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宝芝林
这是一处放眼看去,尽皆是摆地摊小商贩汇聚区域,当然,除了所卖的东西与农贸市场不一样,其它一切都差不多,纷纷攘攘的叫卖之音不绝。
“来一来,看一看,祖上传下来的鸡首壶、鸡冠壶,品相上佳,保存完好。绝对是收藏必选、传家必备之物。”
“明朝洪武青花瓷,五龙浮现,云纹呈品,画状优美,胎质极品,只剩下最后一件了!”
“这可是乾隆皇帝当年随身佩带的玉璧,后来英法火烧圆明园的时候,便是落到祖上,如今落在我的手上,就是它了。”
“……”
元宵刚过,笼罩整个北方的寒气仍未散去,天地间仍是寒风阵阵,但对于这处花鸟古玩市场来说,似乎已经不算什么。
这是市场开辟出的地摊区,也是易初三最喜欢来的地方,行走在其中,听着一位位摊主侃天侃地的声音,循声看去,顿觉有趣极了。
易初三!
皖北人,身高一米七五,留着一个干净脆爽的寸头,身材不算消瘦,当然,也谈不上壮硕。长得马马虎虎,属于那种在人群中走过,你都记不住的那种。
去年考上大学,来到省内霸都市合州大学,虽然不算什么国内顶尖名校,但也是一本的水准,自从发现市内有这么一处好地方之外,每隔十天半个月便是前来一次。
这是一处专卖古玩的地方,缘由是地摊区,东西是真是假全凭眼力,历经《东方藏宝》一期期节目的熏陶,易初三觉得自己起码有那些大师五层的功力。
就算没有五层,也有四层……,好吧,主要是这处区域可以讲价!
“钱哥,看来你又进了不少新货啊!”
无视那些贩卖瓷器的、美玉的、古陶的……,那些东西易初三想了想手机支付宝上的余额,便是移开了目光,为了今天,过年所赞的压岁钱还不能胡花。
轻车熟路,来到地摊区的尾端,那里的人流量不多,故而摊位费相对少些,摆卖的东西自然价值也低上一些,对易初三来讲,绝对是量身打造的。
行至一处左右不过一米二宽的摊位之前,易初三直接蹲下身,看着防水摊布上的一枚枚古钱币,眼中不自觉掠过一丝希冀。
“嗯,初三,是你!”
“刚过元宵你就来了,不在家多呆两天。”
摊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大棉袄,整个人坐在一个尺高木凳上,寒气吹拂,双腿上更是盖着一件毛毯。
整个人看起来胖胖的,坐在小凳子上,蜷缩起来,更是颇有吨位,听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一双小眼睛看过去,富态的面上不由一笑。
对于易初三,并不陌生,是合州大学的大学生,去年刚入学的,对古钱币比较有兴趣,正好自己摊上全是古钱币,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我倒是想在家里多呆两天,不过后天十八号星期一,就要正式开课了,那些学分可不会等我。”
“钱哥,这些新货里,有没有折百以上的大钱?”
易初三头也不抬,轻声回应道,手掌在那些各式各样的古钱币上划动,找寻自己的目标,数息之后,虽有新货,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些瓷器、美玉、翡翠、紫砂壶等之类的东西,不在易初三的考虑之内,门槛太高,但古钱币的收集却还是可以的。
“你小子来的巧,年前我正好收了几枚咸丰元宝,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钱哥看了易初三一眼,嘿嘿一笑,便是将毛毯从膝盖上拿开,伸手将身右侧一个木盒拿过来,看也不看,伸手进去,摸了摸,便又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黄色小木盒出现。
“这里面有三枚当百的咸丰元宝,一枚当五百的咸丰元宝,一枚当千的咸丰元宝,均为咸丰一朝的精品,而且都是户部宝泉局出品的。”
将手中的黄色小木盒打开,里面便是有五枚明显比一般方孔铜钱大上些许的褐色铜钱出现,简单而语,将钱币连通木盒递给易初三。
于钱哥所言,易初三没有接茬,只是静静的把小木盒接过来,同时,将木盒内的五枚大钱一一取出,放在手掌之中,细细打量着。
一边打量着,一边不住的摇头,心中却是不住思忖着,似乎……和节目上所说的差不多,无论是钱币文字,还是质地手感,还是包浆色泽。
“多少钱?”
将五枚大钱先后的看了一遍,再依次的放入小木盒之内,易初三轻声问道。
钱哥瞅了瞅易初三,易初三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看向小木盒的眼神也很平静。
“三枚当百的咸丰元宝,每枚四百块,一枚当五百的咸丰元宝是六百块,一枚当千的咸丰元宝是八百块,算起来,两千六。”
“一口价,初三,你要是全部要了,两千五你全部拿走!”
钱哥想了想,给了一个价格。
“呵呵。”
“一口价,五枚大钱五十块。”
易初三看着钱哥,笑笑一道。
“走!走!赶紧走!”
“不做你生意!”
听了易初三的价格,钱哥顿时气的从小木凳上站起来,个头还没易初三高,脸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冷风吹得,满是通红。
单手连忙摆着,连忙作势从易初三手中拿回小木盒。
“别急啊,钱哥,买卖不成仁义在,要不我在涨点,六十块怎么样?”
易初三也是单手摆动着,看着小木盒中的五枚大钱,不紧不慢的笑语回应着。
“少了一千五不卖!”
钱哥降价了。
“六十五!”
“一千!”
“……”
又是一番熟悉的讨价还价,易初三慢慢的涨着,钱哥不断的降着,终于,十分钟后,小木盒内的五枚大钱以一百零五块价格成交。
对于这个价格,易初三还是满意的,虽然自己看不出真假。但可以肯定绝对是假的,从去年来到现在,钱哥摊上就没有真东西。
至于仿古的钱币价格,之前也查阅过,每一枚也得二十、三十的样子,算下来,也差不多是这个价格。也就是易初三对于真假不讲究,不然仿古的钱币很少有人买。
前一刻看上去还痛心疾首的胖胖钱哥,看着手机上的到账信息后,心中不由得偷偷一乐,那些大钱都是自己在某宝买的,总共花的还不到三十块。
如今倒手一卖一百零五,也算赚了不少。
“任你小子奸滑似鬼,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
钱哥很得意。
“初三,我这里还有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最近古钱币市场没啥起色,我准备多元化发展,不然老婆孩子都要讨饭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易初三将那个黄色小木盒放入背包,钱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躬下身从右侧的那个木箱中拿出一只红色的小木盒。
“你看看这个东西怎么样?”
“这也是我年前收的东西,美玉无暇,质地通透,绝对的一等一佩身之玉,古人不都讲究那什么谦谦君子,什么如玉啊。”
“我看初三你带着正好,这枚玉我不多收你的,三百块你拿走!”
钱哥将那个红色的小木盒递给易初三,面上满是期待,这块玉也是从某宝买的,看上去异常漂亮,对于初三这样的小伙子,应该很有吸引力。
“包装倒是挺不错的,至于质地通不通透,自然要交给老天爷了。”
看着钱哥那一脸的笑意,易初三心中有些不爽,看来刚才还是被坑了不少,不然钱哥不会这么兴奋。又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一个方正红木盒,伸手便是接了过来。
木盒打开,便是一块形状圆润的洁白之玉出现在眼中,下面垫着如同丝绸一般的东西,整块玉在阳光的照耀下,又仿佛折射万般缤纷光华,沉浮眼眸深处。
易初三奇异之,将那块触感如凝脂的白玉握在手中,细细一观,举至头顶,对着虚空深处的太阳看去,整块玉再次散发异象之感。
嗡!
视线落在手中的美玉上,透过美玉,一时间,易初三眼眸深处凭空失去了那**日的光芒,只剩下折射万道霞光的美玉之行显化。
不知是不是错觉,易初三似是看到那块美玉中并非晶莹通透,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徐徐的靠近眼眸,徐徐的细细观之……
…………
“徐管家,易少爷的病情乃是中了一种奇毒所至,黄某惭愧,暂时并未看出是何种毒药。如今只能够施以针灸,封住易少爷的经络大穴,让毒药不至于蔓延。”
“接下来黄某会尽力,找出这种毒药的来历,这是为易少爷调理身体的药方,四碗水煎成一份,服药三天内,若是易少爷还有什么其它的症状,可以随时前来宝芝林找我。”
那是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缭绕在易初三的耳边,隐约有些熟悉之感,随后便是一阵的走路之音、开门之音、送客之音。
浑身上下仿佛使不出任何力气,软绵绵的,连带双眼的睁开都花费易初三全部的力量。入眼处,便是决然的陌生之感,葱绿双秀花卉纱帐而起,垂落四周。
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而动,精致的雕花木质纹理陈列四周,身上是一床柔软的棉被,想要转过头颅,却没有剩余的力量。
“少爷,您……您醒了?”
未几,一道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传来,猛然便是无比惊喜的声音,快步上前,欲要多说些什么,却是发现少爷那刚睁开的双眼,再次眯合了起来。
第二章 广东十三行
“这是哪里?”
听着耳边那亲切的叫声,易初三欲要张口说些什么,却猛然间被一股奇特的力量牵引,意识有感,四方上下皆纯净圣洁之梦幻霞光。
一缕意识来到这里,化作人形体态,踏步其内,空寂斐然,虽亮堂无比,却没有任何事物,有的只有那一束束随意而动的白色霞光,凝视而观,又仿佛不存在一般。
“这里有人吗?”
易初三再次张口朗声问道,同时,整个在其中小跑着,想要奔向远方,一探究竟。
咻!
似乎是在其内叫喊之音、跑步之声引起了什么,这处奇异空间为之一动,束束璀璨的霞光四面聚拢,透体而入,下一刻,易初三再次失去所有的感觉。
“南柯者,大梦也,真实虚幻也!”
“南柯洞天!”
“大梦之力!”
“咸丰元宝!”
“钱哥,你摊上总算是有真东西了!也不枉我被你坑了这么多次!”
不知过了多久,易初三终于再次醒转,这回总算是明白己身所处的状况了,回想着从钱哥手中买下的五枚大钱,还有最后所看的那枚美玉。
都是套路啊。
玉名南柯,不知怎么回事便是带着自己一梦回清朝了,尽管是在梦中,但一切诸般简直与真实无二。无怪乎,古人会有现实与梦幻分不清楚的感觉。
这块玉的来历自己不知道,但功能倒是不少,借助媒介,真实虚幻,可以一梦入任何世界。玉内有南柯洞天,说是洞天,就是一个一方空间。
至于为何会来到清朝,那就要问钱哥了,不是说好不卖真货吗?
为何偏偏在那五枚大钱中夹杂了一枚真货!
梦入清朝,被南柯玉束缚,想要从梦中离去,就得依靠大梦之力了。根据南柯玉的反馈,大梦之力的获得倒是很容易,只要在梦中生活一天,便会诞生一缕大梦之力。
如今自己想要离去的话,须得在南柯洞天凝练七缕大梦之力。也就是须得在梦中呆上七天,才能够凑够七缕大梦之力。
“嗯,大梦之力?这么快就有一缕了?”
心中的念头刚落,意识深处的南柯洞天内,便是一道浅紫色的梦幻玄光涌动。旋即,易初三便是知晓,有一缕大梦之力生成了。
“大梦之力虽然容易获得,但似乎消耗也不小呐!”
轻车熟路,再次来到那南柯空间,挥手一招,一束尺长的大梦之力便是出现在手上,这个东西可以帮助自己离开梦中世界。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其它的许多作用,虽看似无形体,却可以随意在手中把玩,想着刚才所得的大梦之力诸多作用,易初三纠结无比。
“七缕大梦之力可以离去!”
“想要将梦中事物带走,也得需要大梦之力呐!”
此刻,易初三充分感受到什么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充分感受到时间就是大爷……,不,是祖宗的感觉!大梦之力就是自己的奋斗目标啊。
******
“少爷,您醒了,这是刚煎好的药。”
听到外面的呼喊,易初三再次睁开眼睛,还是熟悉的锦缎床帐与古色雕花木床,临近床边,则是一位中年男子映入眼眸,身着浅灰色的长袍,眉目清瘦,梳拢着一个精致瓜瓢头。
颔下留有短须,看着自家少爷睁开眼睛,顿时面上露出不住的欢喜之色,当即,头颅转向后方,挥手一招,便是一位侍女手持托盘,送来疗伤之药。
“元伯,让你担心了。”
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易初三口中流出,能够聚拢一缕大梦之力,说明自己昏睡足有一天了,脑海中的诸般信息也都已经彻底消化吸收,梦中的这人与己同名,倒是令易初三为之满意。
迎着中年人看过来的关切目光,躺在床榻上的易初三艰难的点点头,轻语之。
“少爷您能够醒来就太好了,黄师傅说过,只要少爷不是一直昏睡下去,说明病情还是可以医治的,小英,快点前往宝芝堂,再去将黄师傅请过来。”
中年人再次上前一步,将少爷从平躺的姿势扶起来,又加上一个木枕,让少爷能够坐靠着,能够舒服些,同时一边从那侍女手中接过汤药,一边快速吩咐道。
“是。”
那侍女好奇的看了看床榻上的少爷,没有迟疑,小跑着便是出去了。
“元伯,这两天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大伯、三叔、那些族老有没有再来?”
看着元伯手中的汤药,易初三原本是想要自己端过来喝下的,但有心无力,两只手臂根本不听使唤,只得由着元伯将那苦涩的汤药一口一口灌入口中,流入胸腹之间。
顿时,易初三那一张小脸上,不住的皱起,当即,没有任何迟疑,心念一动,南柯空间内的那缕大梦之力便是涌出,化入身躯之内。
本来还想要省着那缕大梦之力的,但若是依靠汤药之力,估计接下来几天,自己都得在床上躺着了,也不知道这大梦之力效果如何。
记忆中显示,自己梦中世界的身份是一位地主老财家的少爷,其时,为大清同治元年,己身所在为广东省广州府府城。
说是地主老财,其实实力不差,数十年前,也是位列广东十三行的诸多行商之一,当然,相对于行商之首的潘家与伍家来说,自是不如。
但从大不列颠攻打广州之后,广东十三行不存,那些大行商为之消失不见,反而,小的行商们得到发展,易家便是其中一个,专营丝绸、茶叶、瓷器这等西方喜爱之物。
去年夏天,易初三的父母乘坐邮轮考察香港之地的市场,结果半路之上,轮船触礁,船上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其后,年仅十五岁的易初三便是自动继承父亲留下的商行股份。
按照易家的规矩,想要踏足商行做事,易家子孙必须十六岁以后,十六岁之前,可以看、可以学。前两天,易初三在翠红楼和一帮伙伴吃酒,归来便是成了这般,性命垂危,直到现在。
“少爷放心,家里暂时没有什么大事。”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少爷要尽快恢复身体,按照老爷当年定下的规矩,算下来,再有四个月,便到了少爷十六岁的生辰,便可真正参与管理商行事务。”
元伯一手持汤药之碗,一手持瓷勺,将汤药一勺勺的送入少爷口中,刚将一碗汤药灌入少爷的腹中,似乎少爷那苍白憔悴的面上陡然多了一些红润之意,难道是错觉?
“初三,我听小英说,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房间之内,元伯刚将那空空的汤碗置于一旁,门外便是走入数道身影,人未至,音先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近前,道道目光汇聚在床榻之上,落在此时躺靠在木枕上的易初三身上。
“大伯放心,初三没事,就是有些使不上力而已。”
脑海中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信息流转,也不知是汤药之力,还是大梦之力,短短百十个呼吸的时间,易初三只感觉浑身上下逐渐温热起来了,丢失的力气也出现。
徐徐在床榻上侧过身子,缓缓的对着近前的三人一礼,三人中,最前方的那位中年锦袍男子是大伯易海翔,右侧的那位青年红袍男子为三叔易海风,左侧的一位年轻人则是大伯之子,自己的堂兄易初晨。
记忆之中,大伯此人在行商之上,倒是有些手段。当年祖父临死之前,将行商的股份一分为四,大伯占据三层,父亲占据三层,三叔占据两层,宗族占据两层。
去岁,父亲故去,按照早就定好的规矩,自己是继承父亲留下的那三层商行股份的。为此,大伯与三叔二人没少动心动力,想要将自己手中的三层股份要走,好独揽商行大权。
“初三,你没事就好。看来是二哥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你,当日与你在翠红楼宴饮的其余五人,均已经身亡,根据官府所查,似乎与捻军余孽有关,具体的我等也不知晓。”
“如今你没事,那就太好了。”
神容俊朗,带着一丝笑意,三叔易海风上前一小步,对着易初三深深颔首,简单说到当日翠红楼之事,给予轻声安慰道。
“元伯,宝芝林黄师傅来了。”
几人在房间内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大都是近期内广州城内发生的有趣之事,以及商行所遇到的有趣之事,易初三倒也是细细听着。
不多时,出去有一段时间的小英归来,身后还跟随着一位身材魁梧挺拔的青年人,手中拎着一个小木箱,浅黄色的开襟长袍加身,行走之剑,虎虎生威。
“黄师傅!”
“黄师傅!”
“……”
看到行入房间内的那人,元伯、大伯等人均拱手一礼,近年来宝芝林的黄麒英名声在广州府城相当不错,诸人也都不陌生。
“麒英见过诸位。”
黄麒英也没想到房间内会有这般多的人,当即也是放下手中药箱,给予回礼,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床榻上的易初三,对着诸人点点头,踏步上前。
“黄师傅!”
易初三声音微弱而道,双手也是一礼,目光落在黄麒英的身上,想不到自己会有机会近距离一观广东十虎之一的黄麒英。
看着黄麒英现在的年岁,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怕是其子现在不大。
“易少爷,看你的神色,似乎病情颇有好转。”
“昨天到现在,可有服用过其它汤药?”
近距离一观,黄麒英那颇带一丝文雅之气的俊朗容颜上惊异之光闪烁,昨天为易少爷诊断的时候,对方身中剧毒,若是不能够找到解毒之法,怕是性命有危。
城中其它五人已经先后死去,但如今看着易少爷那初显红润的面上,明显脏腑之内血气充足,不复毒素侵扰,一边轻语问道,一边单手本能的为易少爷号脉。
“这……,并未服用过其它汤药,说来自从黄师傅昨日走了之后,少爷便是一直昏睡到刚才,汤药也是第一次服用。”
“黄师傅,少爷现在他怎么样了?”
元伯心中一突,不太明白黄师傅话中何意,从昨天到现在,自己一直在少爷身边守护着,并无服用其它汤药。语落,闻声,身侧的大老爷、三老爷也是相视一眼。
第三章 龙门账
“奇怪,既然没有服用其它的汤药,为何……?”
单手轻轻把着对方的脉络,虽然较之正常人还有些乏力,但比起昨天来,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能够清晰感应到对方脏腑中似乎毒素不显,复归有力张合。
如果那些毒素仍旧在体内残留,那么,一隅的变化都会引起浑身上下的变化,脉搏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怪哉!怪哉!
黄麒英面上满是狐疑,难不成那些毒素不能够在人体内长期停留?还是说那些毒素被人体自身的抗力所杀?虽不明白,但这……是一件好事。
“诸位不用担心,易少爷的伤势不为大碍,待会黄某会留下一副药方,彻底驱逐易少爷体内的残毒,再有三五日,当可恢复正常。“
府城之内,因为这种毒素而连续死了五人,易家的这位却是没有任何问题,也算是不幸之大幸,至于说对方有这种毒药的解药,不太可能,这种毒轻易就能够致人死地,无人会铤而走险。
虽奇异,但并未多言,自己不过是来看病的,将手收回,对着易初三轻轻颔首,而后起身对着元伯等人一礼,行至桌前,那里,笔墨已经准备完毕。
“如此说来,黄师傅的意思是,初三的病情无碍了?”
大老爷易海翔眉头一挑,将目光从床榻上收回,看向身侧不远处的黄麒英,昨天还病入膏肓,几近垂危,现在却言语无碍。
“不错,尽管易少爷体内还有残毒,但根基无损,喝上几副汤药,调理一儿,当可无忧。”
“徐管家,这是新开的方子,照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午时服用。”
执笔挥动,方正的文字便出现在纸上,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将墨汁吹干,交于易家的管家,吩咐道,既然毒素根基不存,那么,调理一二就可以了。
“多谢黄师傅。”
“没有黄师傅出手,怕是少爷此刻还在昏睡之中,府城传言,黄师傅医术高明,现在一观,果真如此,小英,去账房取来二十块大洋,当为答谢。”
元伯神情狂喜,于黄师傅的为人,自己是再也清楚不过的,他说少爷没事,那就肯定没事,连忙接过药方,小心翼翼的收起。
旋即,深深躬身一礼,不用说,从少爷昏睡以后,只有黄师傅为其诊治,少爷能够如此,怕也是黄师傅的功劳。
如今少爷无碍,二老爷留下的嘱托自己也可安心,自己也可放心,此等恩德,当为大谢,元伯将目光看向侍女,快速语道。
“哈哈,救死扶伤,医者仁心,乃是我辈应为之事。”
“徐管家无需如此,一切都是黄某应该做的,易少爷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可与正常人一样,诸位,黄某先行一步。”
一位垂死之人,这般就好了,也算一件上佳之事,黄麒英心情也是不错,闻徐管家之言,朗声摇头摆手,随后,收拾自己的小木箱。
并未多言,对着房间内诸人再次一礼,转身离去。
“初三,你没事,那就太好了。”
“黄师傅刚才也说了,你需要静心休养,如此,等你痊愈之后,大伯再来看看你。”
易海翔面上也是笑意闪烁,行进床榻之前,看着眼前的侄子,连这等大难都能够躲过去,不知道真是黄麒英的医术高明,还是初三的运气好。
“初三,等你痊愈,我当在醉梦楼替你摆宴,庆贺此事。”
易初晨同样颔首以对。
“多谢大伯关心。”
“多谢兄长。”
感受着体内那正缓缓汇聚的力气,易初三再次坐起,同样的面上微笑,抱以回礼。
数个呼吸之后,大伯、三叔、堂兄三人便先后离去,整个房间之内,再次只剩下易初三于元伯二人,听着那不断远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房间内才缓缓有声音。
“元伯,今天大伯和三叔一起来,倒是没有谈起我手中的商行股份。”
想不到那一缕大梦之力功效还真不错,从开始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浑身无力的感觉已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则是令人安心的力量回归。
轻轻挪动身躯,掀开身上的棉被,欲要下床,翻滚脑海中的记忆,往常的时候,每次他们几个来,都是直接或者间接的打自己股份的主意。
“少爷,你身体还没好,可不能下床。现在外面寒风正大,可不能着凉,等少爷你痊愈了,府城之内,想去哪里去哪里。”
“如果这次是大老爷或者三姥爷单独前来,怕是不一样了,少爷,再有几个月,你便可以参与商行事物了,到时候,怕来得更勤了。”
元伯连忙上前一步,止住易初三的动作,于少爷之语,自然知晓,多年来,一直在老爷身边服侍着,对易家的事情清晰了解。
往常,老爷还在的时候,缘由老爷擅长于西洋人打交道,所以商行之内,老爷虽只占了三层股份,但加上族老与三老爷的支持,一应事务,都有老爷决断。
可惜,去年祸事而出,和西洋人的那条线断了,近来听闻商行的生意受到不小的影响,更是传闻大老爷有意将商行转卖的消息。
所以,大老爷一直在收拢商行的股份,其自身有三层,若是再加上少爷手中的这份,便可有绝对的力量,期时,纵然有族老反对,也不会有太大作用。
“元伯,大洋取来了。”
“咦,黄师傅他们人呢?”
话音刚落,房间门口,着一袭浅蓝色衣袍、绾着半月髻丫鬟装束的小英手捧着一个木质小托盘,正微微喘着气走进来。
“黄师傅他先行一步了,小英,你带着这些大洋和这副药方,前往宝芝林抓药。”
将少爷再次扶到床榻上,元伯才转过身看向小英,从怀中取出黄师傅刚才写下的药方,又看着小英手中托盘上大洋,吩咐道。
“是,元伯。”
小英连忙颔首,一手接过药方,连忙又捧着大洋离开了。
“元伯,你不用总守在我身边,商行的事情还需要元伯你去盯着。”
“放心吧,我会等身体好了之后,再出去的。对了,元伯,你待会能不能将商行近两年的账目拿过来我看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出去也好,虽然这副身体的一切自己都知晓,但总感觉怪怪的,还是在熟悉熟悉再说。看着仍旧有些不太放心的元伯,易初三无奈。
忽而,似是想起了什么,怎么说自己手中还有商行的三层股份,先探探商行的底,然后再思忖其它的,距离离开还有好几天。
“少爷,您要看龙门账?要不我再叫两个账房伙计来?”
这回,论到元伯诧异了,在自己的印象中,少爷虽然这两年也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学着、看着,但账目这个东西,一般人可是看不懂,要想要看出什么门道,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少爷有此心,倒是不错。
“也好。”
易初三点点头,在真实的世界中,自己在大学所学乃是旅游管理,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是因为高中有一次旅游的时候发现,听导游说,有旅游证竟然可以不收钱。
不收钱便可游玩,实在是爽,再加上高考时候分数差点,没办法服从调剂到了这个专业,不过这个专业也的确不错,起码妹子多。
******
“爹,初三身上的毒竟然被黄麒英解开了?黄麒英有这个本事?”
一间相对隐秘的房间之内,易初晨看着身侧那不断来回走动的父亲,眉头一挑,冷哼一声,一行吃酒的六个人,五个人都死了,初三却是没事。
这可不符合他们的预期,只要初三不在了,那么,他那一支的股份便会归于宗族,到时候,便可被他们握在手中,但现在,一切都不好说。
都怪那个什么黄麒英!
“无论是不是黄麒英解开的,初三的病好了,按照惯例,再过数个月,便会参与商行之中,自从老二死了之后,与西洋人的贸易被纳兰家、叶家抢过去了。”
“没有对外的线路,我们泰兴行手中的茶叶、丝绸就卖不出去,今年三个多月来,泰兴行已经损失了六万两以上。”
“纳兰天说了,如果我们能够收拢泰兴行的股份,将整个泰兴行卖给他们,到时候估价会高出三层,想必同老三接触的叶家也是这样打算的。”
泰兴行如今的局面,继续走下去,只会不断的亏损,除非能够重新打通西洋人的线路,不然没有半点生机,要么等死,要么趁现在还有些价值,买个好价钱。
自己那个侄儿虽还未参与商行之事,但却一直不同意转手股份,说什么父辈心血,哼,难道就不是自己的心血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够继续等下去了,每过一天,便是面临着巨大的损失,侄儿既然快好了,那么,此事必须尽快决定。
第四章 西洋杂货店
泰兴行两年的龙门账繁多,虽然元伯并未全部带回来,但看着那一小堆的厚重帐薄,易初三也是有些头大,忽然有些后悔了。
晴空放晴,得一缕大梦之力滋养,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一日过去,再生一缕大梦之力,易初三却是没有再用了,在梦中世界过活着,也不知道现实世界如何,也不知现实世界过去多久了。
躺靠在庭院内的一张软塌上,楼台掩映、花木扶疏,一侧置有条案、香炉,背靠一株合抱大树,虽然这个时候才初春,但在广东,绿意盎然可不管那些。
只手翻看着账房伙计刚整理出来的账目清单,上面的信息不少,泰兴行的生意还真是多元化,基本上赚钱的都有。
茶行、瓷器行当、丝绸行当、甚至于还有两处内河码头,零零碎碎加在一起,总资产怎么也得有百万两以上,看似多,实则真正在手中握着的现银少矣。
“三个多月来,商行已经亏损了六万多两,尤其是茶叶生意,若不是两处码头还有点收入,估计更多了。”
“小英,你说今天是大老爷前来,还是三老爷前来?”
有着龙门账与股份分离的存在,账目方面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只是从去岁父亲与母亲不幸离世开始,贸易路线断掉,便陷入逐渐亏损的状态了。
南柯一梦,根据南柯玉反馈的信息,这个世界自己是可以不断进出的,既然这样,那么手上这个商行绝非自己希望看到的。
况且,在这个世界没有足够的实力,一些好东西也带不走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手中的账目清单随意落在大地之上,一双视线落在此刻正为自己拿捏腿部的小英。
这是五年前,上帝天国反叛还未结束,流民汇聚广东府城,易家出钱买下的诸多奴仆之一,如今也十四五岁了,身段倒也是长起来了,姿容中上,手脚麻利。
单手一伸,下一刻,便是一杯温茶入手。
张口间,便是一枚精致的桃酥入口。
啧!啧!啧!
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地主老财生活!
“应该是……三老爷吧,当初老爷还未去世的时候,三老爷一直跟在老爷身边的,少爷中毒之后,三老爷来的更多了。”
“额,……少爷,三老爷来了。”
梳着半月髻,并无发簪点缀,身着一件浅绿色的绿袄子,束着白绸汗巾,眉目清秀,正一双小手在少爷的腿上不断拿捏按摩着。
听少爷之音,小英猛然抬起头,再次细细服侍着,话音刚落,星眸余光瞥着远方,神情一愣,小声回应者,刚说道三老爷,三老爷就来了。
“见过三叔。”
小英之语刚落,易初三亦是看到三叔易海风的前来,感此,从软榻上起身,拱手一礼。
“哈哈哈,好侄儿,看你神色,今日当无恙矣。”
“待在府中数日,可有烦闷,不如三叔带着你在府城溜达溜达,要不是你身体还弱,三叔当为你在翠红楼一洗病患之气。”
“今日就去广德楼,前两天你病的时候,听说来了一位京城的大厨,菜做的不差,可有兴趣品尝品尝?”
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阴阳束发,长长的辫子垂落在背后,锦绣的明灰色长袍着身,踏步云锦之靴,神容略显清瘦,但甚为精神。
远远的便是小跑过来,将易初三搀扶而起,上下细细打量,满是笑意,而后抬头看着天色,乃是上佳,正合出去转悠转悠。
“三叔有请,侄儿岂敢推辞。”
“待在房里数日,也的确有些无趣。”
出府一游,正合易初三心意,虽然脑海中的记忆很多,但终究非自己亲自一览,对着小英看了一眼,便是颔首以对。
“少爷,元伯吩咐的,您身体尚未痊愈,不能随意出去的。”
小英眉目低垂,小脚步近前,淡淡的幽香弥漫,脆语一声,似是不愿意。对于大老爷和三老爷,元伯可是别有嘱托的,少爷怎么这个时候忘记了。
“无妨,和成、和林他们两个可还在府中?”
易初三摇摇头,这两天也算了解不少,对于三叔易海风的性子也算了解,而且比起大伯一家,和自己一家相对亲近些许。
或有异心,但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和成在,和林一大早便跟着元伯出去了。”
“少爷,您真要出去啊!”
“我这就叫和成去。”
和成与和林也是早年间手下的奴仆,后来送到南少林学艺了两年,擅长黑虎拳,也算是能一个打三五个的主,听着少爷话中之意,小英知道拦阻不住,便是小跑着前院喊人去了。
******
“还是出府热闹,待在府中,没病都快憋出病了。”
祖父祖母逝世之后,泰兴行便是分家了,按照儒家的那一套,泰兴行的一切肯定是要归大伯掌家的,但广东一地早年因一口通商,倒是学了不少西洋人的东西。
故而,股份分离,以免有人独掌大权,将泰兴行引向歧途。虽如此,但去岁随着父亲二人的离去,泰兴行也是变得不稳了。
同样的阴阳束发,顶着一个瓜瓢头,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后来也就无所谓了,算是换一个发型,着一袭浅蓝色的锦袍,并无美玉丝绦,那是读书人的东西。
眉目还算俊逸,浓眉悬鼻,双眸隐现灵动之光,虽然一身病患还没好,但行走却是无碍,踏步出府门,迎面不远便是一条宽阔平坦的热闹街道。
这是府城的主要街道之意,通体青石板铺就,宽约五丈,两边均是热闹无比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两侧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叫卖声连绵不断的小商贩。
街道上倒也不算脏,时值上午,正是人来人往之事,驾车的、毛驴拉货的甚多,只是同现实世界相比,放眼看去,太过于单色调了,太过于保守了。
方言的差异不成问题,环顾四周,街巷一角,仍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讨之人,甚至于还能够看到人牙子买卖的,府城如此,其它县城与直隶厅更不用想了。
三叔在前面走,易初三与和成后面跟着。
噼啪噼啪!
噼啪噼啪!
……
“嗯,前方有新店开业?”
熟悉的鞭炮之声想起,在这样一条商业街道上响起鞭炮声,唯一的可能也就是有新店开业了,至于掌柜的有大喜事,一般也不会引来这么多人汇聚观看。
“对,好像是什么西洋杂货店,专门贩卖一些西洋人的玩意,听说有趣的东西不少。”
“走,初三,我们去看看,说不准真有好玩的东西。”
易海风头颅微转,给了侄子一个肯定的回应,看着前方数十丈开外那已经汇聚甚多人的新店。对这个店的信息,自己也是知道的。
“西洋杂货店?”
眉头一挑,专卖西洋人的玩意,那些东西的市场估计也就城中的西洋人与富商之家,不过随后,易初三似是想起了什么。
急忙也是快步上前,体态精壮的和成紧紧跟着。
第五章 江斯丹顿
透过那枚南柯玉,一缕梦入这个晚清时节,如果是只能够梦入其中一次,易初三还不至于想太多,但既然可以长期的梦入此地,那就得好好思量了。
如果仅仅只能够梦入一次,那么,接下来的几天易初三准备都待在家里,让元伯尽可能的收集有名的古玩字画,时间一到,把它们装入南柯空间,便可回去了。
至于这个世界的种种和自己可没有办点关系。
但是,偏偏自己还可以下次梦入此地,这样一来,可不能杀鸡取卵了,这个简单的道理易初三还是明白的。不过,明白归明白,可惜,摆在自己面前的局势也着实有些严峻。
一览泰兴行的账目,几个月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存在,而且短时间内,自己又能够做些什么?
找人?
除了府中的人,和记忆中的一些狐朋狗友,谁也不认识。
处理商行的事物,易初三倒是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起死回生,如此,泰兴行稳定下来,在这个世界也就有了财源。
手中有钱,一切好说。
偏偏易初三也不知道该如何将泰兴行起死回生?
茶叶生意、瓷器生意、丝绸生意在如今的广东竞争激烈,如果退后一步,很有可能被吃的连渣都不剩,前进一步,短时间内,自己也没有头绪。
而且,从账目而观,若是泰兴行的情况在持续两个月,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故而,昨天一天,易初三就待在房间里想,想一下如何才能够开辟财源,在这个世界有立身之本,如此,才能够反哺现实世界。
刚才听闻三叔口中的西洋杂货店,易初三倒是心中一觉,昨天也想过,将现实世界的东西拿到这里贩卖,然南柯洞天不过一方的空间,一次又能够带多少?
如果不能够在这个世界找出一条财路,也是急水解不了口渴!
“隆泰商行,这是雷家的人?”
有着和成开道,面前拥挤的人群也有一条通道,当首便是一块巨大的牌匾映入颜面,五个漆黑的正楷大字烙印其上西洋杂货店,除此之外,在右下角还有独属于商行的印记。
口中念叨一声,对于这个商行,自己也是不陌生,也是如今广东城的大商行之一,起码比泰兴行大了许多,而且创立的历史可以追朔到十三行岁月。
“是雷家的人,雷家和洋人打交道的时间很长,近年来,上帝天国作乱也没有影响太大,很快就恢复了,走,我们进去看看有什么西洋玩意。”
易海风再次颔首,在广东府城之内,能够开设与西洋玩意有关的店铺,十有**都是那些商行作为,至于单个人所为,很难很难的。
以前的话,还都是大清国内的东西出口到西洋,这些年,洋人准许进入内地以后,却是西洋人开设的店铺多了起来。
店铺开业,空气中仍旧弥漫着炮竹的火药气息,店门口更有两个伙计在维持秩序,门外的人颇有兴致的向里面冲去。
和成人高马大,一人当先,将前面的一个个人推向左右,又是一个通道留了出来,易海风与易初三便是进入其中,入眼处,满是迥异于大清国内所产。
“这……就是西洋玩意?”
易初三神情有些呆滞,看着面前的一样样西洋所产东西,店铺足够五六十平米,里面摆设的东西倒是挺齐全,无论是西洋人穿的西服,带着西洋帽,还是女士所传的纱裙,亦或者西洋人喜欢吃的东西,竟然都有。
洋酒、刀叉、短小锋利的利刃、西文书籍、西洋来的大钟表、西洋来的专属瓷器、西洋人的笔、西洋人的银光首饰、西洋人的厨房用具……
简直涉及西洋人的衣食住行,无论是大件的,还是小件的,都分类的放置好,风格迥异大清传统,一眼便可以看出来,易初三颇为无语。
这些东西也能开设西洋杂货店,不过也对,杂货店不卖这些东西又卖什么。
“初三,你看,这件西洋人的银质酒壶好生精致,上面的纹理独特,前所未见,若是用来盛装美酒,定然上佳。”
易海风也在店内不住的看着,伸手招过伙计,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银质酒壶,体型纤细,小巧精致,易初三看将过去,为之颔首。
“价钱如何?”
银质酒壶的话,大清国也有,但风格却是迥异,从三叔手中接过这尊酒壶,细细一观,的确不错,目光看向伙计,问道。
“二十五块大洋!”
那伙计看了一眼易初三手中的东西,快速回应着。
“二十五块大洋,价格还行。”
手中的这尊银质酒壶重量不过七八两的样子,就算全部是银子铸就的,也就十两上下,而现行银子的价值一般高于大洋,这只酒壶的价格算是略高。
“行,我要了!”
易海风倒是爽快,还未讲价一番,直接将易初三手中的酒壶拿过去,再次细细一观,颇为喜欢,二十五块大洋与其来说,不算什么。
“这款怀表呢?”
看着三叔眼都不眨买那件银质酒壶,易初三也是随后从另一个架子上取下一枚通体暗金色彩的怀表,上面烙印着典雅的西方字母。
“哈哈,这位少爷,您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西方雅克德罗生产的怀表,当年的乾隆爷就曾用过,今天小店新开张,这只怀表五百块大洋。”
刚将这只金色的怀表拿在手中,身前便是多了一道富态的身影,代替那个伙计回答自己的问题,语落,更是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您是掌柜的?”
着浅黑色的开襟长袍,带着一顶瓜皮帽,中年模样,腆着一个小小的肚子,正眯笑着一双小眼睛,看着易初三手中的怀表。
“少爷好眼力,在下正是本店掌事的。这块怀表在西洋人中也是极为流行的,就是制作稍微麻烦了一点,除了这款怀表外,本店还有另外两款怀表。”
那掌事上下打量着易初三,眼中一亮,一边为易初三介绍着,一边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另外两款怀表,风格倒是差不多,但纹理造型却不一样。
“这一只也是雅克德罗的怀表,不过这一只却是西方另外一个厂家生产的腕表,商号名字为江诗丹顿,价格都差不多,少爷今天想要,都是五百大洋。”
那掌事的将三只表一字排开,各有各的味道,的确相当不错,易初三细细看过去,说实话,自己也不懂,前一个雅克德罗的名字,自己基本上没听过。
但后面一个可是不陌生,经常在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中听到过,想不到它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涉足中国市场了,还真是不简单。
雅克德罗的是两只怀表,江诗丹顿的却是腕表,材质应该是真皮的,表盘金属设计,摩擦的锃亮,更多的,易初三便是有些懵比了。
虽然看上去都不错,但比起真实世界的表,差之远矣。
“就它吧。”
“不过,我可不希望这个表用了十天半个月坏了。”
视线在木柜上的三只表身上来回看去,要说买表自己用的话,不太可能,据传这个之后的机械制作工艺不行,表的误差有点大。
但其它的价值可就不一样了。
现实世界中,雅克德罗的牌子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单手一指江诗丹顿,面露笑意,迎上那掌柜同样欢喜的目光。
第六章 殴打洋人
“初三,你倒是出手大方,五百块大洋买了这个东西,那胖子在忽悠你呢,十年前,府城也有广表了,品质都差不多,价格却是相差十倍以上。”
“依我看,这块腕表不过五十块大洋,那个死胖子,仗着西洋人的玩意,专门坑自己人。”
数百块大洋的交易,三人身上可没有这么多现钱,不过以泰兴行的名字,再加上花押签字足够了,到时候西洋杂货店自动上前取钱。
用精美的丝绸包裹,内部更是用檀香木造就的木盒盛装,拿在和成的手中,走出店门,易海风便是不住的抱怨道。
偶尔花点钱也没有什么,但五百块大洋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三叔,放心吧,初三心理有数的。”
“这个杂货店虽然不大,但观其一天所赚也是不少,从我这块表上,估计就超过一两百块大洋了。再加上其它的事物,一个月几千大洋还是轻松的。”
“昨天我翻阅了一下泰兴行的账目,发现无论是茶叶生意、丝绸生意,都在不断下滑,近三个月更是亏损严重,三叔,你可有补救之法?”
五百块大洋买回来的东西,如果在现实世界弄不出应有的价值,就把它退了,不过,按理说,这只表好好的,怎么得也是价值不菲。
三个月来,泰兴行每月都亏损两万两以上,换成大洋,都在三万以上了,平均一天都亏损一千左右的,这般的一个亏损,任谁家大业大,也是扛不住啊。
反正现在自己是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够走一步算一步了,听着三叔的抱怨,脑海中翻滚三叔所谋,摇摇头,继续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请问道。
“补救之法?”
“初三,你太看得起你三叔了,三叔我不会说洋话,和那些洋人也打不上交道,去年,二哥嫂子前往香港,便是因为原来的贸易线路被纳兰家夺走了。”
“所以需要开辟新的渠道,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那般事,没有对外路线,空有货物也卖不出去,泰兴行现在还赊欠一些丝农、茶农不少钱。”
如果泰兴行好好的,易海风身为易家人,又有固定的股份,又怎么可能会使出那般策略,实在是看不到任何泰兴行起来的任何希望,才会有那般策略。
那些洋人也是喜欢和大的商行合作,好不容易远来一次,自然要选择安心一点的,近来无论是纳兰家,还是叶家都想要将泰兴行吞并,壮大己身。
自己也是无奈!
“不是三叔无情,要抛弃祖宗的基业,而是继续固守下去,到时候泰兴行不在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趁着现在泰兴行还有些底子,出售给其他商行,能够挽回一点是一点。”
“初三,只要你答应此事,那么,三叔保证,价钱上一定会令你满意的。”
提及眼前的烦心事,易海风再次深深叹息一口气,这两年,生意越发不好做了,洋人允许进入府城了,本地的商行想要发展,必须和洋人搭上关系。
这一点,正是泰兴行如今欠缺的,而叶家与纳兰家也不可能给他们机会,前两天叶家的人还在联系自己,只要能够转卖泰兴行,会给自己不少的好处,不然自己也不会屡屡来找侄儿。
“如果泰兴行现在转卖,你联系的那人能够出什么价钱?”
泰兴行现在继续一天,就是一天的亏损,自己暂时也想不出办法,现实世界的自己也只是一个大学生,又能够做什么。
“现在我们易家一共有十三家店铺,两个码头,那些店铺他们愿意以七万两白银的价格买下,两个码头愿意以二十万两的价格买下。”
“如此,一共一百一十一万两白银,他们答应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初三,三叔可没有半点骗你,就是这个价钱了。”
“到时候,便是以股份分成!”
易海风快速的回应者,心中有些诧异,往常和侄儿谈这个话题的时候,侄儿总是有些气恼,如今却是仿佛有些松动。
这才是识时务的人,不然,继续拖下去,两个月后,易家的那些店铺连一百二十万两白银都没有了,到时候全族人都得喝西北风。
“府城之内,能够一下子拿出一百万两银子的可是不多,三叔,此事容我几天考虑,初三也知道,以泰兴行现在的情况,继续拖下去也是很危险的。”
一百二十万两白银,除却赊欠的款项,在经过分成,落在自己手中的也有三十万两以上的银子,看似多,但在府城之内,不算什么。
整个大清国,广东一地的有钱人可以说是最多的,至于近两年在内地崛起的山西商人、两淮商人,都要差上一筹。
“初三,你能够想通是最好的了,走,前面便是广德楼了,今日,三叔做东,请你好好品尝一下新来的大厨手艺。”
能够从侄儿的口中得到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易海风神情欢悦不已,能够认识到如今泰兴行面对的情况,已经足够了。
不由得,心神畅快,脚步都轻便许多,一步在前,领着路子,转过一个路口,单手指着远处的一座四层酒楼,广德楼三个熠金大字悬浮其上。
记忆中,对于广德楼不算陌生,在整个府城之内,广德楼的餐饮生意可以说排在前十位的,入门便是有勤快的侍者相迎。
一切由着三叔,一楼的大厅之内,此刻虽刚到午时,但里面的人可是不少,轻嗅之,鼻息之间已经有了馥郁佳肴之香。
与此同时,迎面而来的杂乱之音也接连而起,一楼已经没有位置了,转身走向一侧的楼梯,干练的侍者躬着身躯在前。
砰!
轰隆隆!
还未前进至二楼大厅,耳边便是豁然间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随其后,便是一阵熟悉无比的瓷器破碎之音,争吵之音为之大起。
此等动静,引来整个一楼大厅的人寻声看去,视线汇聚之所,一道硕大的身影从二楼飞出,直接顺着楼梯向下滚去。
“初三,快躲开。”
一个庞大的身躯恰恰从易初三所在的楼梯之上滚下,速度极快,前面领路的侍者已经有些呆滞了,旋即,便是反应过来,慌乱的翻过行进五六尺的楼梯,一跃而下。
易海风见状,也是如此,翻身而跃,随其后,易初三与和成也是一样,好在二人走在最后,倒也没有什么难度,身体也是无碍。
轰隆隆!
“是个洋人!”
壮硕的身躯从二楼通过楼梯掉到一楼,巨大的冲击力令得楼梯都为之损毁,易初三呆呆的看着那人,观其衣着,观其此刻的惨状,低语一声。
“是个洋人!”
“这……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洋人?”
易海风神色也是骤变,两年前,大不列颠国同法兰西国打入北京城,其后,洋人的地位越来越高,连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今天,在广德楼内,却是被人打成这样,此事绝对不会小的。
第七章 南北战争
“菲尔,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杰克逊将军已经在马那萨斯将你们这些北方佬击溃了,他日,必当率领南方的士兵攻占华盛顿。”
“那些黑鬼本就是我们的奴隶,本就是我们的财产,开国领袖们都曾说过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林肯敢如此作为,那是违背宪法,违背邦联的意志!”
数息之后,二楼的木栏旁,悠然出现三位身材高大的白皮肤西洋人,穿着独有的西洋服饰,带着西洋礼帽,易初三虽站在楼下,依稀也能够看清楚他们脸上茂盛的须发。
俯览而下,三位西洋人目光落在此刻正挣扎而起的那道身影上,比起二楼的三人,从楼梯上滚下的这人,体态则偏向肥硕,双手不断抚摸着腰腹,似是在平息疼痛。
一连串的西洋语回旋在寂静的广德楼内,涉及洋人,没有人敢不当作一回事,余音缭绕在易初三的耳边,口中回味一二,而后神情一怔。
似乎去年就从北京城传来,咸丰皇帝大行,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是西元1861年发生的事,如今为西元1862年。
这个时候,上帝天国的运动正走下坡路,放眼整个世界,隔上一个太平洋,对岸的那个国度好像也在历经战争,为联邦的统一而奋斗。
黑鬼、杰克逊将军、华盛顿、林肯……,这些专有名词毫无疑问的将一切指向必将铭刻史册的美利坚合众国南北战争。
如今为1862年初,根据历史书上记载,这个时候南方的军势可是相当强,北方虽拥有强大的财力、人力、物力,却没有在战场上讨到便宜。
再加上大不列颠与法兰西的支持,更是令北方的局势堪忧,在谁看来,接下来的局势对于南方来讲,将会更加有优势,邦联政府一统美利坚的几率相当之大。
战争!
战争财?
这个词语瞬间浮现在易初三心间深处,如今的广东,对外贸易的西洋国家,主要以花旗国、大不列颠、法兰西、瑞士等。
脑海中的记忆显示,以前的泰兴行便是和大不列颠的人做生意,后来那条线路被抢了,想要开拓新的贸易伙伴,难上加难。
非为没有西洋商人,而是泰兴行现在没有优势了!
“联邦不会失败的,林肯总统说的对,人生而平等,那些黑鬼也是人,不是你们的财产,是你们违背了宪法,注定要失败的。”
胖乎乎的西洋人一边抚摸着身上疼痛所处,一边挺着一个大肚子,对楼上的三人犀利反驳道,只是神色却不太好看,粗犷的面容上,似是有些不太相信。
从华盛顿乘船到大清国,已经有大半年了,对于那边的消息也没有知晓太清楚,一会说南方大胜,一会说北方大胜。
莫不北方真的战争失利了?难道真的像楼上的迪克所言。
“难道你没有感觉到,从今年开始,你在广州一无所获,有着大不列颠和法兰西的支持,你们这些北方佬将不会在大清国买到任何东西。”
“赶紧滚回华盛顿吧,说不准他们正在需要你!”
楼上的三人相视一笑,这场战争就是那些北方佬挑出来的,竟然为那些黑鬼说话,实在是可笑。随后,再次将目光落在那胖子的身上。
近月来,看着这个胖子在广州府城之内四处寻找清国商行,他们就不住的为之偷笑,有着大不列颠与法兰西和清国官府的管制,没有一个商行敢卖东西于北方佬。
“联邦不会失败的!”
胖胖的美国人心中焦急,如果事情真的如迪克三人所言,北方现在陷入危局之中,那么,纵然自己在广州满载而归,也将没有太大的作用。
没有和楼上的三人继续废话,口中暗骂一声,转身离开广德楼。
“哈哈哈!”
看着菲尔狼狈而走,楼上的三人放声大笑,又感受着此刻广德楼内的气息,不由的又是自傲一笑,转身走进二楼的雅间所在。
“三位客官,楼上请!”
好在是洋人之间的冲突,和他们的关系不大,店里的伙计也送了一口气,当即再次回到先前的状态,微躬着身躯,领着易海风等三人继续前往二楼。
“三叔,今天你就自己吃吧。“
“我现在有急事,和成,我们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从先前楼上的三位洋人口中得知的消息已经足够了,看着那美国胖子已经离开了广德楼,未敢迟疑,连忙对着三叔一礼,转身离开广德楼。
身后的和成快速跟着,一瞬间的动作令的易海风刚张开的嘴巴静静张开着,眼睁睁的看着侄子眨眼间消失不见,随后,摇摇头,既然初三不吃,自己也得品尝一二。
******
“你好。”
走出广德楼的大门,街道上的人虽不少,但胖乎乎的洋人身影总是那么容易看到,忍着刚恢复的身体,小跑着追赶那人,大口的喘着粗气。
和成也不知道少爷想要做什么,拿着手中的东西,只好慢慢跟着,数十个呼吸过后,二人的身影终于在那洋人的身前停下。
西洋语从少爷的口中流出,和成倒也不意外,如今的广州城内,想要和西洋人做生意,不会西洋语,那简直是罕见无比。
“你是谁?”
“我刚才在广德楼似乎见过你。”
身上穿着紧身的西洋服,白皙的皮肤上毛发旺盛,有点像西部牛仔一般,带着一个西洋流行的礼帽,身高几近一米九,超出易初三足足一头。
看着面前的清国人,菲尔神色狐疑之色闪过,下意识回应了一句,有点眼熟,细细一想,刚才广德楼内,他好像就站在自己旁边。
“你很担心联邦的处境?”
易初三倒是没有直言商行的事情,刚才广德楼内,从眼前这胖乎乎的美国人神情上也可以看出一丝,既然得知了联邦处境,再加上没有货物装载。
无论如何,也会近期离开大清国,返回华盛顿的。
“你知道联邦的消息?”
眼前这个陌生的清国少年人一语,倒是令菲尔有些惊讶,来到清国这么长时间,许多清国人都有些分不清联邦与邦联,甚至以为都是一样的。
此人却是用着一口熟练的语言和自己交谈,迥异于如今广州自身流行的广式英语,更是令菲尔感到惊异,难不成对方去过联邦?
“也许知道的比阁下多些。”
“阁下可有兴趣茶楼一谈?说不准阁下听完之后,心情缓和些许说不准。”
深深的呼吸几口气,平稳胸腹的隐隐疼痛,易初三面上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美国人,于如今的泰兴行来说,任何一点机会都是需要抓住的。
单手指着一旁的二层小茶楼,中午时分,里面的人倒是不多了,正合他们进去。
“联邦真的在马那萨斯战败了?”
看着身前的这位清国人,菲尔一时间心中有些不确定了,马那萨斯距离华盛顿不远,南方军队能够打败北方军,岂不是说明有可能打到华盛顿。
“不错,原本北方军是想要兵压里士满的,但被南方将军杰克逊拦阻了,北方军死伤五千人。”
“请!”
易初三颔首以对,马那萨斯之战,三万五千人北方军没有打过南方两万出头的军队,此战而胜,自然令南方军威大震。
这个消息想来在西方不是秘密,至于流传之大清国的估计不多,起码在脑海中的记忆中不知晓,对方意动,易初三再次一请。
“多谢。”
菲尔点点头,从眼前这个清国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心中最后一点疑问也落下了,不过对方无缘无故拦上自己,不知道所为何事。
“初次见面,在下是广州泰兴行掌事之一易初三。”
属于早茶的时间已经过去,寻了一个静室,和成在门外等候,易初三同身侧的美国人行入内部,茶楼的伙计很快准备好上佳的茶水。
待伙计离去,易初三微整衣衫,郑重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你好,在下为华盛顿艾伦公司远洋贸易的约瑟菲尔,你可以叫我菲尔。”
“你的英语很有联邦的味道,我很喜欢。”
熟悉的韵味缭绕在耳边,出现在一位大清国商人的身上,菲尔有些失神,听其身份,是广州一位商行的掌事,一时间似乎猜出了什么。
对方是商人,目标肯定是赚钱,找上自己,也不外乎是这个目的,但刚才广德楼内,迪克他们也说了,大不列颠与法兰西的人不会让广州的货物送到自己穿上的。
“菲尔先生,多谢你的夸奖。”
“广德楼内,你的南方同袍有语,北方联邦的船只不会从清国内运走一点货物,对于此,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而且,对于北方的未来,我也很看好,尽管暂时失利,我相信,最终的胜利属于联邦,属于每一个认为人生来自由而平等的人。”
好在现实世界中,易初三刚考完四级,简单的口语还是不成问题的,加上脑海中留存的专有名词,与眼前的这位美国人对话,不算难事。
单手持起茶壶,为菲尔亲自斟倒茶水,清香淡雅的气息回旋,不远处更有意思静香燃起,弥漫整个雅间,平静二人的心神。
第八章 未来
“去年我刚从华盛顿离开的时候,战争才刚刚开始,公司的贸易仍旧正常,我们一行三艘大船前来大清国,想要购买大量的茶叶、瓷器返回华盛顿。”
“其后便是听说战争真正开始了,而且北方受到不小的损失,如今马纳萨斯交战,北方再败,还有着那些英国佬和法国佬的支持。”
“易先生如何认为北方会胜利?”
菲尔从易初三手中接过茶水,鼻息间轻嗅着茶水的清香,这种茶叶的品质定是极好的,想来价格也是不菲,又闻对方之语,粗犷的面上倒是狐疑之色闪烁。
自己前来大清国远洋贸易也不是一两次了,但对于大清国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国家和欧罗巴中世纪一样,那般的封建、腐朽,连工业化都未曾开始。
而美利坚合众国已经完成了工业化,不可否认大清国内也有能人,但若说指点世界大势,菲尔还真有些不相信。
“我认为北方的胜利是必然的,是符合世界大势的。”
“数十年前,华盛顿、杰斐逊、富兰克林等人驱逐英国殖民者,创建美利坚合众国,其后合众国分为两种经济模式,一种是北方的自由经济主义,一种是南方的种植园奴隶主义。”
“菲尔先生以为,这两种经济模式哪种更适合合众国?两年前,根据大不列颠的统计,大清朝的经济占据世界第一,大不列颠印度位列第二,不列颠本土为第三,而合众国为第四。”
“其中,尤为北方工业产值占据九层以上,所以,这场战争北方有足够的财力打下去,战争打的就是经济!何况,北方有超过两千万的民众,南方还不到一千万!”
易初三轻抿了一口茶水,为眼前的菲尔上了一课,去年开始的战争中,北方虽有些失利,但无伤根本,就算南方军攻占华盛顿又如何?
自己所为,便是要说服眼前的菲尔,如今广州的对外贸易中,大不列颠与法兰西占据大头,但长远来看,美利坚合众国却是实打实的后起之秀。
虽有《望厦条约》在前,但那并不造成什么影响。
“易先生连这般精确的信息都知晓?”
“那么,也一定明白,英国佬与法国佬会支持南方的了?”
不错,从财力与人力上看,北方占据优势,但南方也有优势,那就是外援,有着欧罗巴的那两个国家支持,完全可以弥补这些。
菲尔越发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位清国少年人,年岁虽不大,但言语对于各国经济了如指掌一般,那些信息,自己都不知道。
“哈哈,那些更不成阻碍了。”
“毕竟人生而平等的理念在不列颠和法兰西也是有着大量的支持,只消宣传出去,北方也可以得到欧罗巴的支持。”
“而且我觉得,要不多久,林肯阁下也一定会出台针对黑人的政策,以此拉拢那方的黑人奴隶,如此,原本就不到千万人口的南方,失去黑人之后,将再无还手之力。”
易初三微笑着摇摇头,不列颠与法兰西的支持南方,同样,他们国内也有人支持北方,政党分野,这就是合众国的机会。
这样一来,南方的优势会快速削弱,算算时间,再过几个月,合众国历史上有名的两篇法案出台,战争的局势也就为之逆转了。
“易先生是说林肯总统会解放那些奴隶?”
解放奴隶的消息,在联邦内不是秘密,菲尔那豪放的眉头一挑,按照眼前易先生所言,总统阁下还真有可能解放那些黑人。
成为自由人的诱惑是他们绝对无法抵挡的。
“菲尔先生,你觉得呢?”
“如此再看,南方还有胜算?”
易初三再次执起茶壶,为菲尔续杯,话已至此,对于联邦与邦联的了解,想来在菲尔的心中,应该有自己的思量。
“这……,想不到在广州内还会碰到易先生这样的清国人。”
“不错,没有了英国佬与法国佬的支持,以北方的财力、人力,足以打败南方,倘若如先生所言,林肯阁下还会出台解放黑人的法案。”
“那么,南方将没有任何机会,好!大好!”
端坐在自己的作为上,菲尔神情欢悦,联邦如果能够胜利,将来公司也能够受益良多,根据对方的分析,南方胜算不大。
而……这些都是一位清国人为自己分析的,简直比自己这个合众国的公民还要了解合众国,真是奇哉,这样的人在合众国想来会更加受欢迎。
“易先生所言,实在是帮了菲尔一个大忙,也帮了公司一个大忙。”
“你们清国人有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助先生的,如果能够做到,绝对会令先生满意。”
自己从易先生口中所得消息,以自己的眼界都觉得南方胜算不大,等回到联邦,说于公司的那些人,他们想来更有谋算。
那么,公司的一些政策也能够得到调整,能够提前布局,在联邦摄取更大的利益,如此,对方这番话的价值不可谓不大。
“哈哈,菲尔先生快言快语,比起我们清国人,更加豪爽也。”
“说起来,眼下对于初三来讲,却有一件难事,但对于菲尔先生来说,是一件好事,去年,因为广州本地竞争的缘故,使得一些原属于我们泰兴行的朋友被抢走了。”
“导致泰兴行收购的茶叶、瓷器、丝绸不能够及时出售,对于我们泰兴行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压力,如今不列颠、法兰西等国扼制联邦贸易。”
“菲尔先生,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
你缺货,我有货。
正好互补,易初三此刻觉得今天和三叔出门是一个正确选择,机会不是待在房间里等出来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外面碰到了。
听着易初三之语,联邦的菲尔先生思忖一二,茂密的粗犷面上为之笑意绽放。
半个小时之后,二人从茶楼内离开。
******
“元伯,大伯和三叔后面的买家消息都打听好了?”
与和成一起从外面返回府中之后,元伯已经在正厅等着了,听着小英的传话,易初三略微休息片刻,便是前往厅中。
“少爷,刚才雷家西洋杂货店的人来了,持着少爷的花押签字,我已经从账上取出五百块大洋。”
“这两天,大老爷与三老爷背后的泰兴行买主,也彻底打探清楚了,而且他们似乎也不介意透漏讯息,所以知晓的也算详细。”
“大老爷背后是府城的纳兰家,三老爷背后是府城的叶家,他们都是近些年府城新崛起的大商人,实力雄厚,不是我们泰兴行能够相比的。”
着一件开襟的浅灰色长袍,梳拢着精致的辫子,一身干练的元伯近前,将刚才西洋杂货店的钱了结了,同时,说道少爷让自己打听的事情。
神情有些浅浅的叹息,以往少爷是不让自己打探的,根本没有半点想要处理泰兴行的意思,但……病患之后,似乎行事作风有些改变了。
“他们准备出什么价格?”
纳兰家的后面乃是清国满族之人,算是早朝中有一定的影响力,而叶家是广州本地的商行,十三行破灭之后,叶家趁势崛起,在广州府城内,拥有很重的份量。
“纳兰家准备出一百一十五万两银子,叶家准备出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元伯很快的应道,这个价格对于如今的泰兴行来说,不算低,但绝对也不算高。
“元伯,现在我们泰兴行的仓库内还堆积多少货物?”
易初三静坐在上首,从小英的手中接过茶水,这个价格和三叔所言差不多,但若是卖掉之后,想要重新积累,那就难上加难了。
“少爷,因为不列颠那边的上人被抢走,使得有一万五千担茶叶、六千斤生丝、数百件瓷器还堆积在仓库内,总的收购价格在三十多万两。”
“若是可以全部出售,可获利十万两上下,可惜。”
元伯没有多言,世界上没有可惜,那些货物堆积在仓库内,时间长了,市场变了,很有可能砸在手里面,到时候没有银子回笼,就真的糟糕了。
“那些族老对于泰兴行出售是一个什么态度?”
如今泰兴行的股份四分,三叔那边自己可以搞定,如果自家生意可以,那么,谁愿意转卖家产,如此,便有了五层股份在手中。
其次便只有大伯与族老了。
“族老那边,二太爷有不小的声音,七人向来喜欢三老爷,想来与三老爷想的差不多。只是大老爷那边近来一直和纳兰家在接触,近三个月来,也是一直在抽调泰兴行的银子。”
听元伯这般一说,易初三心中有数了,看来纳兰家给予的好处相当大,不然,大伯他们不会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纳兰家的势力不小,涉足的生意很多,许多都是相当赚钱的,泰兴行不能比,大伯他们这般选择,也是人之常情,但如今自己来了。
一切就该变一变了。
“元伯,你不用担心,初三还是那句话,不会让祖父的心血白白丢失的。”
“待会,你去广德楼定下房间,给大伯、三叔、族老下帖子,就说初三有要事和他们商量,泰兴行的未来走向就在今晚了。”
第九章 鸿门宴
“海风,今天是初三请我们来这里,他人呢?”
是日傍晚,府城广德楼的三楼雅间内,泰兴行易氏一族的核心人物尽皆到期,诺大的一个圆桌已经坐上了七八个人。
为首做东的是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其人是如今易家内辈分最高的一位,是易初三祖父的弟弟,其余之人,便是易海翔、易海风等掌握股份的嫡系。
当然,还有二太爷一脉的子弟,以及旁支核心人物,身着浅红色的锦袍,二太爷手持一杆大烟袋,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看着易初三仍未到来,不由的看向易海风。
“二叔,不必着急,这顿饭是初三请的,他人肯定要过来的。”
“况且今天要商量的事情不小,他不来肯定是不行的,老大,你说是吧?”
易海风面上带着一丝欢悦,白日里,从与侄儿的谈话中,可以隐约知晓,侄儿对于出手泰兴行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
而且数年来,自己同他之间的关系比老大近点,怎么说,也会选择自己推荐的叶家,纳兰家所出的价格自己也知道的,不过一百一十五万两银子,比不得叶家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初三的病情还未痊愈,就弄出这般一个事,不必着急的。”
于三弟之言,易海翔点点头,算是认同,看来自己那个侄儿总算是开窍了,泰兴行早点出手,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于整个易家,都是有着巨大好处的。
而且,就在前来广德楼的路上,纳兰家的掌事告诉自己,他们愿意再加上十万两银子,哼,如此,叶家也就不足为惧了。
“哈哈哈,二太爷、大伯、三叔,初三来晚了,还望见谅。”
“元伯,吩咐广德楼,现在就可以上菜了。”
其音刚落,雅间的房间便为之洞开,一道清朗的声音为之叠荡而出,身披浅蓝色锦袍的易初三踏步近前,对着早已到达的二太爷、叔伯等人一礼。
随后,又对着元伯看了一眼。
“初三,无妨的,快快入座,今日你可是第一次邀请我等汇聚此处。二叔,初三病情刚好,路上慢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待会,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三叔易海风嘿嘿一笑,连忙起身,引着易初三入座,近前给侄儿使了一个眼色,想来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而后又对着二叔打了一个圆场、
“哼。”
“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一个小娃娃,初三,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吃饭的,你的管家中午传话的时候,言语你要对泰兴行的未来有不同看法。”
“说说看,是一个什么看法?”
身为易家辈分最高之人,在这里等待一个晚辈,面子总归有些过不去,听着易海风之言,冷哼一声,又深深吸了一口眼袋,白雾弥漫,缭绕整个浑身上下。
苍老之音而落,顿时引得圆桌旁的其余人目光看将过去,他们有的人或许没有股份,但却是易家店铺的掌事,碍于血脉关系,也是顶了一份身股的。
泰兴行有变,于他们也是息息相关的。
“初三,说说看!”
大伯易海翔顺着二太爷之言,也是目光看向易初三,不知为何,从侄儿病了之后,就感觉侄儿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往对自己虽有些爱理不理,但现在却是笑脸相迎,给人沐浴春风之感,两者之差,迥异万分,不过,无论怎么变,泰兴行的事情,或许待会就有分晓了。
“哈哈,想不到二太爷这般心急,既然大伯与诸位也是如此神色,那么,初三也就说说自己的看法,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长辈们见谅。”
手握泰兴行三层股份,自己有这个资格如此言语。
易初三再次朗朗一笑,目光扫视一周,将诸人的神情收入眼眸深处,果然,对于泰兴行的未来,是他们极为关心的。
“说说,我倒是想要听听你一个尚未参与掌事的娃娃能够有什么高论!”
二太爷神色如旧,再次大口抽了一口烟袋,以自己为首的族老可是有两层股份的,如果初三口中的谋略侵犯了他们,自己是决然不会同意的。
“近两天,初三翻阅了一下我们泰兴行的账目,到今日为止,泰兴行的账上还剩下不到六万两银子,而从今年以来的三个多月,泰兴行已然亏损了六万多两银子。”
“原本三个月前,账上还剩下二十三万两银子,分布于各大店铺账上与总行之内,大伯,这三个月来,您可是从中抽取了十万两之多。”
“再加上其他开销,使得现在的泰兴行举步维艰,这般下去,不出一个月,泰兴行很有可能关门了,于此,诸位可有疑问?”
自己所言的数字都是清晰可查的,原来的泰兴行在广州来说,就算不是顶级的大商行,也是中等层次的商行,几十万两银子的流通属于正常。
若是几百万两银子的流通,那可就是真正的大商行了,易初三从位置上起身,有条不紊的将泰兴行账目问题娓娓道来,同时,一双眼睛轻轻的扫视诸人。
“初三,三个月来,以我之名却是从账上抽走十万两银子,不过那也是为了想要打开贸易路线所需,可惜,那些西洋人得了好处,却没有半点回馈。”
“这一点,却是出乎大伯的预料,关于此事,两个月前,我也和二叔说过的。”
谈及账目就谈及账目,无缘无故谈起自己做什么,易海翔眉目微皱,那十万两银子在账上留下的是自己姓名,但其中的好处可不是自己独吞的。
二叔与族老他们也没少得好处,现在也该是他们出来说话的时候了。
“不错,两个月前,海翔关于此事,曾向我说过,而且还想要请我出面,请广东衙门的人吃饭,但是,那些人终究没能帮上忙。”
“初三,我们今天是来想听听你想要怎么解决问题,不是听你说问题的。”
二太爷没有令易海翔失望,将手中的大烟袋挪开,对着易海翔看了一眼,又直视圆桌对面的易初三,多如不见,初三似乎有些不同了。
具体什么不同,却是说不上来。
“三叔,你虽然没有在账上取银子,但通过账目核销的也有一万两左右,当然,以泰兴行现在的模样,诸位心中想的初三也清楚。”
“怕是无论现在能否开辟新的贸易路线,诸位都已经将泰兴行当作自己的私人钱库了,早已违背祖父定下的规矩,所以初三觉得,泰兴行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眼见泰兴行不断衰落,账目上的钱财越来越少,仅仅凭借账目上的银子,根本支撑不了两个月,而且有着纳兰家与叶家的存在,泰兴行想要开辟新的合作伙伴,难上加难。
倘若自己说出和花旗国北方做生意,眼前这些人不仅不会支持,还会暗中落井下石,不然账目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初三,三叔那也是为了泰兴行,比起老大,我还是有所不如的。”
“这……,初三,你是打算转卖泰兴行了?”
听到侄儿提及自己,易海风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原本自己也想要多核销一点,只是老大与族老插手,自己只能弄走一万两银子。
当然了,那些都不是大事,听到侄儿最后之音,易海风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这一天,自己已经等了很久了,转卖泰兴行,以自己手中的股份,当会得到相当一笔银子。
叶家承诺,如果自己愿意,可以将这笔银子投入叶家的商行,当成五分股,到时候便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分红了。
“转卖泰兴行?”
“转卖?”
“……”
易海风那丝毫不带掩饰喜悦的声音流转,缭绕在圆桌旁的诸人耳边,对于那些店铺掌事的来说,他们的压力小一点,但就是不知道转卖之后,后来的东家还会不会要他们。
对于二太爷与大伯来说,神情上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似是也早已心中有数,宗族之人彼此相视一眼,于泰兴行眼下的局面,转卖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十章 收权
广德楼的菜肴上的很快,易初三也没有继续多言,留给在场诸人一个足够思考的时间,元伯忙里忙外,听着自家少爷之语,面上也是有些愁容。
想要近前与少爷说道什么,却是被少爷摆手拒绝,感此,只得轻叹一声,不在多言,少爷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而且泰兴行的模样,如今转卖也可减少更大的损失,只是,转卖之后,空有银子,坐吃山空,没有进项,那更是一件难熬的事情。
“泰兴行是祖父的心血,父亲还在的时候,就曾叮嘱,不能够抛弃先祖心血,故而,泰兴行是不会转卖的,诸位掌柜的大可放心。”
对于桌面上的这些美味菜肴,易初三还是相当喜欢的,现实世界的自己为一个普通人,哪有这个机会,不过吃了两口之后,发觉也就那般。
面前虽有酒水,并不入口,仅仅礼敬诸人罢了,酒过三巡,话题岔开一二,大伯与三叔也没有藏着掖着,将如今广州府城内有意向的买家说道而出。
无论是纳兰家,还是叶家,都是府城内的顶级大商贾,他们若是能够出一百多万两银子,也不是一件坏事,而且还可以入股,更好了。
观众人面上喜色,易初三放下手中碗筷,一语而出,令的整个圆桌旁的人神色为之一变,如果买家只有一个,而且大伯和三叔也没有纠纷。
那么,易初三今天在不在这里都是一样。
可是,买家偏偏不止一个,自己那三层股份占据相当的份量,自己若是不同意,想要转卖泰兴行决然不可能,再次起身,平静的看向二太爷他们,安抚着心神不宁的掌柜们。
“初三,你今天是来戏弄我等的?”
二太爷有些不满,泰兴行如今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若是不转卖,又能够如何?货仓内堆积的货物甚多,不能够变卖,更是亏损。
“初三,你……不转卖泰兴行,你今天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连带三叔易海风都有些不满了。
“二太爷、大伯、三叔与宗族长辈们所担忧者,不外乎,泰兴行继续下去,自己的股份会越来越不值钱,一个月后,怕是纳兰家与叶家也不可能出到这个价钱。”
“现在转卖,乃是尽可能的减少损失,不知初三说的可有问题?”
终于,听到自己不打算转卖泰兴行了,一个个都忍不住了,这些并不出乎易初三的预料,自古以来,发生此事,乃是必然的。
“只是,初三也说了,不会抛弃先祖心血的,所以,对于你们的打算,初三有一个解决之法,如果可以接受,那么,今天就定下未来。”
“若是不可以接受,当和初三一起谋略泰兴行的未来。”
泰兴行自己是绝对不会卖的,但如今大事在前,自己又信不过眼前这些宗族之人,他们可以共富贵,却不能够共患难。
又是一语落,整个雅间之内,再次归于寂静的状态,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不,只有一条路了,他们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泰兴行的股份之中,大伯占据三层,族老占据两层,三叔占据两层,其余便是初三的了。而以眼下泰兴行的价值,无论是纳兰家,还是叶家,出价都在一百二十万两上下。”
“所以,泰兴行我是不会同意转卖的,如果你们觉得一两个月后,你们手上的股份不值钱了,那么,初三现在可以将你们的股份换成银子。”
“按照股份,今日你等若是同意,大伯可以得到三十六万两银子,宗族与三叔可以分别得到二十四万两银子,当然,如果你们觉得少,账上剩余的钱,也可以按照这个股份分一下。”
说到底,他们所为就是钱财。
如果自己不坚持转卖,那么,一个月后,或许泰兴行的价值会减少数十万,两个月后,会更多,再长的时间,泰兴行就一文不值了。
“初三,你从那里弄这么多银子?”
“莫非你……想要抵押泰兴行!”
八十多万两银子,以现在的泰兴行来说,是绝对拿不出来的,但初三偏偏出此谋略,易海翔同易初晨相视一眼,初三手上绝对没有这么多钱。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他们同意之后,收回所有的股份,然后一起抵押典当行,换取银子,以现在的泰兴行,典当**十万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错,无论如何,泰兴行我是不可能转卖的,如果你们不想要陪着泰兴行走下去,这就是你们的选择,或许一两个月后,泰兴行会不复存在。”
“但初三也无愧祖父,无愧父亲,诸位掌柜请放心,只要我易初三手上还有一两银子,就不会少了你们的酬劳。”
“元伯,拿纸笔来。”
易初三沉声而道,只要泰兴行彻底握在自己手中,纵然接下来同菲尔的生意出现问题,也可以依靠南柯洞天支撑下去。
只要有时间,便会有机会。
而眼前的宗族之人,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果他们愿意遵从祖父当年留下的意愿,不抛弃泰兴行,自己自是不会介意的。
“是,少爷。”
元伯心中感慨,少爷终究还是以前的少爷,不会丢却老太爷的心血,或许将来泰兴行会一文不值,但只要自己还在,就不会让少爷受半点委屈的。
当即,没有任何迟疑,从雅间一侧的架子上,取下广德楼准备的笔墨纸砚。
“初三,你这是胡闹,如果抵押期限到了,泰兴行还是要归于他人之手的,与其如此,现在转卖他人,还能够有数十万两银子的入帐。”
“凭借这数十万两银子,将来遇到好机会,也可以重新翻身的。”
二太爷一边呵斥着易初三,一边恨恨的抽了一口大烟袋,身下的脚步却是徐徐近前,从元伯的手中接过云毫之笔,在条案上写就文书。
“初三,你……你这是死脑筋,二叔说得对,只要你手中有银子,也可以做其他生意的,不是三叔不帮你,看在二哥的份上。”
“你给我二十万两银子就可以了,剩下的四万两银子,算是三叔的一点心意。”
易海风长长的叹息一声,本以为自己这个侄儿转性了,没想到还是这个脾气,反正无论如何,自己是不可能陪着初三送死的,但又有些不忍。
“初三,你……好自为之吧,将来如果没有地方去,大伯那里有一处庭院的。”
易海翔亦是摇摇头,这就是上天有路你不走,下地无门你闯进来,能够得到数十万两银子的进账,却偏偏不要。
本来想要同老三一样,可怜他一二,留下几万两银子,但想着这几万两银子也不堪大用,也会浪费,心中一横,亦是走向二太爷身侧。
第十一章 三段论
“少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整个泰兴行抵押给城中的茂昌利典当行,这个典当行是五年前开设在广州的,背后是晋商,财力雄厚。”
“经过他们的评估之后,以全部股份抵押,可以得到九十万两银子,但月息五分,有点高了!一个月便是四五万的利息!”
次日午时,带着昨晚族老、易海翔、易海风、易初三的股份文书,元伯便是按照易初三的吩咐前往城中的典当行,前去抵押,以换取银两。
纳兰家与叶家出钱在一百二十万上下,典当才有九十万,虽然少了一点,但也足够将族老、大伯、三叔的股份分离出去。
他们七层的股份,按照一百二十万银两作价,一共八十四万两银子,三叔虽然说留给自己四万,但易初三想了想,还是全数交由对方。
三叔的这份心意自己领了,他日泰兴行若是可以起来,易初三不介意让三叔再次入股,至于其他人,想都不用想了。
“泰兴行账面上还有六万多银两,也一起分给他们。”
易初三在自己的小庭院内,躺靠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小英的按摩拿捏,一边回应着元伯,泰兴行现在需要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好的,少爷。”
“这么一来,整个泰兴行账面上,便只有十万两不到的银子了,好在那些货物昨天算在少爷的头上,不过,茶叶、瓷器不能够及时出手,也是不能够有任何收获。”
泰兴行在手,在却变成了空壳子,十三个店铺与两个码头加在一起,现银才十万不到,元伯想了想,如果把那些货物变卖了,也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无妨,既然已经抵押了,那么,我们也该努力赚钱了,不然,一个月后,连利息都还不上,泰兴行可就真的没有了。”
服用了黄麒英开的药,身体倒是恢复的很快,如今,整个泰兴行内,只有自己的股份,那么,一切就得按照自己的计划来了。
按照昨天同菲尔的约定,今天下午要商定合作事宜的,若然可以出手货物,可得得利十万,起码多了两个月的缓冲时间。
“元伯,今天下午,你和我一起去个地方。”
念及此,易初三从软榻上起身,花旗国这条线路如果可以掌控在手,那么,顶多几个月,自己便可结束典当行的压力。
要知道,从花旗国北边来的商船可不仅仅菲尔一家,如果通过菲尔,可以结识更多的北边公司,获利就更加大了。
前提是,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行进。
******
“爹,刚才初三的那个管家送来了三十八万两银子!”
易初晨手中拿着几张银票,价值加在一起,统共三十八万,除却三层股份的三十六万,剩下的两万便是账目上剩下的所分。
想不到初三竟然这般决然,宁愿守着一个烂摊子,都不愿意放手,以换来更大的收益,有了这些银子,他们还可以做其它的生意不是。
“纳兰家那边我上午已经去过了,纳兰老爷并没有怪我们,不过,初三将泰兴行抵押的是山西商人所开典当行,故而,具体细节不清楚。”
“但利息肯定不低的,以泰兴行现在的模样,也坚持不下去,纳兰老爷也不急于一时,到时候,说不准花费更小的代价就够了。”
静坐在自家的府邸之中,看着儿子手中的银票,泰兴行今日起,便是完了,幸好自己从去岁开始就开始准备,如今手中也有不亚于五十万两银子的底蕴。
坐吃山空可不行,也必须寻找进项途径了,搭上了纳兰家这条线,日后倒也无忧,至于初三的死活,那是他自己选择的。
“爹,我觉得,我们还是自己开设一个崭新的商行合适,纳兰家家大业大,而且朝廷人脉很广,我怕时间长了,我们不一定会得到我们想要的。”
易初晨想了想,还是说道自己的想法,俊朗的容颜上,身着一袭红蓝相间的锦袍,与纳兰家相识这般久,总觉得纳兰家有些不靠谱。
“初晨,你想的太多了。”
“纳兰老爷有意让我们入股两家店铺,都是经营茶叶、丝绸的,这一行,我们也熟悉,只要我们也认识了西洋人,纵然到时候纳兰家踢开我们,我们也不怕。”
比起儿子的担忧,易海翔想的更远,如今他们缺少的就是渠道,不缺银子,待在纳兰家身边,正好有这个机会,若然可以,也不比不能够独立出来。
“还是爹看得更远。”
“那……初三呢?难道我们就不管了?”
易初晨面上敬佩的一笑,爹爹就是爹爹,所思所想,非现在的自己能够媲美。
“如果一个月后,泰兴行真的不行了,那么,就把初三招到店里面当个伙计,看着二弟的面子上,总不会让其流落街头的。”
易海翔得意一笑,先祖的心血不心血,那都是虚妄,能够赚的大把的银子,才是真的,初三现在送给自己银子,自己扛着泰兴行。
这种所谓,自己也当有所回报才是。
与此同时,就在易海翔父子二人在府中细细谋划之时,远在府城另一侧相对偏僻的茶楼雅间之内,易初三领着元伯,再次见到了菲尔。
而且菲尔身边也多了一位西洋人,比起菲尔的身高体胖,那人却是俊朗许多,潇洒许多,三十多岁的模样,看着二人的举动,地位更在菲尔之上。
“哈哈哈,易先生,这是我们合众国华盛顿州艾伦公司此行大清国的迈克船长。”
“迈克船长,这就是我昨天给您提到的清国人,他说北方定然会大胜的,南方佬一定会失败的,要不多久,林肯总统很有可能颁布解放那些黑鬼的法案。”
换上一身西洋正装,带着西洋礼帽,微卷的半长金色发丝在帽檐便弥漫,腆着一个大肚子,菲尔一脸欢喜的介绍着双方。
昨天,自己将易先生的一番话说于船长听,船长也很是好奇,故而,今日想要亲自一观这位清国人,如果真的也被船长欣赏了。
那么,生意自然不成任何问题。
“你好,易先生。”
黑色的贴身正装加身,带着一个红色礼结,面上的须发很是干净,当然,除了鼻子下的两个八字胡,闪烁着一对琥珀色双眸,明显的西洋人面孔,上下打量了易初三一眼。
而后伸出手,一礼而道。
“你好,迈克船长。”
易初三倒是没有什么特别装束,顶着一个阴阳头,不过发丝梳拢的精细些罢了,着浅灰色的锦袍,伸出手,同跟前的迈克船长交手礼。
“昨天听菲尔所言,看得出易先生对于合众国相当了解。”
“而且易先生这般看好联邦,细致的分析之下,非为空穴来风,在下更是欢喜,不知易先生觉得我国的南北交战还需要多久呢?”
各就各位,跪坐在雅间正位,元伯与菲尔在一旁候着。看着眼前这一幕,元伯惊讶无比,少爷什么时候和西洋人搭上关系了。
而且看眼前的样子,关系还真不浅,对方是花旗国的人,这些年前来广东的商船也是相当之多,难道这就是少爷的底气?
念及此,元伯心中一动,面上不由的一丝欣慰笑意流转。
于迈克船长来说,对于眼前的清国人更是好奇,说起来,那般分析自己都做不到,偏偏对方可以,要么对方很密切关注联邦的事情,要么就是别人告诉的。
“战争持续多久?”
“这个问题……,如果我回答才刚刚开始,迈克船长可有疑问?”
战争持续多久,这个答案自己自然知晓,现在才是西元1862年初,按照固定的历史痕迹,要到1865年4月才会真正结束。
还有整整三年的时间,远远超过此刻美利坚合众国内每一位平民、商人、士兵的料想,在他们看来,不过几个月便可以搞定的。
但世事就是这般无常。
“易先生可否为在下详解?”
果然,听着易初三之言,迈克船长面上惊讶之色忽闪,才刚刚开始?这……怎么可能,记得去年离开华盛顿的时候,连军中统帅都说,很快就会结束的。
谁曾想,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连带联邦的生意都受到极大阻碍,如今从一位清国人的口中知晓战争才刚刚开始,一年的时间才刚刚开始,那岂不是说,还要持续一年、两年乃至更长。
迈克船长不太相信,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身躯微微靠向前方,细细问道。
“我以为这场战争要经过三个阶段,一者为南方攻势阶段,二者为南北相持阶段,三者为北方攻势阶段,期时,南北之战结束,联邦会成为真正的联邦。”
迎着对方看过来的希冀目光,易初三面上笑意又是闪过,给了一个确切的回应。
“联邦与邦联的战争要经过三个阶段,前些日子,南方军在马纳萨斯取胜,莫非就是易先生所言的南方攻势阶段?”
迈克船长心中有感,略微思忖,陡然眼中一亮,快速说道。
“不错,现在南方军的攻势很大,再加上大不列颠与法兰西的支持,这个攻势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等到北方反应过来了,便可以雄厚的财力、人力逐渐扳回劣势。”
“如我昨日所言,你们的林肯总统有可能颁布对于黑人有好处的法案,拉拢黑人,分化南方军,那个时候,就是南北相持的阶段。”
“等到北方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如此,结果就无需多说了。”
上帝视角的感觉真是不错,一言一语那可都是经得起实践检验的,既然决定将联邦纳入日后重要的合作伙伴,易初三不介意给予对方更大的震撼。
等待历史的一切按照自己所言重演,他们将会成为自己更加忠实的伙伴。
“好!”
“太好了!”
“我早就看那些南方佬不顺眼,整天种植什么棉花,哪里有远洋贸易挣钱,还整天勾搭大不列颠的人,难道忘记了当年开国领袖们的战争。”
迈克船长面上大笑,双手更是不住的拍合,脆响的声音回旋,再次看向易初三的目光,满是欣赏与认同,这才是清国的高人,和对方做生意,绝对不会差的。
“易先生之言,我觉得很对,待迈克此次返回华盛顿,将会与公司的董事们商议此事,想来他们也会认同先生之于的。”
“果然,清国是一处神奇的土地,菲尔言语,易先生有茶叶、瓷器、生丝要出售,正合在下的船上正空着,不知先生可有意合作一二?”
狠狠批判了那些南方佬,迈克船长口中很是不屑,身为合众国的人,竟然还和不列颠的人搅合在一起,实在是丢联邦的颜面。
心中畅快,对于眼前这位清国少年人之语已然信了五六层,待此行返回华盛顿,核实一二,当有更精准的判断,没有迟疑,这等人自要好好与其合作。
“当然愿意。”
“我以为,美利坚合众国在经过这次战争之后,将会统合真正的力量,快速发展,而大不列颠与法兰西将不足为惧。”
“所以,我很期待和联邦的人做生意,将来若是有机会,在下也会亲自前往联邦一观。”
西洋人就是爽快,这个话题自己还没说,对方就已经提了出来,正合自己心意,再次亲手斟倒茶水于对方,举起精致的茶盏,满是期待。
“哈哈,到时候,艾伦公司将会亲自迎接阁下。”
迈克船长举盏相触,又是朗朗大笑,一饮而尽。
第十二章 赚钱
“少爷,太好了,这么一来,货仓内挤压的货物便可以出手了,虽然价格低了一些,但也能够赚上一点。”
“只是,近些时日,我也有听闻,粤海关对于进出的船只都是有核查的,如果掌握粤海关的还是官府,事情还好办一点。”
“但现在变成大不列颠的人了,真要禁制花旗国北方的船只,那该如何?”
原来少爷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谋划,少爷终究还是没有辜负老爷的所托,要好好的经营泰兴行,将大老爷与三老爷等人踢出泰兴行也好,省的他们整天没事找事。
只是,虽然少爷结识了花旗国北方的人,也商定好了贸易事宜,但货物现在堆积在广州府城,想要运送出去,也是一件麻烦之事。
前两年,大不列颠与法兰西国打进北京城,又签订了什么合约,使得粤海关的掌控权丢失,对于整个广州的商人来说,好也不好。
好的一面,是从此有规矩可循了。
但不好的一面,就是以往通过官府可以暗地里的渠道怕是走不通了,若然可以将泰兴行的货物出手,可以收拢数十万两银子。
只要还在持续盈利,泰兴行就不会垮掉了。
“无妨。”
“花旗国的货船虽然不能够进入珠江口,但我们的船却可以出去,不过花上数百两银子而已,比起回报,不值一提。”
“元伯,依我所料,怕是花旗国北方的货船不仅仅只有艾伦公司一家,此行你带着货物前往澳门的时候,带上两个精通西洋语的存在。”
于泰兴行来说,只要有新的贸易伙伴,便可以生存下去,他们不能够进来。进来的话,定然收不到货物的,但自己却可以出去。
从茶楼而出,与元伯、和成、和林四人行走在仍旧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听着元伯口中担忧,易初三摇摇头,那个问题容易解决。
“少爷是想要开辟于花旗国北方诸多货船公司的贸易?”
元伯早年跟随在老爷身边,对于商道自然也有认识,少爷之音刚落,面上便是明悟,不错,之前在茶楼中,少爷这般看好花旗国北方。
那么,其中的利益便可持续下去。
在别人都不敢吃这块肥肉的时候,先一步拿下,待花旗国的局势缓和,便可占尽先机,一个贸易伙伴都足以养活泰兴行,更不用说更多的贸易伙伴。
“不错,尽可能的通过艾伦公司,认识花旗国北方的商人。”
“与迈克船长的贸易结束之后,元伯,怕是要辛苦你前往江浙之地收购茶叶、生丝、瓷器了,待在广州,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二十年前的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一口通商,变成五口通商,两年前,朝廷再次战败,再次多了十处通商口岸,不过,大部分西洋人仍汇聚在广州府。
但其余通商口岸想来也有不少,通过茶楼内的了解,艾伦公司此次也才是第二次前往清国贸易,对于许多东西怕是不太清楚。
现在的时节,广州之地同花旗国北方商人贸易有风险,但通过其余的通商口岸运送货物,避开粤海关,就轻松多了。
只要按时将货物送到,对于双方都是一个双赢局面。
“少爷,我明白的,待此次交易结束,我便带领着几名掌柜前往江浙收购货物,到时候,货船南下,不走粤海关了。”
元伯再次点点头,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少爷竟然这般的有眼光,而且手段比起老爷更加干脆,尽管多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如今看来,也值了。
“上帝天国在江南仍旧有不小的势力,元伯,你们行事一定要当心。”
北边的太平天国在走下坡路,但江南一地仍有很强的实力,再加上洪门分支的影响,江南六省的商人不好过,但也正是因为不好过,才充满机会。
“少爷,您放心。”
对于上帝天国在江南六省的影响,元伯比易初三还要清楚,好在,近年来,老爷未死的时候,也曾前往江南之地办理事情。
也留下不少资源,此行总算可以用上了,只要撑过少爷所说的一年,待花旗国北方局势好转,大不列颠与法兰西国便不会在广州拦阻他们了。
对于那一天,元伯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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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兴行扎根广州府城这么多年,元伯更是当年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办事上、人脉上不必多说,次日一早,便是秘密的找寻三艘货船,通过易家固有的两个码头,破关而出。
对粤海关缴纳了税款,道明来意,那些英国佬没有拦阻,便是直达澳门,那里,艾伦公司的货船也早就等待了,快速将货物搬运。
于元伯所请,迈克船长倒是也爽快,将如今还留在澳门的另外一家北方公司介绍,不过其人却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下南洋,过印度海、过大西洋,归于华盛顿。
“少爷,这次我们算是走了运气,那些花旗国北方的商人原本都待在香港岛与澳门的,近来北方的战事失利,他们受到粤海关的排斥,许多商人都北上其他口岸了。”
“经过迈克船长介绍,同属华盛顿的杜邦公司有意从我们这里进货,他们此行来了四艘大货船,若是装满,估计比艾伦公司还要多。”
有惊无险的将挤压很长时间的货物出手,一共获得大洋五十六万块,按照广州现在的兑换,二两银子可以换三块大洋,合白银三十七万两左右,这个价格已经不算高了。
能够将货物出手,已然是惊喜,能够小赚,已是满足,能够将艾伦公司这条线搭上才是重中之重,元伯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接下来还有同属于花旗国联邦的杜邦公司,想来又能够赚上一笔,倘若这般下去,茂昌利典当行的债务很快便可以还清。
“低调行事便可,如今想要将泰兴行抵押在典当行的股份拿回来,下个月就需要近百万两银子,以现在的交易程度,起码还得有八次以上。”
“艾伦公司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的,元伯,你说现在的广州做什么最赚钱?”
第十三章 洋务
收回股份虽然爽,但想着典当行的那些抵押文书,也不是闹着玩的。
当时吩咐元伯签订的文书期限为一年,一年之后,如果泰兴行不能够将抵押文书拿回去,那么,整个泰兴行所有的股份归典当行所有。
此次与花旗国艾伦公司贸易,算是赚了近七万两银子,但那些货物可是已经堆积仓库数月了,加上时间的损失,其实并不算赚钱。
如果恢复正常贸易,那么,一次便可以赚了十万两银子上下,脑海的记忆显示,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一年不过交易两三次,赚上三十万两银子就足够了。
因为收拢货物、整理货物、出售货物都是需要时间的,茶叶有季节限制,生丝也有季节限制,瓷器虽没有,但瓷器需求量相对小些。
一年之内,想要赚取百万两以上的银子,单靠这些有季节限制的货物决然不行,顶多三五次,也就三十万两银子到五十万两之间。
那么,剩下的缺口便需要其他来弥补了,自己脑中的记忆虽有不少,但毕竟比不得元伯,话语之间,穿过熟悉的街道、小巷,远处便是自家所在。
“最赚钱的生意?”
“这个……,少爷,要说最赚钱的生意,自然是鸦片了,不过,那个东西老爷向来是不沾的,我们纵然想要为之,也没有渠道,最重要没有上面的渠道。”
元伯紧紧的跟随在少爷之后,听着少爷的询问,心中也是有感,实则对于百万两的债务也是头疼,一日没有将股份文书取回,便不可能安心。
若言最赚钱的生意,鸦片是一个!
但易家数十年来,做的一直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不可能做鸦片生意的,况且,元伯口中低语,单手指了指头顶,没有官府的人,更加危险。
“除了鸦片之外,清国之内,最赚钱生意也基本上被大商帮占据,山西商人擅长经营钱庄、票号、典当行,近来,府城又开了一家大德兴茶庄,据传是山西的一乔姓商人所里。”
“还有广盛源票号、茂昌利典当行等都是山西商人的,如果一年过后,他们仅仅抵押我们九十万两银子,便可获得五六十万的巨利。”
大清国内,赚钱的行当很多,自己能够想到的,国内那些精明的商人更容易想到,元伯轻叹一声,山西商人的票号、典当行几乎开遍了全国,从己身的情况,也可一窥其中利润。
“元伯是说晋商们的银子生意!”
晋商这些年崛起的很快,尤其是对于银子生银子的生意,更是上手,比起单一的贩卖货物,赚取差价,好上太多了。
“除了晋商,还有徽商们的茶叶、食盐生意,朝廷下发的盐引,多数落在徽商手中,几近垄断,其中利润可以想象。”
一边说着,一行人便踏入府邸之中,于少爷之言,元伯点点头,如今的清国之内,三大商帮林立,晋商、徽商、广州商人。
前两者的生意多在国内,而广东多对外罢了。
并未前往正厅,行入正门,右拐一个迂回走廊,曲径通幽,奇石森列,楼台掩映、花木呈绿,一侧有着凉亭,小英快速迎了上来,看着少爷等人的方向。
不多时,便是三个火炉升起在凉亭之内,一壶热茶升腾,茶盏而立,香气缭绕,旁边还有瀑布一条,虽丈余高,也算妙事。
“山西商人的银子生意,没有足够的资本,怕是不好插进去。”
“徽商的食盐生意,和官府的关系很深。”
“广州一地,我们泰兴行距离大商行都有一段距离,现在看来,我们纵然有心上那些赚钱的生意,也没有精力与财力。”
同元伯一边喝着茶,一边商谈着泰兴行接下来的走向,若说机会,算算时间,如今的北京城中,那几位倾向于兴办洋务的应该都快起身了。
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但自己和他们又不认识,也不熟悉,纵然想要结识,想要从其中分得一杯羹,也没有那个机会,念及此,易初三轻叹道,赚点钱还真难。
“少爷,慢慢来,你现在还小,还没有真正的参与泰兴行事物,说不得将来我们泰兴行财力雄厚之后,便可以涉足那些行业。”
元伯心有同感,若言不想要将泰兴行做大,那是骗人的,但想要将商行做大,可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君不见,先前十三行中的伍家与潘家何其兴盛。
家产富可敌国,但就是这般,也是说衰败就衰败了,朝廷如此,奈何!
别看这两年晋商与徽商声势浩大,但元伯觉得,那些生意也只能中午做做,早晚朝廷要拿他们开刀。
“元伯,接下来杜邦公司的人交给我就行了,你为我寻找一个可靠的掌事,不然,你前往江浙之后,广州内的事物初三还真有些麻烦。”
泰兴行保存下来,易初三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接下来便可安稳一段时间,待元伯从江浙回来,再做下第二笔生意,老祖宗说得对,饭呐,得一口口吃。
“少爷,徐盛如何?”
“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子,五年前成为西关那间店铺的掌柜,论做事,都差不多,但绝对可靠的,我走之后,有他留在少爷身边,我也放心。”
元伯心中一动,对少爷的这个要求,还真有一个人选,如今泰兴行正处于艰难的时刻,能够成为掌事,那是老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
办事能力不差,而且知根知底,暂时接替自己,绝对合适。
“徐盛?”
“我似乎有点印象,可以,明天,你让他来一趟,交接一下。”
易初三点点头,这个人自己脑海中有讯息,父亲还在的时候,就曾夸赞过他,又是元伯的侄子,忠心、可靠还是有谱的。
收集七缕大梦之力,自己就可以离去了,除去用掉的一束,如今自己身上有两束,再有五天便可离开梦境了,也不知道现实世界是一个什么模样。
不行,五天之后,自己可以离开梦境,但南柯洞天内的东西想要拿出来,还得需要大梦之力,这么一算,还得停留这个世界起码六天。
第十四章 收钱
“通叔,从今天起,你替我收集自今朝以前各个年号的铜币,小钱就可以了,若是有折大钱,更好了,每一种最好有两枚以上,若是户部与工部出品更妙!”
“另外,再替我准备一千两的银锭,规格五十两的官银,也是今朝以前各个年号的,每一种最好也有两枚以上。”
“再准备五百块材质光亮的大洋,五天之后,我有用处!”
帐房里间之内,易初三正在与一处身着灰色布袍的青年人说道着什么,对方是易家的账房管事,从小就待在易家,算是易家的忠仆。
一直以来也是在尽心职守的处理易家账务问题,不大的账房被隔开,声音并未传出去,易初三想了想,并没有额外要求什么。
整个南柯洞天只有一方的空间,也装不了太多东西,更装不了大件的东西,这一次当先试试水,也不知道从南柯洞天拿出去的东西会不会是崭新如故,被认为是翻新的事物。
若如此,带的再多,也是无用!
入大学以来,自己素来喜爱古钱币,对于这一行的价格水准也了解不少,不然也不会和钱哥砍价砍成那样,若然都是真的,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
古铜币中,价值相对较高的当属户部宝泉局、工部宝源局出品最为精良,听钱哥说过,也是数量最少,毕竟同期的清朝其余省份也有铸币权。
如果普通的小钱币,一枚也得一百块以上,若是折十以上的大钱,那就值钱了,起码也得翻倍。银锭的话,更不必说了,一枚五十两正常市价也得几十万,不知道自己这个带出去是一个什么情况。
还有从西班牙、墨西哥贸易而来的鹰洋们,正常的话,一枚也得三四百以上,总之,先试试水,看看哪一个品种最有价值。
下回在倾向其一!
“少爷,五十两的银锭和大洋倒是好说,那些小钱币如果有大清以前的收不收?”
听着少爷之言,通叔微微颔首,这三个要求倒是不难,易家之内便可以满足后面两个,但是第一个有些麻烦,不是收集麻烦,而是种类繁多的麻烦。
少爷所言工部与户部出品,远在广州的存量定然极少,那么,估计选择本省铸造的多些,但从乾隆爷之后,广州发行的太多了。
非如此,市面上还有一些明朝和宋朝的钱币,更是杂乱无章,虽不知少爷收集这些有何用,但通叔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纵是有大清之前的,想来也是不多,若是遇到,收了便是,尽量品相好些。”
“哦,对了,广州府城之内西洋人的钱币也是不少,若是碰到,也替我收集一些。
易初三微微思忖,的确,三个条件中,唯有第一个是最难满足的,但也是尽量,能收集多少就收集多少,广州一口通商百年,汇聚西洋各国……。
忽而,易初三又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又是附带了一个条件。
“好的,少爷,我尽量多找些钱庄。”
想要收集这些钱币,钱庄里面自然是比较多的,若是花费一些代价,不成问题。
“麻烦你了,通叔。”
这件事,若是让自己办,估计找不找头绪。
“少爷,这是我应该做的。”
闻声,通叔面上微微一笑,颔首以对,眼前的少爷似乎有些不同了,近日来易家所发生的事,自己也知道,想不到少爷竟然可以挽救泰兴行。
元伯接下来要前往江浙了,自己也该替少爷多分担一些,也好令老爷、夫人在天之灵安息,少爷的吩咐自己一定要做好。
******
“少爷,我们易家泰兴行现有十三个分号,遍布整个广东省,府城之内设有五个分号,南海佛山、番禺县、顺德县各有一个分号。”
“肇庆府、惠州府、佛冈、连山、韶州府各有一个分号,两处内河码头一处在府城外石基村,直通珠江口的,还有一处在佛山,那里是瓷器大镇,故而少爷祖父那时就建造了一个码头。”
一位青衫年轻人静静跟随在易初三后面,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缓缓的于少爷言语易家全部的分号与产业所在,其人容貌略有俊朗,带着一个瓜皮帽。
看着少爷在自家分号内随意走动,随意看着,也不知道少爷此刻在想些什么,元叔已经乘船北上江浙了,临走之前,吩咐自己要听从少爷之令,自是不敢有违。
那夜广德楼内,自己因没有身股,故而没等够前往一观,但从其他掌柜口中所言,少爷直接收拢股份,准备与泰兴行同赴难。
仅此一点,徐盛就觉得少爷不是一个简单人,能够在泰兴行这般的状况下,还做出如此决定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才士。
很明显,少爷不是疯子,昨日,同元叔将那些货物出手,徐盛更是心中明悟。
“西关那里的商街总号是我舅父在负责吧?”
府城之内一共有物价分号,一处在总号那边,靠近西夷馆,故而算是直面西洋人最近的分号,那里有着泰兴行所有的货物样品。
非重要之人不能够担任,记忆中,总号那边的掌柜是母亲一脉的人,血脉上论,为自己的舅父,能力虽然一般,但绝对可靠。
更重要的是,他会说西洋语,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对,是云叔在负责。”
“七天前,我们在韶州府的一处分号传来消息,有商行捣乱,故而便前往处理去了,现在那里是……三小姐在看护,她精通西洋语,暂时……还算合适。”
徐盛颔首,总号在所有的分号中自然是地位重要的,不过,近年来,泰兴行落到现在这副田地,起码总号也得担负一半的责任。
只不过,严云掌柜与少爷有亲,师姑,徐盛不敢多言,从其离开府城,将总号的生意交由女子打理,就可见一般。
“这里的茶叶都是从哪里运送过来的?”
徐盛所管辖的这个分号,乃是以茶叶为主,现实世界的易初三不喝茶,就算喝,也品不出来味道,脑海记忆虽有显示,但也不多。
虽去茶楼不少,但也多为谈事情,谁有闲工夫去品茶。
“多为福建武夷山茶与徽州的红茶,云南的普洱也有一些,近月来,因泰兴行生意欠佳,故而低价处理一些存放不当的茶叶。”
“这里也是不多了。”
这里说是分号,其实已经算得上一处宅院了,前面的房屋打通,给予整理、装修,成为店铺模样,柜台、木架林立,一份份品质不同的茶叶便陈列其上,用木盒装着,上面书写着种类。
左右看了看,又随手取下一个木盒,轻轻闻了闻,自己手中这个木盒很是精美,其中的茶叶也有幽香传荡,倒是懂得包装。
只不过,木架上的格子已经缺少部分了,易初三奇异,问道。
第十五章 花旗红利
“等元伯此次从江浙回来,想来定有收获的。”
“徐盛,你说将来我们将茶行直接开到西洋各国如何?”
泰兴行茶叶分号这里周围,满是茶行所在,一家家的很多,自己这家不起眼,再加上货物空空,更是很难吸引人。
在易初三看来,这实则就是同质化竞争严重,很难突围,但清国内的茶叶就只有这么多,国内的市场已然饱和,能喝得起茶叶的基本上不多。
如此,只有开辟国外商路了,但泰兴行家小业小,很难撑起来,若要从竞争严重的市场突围,要么有一处新的市场,要么进行市场细分或者独特的亮点。
“将茶行开往国外?”
“这件事情以前的伍家和潘家也做过,但并没有持续太久,比起货运过去的价格,其实在广州府通商赚的更多,也更加安全。”
“传闻西洋各国乃蛮夷之地,不通礼仪,不服教化,难矣!”
十三行最为鼎盛的时候,自然也有人想到这个策略,但很快就回来了,根据传闻,是西洋各国本地商人的排斥,以及文化习俗不同。
徐盛想了想,这个点子虽然好,但却很有风险,毕竟,在大清国内,那些西洋人可不敢乱来,但西洋各国可就不一定了。
“哈哈,徐盛,你的西洋语和西洋人交流不成问题吧?”
易初三朗朗一笑,国内市场太过于激烈,但国外市场却处于饥渴状态,想要快速还清百万两银子,只有开辟新的贸易地与路线了。
放下手中的茶叶,将目光落在徐盛身上。
“还……行。”
徐盛心中一突,不明白少爷何意。
“我准备和花旗国的商人交易三次之后,派人和他们一起前往华盛顿。”
“在那里开设泰兴行分号,当然,并非是简单的茶叶交易,具体之事,我还在考虑,徐盛,你可有意前往华盛顿。”
“据我所知,你进入泰兴行虽有些年头了,但还没有身股。”
花旗国接下来的发展,将会超越世界所有国家的预料,欲要在这个世界一展图谋,搭上它的火车自然是最好的。
易初三面上带着一丝轻笑,看向徐盛,如今自己身边能用的人着实不多,若是徐盛愿意前往花旗国华盛顿,那么,自己将毫不吝啬钱财与股份。
“少爷吩咐,徐盛自当遵从。”
果真是一个不好的预感,徐盛心中苦笑,如果自己不答应,怕是等元叔回来,也会让自己前往,与其如此,还不如先行答应。
“哈哈,徐盛,现在不用着急,接下来花旗国的杜邦公司将会与我们商贸,你就随我多多与之交流,尽可能的了解西洋各国。”
“身为分号的掌柜,你现在一个月有一百八十两的进项,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前往,那么,我会承诺你一年一万两银子,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股份。”
“无需现在就回答我,接下来我也要看看你的表现。”
论做生意,易初三觉得广州府城的这些商人都不会差,徐盛能够被父亲看中,也不会差,若然可以在花旗国立足,那么,自己将会以此为跳板,将泰兴行开遍整个花旗国。
以此分享花旗国发展的红利!
一观徐盛欲要言语,周清单手摆动,没有多言。
“徐盛定不会令少爷失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西洋各国再如何残酷,易初三觉得,在绝对的银子驱动之下,没有什么畏惧的,如果一万两不够,两万两也是可以的。
比起整个花旗国,两万两、二十万两又能够算得了什么。
******
“小英,你觉得先前在翠红楼是谁要下毒害我们?”
浅青色的圆领锦袍罩体,左右而开,其上印着浅浅的云纹翠绿之点,宽裤束腿,脚踏白袜黑布鞋,头顶着一定瓜皮帽,于易初三来讲,不然头顶凉飕飕,感觉怪怪的。
身侧跟着一位秀丽的侍女,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略微打扮起来,也是增添姿色。
一旁的和成跟随者,和林则是随元伯前将江浙了,这两天出府,也先后拜访了当日同自己在翠红楼饮酒的同伴,他们也都是商贾人家。
有的甚至是独苗,因毒酒而死,于情于理,易初三都觉要去看看,从最后一家出来,已然是午时了,翻滚脑海中的记忆,实在是没有半点头绪。
“肯定是要害少爷你们几个下毒的,好在少爷福大,并无大碍。”
小侍女脆语流转,很是悦耳,想她这般的年岁,现实世界,应该还在初中,但如今府邸之内,可以独当一面了,易初三很是诧异。
“哈哈,是啊,少爷我福大命大。”
“古语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里距离西关总号不远,我们也该去看看了,按理说,那杜邦公司应该派人前来的。”
“为何现在还没有消息?”
距离元伯离开广州府,已经过去三日了,三日来,易初三也没有闲着,一个个的将府城内分号走遍,做到心中有数,也让他们知晓如今泰兴行的当家是谁。
三天之前,元伯离开之时就曾言语,花旗国联邦杜邦公司的人前来总号洽谈,为何现在还没有消息?还是说出了什么变故?
街道之上,仍是行人众多,这里靠近西关西夷馆所在,西洋人看起来更加之多了,不仅如此,连带一些西洋语的餐馆、咖啡馆都有不少,外观建筑有着明显的西洋人风格。
但内部的侍者却几乎都是长着辫子的清国人,易初三一路走过去,一路看过去,感慨良多,大清国内的商业市场入侵越来越严重的。
西关所在,乃是以前官府专门划分出来西洋人停留所在,后来,这个禁令不存,但地址还在,泰兴行便是在其内花费重金,有了一处分号。
“少爷,这里的西洋人比去年还多。”
这里的地点,小英也来过多次,但似乎去年还没有这么多洋人,宽大五丈的平坦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一个个广州的商行在这里有着分号,或者总号。
财力雄厚者,自然门面宽敞些许,财力不足者,也能够有落脚之地,白皮肤的西洋人穿着西装领服,带着西洋礼帽,踏步长靴,不断进进出出。
一旁的和成也是好奇的四处看着,的确,西洋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暂时还不会捣乱。”
“我们走。”
西夷商馆在此处一里之外的临岸小岛上,泰兴行所处,位于街道偏僻所在,牌匾悬挂,泰兴行三个熠金规矩大字烙印。
论面积,比起徐盛所掌控的那家店铺要小上不少,门前没有如那些大商铺一般的人进人出,冷清无比,观此,易初三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