屋里走。
“没什么。”我也笑着挽住他的手。
“晚上给你炖鱼汤。”炎廷举起手中的鱼来。
“嗯。”我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吃了些粥,我们便上路了。
一路往北走,不过两日便到了炎释。纯阳之魂的气息也越来越强烈。
从到炎释开始,我察觉有人跟着我们,炎廷却神色自若,大约没有发现什么,我不想让炎廷担忧,便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弄清楚这些人的身份。
“怎么不吃东西,在想什么?”炎廷一面给我碗里夹菜,一面道。
“没什么。”我笑着道。
“那快些吃完,早些回房睡吧,赶了一天路,也该累了。”
我点点头。
吃了饭,我们各自回了房,我特意叫店家打了水来洗了脸,磨磨蹭蹭收拾了半晌,等了一会,吹了灯。
我在黑暗里等了一会,悄悄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那几人在暗中跟着我们到了客栈,想必也是住在了客栈里面,我拈个隐身诀,跟着送热水的店家一间房一间房地找。
到二楼拐角的房间门口,店家敲了敲门。
“谁?”里面的人问道。
“客官,小的给各位送热水来了。”店家道。
里面沉默了半天,门开了。
我看见正是跟着我们的两人。
凌厉的眼光乍现,我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两人必定不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而且已经识破了我的隐身术。
来不及反应,那两人已经拿着剑冲了过来,我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店家扔了出去,伸手持剑,与两人打斗起来。
那店家被扔到地上,又被热水泼了一身,吃痛的喊叫声引出来好多人。
我想速战速决,免得拖到楼下的炎廷察觉,便出手狠辣了些,那两人不过十几招,已经败在我的剑下。
我见两人落败,收了剑,随手一挥,做了个仙障。
“玉芒!”炎廷匆匆赶来。
我微微一笑,迎了两步。
炎廷看看我,又皱眉看了看在仙障里挣扎的两人。
这两个人自我们到了炎释便一路跟着我们,让我很是好奇。
我扭头看着两人:“是谁叫你们来的?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那两人冷冷看着我,并不答言。
还待要问,身后响起来很是放肆的笑声。
我扭头看见来人,脸色冷了下来。
炎释大皇子炎卿,是我活到这般岁数,唯一因为刻骨的恨而深深记得的人。那与炎璞相似的眉眼,却一点也不能让我找到炎璞的痕迹。
“二公主别来无恙?”炎卿收敛起毫无笑意的笑容,说了一句。
炎廷没有说话,只挪了两步,站在我的身前。
“炎卿。”我冷冷一笑,“我向来都无恙的很,也是得大家的照顾,知道我怕热,便不许我到炎沼这样的地方去。”
一百年前,炎卿对我狠下毒手,炎璞因救我而死,炎卿便被炎司罚到炎沼思过。
炎沼是炎释的禁地,烈焰遍布,常人根本无法靠近。炎卿什么时候出了炎沼,我却没有听说过。
炎卿看着我的眼神闪过一丝戾气,旋即又笑了:“炎璞的死,毕竟是因为你,若你真的对他有情,就应该在炎沼住上千千万万年。到时候,你怕热的毛病也一定能治好。”
我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炎释区区一个获罪的皇子,也有资格过问我灵泽掌政公主的事了?大皇子在炎沼待得久了,大约是忘了规矩,我便费心教教你。就算你想关心关心我的身体,也要按照礼数,上个国书才是。”
炎卿眯了眯眼睛:“好久不见,公主唇齿功夫却大大见长。若说规矩,公主私通我们炎释皇子,还相约出逃,这也是灵泽的规矩吗?”
我心中涌起几乎无法控制的怒气,就是这个人,亲手杀死了炎璞,不过才一百年,却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肆意侮辱我和炎璞的感情。那一刹,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炎廷拉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着他,从他眼睛里看到我愤怒的表情。
炎廷看着我,微微摇摇头。
我转脸看向炎卿:“规矩二字,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的好,免得犯了僭越之罪。”
我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什么口舌之争,便又接着道:“你想干什么,直说便是。我没有功夫陪着你浪费唇舌。”
炎卿看看我和炎廷,摇摇头:“公主身边,总是缺不了不怕死的傻子。若是我那个傻弟弟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我淡淡一笑:“你的确不会知道。不过你要是真的好奇,我可以送你去见他,让你亲口问问。”
炎卿哈哈一笑:“二公主真会开玩笑。我炎释又不欠你什么,不至于各个皇子都让你杀着玩吧。”
炎廷感觉到我的僵硬,便开口道:“一百年前的事,千界万世都知道是怎样一回事,你又何必费心想要颠倒是非黑白?公主不愿杀你,是爱惜自己的双手,是顾念无辜苍生,可是世上这么多人,不一定各个如此自爱又心胸广阔,大皇子还是收敛一点,免得遇上其中一个。”
那瞬间的杀气,连我都猛地一惊。
突然杀气散去,快得让我觉得之前只是个错觉。
炎卿盯着炎廷:“你是何人?”
炎廷没有看他:“大皇子今日来,若是想聊天,我们就不奉陪了。”
他拉着我转身要走。
“等一等。”炎卿喊了一句。
我扭头看他。
“请二公主解开他们的仙障。”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拈个诀,手指向那两个被困在仙障里的人。
两人双目大睁,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气绝倒地。
“你!”炎卿白了脸指着我。
“如果再敢叫人跟着我,或者对我打什么主意,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冷冷说完,转身下楼。
回到房间,我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炎廷倒了杯热水,递给我。
“谢谢你,炎璞。”
炎廷的手顿了一下。
“炎廷,我忙改了口,我只是”
炎廷笑了笑:来,喝水吧。”
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心里暗自懊恼,为何炎璞的名字脱口而出了呢。
“偶遇旧人,难免心绪难平。”炎廷淡淡开口:“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笑着点点头,心中闪过一个疑惑:为什么炎廷从不问起我和炎璞的事?
第二十一章 青楼唱曲
炎廷轻轻咳了一声。
“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痛了?”我忙问。
“没事。”炎廷微笑着摇摇头。
我有些担忧,便道,“不知道炎卿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了,我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不如你先会草屋吧,等我将事情了结了,就回来找你。”
炎廷摇摇头:“既然知道他不肯善罢甘休,我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应对?他看着我的眼睛:难道为你冒险的事,我就不可以?”
我垂下眼睛,若是炎璞不为我冒险而死,我就算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关系。
炎廷见我不说话,露出一丝落寞的神色。
“自然不是。”我抬头看见他的神色,心中不由一紧:“炎卿好歹顾念我的身份,不敢太过分。可是你不同,他既然知道你于我而言很重要,若是想要伤害你,我又一时顾不到,让你有个闪失,岂不是追悔莫及。”
炎廷脸色已经如常,他微微一笑:“难道在你眼中,我不但保护不了你,还要你受我拖累不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急道。
炎廷握住我的手:“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担心我,想要护住我。可是我何尝又不想要护住你?”
我心中很是感动,不由向他靠了靠,倚在他的怀里。
炎廷拥着我,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等炎廷回了房,我拿出玉佩,凝神屏息,顺着玉佩上残存的魂魄寻找纯阳之魂。
炎廷一定觉得他做的都对,就像炎璞当年挡在我的身前一样,可是却留下我一个人守在永生湖一百年。
这一百年,我在永生湖畔一个人住着,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将过去的事反反复复地想,想象着过去的情境中,如果有些事我能更细心些,能更明白炎璞对我的绵绵深情,能早些看出来炎璞的身份,能将当年的出逃安排的更周密些,能在爹爹娘亲逼我修炼的时候更努力些,那也许炎璞还好好的活着,与我好好的厮守着,而不是一堆冰冷的尘土。
可是炎廷却好好的活着,一心陪着我照顾我,想和我长相厮守,我不能让他与我一同冒险,这样想也许很自私,可是如果真的到了十分险恶的境地,到了要和剑魂生死一线的时候,我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面对。
这么想,我已经想了一百年。
找到了纯阳之魂的方向,我收回元神,微微调息片刻,侧耳听了半晌隔壁炎廷房间的动静,悄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悄无声息地跃了出去。
趁着天黑出了镇子,还没有等天亮,我已经后悔不迭,由于和炎廷一起出门,我便吃吃喝喝,洗洗睡睡都没有自己操心过,于是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带。虽说我不吃饭,不睡觉也没有什么打紧,可是在永生湖一个人生活了许久,闲的时候并没有人陪着嗑瓜子谈人生,也没有人陪着对唱山歌或者扔几回骰子,着实没有培养出太多其他的兴趣,突然不吃不睡就觉得适应不能,便琢磨要想法子挣点银子。可是我还有正事在身耽误不得,怎么才能快速地挣够盘缠呢?我一路走一路苦苦地思索。
“今日如意姑娘在聚仙楼唱曲,我们也去捧个场吧。”
旁边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边走边道。
“我不去了,我可不比你,家里良田千亩,躺在家里也大把大把赚银子,如意姑娘的赏银最少也要三五十两,我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等着用银子看病吃药,哪有那份闲钱”
两人说着说着走远了,我听得眼前一亮,唱曲我虽平常,可是那也要看和谁比了,若是和天宫里的宫娥或者灵泽那些善于吟唱的百灵这些比,自然是拍马也赶不上,可是作为一只凤凰,若是连旁的也比不过,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么想着,便用微窥之术找到聚仙楼,走了过去。
那聚仙楼的老板娘细细地打量着我,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衣裳。
“这是什么料子?”那老板娘问道。
我穿着的自然是仙家衣裳,不过是毫不打眼的素色,不似天帝的女眷,动不动便是带着五彩霞光,珠色等,所以等闲人不会觉得与普通不料有什么不同,不得不说,这老板娘倒颇有几分见识。
我想了想道,“不过是寻常的料子罢了,说完觉得还不够寻常,便又加了一句:“我的家乡那里,大家都是自己织的。”
那老板娘带着赞叹之意,抬头看着我:“你会唱曲?”
我点点头。
“你会唱什么曲?”
我想了想,说了几个。
那老板娘想了半天,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我便主动建议道,“不如我唱来听听?”
老板娘觉得也好,这样更直接,便点点头。
我便挑着我拿手的唱了一曲。
那老板娘白了脸,看着我半晌,我心中有些奇怪,我这首曲子很是欢快,既不悲伤,也不愤怒,如何能变了脸色呢。
那老板娘憋了半天,道:“姑娘这衣裳料子很是不错,不如你卖我两匹布料可好?”
言下之意,是没有看上我唱的曲子了?我思忖半天,点头答应了下来,只要有钱赚就好。
看样子自诩为绝世神医和乐师的神风写的曲子不太符合凡人的口味嘛,我心想。
至于布料,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幻化两匹出来!
想到这里,突然悲哀的想到,为什么我要幻化布匹,不直接幻化出银两出来呢?
可是既然答应了老板娘,便只好憋屈地幻化了两匹艳色的布匹,给她送过去。
老板娘痛快地付了银两,眉开眼笑地接过了布料。
我数好银子装好,顺便问道:“不知老板娘知不知道,最近镇上有没有得什么怪病的男子?”
那老板娘奇怪地看着我:“怪病?”
我只好描述的具体一些:“比如突然人事不知什么的。”
那老板娘狐疑地看我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嘿嘿陪着笑脸:老板娘,“其实其实我还是个大夫”
老板娘犹豫一下:“你的医术像你唱曲那样吗?”
我有点纳闷,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道,“我学医不久,难得遇到一个病例,所以便打听打听,想去看看。”
大约是我诚恳的表情使得老板娘打消了戒心,想了想便道,“还真的有。”
我得了地址,赶着去了,到了门口一看,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门口张着榜,还有小厮敲着锣喊,“重金求医!”
第二十二章 仙凡之别
我挤了过去,对那小厮道:“府上什么人病了,可有什么症状?”
那小厮上上下下打量我半天:“姑娘是大夫?”
我点点头。
“是我家少爷,好端端的就是昏迷不醒,眼看着少爷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来了不知多少大夫都没有办法。”小厮摇头道。
我听了便道:“我前些天刚好遇到这么一个病症,兴许我能帮上忙,你带我去看看吧。”
那小厮有些犹豫。
我便催促道:“看看有什么打紧,若是治不好,我不收诊金就是了。”
那小厮觉得有道理,便引着我进去。
看不出这镇子上居然有这样殷实的人家,外面虽然低调,院子里却是颇有气势,待进到那少爷的房间,更是精致华丽,我一面心中暗暗惊叹,一面往里面床上看去。
床边坐着一个穿金戴银的美貌中年女子,面色憔悴,眼睛哭得红肿。
夫人,丫鬟得了小厮的信,引着我进来:“这位是新找来的大夫。”
那夫人热切地抬起头,看来我一眼,却有些失望,却还是客气地道:“姑娘如此年轻,可见过这样的病症?”
我点点头:“夫人莫要看我年轻,这样的症状就是行医数年的大夫恐怕也不如我有经验呢。”
那夫人将信将疑,还是招手让我上前。
我看了一眼,那公子衣饰华贵,眉眼很是俊俏,与这位美貌夫人有几分相似。
我轻车熟路地解开那位公子的衣服,果然,胸口有一个凡人肉眼看不见的锁魂符咒。
“府上最近可有什么人来过?”我问道。
那夫人有些奇怪地道:“我家老爷是自请致仕的前任相国大人,府里客人常来常往,姑娘此话何意?”
我神情肃然:“不瞒夫人,公子的病症不是寻常病症,这必然是冲撞了什么,怕是与公子最近遇到的人有关。”
那夫人变了脸色,挥手将房间里的丫鬟都打发出去,才道:“我家老爷为官这么多年,也树了些敌人,再者这病症发作的奇怪,我也这么疑心,不知姑娘可有什么法子?”
我想了想:“府上是富贵人家,令郎出入必定有小厮跟随,不然这样,你找了画师来,让小厮将公子最近打过照面的陌生人画出来。以我的医术,可保公子近日没有性命之虞,可是若要公子醒来,必须要找到这罪魁祸首不可。”
那夫人忙不迭点点头:“那请姑娘尽快为小儿医治,必当重谢。”
我微微笑着点点头,心道,“果然是大家的夫人,就是豪爽大方。”
说完,将右手抚上那公子的胸口,看着那符咒在指尖化为灰烬,那公子呼吸有力了起来。
那夫人掩着胸口,激动地扑上去,儿啊肉啊的叫。
我清清嗓子,上前劝道,“夫人,找不到施法的人,公子暂时还醒不过来,不如夫人尽快吩咐下去,也好尽快找到这个人。”
那夫人一面擦着眼泪,一面道:“原来姑娘竟是世外高人,恕我眼拙,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我客气了几句,催着夫人赶紧安排人去找施咒的人。
那夫人答应着去了,过了过了片刻又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穿着也很齐整的丫鬟。
“姑娘医术高超,片刻就让小儿好转许多,又诊出了实在的病因,还请姑娘在寒舍住上几日,容我们报答一番。”那夫人说着又擦起眼泪,“不瞒姑娘,我们于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小儿有个万一,我就算是死了,也难跟于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我们母子的性命就交到姑娘手中了。”
夫人说的如此情真意切,我也觉得有些动容,想了想,即便我要去找剑魂,也要先等他们画出人像出来才行,再说,这样的人家,想必待客之道不会差吧。
“夫人太客气了,那我就在府上叨扰几日,等画师画出人像来,我再去找那施法之人。”
那夫人连声道谢,又道,“这几日就由她们伺候姑娘,姑娘有任何需要,差遣他们去做就行了。”
我道了声谢。
那夫人便亲自送我到客房安顿。
我看着房间精致的花梨木雕花大床,上等的茜云纱床帐,睡意顿起。
可是躺在床上,突然想起炎廷。
不知道他发现我不见了,会急成什么模样。
我翻个身,是不是托人给炎廷带个信儿呢?想想还是算了,炎廷若是知道我在哪儿,定然要赶过来,我就前功尽弃了。再忍耐些日子吧,等找到剑魂,将他重新封印在锁魂剑中,再与他汇合吧。
没过两日,夫人果然拿了两张画像过来,公子虽然平日里见的人不少,可是不明底细的人也寻常近不了身。
夫人拿出画像,正待翻开给我看,一个丫鬟急匆匆进来:“夫人!”
那夫人不悦地看她一眼:“什么事?没看到我在跟玉姑娘说话吗?”
那丫鬟怯怯地低头道,“门外有一位姓炎的公子,说要找玉姑娘。”
我一愣,炎廷这么快找来了?
那夫人看着我一眼:“可是姑娘认识的?”
我点点头,“是我一位朋友,麻烦夫人让他进来吧。”
那夫人赶忙道,“既然是姑娘的朋友,那赶紧好生请进来。”
那丫鬟赶忙去了。
炎廷进来,与夫人各自打了招呼,夫人便借故走了。
房里就剩下我和炎廷两人。
炎廷一身深蓝色长袍,虽然风尘仆仆地赶来,却仍然一脸淡然的风度。
炎廷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我干笑着道,“你吃了吗?”
炎廷皱着眉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看着他,呐呐道,“我那天”
炎廷见我说不出什么,眉头皱得更紧,眼睛里满是隐隐的怒气。
“我不是故意要不告而别的,只是此次事关重大,我不愿将你牵扯进来。”
炎廷点点头:“既然你是你,我是我,你分得这样清楚,那我便不该来找你。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忙拉住他:“炎廷你听我解释。”
炎廷扭过头来看着我。
我偏偏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看着他,憋的脸红。
炎廷见状,便问我:“你可知道,既然你说事关重大,你一个人出来办事,我很担心你。”
我点点头。
“既然明知道我担心,又为何偏偏要这么做?只因为你不相信我,对不对?炎廷静静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道,“炎廷,就算我不相信你能保护得了我,这也与你无关,只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凶险,就连我也有几分担心,何况你是个凡人”
炎廷看着我,“只因为你是神女,你就可以代人擅作决定吗?”
我摇摇头:“我不是,炎廷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如此的。”
炎廷轻轻将手臂从我手中抽出,走了。
丫鬟进来:“玉姑娘,夫人吩咐,既然姑娘有客,是夫人代府里设宴招待一番,还是将宴席送到姑娘这里来?”
我挥挥手,“都不必了。”
那丫鬟下去了。
我很是头疼,炎廷显然是真的恼了,自我认识他,他还从未就这样当面将我扔下就走的。就算我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可是若我是他,这样连决定的权利都没有,我恐怕也会生气。
看着外面渐渐阴沉的天气,我叹口气,站起来,准备去找他。
那丫鬟见我的举动,极其有眼色地道:“外面眼看着要下雨了,姑娘是要出去吗?”
我点点头。
那丫鬟恭敬道,“不如禀明了夫人,叫府里的马车送姑娘一趟吧。”
我摇摇头,“不用了,你拿把伞给我吧。”
那丫鬟大概觉得我这样的世外高人自然本领不凡,不担心风吹受寒的,便从善如流地出去,很快拿了伞进来。
我打了伞,出了门。
第二十三章 联手
这个镇子并不大,我用微窥之术找了找,见炎廷在一家酒楼喝酒,便走了过去。
不出片刻就到了,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炎廷坐在角落里,桌上一壶酒,几个简单的下酒菜,筷子没有动过。
我走过去,坐到炎廷对面。
炎廷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又倒了一杯酒,默默一饮而尽。
“炎廷。”我唤了一声。
炎廷淡淡道,“除了我的名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炎廷没有说话,只是又倒了一杯酒。
“对不起。”
我只好说。
我不喜欢说对不起的原因并不是我心中没有歉意,而是我向来觉得对不起这句话没有什么用,难道炎卿杀了炎璞,说句对不起我就该原谅他吗?
炎廷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跟我的想法甚是相似,他只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觉得自己甚没意思,难道自己追过来,就是要什么都不说吗?我想了想,如果炎廷不生气,我是不是就会愿意让步,让炎廷跟着我一道涉险?答案是不行。如果是当年的炎璞,我也许会犹豫,毕竟当年他还有一战的可能,而我还没有失去过谁,可是炎廷,我不会。
活的像我这么久,就看惯了世间的意气之争,有很多事情其实的确比生死更重要,比如心爱之人幸福和乐地活在这个世上。
这么想着,我默默拿过一个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一闭眼喝了下去。
喝惯了灵泽柔和醇厚的桐椒酒,这凡间的酒乍一入口,只觉得又辣又苦,差点将我的眼泪逼了出来,我忙深吸一口气。
炎廷淡淡看着我。
我其实很想软弱地让眼泪掉下来,带着哭腔撒娇地责备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凶这么冷漠,可是我不能。
我站起身来:“珍重!”
转身快步走出了酒楼。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才恍然发现将雨伞落在酒楼里。
可是以我的骄傲,再回头是万万不能。
其实我还是没有参透,我自嘲地想,如果是炎璞,他就不会将他的骄傲看得比哄我开心更重要,可见当英雄是看天赋看性情的。
突然头顶安静了许多。
我的心猛地一跳,转过身。
炎廷打着伞,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近的我能闻到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却不令人讨厌。
我看着他,他也静静看着我。
许久,他伸出手来,擦了擦我额间的雨水。
我就微微笑了笑。
炎廷将我拥到怀里,吻了吻我的头发。
等回到于府,换了衣服,捧着丫鬟殷勤送上的姜汤,我睁大眼睛看着旁边坐着的炎廷,等着他说点什么。
桌上放着夫人拿来的画像,炎廷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放到一边。
炎廷转头看着我,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话头,“那位炎释皇子死了以后,没有人和你谈起这件事吗?”
我愣了一下:“什么事?”
“炎璞的死。”
“炎璞死都死了,有什么好谈的?”我有点迷惑。
炎廷看着我,“他虽死了,可是你还好好的活着,你要打开心结才是。”
这样的对话,我在这一百年里听过了多少遍,数都数不清,大家都以为我住到永生湖畔是为了炎璞的死伤心过度,其实我是对大家翻来覆去的心理干预觉得不堪其扰,才想要避个清静。”
我认真地看着炎廷:“我没有什么心结,炎璞死了,凡人说,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这么多年,炎璞也没怎么到梦里来看我,想必他也很是安宁,不愿再有什么牵扯。”
我顿了顿,“我和炎璞的事已经过去了,而且既然他已经走了这么久,我也没有什么权利再将这段过往仔细剖析给谁听。就算我真的有什么心结,那也不过结在了那段过往上,与现在毫无干系。”
炎廷看着我,“这样的话,你真的能说服你自己吗?如果没有炎璞,你是不是还会像这样患得患失,如果他没有死,你是不是还会像这样小心翼翼?”
我不习惯也不喜欢再与炎廷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我笑了笑,“这个叫心结吗?我以为这个叫吃一堑长一智呢。”
炎廷微微皱了眉头,没有说话。
我轻快地说,“有什么心结是一百年还想不明白的?我不至于迟钝到如此地步吧?我之所以不愿意把你牵涉到此事中,不过是因为我以为这件事情凶险,不希望你同我一起冒险罢了,就像我也没有要大姐姐帮忙是一样的。”
炎廷看着我,“若我坚持呢?”
我笑了笑,“你若坚持,我其实也很高兴。”
炎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拿起桌上的画像道,“其实我此行要找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这其中一个,他乃上古神器锁魂剑剑魂修炼而成的人形,修为精深,又修习了一种叫锁魂术的秘术,到了一定时候,能召唤锁魂剑出鞘,锁魂剑一出,毁天灭地,所以此行十分危险。”
炎廷没有理我最后一句话,“我听说过锁魂剑和锁魂术,锁魂剑与主人魂魄相融,为何不从此处下手?”
“锁魂剑原本的主人是炎司,可是在炎璞生前,炎司将锁魂剑传给了炎璞,炎璞一走,锁魂剑便无主可依。这条路走不通的。”
炎廷微微垂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被锁魂术拘禁了的纯阳之魂,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两个,这位于公子便是第二个,等到集齐了九个,便可以让剑魂召唤锁魂剑出鞘,到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好在这个于公子身份不凡,寻常人近不了身,我便叫人画下了他失去意识之前见过的人,就是这两个了。”
炎廷点点头,“这么说来,只能顺着这个线索追查了。”
“不错。”我打开画像,炎廷也凑过来,我们仔细端详半天,将画像上的人细细记到心里。
第二十四章 献祭
收起画像,炎廷又道,“既然锁魂术是炎释秘术,那用锁魂术拘禁了纯阳之魂的人,不是剑魂的肉身,便是炎释族的人。”
我点点头。
炎廷看着我,“会不会是炎卿?”
我皱眉道,“炎卿心术不正,炎司不太可能轻易让他知道这种秘术的修习之法,而且炎卿在炎沼里思过多年,恐怕一身修为已经耗去大半,我总觉得并不是他。而且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炎释族早已和天族、灵泽和各界谈和,那这一切幕后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真要看着锁魂剑毁天灭地不成?”
炎廷道,“炎司可有什么想法?”
我摇摇头:“炎司如今已经束手无策,我想连他也猜不到原因。”
炎廷道,“那只能找到剑魂,或者施了锁魂术的人才能知道了。”
我点点头。
既然已经有了线索,我们就打算告别了于府,继续往北去。
于夫人挽留半天,见我们去意已决,又承诺一定回来看于公子的病情,只得捧出了一沓银票,我本来想收下银票,好让于夫人安心,炎廷不着痕迹地将我拽回来,婉拒了于夫人,告辞出来。
一出于府,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于夫人一片好意,为何要苦苦推辞?不收银子,于夫人怎么能安心?”
炎廷好笑地看着我,“你收下银子,夫人就安心了?”
我点点头:“医者仁心,收了银子,我们总归多多少少有责任为于公子负责到底,于夫人自然会安心一些。”
照你这么说,“医者仁心是有银子就有心,没银子就无心了?”
我嘿嘿一笑,“这种事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
“你前两日不是在聚仙楼赚了笔银子,何必这么贪心。”
我扭头看着炎廷,“你怎么知道我赚了聚仙楼的银子?”
炎廷有些意外地道,“怎么你没有听说?这两日街上都在议论,前两日聚仙楼来了一位极为美貌的女子,衣着雅致的很,自告奋勇要在聚仙楼唱曲,结果一开口吓呆了众人,老板娘担心聚仙楼的名声受损,便出了二百两银子,买了姑娘的几匹布料,打发那姑娘走了。大家形容的绘声绘色,分明就是你的模样。”
我觉得很生气:“这分明就是以讹传讹,你如何能信?亏我还一向觉得你聪明,你也不想想,我自小在地宫长大,我的唱功自然不会师从他人,神风除了医术,便是以乐技闻名,就算我得神风十分之一真传,也不至于唱的难听到吓坏了人吧?”
炎廷一面走,大概觉得我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一面点着头,又淡淡道,“既然神风是你的师父,你为何把投花子用在我身上,差点医死了我呢?可见这些事怪不得神风,许是你学歪了。”
炎廷举出的这个例子,我无法辩驳,只得悻悻地住口。
炎廷看了一眼我的神色,又宽慰我:“不过神风年岁已高,大约教你也有些力不从心,这事也怪不了你。”
我凉凉地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茬。
炎廷又道,“这件事肯定是以讹传讹,神风的高徒,定然很不一般,恐怕是阳春白雪,没有知音罢了。”
我这才带着赞许的眼神看了一眼炎廷:“我说你聪明,果然是个有眼光有品位的人。”
炎廷嘴角抽了抽,道,“你过奖了。”
“知音难觅,既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我也不能让你失望,这样吧,神风前前后后大约也教过我几百首曲子,可是我记性不好,只还记得二三十首,我都唱给你听听,也替我洗清那些谣言。”
“不用了吧,赶路怪累的。”
“这么客气做什么,举手之劳罢了。”我说完,毫不客气地一路吟唱着。
晚上,到了一个叫笼镇的地方,大约是恰逢这里的什么节日,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我有些好奇,便叫了伺候我们吃晚饭的小二问了问,那小二摇了摇头,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是向那河神献祭的日子。”
“献祭?”我睁大眼睛。
店小二点点头:“笼镇这两年河水暴涨,不但淹了河上的桥,河边上好的良田,还淹死了很多人,前两日还打翻了一条商船,死了几十个乡亲。前些日子镇上来了个法师,说是因为镇上的人惹怒了河神,河神要惩罚整个镇子,镇上的人原本是不信的,结果当晚河里头打出个十尺高的浪头,将河边的行人卷走了,大家这才相信了法师的话,法师说要拿童男献祭,就在今晚”
店小二叹着气走了。
我和炎廷面面相觑。
“事情有点不对劲。”我低声对炎廷说。
炎廷点点头:“快吃点东西,我们也去看看。”
我着急地将饭菜往嘴里扒拉,炎廷皱着眉头看着我:“慢慢吃,也不急在这一会的功夫。”
我嘴里含着饭,给他使劲夹菜:“你也快点吃,晚了就来不及了。”
炎廷摇摇头:“小心别噎着了。”
胡乱吃了一碗饭,我放下筷子,叫了店小二算了帐,拉着炎廷就往外走。
我们顺着人群,一路往河边走。
炎廷紧紧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低声道:“这个法师有点邪门,待会先看看情况,你不要贸然行事。”
我点点头。
到了河边,果然见到一个祭台,一个须发泛着黄白色的老头身着一件灰褐色的道袍,站在祭台上。
旁边围着一圈呜呜哭着的人,大概是那些被选中献祭的男童的父母。我挤开人群,站到里面。
那老道微微闭着眼睛,一言未发。
七个男童被缚着双手,几个壮汉拉着他们,站在祭台上。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将这几个孩子扔到河里去。
那几个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只有两三岁的模样,都被这场面给吓坏了,嚎啕大哭着要找娘亲,十分可怜。
我看得咬牙切齿,“天真孩童是招谁惹谁了?居然要他们的命。”
炎廷转头看着我,“玉芒。”
“嗯?我沉着声应道。”
“我的手,还有用。”
我看着炎廷,有点莫名其妙,“啊?”
炎廷举起手。
我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他的皮肤被攥的隐隐发白。
我忙红着脸松开。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我再往台上看去,那老道突然睁开眼睛:“时辰到了。”
第二十五章 锁魂道士
我一看情形不对,就要往前去。
炎廷一把拉住我。
我急道,“你拉着我干什么。他们要杀了那些孩子”
炎廷做个噤声的动作,“你稍安勿躁,我们先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我们离得这么近,等他们动手再说也来得及。”
我想想有道理,点了点头,又往台上看去。
那老道一面手舞足蹈,一面念念有词,又拿出几张符,对着符拈个诀。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明白了,那是锁魂术。七个男孩,加上之前的两个,正好是九个,恐怕这个笼镇的居民有什么特异之处,纯阳之魂比较多,一个一个动手会引来怀疑,不好下手,便编造了河神献祭的谎话出来。
炎廷看了我一眼,显然猜到了我所想。
老道手中的符闪着隐隐的火光,猛地朝七个孩子飞过去。
“住手!”我大喝一声,猛地跃起,转眼就到了台上,挥掌将符打落在地。
炎廷也跃到台上,站在我前面,将我和那老道隔开。
人群里穿出了骚动之声。
“你要干什么?那老道盯着炎廷,”冷冷道,“难道你不怕河神惩罚,要了你的命吗?”
炎廷冷哼一声,“你这个妖道妖言惑众,无非是要这几个孩子的魂魄罢了,还敢顶着河神的名号行事,我看你才不要命了。”
炎廷此言一出,人群里顿时好似炸开了锅,开始朝祭台挤过来。
那老道目露凶光,冲了过来,跟炎廷缠斗在一起。
我旋身踢开那些抓着孩子的大汉,解开缚着孩子的绳索。
台下孩子们的父母千恩万谢地接过自己的孩子,与孩子哭成一团。
人群里跑出来一个老者:“住手,快住手。这是要遭遇河神惩罚的呀。”
有人拉住了他,张口给他解释着什么。
那老者看了看台上的我和炎廷,道:“快住手,什么事要说个清楚明白才行。”
我扭头看了一眼。台下人群混乱,那老者身体单薄瘦弱,眼看着就要被人流冲倒。
我飞身过去,将老者拉到一旁空地处。
“我是这朱家镇的族长,你是什么人?”那老者有些惊恐地说。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告诉你,台上的那个老道,根本就是故弄玄虚,他用妖术伪造了河神显灵,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那七个男孩的魂魄,好催动一种邪术。你们都上了他的当了。”我跟他解释一番。
那老者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抬起手臂,将之前那老道散落在地上的符咒隔空取了过来,递给那老者:“你看。”
锁魂术的符咒上画着几个极为难懂的符号,老者看了一眼,一脸茫然。
我解释道:“这上面是一种上古的密语,施法念咒,便能锁住人的魂魄。”
我一边跟族长解释,一边注意着台上的动静,如果这个老道就是剑魂的肉身,那炎廷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是炎廷剑势凌厉,那老道居然有不敌之态。
突然,那老道趁着被逼退一步的时间,突然发难,念动咒语,从河中腾起大浪,朝河边翻滚着扑打过来。
祭台就在河边,台下还站着不少人,看见浪头打来,转身拼命地跑,顿时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我也顾不得再跟族长解释,飞身而起,迅速画出个仙障,将水浪阻隔到岸边。转身再看,那老道见一招不成,双手拈诀,天空中迅速幻化出密集的冰箭,朝地上飞刺过来。
我正要阻拦,那老道突然挥掌而出,炎廷只顾着替身边的人挡去冰箭,一时居然无暇顾及。
我横掌一扫,掌风过处,冰箭被扫落一旁。
那老道见状,转身要逃,我弹出手指,几条捆仙索飞出,将老道牢牢捆住。
“你没事吧?”炎廷上上下下看着我。
我微笑摇摇头:“没事。”
镇子上的人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祭台下面,高喊着:“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我转身看着老道,那老道冷冷地瞪着我,“灵泽玉芒公主,原来竟然遇上了你。”
我冷笑道,“这只能怪你自己倒霉,偏偏撞到了我的手里。说。剑魂在哪里?”
那老道傲然转过头,没有理会。
炎廷走到我身边,低声道,“你这样问他,恐怕一时问不出来什么,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点点头,带着那老道离开镇子。
我们沿着河一直到镇外,见前面有个破庙,便到了破庙落脚,炎廷叫我在破庙里看着老道,出去打水。
我看了一眼老道,他面沉入水,察觉到我在看他,也抬头看着我。
我淡淡道,“锁魂术向来被炎释看作禁术,不许人修习,就连修习之法也几近失传,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修得这种秘术?”
老道把头撇向一边,正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他又扭过头来,“锁魂术虽然是禁术,可绝不可能失传。”
第二十六章 婚约
“什么意思?”
老道冷笑道,“你是凤凰神族,应该明白,只要炎释不亡,就没有人会断绝这种强大的秘术。”
我看着他,只问道,“是谁让你用锁魂术拘禁魂魄,剑魂又在哪里?”
老道看着我,“就算你找到剑魂,毁了它的肉身,你也毁不了元神,剑魂一定会催动锁魂剑出鞘,公主何必又做徒劳的挣扎呢?”
我轻轻一笑,“你既然知道我是凤凰神族,就知道我定能封印剑魂,怎么看,都没有到徒劳的地步,又怎么能有挣扎一说?”
那老道哈哈大笑:“那公主就拭目以待吧。”
“我自然会拭目以待,可惜你就看不到那天了。”我笑的很是闲适。
那老道看着我,笑道,“我向来听说灵泽玉芒公主最是宽大,除了当年永生湖畔那一战,从不轻易杀人,没想到公主竟也有这么狠辣的一面,既然要杀,那公主就尽快动手吧。”
我摇摇头,“谁说我要杀你了?”
我微闭了眼睛,手指的空中划了几下,一个符咒隐隐显现。
那老道看着我,变了颜色:“锁魂术?”
我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只要炎释不亡,的确很难放弃这种强大的秘术,可是一种力量太过强大的时候,反而引的主人担忧。”我弯下腰,轻声道,“你忘了,炎璞是炎释数万年来灵力最高的王族,他最信任我,若是有什么担忧的事情,一定会将制衡之法告诉我。”
“你”那老道睁大双眼,突然颓然倒下。
于公子和另一个魂魄在老道的元神里,我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分离开来,将老道的魂魄拘禁在自己的元神里,又把另外两个魂魄放在元神里将养起来,调息片刻。
炎廷打了水回来,看见老道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老道,说:“没事,他不肯说实话,我便将他敲晕了过去。”
炎廷看着我,没有说话。
“怎么了?”
炎廷道,“我不该将你一个人留下,和这种人在一起。”
我摇摇头,“没什么,他也伤害不了我。我不是好好的吗?”
炎廷笑了笑,拿了水囊递给我。
我喝了些水,靠在炎释身上休息。
炎廷点了火,火光摇曳,映得炎廷面色忽明忽暗。
“既然施了锁魂术的人找到了,又不是剑魂,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炎廷问我。
我伸个懒腰:“我打算打道回府,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到炎释做客。”
炎廷扭头看着我:“要去炎释?难道你觉得剑魂就藏在炎释?”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那老道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必须要找炎司问个清楚才行。”
炎廷伸手环抱住我,困意袭来,我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些炎廷采来的野果,我们便沿路返回,既然不用再四处找人,我便腾了云,直接回了永生湖。
刚走近草屋,就看见梨七坐着台阶上等待的身影。胖乎乎的身材靠着柱子,远看像是门口立了一大袋粮食。
看见我回来,梨七恹恹的表情一下子活泼起来,激动地冲我跑了过来。
我躲开他那极有可能因为惯性而刹不住的身子,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不敢回地宫?”
梨七站住脚,哀怨地道,“公主也太没有良心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公主好几日,一口茶饭都没有用,公主一回来便这样疑心我。”
我笑着戳了戳梨七的肚子,“你若是好几日茶饭都没用,也不至于这样。你等我做什么?”
梨七撅着嘴道,“是王上和王后,他们叫我在这里等着公主,公主一回来便叫公主去趟地宫。”
我有些奇怪,突然这么急着见我难道他们有了剑魂的消息?
这么想着,我便没有耽搁,转身对炎廷打了招呼,便与梨七一道回了地宫。
爹爹和娘亲正在花园里弹琴舞剑,两人不时相视一笑,很是悠闲,我放下心,走了过去:“爹爹,娘!”
母亲看见是我,忙站起身:“女儿回来了?”
我点点头,“这两日出去办了些事,不知道爹爹娘亲急着找女儿来有什么事?”
我一面说话,一面给爹爹娘亲各斟了一碗茶。
母亲跟父亲对视着,一阵眼神乱飞。
我心里叹口气,面上还是微笑着道,“不知道什么事让爹爹娘亲如此为难?不如女儿先回去,爹娘想好措辞之后,女儿再来?”
娘亲瞪了一眼父亲,转头看着我,满面春风:“女儿,不知道你对那昭顺帝君印象如何?”
“什么?”我迷茫地看着母亲,“昭顺帝君?”
母亲点点头。
我怀疑地看着他们,想了想道,“我对昭顺帝君的印象很是模糊。”
大部分的时候都醉眼朦胧,印象自然有些模糊。
“你们问这些干什么?”我埋头喝茶。
娘亲看着我,胳膊一动。
父亲脸上抽搐了一下。
“到底什么事?”我无奈地看着他们,“我连日在外奔波,好容易回来,连草屋都还没摸着,就被截到了这里,你们两个还吞吞吐吐的。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炎廷还在草屋呢。”
“炎廷?”母亲奇怪地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梨七,“炎廷不是走了吗?”
梨七一听,挠着头上前道,“上次梨七给王上往后写信的时候,炎公子的确是走了,可是没几日又回来了,梨七忘了禀告王上王后。”
我不由笑了,“你这个耳报神做的也太不称职了些。”
梨七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认错。
母亲责备地看了一眼梨七,又转脸看着我,“你和那位炎公子”
我低着头没说话,可是觉得脸上热了点。
“可是”母亲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我看着母亲,举起茶盏喝了一口。
父亲大概是见母亲吞吞吐吐,有些着急,“可是天族说要和我们灵泽联姻,将你许给那位昭顺帝君。”
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母亲和父亲身形一闪,幸好这把老骨头反应还不慢。
我听见爹爹和娘亲嘀嘀咕咕地道。
“爹,娘!”
总算是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到我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谁出了这样的主意,这么多年,大家不是都当我不存在吗?”我连连问。
父亲眼睛一瞪,“我灵泽的公主,谁敢当做不存在?”
我无奈地叹口气,“爹,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再说,我被忽视的很满意,一点也不想改变。”
母亲道,“也不知道天帝怎么突然想起了你,只是我听说,母亲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那位昭顺帝君也很是中意。”
“他中意不中意有什么用。”我压抑住火气。
包藏祸心,亏我还一度觉得他很有趣,我咬牙切齿地想。
父亲道,“你可知道,昭顺帝君是当年的苏寂?”
我点点头,“梨七告诉我了。”
父亲叹口气道,“天帝对昭顺帝君颇觉亏欠,才想要赐一门让帝君满意的婚事。”
我睁大眼睛:“让帝君满意?难道不用问我们满不满意?”
娘亲看着我,“其实其实我们也挺满意。”
我看看爹爹娘亲,叹口气,“你们不是已经答应了吧?”
爹爹点点头。
我抚着额头,“那只能爹爹亲去反悔退婚了。”
第二十七章 碧娥公主
娘亲道,“虽然你爹爹答应了,可天帝谕旨未下,也不急在一时。若真的要退婚,也要给帝君一个交代才成。”
我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
告别了爹爹娘亲,我出了地宫。
到了灵泽山,想到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兹狭兽,便特意下来看看它。
山上有一片专长一种野生梨树的树林,而且这种梨树不畏寒,冬天也结着果子,兹狭兽很喜欢在这一片出没。
“兹狭,”我站在林子里,喊了几声。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哗啦的声音,转身一看,兹狭大张着翅膀,欢快地朝我飞扑了过来。
我差点被扑倒在地,将它使劲凑过来要舔我脸的嘴唇推到一边。
兹狭委屈地看着我,呜呜叫着。
我亲昵地捏着它的脸,“以后在林子里跑,要把翅膀收回来。”
兹狭从善如流地收起翅膀,呵呵只笑。
“看见我高兴傻了对不对。”我笑着道,“走,我给你摘果子吃。”
兹狭高高兴兴地跟在我的身后,嘴里喀嚓喀嚓没有停过。
不知不觉走远了,兹狭突然咬住我的衣裙。
我回头一看,兹狭的两双大眼睛望着我,连连摇头,示意我不要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我有点奇怪地问。
兹狭更加使劲地摇头。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兹狭点点头。
我有点奇怪,兹狭兽灵力很高,寻常野兽对他而言连个凶一点的家禽都算不上,有什么是连他都望而却步的。
兹狭却四眼齐动,拼命地示意要离开。
我安抚地拍拍它的头,转身要走。
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在这林间显得十分突兀。
我忍不住转过身。
面前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孔雀。傲慢地看看我和兹狭兽,鸟喙优雅地梳理着羽毛。
兹狭一看见它,并没有动。
不过是一只白孔雀罢了,我虽看出它的仙身,也并不觉得怎么了不起,兹狭这样恶名在外的神兽,其实都又讲理又可爱,孔雀灵力有限,就算脾气没有兹狭好,也不至于怎么样。
那孔雀见我淡然,一旋身,变成了一个美貌的妙龄少女。
“你是什么人?”那女子虽然容貌可爱,开口却有些冒失。
“我只是经过此地的路人,姑娘有什么事吗?”
那女子看着我,傲气地道,“你莫要诓我,你分明是仙身,快说,你到底是谁,闯到这灵泽山来,有什么目的?莫不是听说昭顺帝君到了山上小住,也想凑到面前来。”
我不禁失笑,“这灵泽山可是灵泽之地,姑娘做出如此的主人姿态,不怕灵泽王上知道,怪罪与你吗?”
那姑娘戒备地看着我,“难道你和灵泽王上很熟?”
他是我爹爹,能不熟吗?可是他这样贸然乱答应我的婚事,真是宁愿和他不熟。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说话。
那姑娘有点心虚,偏偏还嘴硬道,“我家主人乃天帝陛下的侄女,碧娥公主,公主近来在灵泽山隐居,不喜他人打扰。你还是快快离开的好。”
“碧娥公主?”我想了半天,“不认识。”
“你!”那姑娘恼羞成怒,“你这个没有见识的小仙,居然说不认识我家公主,简直是岂有此理”
“月吉。”不轻不重地喝声。
那小丫头转过身,忙行礼道:“公主。”
来人是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容貌出众,面上带着几分清冷,显得很是高贵。
想必这位就是碧娥公主了,我心想。
“原来是玉芒姐姐,是月吉失礼了。”碧娥公主微笑道。
我突然感觉到旁边兹狭的异样,他发出低低的咕噜声,还走到我前面,将我护在身后。
兹狭兽只有在感觉到敌意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再想起刚才兹狭兽想要阻拦我的样子,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我拍拍兹狭的脊背,重新站到前面。
“不敢当。”我也笑着道,“碧娥公主的姐姐们都在天宫,何来其它的姐姐?”
碧娥公主脸色微微一僵,旋即又笑了,“姐姐说笑了,天帝陛下经常告诫我们,要多多与灵泽的两位姐姐亲近呢,只是碧娥公主别有意味地看我一眼,只是姐姐向来深居简出,碧娥就算想要亲近几分,也没有机会。”
我微微笑了笑,“公主太客气了。”
碧娥公主却像是全然忘了刚才月吉的一番无礼,就陪我站在这里东聊一句,西扯一句。我原也不在意,便应付了几句,然后把话题扯到兹狭兽身上。
“碧娥公主既然已经在灵泽山住了一段日子,想必已经见过我的坐骑神兽兹狭了吧,”我笑意盈盈地道。“不知兹狭是不是有得罪公主的地方?”
碧娥一愣,马上笑道,“怎么会呢?姐姐的兹狭兽是聪明有灵性的神兽,又得姐姐亲自驯养多年,怎么会得罪我呢?”
“那便好,我看兹狭倒像是认识碧娥公主似的,怕它给公主添了麻烦。公主想必也知道,兹狭兽在这灵泽山上自由自在惯了,恐怕不太习惯有客人,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才是。”
碧娥公主闻弦歌而知雅意,我说她是灵泽山的客人,自然是将兹狭比作灵泽山的主人,不由微微变了颜色。
“姐姐太客气了。”碧娥公主勉强地笑道。
“公主一定要在灵泽山多待一些日子,灵泽四季如春,只有这灵泽山一带才有些四季的感觉,很是有趣。”我笑着说完,“那就不打搅公主了。”
碧娥公主微微笑着,“姐姐慢走。”
我带着兹狭慢慢往回走,嘱咐道,“那位碧娥公主看起来不像什么心地坦荡之辈,若是她们欺负你,就来找我。”
兹狭兽高兴地蹭着我的肩膀。
我嫌弃地道,“你不许再这样蹭我的衣服了知不知道,见你一回就毁一套衣服,再这样下去,我赚的银子还不够见你几回呢。”
兹狭这才停下来,停下来打量打量我的衣服,善解人意地拿翅膀帮我拍拍。
“好兹狭。”我开心地拍拍它。
见到兹狭,才想起来刚才到地宫,忘了将盐巴顺道接回来,便又转回了地宫。
梨七在门口拿着些树枝藤条编着什么,抬头看见我,忙把怀里的东西扔到一边,跑了过来,“公主,您怎么又回来了?”
我站住脚步,“我的鱼呢?
梨七一拍脑袋,“我忘了拿给公主,您等等,我这就去拿给公主。”
我迈步正要进去,“梨七拦住我,支支吾吾道,公主,还是还是我去拿来吧,怎么能让公主这么辛苦”
我看他眼神闪烁,便问道,“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第二十八章 凡间的武姓官人
梨七顿觉冤枉,噘着嘴道,“是那位昭顺帝君在里面,我是怕你碰到尴尬,才想要拦着你的。”
“昭顺帝君?他来干什么?”我奇怪地问。
梨七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要不我进去奉茶?”
我摆摆手,“不必了,你去把我的鱼拿出来吧。”
梨七一边答应着,一边进了地宫。不一会儿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手上捧着我的鱼缸。
“你慢点儿。”我嗔怪地接过鱼缸,“别伤着我的鱼。”
刚说完,听见门口有人走出来。
“王上王后请留步”苏寂抬头看见抱着鱼缸一时没有想好躲在哪里的我。
“公主。”苏寂看了一眼我抱着的鱼缸,微微一笑。
我尴尬地笑笑,“帝君。”
苏寂点点头,走了。
爹爹娘亲奇怪地看着我,娘亲走下台阶,“你不是走了吗?”
“我忘了我的鱼。”我举起鱼缸。
娘亲朝里面看了半天,“鱼在哪儿啊?”
我看了看,道,“大概又躲在哪个角落里了。苏寂来地宫做什么?”
爹爹叹口气,“不然怎么说帝君心胸坦荡,叫人钦佩呢,他听说天帝要赐婚的事,特地来说若是你不愿意此事便由他出面说服天帝作罢,看他的样子,好像知道你不愿意似的。”
说到这里,爹爹突然灵光一闪,皱眉看着我,“你不是自己跑去驳了帝君吧?”
我忙摇头,“爹爹你不要冤枉我,我才刚知道这件事,中途又去了灵泽山看兹狭兽,怎么会特地去找帝君呢。”
我不是特地,是无意找到了苏寂,又把炎廷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跟他说了个明白,可是谁又能知道,花园里随便碰到个看起来没什么品阶的人,居然就是苏寂呢。
好在这个苏寂没有在几千年的沉睡中睡坏了头脑,知道这种必定会同床异梦的妻子断断娶不得。听说凡间有个姓武的官人就没想明白这件事,白白送了命。
“爹爹娘亲,女儿先回去了。”我抱着鱼缸道。
父亲摆摆手,“去吧。”
耽搁了不少时间,想必炎廷也等得着急,我便赶紧腾云回了草屋。
炎廷不在草屋里,桌上放了个字条,告诉我他上山去打只野鸡回来炖鸡吃。
我很是安心,便放好鱼缸,烧了热水洗个澡,这样一会功夫,炎廷已经回来,手里提着两只肥肥的野鸡。
炎廷一面与我说着话,一面提着鸡进了厨房。
我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不知谁人写的游记。翻了几页,发现有一篇叫灵泽山游记,便兴致勃勃地细看起来。无非就是灵泽仙山,远看如何仙气缭绕,状如轻纱,远看如何挺拔苍翠,近看如何高不可攀等等,没有什么意思,再翻了一页,描述了灵泽仙山百兽如何有灵,兹狭兽如何凶恶等等,我再翻一页,发现居然出现了我的名字,大概是说灵泽仙地公主玉芒,如何如何美貌倾城,如何如何善良大方,如何痴心等待逝去的恋人等等,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到后面说我为神界凤凰,娶了我,夫君便能原地飞升。我忍不住笑了。
“看什么笑得这样开心?”炎廷微笑着走过来,手上端着喷香喷香的炖鸡。
“不过是闲的无事,看看书打发时间罢了,只是这凡人写起传说故事来,真算得上异想天开。”
炎廷一边摆桌一边道,“若没有异想天开,故事恐怕没有人看了。”
很有道理。
我做到桌边,与炎廷吃饭。
“王上王后如此着急叫你回去,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炎廷一边给我夹个鸡腿,一边问道。
“也没有什么。”我想了想,天帝赐婚的事还是不要告诉炎廷为好。
炎廷看了我一眼,道,“想必你出门多日,王上和王后有些担忧。”
其实他们没有什么担忧,我出去虽爱惹事些,但还算有眼色,没有跟要紧的人闹出大乱子来,尤其我住到草屋的一百年,爹爹和娘亲多希望我能出去走走,哪怕是去惹事呢。
既然炎廷这么想,我便附和着点点头。
我看了一眼炎廷,道,“我还是自己去吧。不过晌午我准回来。”
炎廷点点头。
我不想让炎廷在这件事里搅的太深。
我笑了笑便出了门。
到了炎释的王宫,门口执勤的小将还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他见到我愣了愣,行礼道,“公主。”
我点点头,“麻烦你去通报一声,我要见你们王上。”
那小将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不大一会功夫,他小跑着回来,微微喘着气道,“王上有请公主进去。”
我颔首走了进去。
炎司在殿上坐着,看见我进来,屏退左右。
“公主来此有何贵干?”炎司淡淡问。
我看着他,“上次王上走得匆忙,玉芒今日特意来请教王上,上次是不是有什么不尽之事没有告诉玉芒。”
炎司盯着我,“公主是什么意思?”
我想起那晚在破庙,那老道说的话。
“只要炎释不亡,就没有人会断绝这种强大的秘术。”
第二十九章 寒玉珏
我看着炎司,“锁魂术是禁术,可是却没有真正失传,一直都掌握在历代锁魂剑的主人手里。”
炎司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一点,以为锁魂术只掌握在一人手里。可是并不是这样,锁魂术有强弱之分,所以秘密修习的人,不止一个。锁魂剑的主人所掌握的,是最高等的锁魂术。能修习这种秘术的人,一定是王上最信任的人,王上一定知道他的身份,对不对?”
炎司看着我,眼里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既然你知道他们的身份,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让我费尽心思去找呢?”
我紧盯着他。
炎司也紧盯着我,半晌,叹了口气。“不错,我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一共十二人,藏身在炎释各处。可是一年前,他们都死了。”
“死了?”我大为震惊地看着他。
炎司缓缓点点头,“正是那时候,我发现情形不对,才发现锁魂剑剑魂出鞘,已经消失无踪了。”
“如果他们都死了,那怎么会有锁魂术现世?”我追问道。
炎司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助剑魂修炼成人形,是谁偷偷施用锁魂术,这也是我想要查明的。”
“难道王上就没有疑心谁吗?”我沉着声问。
炎司苦笑:“在这种时候,如果有个疑心的人,我还会这般一筹莫展吗?”
我不置可否,看着他道,“我这次在追寻锁魂术的途中,遇到了炎卿。”
“炎卿?”炎司有点疑惑地看着我。“他在炎沼思过,你又怎会遇见他?”
我摇摇头,忍不住道,“这要问王上才是。”
炎司断然摇头,“炎沼周围为极热之地,且守卫森严,炎卿不可能自己逃出来。”
说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变了颜色。
“公主请稍等片刻。”他急忙起身,往后殿走去。
炎司神色怪异,好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是什么呢?我静静站在大殿上,仔细琢磨。
过了片刻,只听外面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是守卫在紧急集合。
炎司走了进来。
我看着他的沉重的表情,不由心里一沉。
炎司道,“寒玉珏不见了。”
我疑惑地道,“寒玉珏?”
“有了寒玉珏,就可以在炎沼来去自如。”炎司加了一句。
“炎卿。”我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炎司脸色越来越冷。
“王上作何打算?”我正色问道。
炎司冷哼一声,“这个不肖之子,以为有了寒玉珏,逃出来炎沼,就能逃脱我的掌控,简直是做梦。等我捉到他,再跟他慢慢算这笔帐。”
炎司抬头看着我:“既然你在路上遇到了炎卿,如果查明此事的确与他有关,我一定会公正处理此事,绝不偏袒。”
我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有劳王上了。”
告辞出来,我匆匆赶回灵泽地宫,去找爹爹。
梨七坐在门口打盹,我轻轻走了进去。
花园里传来阵阵笑语声,我走过去,一眼看见淡淡青衫的苏寂。
苏寂同时看见了我,他微微一笑。
“玉芒。”爹爹和娘亲唤了一声。
“爹爹,娘亲,帝君。”我只得挤出个笑容走过去,这才发现背对着我的身影,是碧娥公主。
碧娥公主起身,盈盈向我行了一礼,面带微笑:“玉芒姐姐。”
我淡淡嗯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苏寂起身。
我没有说话。
爹爹笑着站起道,“听说帝君是爱酒之人,不如今日尝尝我们灵泽的桐椒酒再走如何?”
苏寂淡淡扫了我一眼,笑道,“今日还有事,改日再来叨扰王上。”
碧娥公主站在苏寂身侧,行了礼,两人一道走了。
笑着送走了苏寂,爹爹娘亲转头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怀疑。
爹爹道,“我看帝君和你像是相识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和你娘?”
娘亲赞同地点点头,“我看帝君像是看你的脸色行事似的,还有之前赐婚的事,也似乎是如此。”娘亲越说越严肃。
我对爹爹和娘亲的反应颇觉无奈,如此义愤的表情,倒像是我才是外人一样。
转念一想,必定是这个狡猾的苏寂,故意在爹爹和娘亲面前做出这些示弱避让的情态,让爹爹娘亲误会于我。
我在心里暗暗咬牙切齿。
“我怎么没觉得他看我的脸色行事,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有事没事跑到地宫里来了。”我扶着下巴,对母亲道。
“他不过是因为打算最近在灵泽山住一段时间,所以来打个招呼罢了。”
他明明已经在灵泽山住了好多年。我心中暗气。
可是这样白白吃亏,是不是我的为人?
虽然是!可是苏寂用心如此险恶,又有一个放在眼前的口实,我不咬他一口还待何时?
我清清嗓子,“那位碧娥公主既然与苏寂情投意合,爹爹帮他退了与我的婚事,他对我们客气一些不是理所当然吗?”
第三十章 你有银子下聘吗
“什么?苏寂和碧娥?”娘亲一愣。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苏寂突然跑到灵泽山来小住,这么巧碧娥公主也来,若说不是有意为之,恐怕也没有人能信。”
那天月吉的话,很是防着其他的女子上山与苏寂打照面,碧娥的小心思便昭然若揭,我这么说也并没有什么错。
娘亲也觉得甚有道理,点了点头,“如此倒是说得通了,这位碧娥公主素来很是低调,很少出天宫,怎么突然跑到这灵泽山来。看她跟在帝君的身边的小女儿情态,想必这事有几分真的。”
我点点头,“所以,这苏寂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也不必对他太客气。”
爹爹娘亲感激他帮着退了亲事,对他热情有加,我可不想他借着机会在这地宫出出进进。
“嗯,如此说来,退亲一事也是你情我愿,我们也不必心存愧疚了。”爹爹总结了一句。
我点点头,“对了爹,我今天来是有要紧的事。”
我将炎司、炎卿和锁魂术的事与爹爹娘亲细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帮助剑魂修炼成人形的人有可能就是炎卿了?”爹爹皱着眉头道。
我点点头,“如果是炎卿,倒是容易说得通,当年他便记恨炎司打算将王位传给炎璞,才借机会对付炎璞,又因为炎璞的死,被关在炎沼这么多年,更加的心存怨怼,想要借助锁魂剑逼迫炎司将王位传给他也极有可能。”
爹爹点点头,“有道理。那我也派人暗中去找炎卿,等找到他一切就清楚了。”
“有劳爹爹了。”
“傻丫头。”娘亲拉着我的手,“跟自己的爹娘还客气什么。”
我正打算露出个女儿家娇羞的笑容,母亲接着道,“你和炎公子如何了?我看你倒是很惦记他,娘亲也觉得他很不错,下个月有几个好日子,不如你们选个日子,早些成亲吧。”
我愣了半天,才道,“成亲?”
“怎么?”爹爹沉下脸来,“难道你们不打算成亲?是不是那个炎廷不打算负责任?”
“爹爹!”我埋怨地嗔了一句,“你们说的这么突然,我还没想过这些呢。最近忙着锁魂剑的事情,哪有功夫想这些?”
“就是就是。”娘亲瞪了爹爹一眼,又转脸对我笑着道,“现在想也是一样的,你看你大姐姐,不过比你大了一千岁,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你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娘亲这句话乍听好像很有道理,我反应了片刻,不由说了一句,“可是大姐生的,是三胞胎呀。”
娘亲摆摆手,擅自决定不要拘泥于这些细节。
“不管是几胞胎吧,结果就是你大姐姐已经给我生了三个外孙,你呢?”娘亲说着,拿帕子擦了擦干干的眼睛,“不说生不生外孙的事情,就是女婿的事,还让我和你爹这么操心。再说了,你若早日成了亲,我们也不用担心要拒绝别人的提亲,拂了人的面子,你说是不是。”
爹爹搂住娘亲的肩膀,叹口气,“也不要逼孩子嫁给不情愿的人嘛,我们再替她担心,也是我们为人父母的责任,父母不就是要替孩子承担嘛。”
我心里叹口气,以我爹娘这浮夸而蹩脚的演技,到底是怎么做这灵泽之王的。
“我回去与炎廷商量一下,这事总不能我们说什么就算什么吧。”我妥协道。
“好好好。”娘亲马上眉开眼笑。又觉得自己的心痛痊愈地太快,清了清嗓子,略显沉重地道,“你们好好商量,我和你爹爹等你们的好消息。”
话说到这里,我要说和不要说的话题都说完了,我想他们的演技大约也很难维持地更久,便很有眼色地站起来,跟爹爹娘亲告别。
回了草屋,老远就看见炎廷正在修葺屋顶,我走过去,仰头看着他。
炎廷听见我回来,回头冲我笑了笑,“回来了?”
“嗯。”我使劲点点头。
“屋顶有些漏水,趁着天气好,早些修整完,这样就不怕下雨了。”炎廷在屋顶上一边忙着,一边跟我解释。
我既然答应要和炎廷商量,自然要商量几句才行。我便仰着头大声道,“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呢?”
炎廷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
“你说什么?”炎廷不太确定地道,屋顶风大,我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我大声地,一字一句地道。
我眼前一闪,炎廷已经站到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不满道,“你做什么,好端端地跳下来做什么,太不安全了。”
炎廷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好端端跳下来做什么”
“前面那句,”炎廷急切地打断我。
前面那句,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我想了想,前面的确说的就是这句,于是道,“我爹娘说下个月有好日子,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我觉得这件事还要和你商量商量,虽然你说没有什么亲近的亲人了,可是成亲这种事,还是要告诉家里一声”
“下个月很好。”炎廷打断我的絮叨。“我觉得下个月很好,我明日就去拜见伯父伯母,商量下聘的事。”他微微笑着,看着我道。
“下聘?”我皱眉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你有银子吗?”
炎廷忍俊不禁地低下头,半天才脸色如常地抬起头,“若是我没有银子,你是不是就不与我成亲了?”
我想了想,“成亲还是要成亲的,若是有银子就更好了。”
炎廷忍不住大笑,将我的头揉到他的肩膀上,我连连挣扎,“哎呀我的发髻。”
炎廷笑得声音都变了,“玉芒,你真是这世上最有趣的姑娘。”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称赞,见炎廷笑得开心,便陪着干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