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地府动荡
人间通往地府的界门共有两处,一是鬼关一是人门,于是有了世人阳寿尽时要走鬼门关的说法。
地府与人间不同,没那日升月落,唯有一轮明月高悬,九百年光华散尽,又一百年凝聚再生,这缺了明月的一百年,阴气极盛,将会是地府最为动荡的时期,是地府每千年一大劫的大年份。
如今九百年之期将至,常年驻守鬼关的黑白无常自不必说,连没事喜欢去人间捉几只恶鬼下酒的人门巡狩使钟馗都乖乖回到岗位,轻易不敢擅离职守。
酆都,设十八处鬼狱,专门看押无法投胎转世或被剥夺投胎转世权利的恶鬼怨灵,按其作恶大小,评定所应关押的鬼狱等级,一到十八,越往后,所受折磨越厉害,其中尤以十八号唤作“卸灵”的鬼狱最令鬼闻风丧胆,因为这里有一只即是受刑者也是监管者的异兽,异兽形似猛虎,头长双角,额生五目,身有四翼,名唤“夜阑”,喜食恶鬼,怨气越重它越喜欢。
夜阑虽为异兽,却早在上一次大年份就能幻化人形,数千年来不断吞噬恶鬼增长修为,若非脖子上的炼魂锁限制,地府恐怕早就被它搅了个天翻地覆。
九百年期满当日,地府异象叠出,十八处鬼狱全数洞开,难以计数的恶鬼蜂拥而出。
地府人门城楼处,楼顶躺着一个身着大红袍子的奇伟男子,身边放着坛私藏多年的美酒醇酿,手里捏着个紫玉葫芦,不时往嘴里倒入几个光团,嚼得津津有味。
察觉异动的瞬间,钟馗已经起身站在横梁上,胡须上沾染的酒水都顾不上擦拭,他眯起眼盯着前方涌来的浓重黑雾,大喝一声,从嘴中吐出一柄剑身有北斗七星纹路的宝剑,钉入地面,“此地封禁,来者止步,擅过剑者,魂飞魄散”
黑雾中有笑声传出,“姓钟的,念在你给我送过吃食的份上,让开路,等我完成主人心愿,到时候,人间分你一半”
钟馗嗤笑一声,“少扯那些有的没的,上次见,就觉得小畜生你怪怪的,果然没憋着好屁,来来来,本座也许久未曾痛痛快快打过架了”
钟馗右手双指并拢,往前一抹,喝道:“七星浩然,潜龙在渊,阵前出鞘,杀邪诛奸”,地上长剑先是笔直升起,继而剑尖迎向黑雾笔直刺去,瞬间黑雾中就传出金铁相交之声,紧接着就是阵阵哀嚎。
飞剑重新回到钟馗手中,黑雾逐渐向后撤去,露出一个双目赤红,身着麻布粗衣的清瘦少年。
“啧啧啧啧,不愧是天师钟馗,了不起,了不起”。
凝成黑雾的众多恶鬼,终究本事不高,何况钟馗天然压胜鬼物,一个回合便万鬼退散。
邪魅少年接着开口道:“钟馗,九百年期至,酆都大帝如今虚弱至极,一众冥官更是手忙脚乱,仅凭你,怕还拦不住我们”
说罢,邪魅少年双手掐诀,接着发出奇异的兽吼声。
看着在少年兽吼声中,越发凝实的黑雾,钟馗皱了皱眉,“哼,不曾想你这畜牲,还有这役使万鬼的能耐,也好,本座今日就斩了你们,下酒吃!”
黑雾凝成一尊手持巨斧的魔神法相,挥动巨斧劈向钟馗所在之处,钟馗高高抛起手中长剑,身形一闪而逝,巨大城楼被斜着削去大半。
魔神法相身后,一个身影骤然拔高,金光四射,一道巨大光剑当空劈下,正是钟馗金身法相,邪魅少年见状,冷哼一声,显出本体,融进黑雾之中,魔神法相瞬间化作异兽夜阑的模样,在光剑劈下之际,已然振翅遁走。
地府人门附近上空,两道巨大身影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人门四周仍不断有黑雾汇聚而来。
一次身形交错而过后,夜阑猛然转身,巨大黑影笔直撞向人门所在的城楼。
“你敢!”
钟馗大喝一声,巨**相开始掐诀,随着法相正中钟馗本体的几句低吟,十数丈之巨的金色大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撞向夜阑。
就在夜阑法相即将撞到城楼的瞬间,法相消散,巨剑随即撞进城楼。
下一刻,城楼坍塌,城楼缺口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被巨剑波及跌入漩涡的邪魅少年,吐出一口鲜血,朗声道:“多谢钟馗大人为我开道!哈哈哈”。
金色漩涡出现的瞬间,四周黑雾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不断涌入。
钟馗收起法相,飘落于漩涡之前,怒喝道:“再有敢近前者,杀无赦!”
黑雾在钟馗话音刚落时,有过一丝停顿,然后再度展开冲锋,速度尤胜之前。
钟馗彻底怒了,不断挥剑劈散一团团胆敢靠近漩涡的黑雾,无奈始终止不住黑雾前冲的势头。
金色漩涡越来越大,更为要命的是新的漩涡即将形成,千钧一发之际,一座巨大金身神像从天而降,数十丈高,长发披肩,柳眉大眼,五官姣好又不失威严,竟是位女子。
神像落地的瞬间,一点金色灵光从神像眉心飘落,没入漩涡,紧接着,漩涡逐渐消失,损毁的城楼处以神像为中心出现一道金色屏障,靠近神像百丈的黑雾,烟消云散。
钟馗对着神像单膝跪地,“罪臣钟馗,恭迎酆都大帝,请大帝治我失职之罪”
“天数如此,非你之过!”
女子神像留下这一句话后,彻底灵光尽散,化作石像,矗立在此间天地。
钟馗见状,颓然坐在地上,直至十殿阎罗赶赴此地。
每当冥界明月消散,酆都大帝总会虚弱三月之久,期间实力十不存三,何况毁城容易建城难,此次酆都大帝强行出手,虽说暂时稳住了冥界稳定,但元神被人界牵引,卷进人间,不知归期。
钟馗打破界门,虽是无心之过,仍不可轻饶,天帝颁下法旨,革除钟馗神籍,打碎金身,元神发配神墓泰山府君处苦修,修满功德方可回归神籍,另由十殿阎罗暂掌酆都大帝职责。
冥界鬼关,奈何桥头。
钟馗元神站在一侧桥头,隐隐约约,虚实不定,身边则站着一位一身黑袍的中年汉子,汉子手里握着一副琉璃镣铐。
“黑老弟,我不甘心啊……”
“换了我,也不会甘心,无端端被人摆了一道,还没办法找回场子,不能忍!”
堂堂鬼关巡狩使黑无常满脸愤懑地替钟馗打抱不平,不过怎么看都是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看戏模样。
钟馗满脸被人揭了伤疤的憋屈神色,“黑老弟,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啊!”
“咋就不地道了,我老黑可是在为老哥哥你打抱不平啊,这事儿要搁我身上,老子要是不去把那畜牲捉回来剥皮抽筋,放油锅里炸他个十遍八遍,我就不是黑无常!”
黑无常说完这番大义凛然的言语,故意清了清嗓子,还不忘抖了抖手里的琉璃镣铐。
“可我钟馗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嗯…多谢黑老弟成全!”
一抹剑光极速穿过鬼关,往人间而去!
黑无常满脸惊慌,“钟老哥啊,你如此作为,岂不是害苦了老黑我啊…!”
“行了,戏也太过了”,黑无常身后传来温柔的嗓音。
身着一袭轻纱素裙的温婉女子突兀的出现在黑无常身后,“只是,就这样放钟大哥离去,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万一…”,说到这里,白裙女子抬头看了看上面。
黑无常转过身来,将琉璃镣铐递给身边的女子,叮当作响,“放心吧,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之所以拿夫人专锁元神的锁神铐出来,也就吓吓他,谁让他私藏好酒,从不分给我喝!”
白衣女子无奈一笑,自从夫妇二人做了这凡人避之不及的黑白无常,夫君认可的朋友,也就那位钟大哥了。
“你们俩呀,几千岁的人了,整天没个正形,无不无聊!”
说罢,白衣女子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黑无常好像想起了什么,“老钟这一走,短时间多半回不来了,那他家里的酒…”
白衣女子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这个不务正业的夫君。
“夫人,老钟他上次留在咱这的钥匙是不是…”
不待黑无常说完,白衣女子便伸出左手,摊开手掌,一把钥匙。
“你要拿钥匙可以,要喝酒也可以,十年内不许上我的床!”
已经拿起钥匙的黑无常,悻悻然放下,缩回手在胸口衣服上抹了抹,笑得尴尬。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第一章 破庙
飞速行驶的动车,某种意义上大概代表了钟正南渴望逃离生活的心情,看着手里的动车票,又瞥了眼身旁坐着的小山一般的男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进去的。
目的地是西安,至于西安哪儿?不知道,到了再说,反正哪儿偏僻去哪儿,不用担心被人拦路给劫了,劫财就算了,兜里比脸上还干净,最多也就劫个色……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
突如其来的报站声将钟正南飘到外太空的心神拉了回来,摸了摸兜里少的可怜的三两百块钱,只敢要了瓶矿泉水,毕竟还有接下来的路要走,临出门时,大学死党倒是准备无偿赞助一笔巨额路费,美其名曰“疗伤基金”,不过出于某种类似于死要面子的奇怪情绪,钟正南推开了死党的援手,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反正那家伙不缺钱,人如其名,家庭也如其名,钱多多。
抬手按揉着太阳穴,刚刚百度学来的,说是治疗酒后头疼的,虽说钟正南平时算是海量,但也扛不住身边那些牲口出于同情、愤慨等等各种情绪的无休止碰杯,再加上一些人不怀好意,为了欣赏“旧爱”暴打“新欢”这种无聊戏码而毫无底线灌酒的悲劣行径,于是乎,自称“酒贱仙”的钟正南醉倒在酒桌之上。不过,钟正南出门前听说,昨晚的婚礼上,确实出现了“新欢”对垒“旧爱”,双方你来我往大打出手的壮观场面,是新郎原配带人大闹的婚礼,钱多多在描述这个场面的时候,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和…神清气爽。
对于这样的闹剧,钟正南其实不很在乎,但好像身边人觉得你必须在乎。
大学毕业,班级聚会,在同学好友的起哄下,钟正南向喜欢了很长时间的女神告白了,不知道是不是氛围烘托还是别的什么,女的答应了,于是有了一晚上的耳鬓厮磨,生活总喜欢在你不经意间开个玩笑,钟正南恋爱第三天,女友寄来了两封信,一封分手信,一封是请帖,结婚请帖,这短命的爱情。
钟正南其实长得不差,只是系统上了大学后就没更新过,显示屏擦得再亮,不能用啊。大学四年醉生梦死,毕业后在如此势利的就业环境下,实在不知从何做起,势利没错,可也太浮躁了些。
揣着兜里的一千块钱,往包里塞上两个充电宝,跑到车站售票口,想了半天没想好去哪儿,终于在售票员极不耐烦的催促下,鬼使神差报出西安两个字,看见显示屏上罪恶的票价,钟正南知道,兜里喜庆的鲜红即将掺有杂色,可恶的绿色。
逃避一直是钟正南的看家本事,惹不起总躲得起,这一次出行一方面是受不了职场上的血肉横飞,另一方面则是躲掉熟人见面的尴尬,三天女友,实在丢人,万恶的绿色。
何况,钟正南本来就孑然一身,父母十几年前出海失踪,再没出现过,爷爷也已经去了天上两年了,至于没见过面的奶奶就更不必说,所以如今的钟正南是真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到达目的地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就近找了家网吧,一桶泡面加两个香肠就是晚饭,吃完靠着椅子便开始呼呼大睡,熬夜两个字,还从来没有出现在钟正南的字典里过,因为已经过世的爷爷对钟正南为数不多的铁律之一就是十二点后不许睁眼,雄鸡唱晓后才行。也曾经问过爷爷缘由,爷爷只说,你从小便能眼透阴阳,容易看见脏东西。钟正南眼里,爷爷直到合眼那一刻还是神神叨叨。
天才刚亮,钟正南揉了揉眼角凝固的物体,将干瘪的背包挎在右肩,对着整晚都没打开过的电脑显示屏整理了一下发型,在网管老大哥嫌弃夹杂着好奇得目光中,潇洒远去,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洒脱风范,或者说很有“轻轻的,我走了,我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颗铜板”的骚包气焰。
离开网吧,就近选了家超市,买了足够数量的面包饼干之类的东西,背包终于不再干瘪,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掏出面包,就着矿泉水吃得津津有味,旁边是三五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两男三女,男的奇装异服,一身叮叮当当,女的浓妆艳抹,极尽浮夸,用前些年流行的说法,大概算是非主流,不过眼前几个似乎要比非主流高级些,光看装备,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几个少女少年很是扎眼,在老头大爷扎堆的地方,奇装异服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谋划着什么,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当然钟正南也很醒目,与鲜衣怒马的小年轻们不同,正儿八经一副难民模样。钟正南一边撕咬着手里的面包,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该落脚在何处,隐约听到小年轻们在讨论什么城南、荒村,钟正南没来由有了兴趣,挪了挪屁股,想着靠近听真切些。
小年轻们的警觉实在有些出人意料,钟正南刚动,五双警惕的眼神便齐刷刷落在了身边啃面包的丝男身上。
钟正南正想着如何打破僵局,对方五人中很有领袖气质的女孩就率先开口道:“闲杂人等,不得干扰本社事务!胆敢再靠近一步,取你狗命!”
“不干扰,不干扰,只是好奇,好奇而已!”,钟正南摆摆手回应道,
钟正南慢悠悠挪回原地,也懒得跟那不是很客气的女孩计较,只是觉得那丫头脑袋大概被门挤过。
打开背包,除了早先的家当和一些吃食,还有一个扳指,是昨天下了动车后,一个穿着黑衣,面孔煞白的汉子给的,说是有人为他钟正南提前定好了车,选好了目的地,需要凭这不知真假的玉扳指上车,对此,钟正南谈不上担心,这种神秘兮兮的事情,他钱多多干的出来也喜欢这么干,不过比平常奇怪的一点是,按钱多多那孙子的性子,这会儿早就打电话来邀功了,怎么这次这么沉得住气了?那小子不会还妄想着自己主动给他打电话感激涕零吧!
钟正南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钱多多这孙子再不靠谱,终归待己以诚,只要目的地别是什么钱色交易的地方就行,想到这里,钟正南脊背有些发凉,那小子不会真给我定了那种地方吧,以老子那悲催且短命的爱情做铺垫,完全可能啊。
正当钟正南准备打个电话问清楚的时候,一辆银色面包车停在了面前,还是昨天给了玉扳指那汉子,汉子一晃脑袋,示意上车,钟正南硬着头皮上了车。
行驶途中,钟正南思虑再三,打了无数遍腹稿后终于开口问道:“大哥啊,咱去的地方是正经地方吧?违法乱纪的事情可做不得啊!”
白脸师傅显然被车上这愣头青逗乐了,笑道:“放心吧,按人世间的说法,那地方可是再正经不过的地方了,你睡会吧,还远呢!”
“我不……困!”
话没说完的钟正南头一歪,顿时困意上头,眼皮上好像挂上了秤砣,不过点根烟的功夫,居然就睡死过去了。
开车的白脸汉子继续开车赶路,回头瞥了眼后边睡着的年轻人,腹诽起来,“钟老哥啊钟老哥,你这什么眼神啊,二十多年了,选这么个玩意儿,有你忙的喽!”
车辆远离市区,突然转入一条面包车跑起来都费劲的山路,只见开车的汉子伸手往前随意画了个圆,然后车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面包车毫无阻滞的撞入漩涡,下一刻就出现在一间破庙门前。
白面汉子下车,将钟正南扛起,随手一挥,面包车凭空消失,走进四面漏风的破庙,将肩上的钟正南扔在地上,看着庙里那尊神像,豹头环眼,铁面虬须,不禁笑出声来,蹲在地上指着神像说道:“钟老哥啊,你没成神时得罪过人间画师吗?哈哈哈,这…这也太丑了!哈哈哈,我说这么些年,你从来不去你的钟馗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下一刻,满是灰尘的神像剧烈摇晃起来,仿佛在抗议。
白脸汉子见状,立马收敛笑意,安慰道:“好了好了,白白在人间消磨了二十年,本来就没剩多少灵光了,先做要紧事,人我给你带到了,我不便在人间久留,先走了。”
一道身影在破庙中消失又凝聚,“真的很丑!”
身影再度消散,一堆瓦片刚好落在身影消散的位置,摔了个粉碎。
钟正南睡得很死,做起了梦,梦里看见一位红袍天师手持宝剑,与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老虎打架,打碎了一座城楼,出现了金色漩涡,紧接着是一个女子模样的神像从天而降,最后一切归于平静,然后他看见了爸爸妈妈,各自手持桃木剑追踪一团黑雾,消失在茫茫大海,再然后他看见爷爷在自己眉心处画了一道血符……
钟正南意识逐渐回归清明,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混沌当中,面前站着一个身形奇伟的红色身影。
第二章 天师代理
意识完全清晰的钟正南,就那么坐在原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脚下的那片虚无,说是梦吧,这一切又无比真实,说是真事儿吧,眼前这一幕该如何解释?不科学啊!
完全被晾在一边的钟馗,那叫一个郁闷,一般而言,是个正常人见到眼前这一幕,那还不得哭爹喊娘、惊慌失措啊,这小子怎么回事,莫不是吓傻了,那老子精心准备的那一套十分能唬人的说辞,岂不是白搭了。
堂堂天师钟馗,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大神,什么时候这么没存在感过,于是偷偷回头瞄了一眼,见那小子还是像个木头一般,于是转身就是一脚。
“干嘛!?”
“干嘛?当老子是个摆设啊,老子站这半天了,也不给点反应!”
莫名其妙挨了一脚的钟正南,心底是真的有点发怵了,那一脚的痛感可做不得假。
“不是,你到底谁啊?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找我干什么呀!”,钟正南满脸莫名其妙。
“嘿嘿嘿,这反应才对嘛,听好了,本座就是才高八斗、风流倜傥、妖魔克星、驱邪神君天师钟馗是也!”
“……”,钟正南嘴角抽搐。
“你小子这又是个什么表情!”
几次热脸贴在人家冷屁股上,钟馗已经没了半点显摆的心思,主要是这小子半点不上道,虽说最近这几百年,神灵地位在凡人心中一落千丈,也不至于如此丝毫不受待见吧,这要换了旁人,三两句话一唬,后面的事儿可就好办了。
“您钟馗大天师,不是捉鬼吗?我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干嘛找上我?”
钟正南认命的本事一流,一但发现自己挣扎无用,总能很快冷静下来,现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自己还活没活着,面前这自称钟馗的王八蛋到底为什么缠上自己。
“本座也就直说了,因为某些原因呢,冥界有不少恶鬼怨灵来到人间为恶四方,你的任务就是全权代表本座,产除邪祟,伸张正义!”
“我?铲除邪祟?伸张正义?”
“别不自信,有本座助你,小意思,小意思!”
“可我为什么要答应?这种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事儿,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做不来的,愿意当这种英雄的二愣子大有人在,怎么都轮不到我呀!”
钟馗脸色铁青,压下一巴掌拍死那小子的冲动,正准备动其以人伦至情、晓其以天下大义,好好劝上一劝,不料钟正南下一句话,彻底让钟馗炸了毛。
“再者说了,你们堂堂天人,总不至于还要凡人搭手,那也太羞辱神仙这两个字了。”
钟馗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钟正南后脑勺上,“你就不怕这人间彻底沦落在鬼物手中,生灵涂炭?”
“如果这世界沦落到需要我这种人来当救世主,那这世界大概是真的没救了!”,钟正南不以为意的顺嘴搭了一句,他是真没觉得世界会变成眼前天师嘴中那个样子。
“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你你你…你他娘的还是个人吗?如此,老子还不如一掌拍死你算了,省的留着当祸害!”
钟正南闻言,也有了几分火气,踉跄了几次,终于站起身来,吼道:“我就只是个人啊!”
双方陷入沉默,钟馗叹了口气,席地而坐,语气变得和缓,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确实也难为你了,可这事儿只有你能做,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啊!”
“如果非我不可,我也不是不能试试,不过我得先问清楚几个问题,再做思量。”
钟馗头也不抬,“问!”
“第一,如果我不答应,你会不会干掉我?”
“不会,老子又不是那杀人成性的魔头!”
“第二,你为什么一定要选个人来替你做这件事情?”
“你当老子愿意,我金身已碎,你现在看见的是我的元神,二十年前来到人间,出于某些隐秘的原因,没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合适的宿主,才不得已寄宿在这庙里神像之内,如今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要做事,只能选个人!”
“第三啊,第三,为什么非我不可?难不成我还是你的后世子孙”
“放屁,老子要是知道后世子孙会如你一般窝囊,当初一定会亲自把命根子剁下来喂狗!”
“那是旁支?”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不是嫡后也非旁支!”,饶是以钟馗几千年的见识,也不得不折服于这小子的想象力,按人间如今的说法,那就是脑洞。
“那你总得说清楚为什么是我吧?”
“因为你是修行世家出身,有修行资质,而且你家这一脉不隶属于任何派系,是独门单根,老子不能与那些体制内的世家接触,会泄露行踪!”
“最后一个问题,钱多多是怎么跟你搭上伙的,难不成他钱家也是修行世家?”
“钱多多?何人?”
“你不认识?不可能,不是他让人把我送到这里的吗?装什么糊涂?”
钟正南一副别想蒙我,我门儿清的欠揍模样。
“老子光明磊落,行的端坐的正,从不耍那花花肠子,送你来的是地府黑无常,非是那什么钱多多!”
钟正南半信半疑,管他呢,先答应下来,做不做的好就先不管了,说不定当一回英雄也不错。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这个不急,醒了以后,保管好脖子上挂着的七星浩然剑,本座会随时联系你!”
钟馗身影消失,只留下了一句话。
“对了,还没告诉你,你父母的失踪,多半也与窜入人间的恶鬼有关,本座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因为本座从来不以人至亲胁迫别人做事!”
钟正南闻言,情绪瞬间失控,“你别走啊,说清楚啊,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他们在哪儿?喂!姓钟的,你出来!”
钟正南想起先前梦境中看到的画面,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如果说先前对替钟馗做事还有所犹豫,那么现在,坚定不移。
混沌幻境消散,钟正南猛然醒转,坐起身来。
破庙内,围着钟正南的五颗脑袋轰然散开,面带惊恐神色的看着刚刚明明已经心跳、呼吸全无的丝男。
五个人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诈尸了,然后不约而同,转身就跑,只不过有个运气不好的少年在门口处摔了个狗吃屎,门外响起摩托车远去的声音。
钟正南起身,伸手摸了摸脖间莫名其妙出现的剑形小项链,醒来后,总觉得自己腰杆子变硬了,这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感觉,居然如此美妙,都能从吹过身旁的风中嗅到一丝仙气儿。钟正南清了清嗓子,问道:“干嘛呢你们,鬼鬼祟祟的?谋财害命啊?”
“不…不是,我们就是出来玩的,看你躺那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正打算报警来着!你…你是人是鬼啊?”,少年带着哭腔,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少年这会儿,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好好在学校上课,结果发小拽去加入了个什么“灵异现象研究社”,还要到这边荒村破庙过一夜,当做入社仪式,谁能想到会碰上这种事儿,早上还活生生在身边拿着面包大啃特啃的丝男,下午就躺在破庙像个死人,这会儿又凶神恶煞的站在自己面前。
钟正南往后退了两步,“你看你这样子,你像个男人吗?是人,活的!”
少年一边抬起袖子擦拭嘴上的泥巴,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那…那你让我走呗!”
“着什么急,说,叫什么名字?来着干嘛来了?”
“陶书,我是陶书,我还是学生,有证的”,少年说着就往裤兜里掏出绿色封皮的小本子递了过来。
“收回去,我要你那破证干什么,到这干嘛来了?”
少年一五一十将来意交代了个清清楚楚,连他们“灵异社”不被学校承认的事实也一并交代了,据少年所说,早先气势汹汹,要取钟正南狗命那位姑娘正是这个所谓“灵异现象研究社”的社长,平常喜好看些鬼怪小说,于是伙同闺蜜成立了这么个社团,社长闺蜜之一就是这个自称陶书的少年的发小,另一个少年也跟他一样,是被迫入的伙。
钟正南听完,打趣道:“你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这还没大难临头,都跑没影了?”
少年陶书从小胆子就不大,这么一吓,三魂没了一魂,缓了半天,才敢爬起来拍去身上的泥土,听说孤魂野鬼都不敢招惹奇装异服的人,就一起约着租了这么身衣服,全是铆钉和铃铛,刚摔下去还没觉得,这会儿回过神来,疼得少年龇牙咧嘴。
钟正南准备再跟少年聊两句,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摩托车的声响,然后是脚步声。
十几号大爷大妈蜂拥而入,有拿铁锹的,扛着锄头的,还有握着斧头砍刀的,居然还有人端着一碗不知何物的红色液体,少年陶书看着被所有武器对准的钟正南,咽了口口水。
钟正南目瞪口呆,本能反应,钟正南举起了双手,从大爷大妈吃人的眼神中,钟正南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动作,绝对会被乱棍打死,刚刚成为天师代理人,就命丧不知根脚的大爷大妈之手,这算怎么回事。
“大家听我…”
“嘿!”
“大妈别!”,陶书瞪大眼睛大喊。
钟正南应声倒地。
准备出声解释的钟正南,刚开口,那碗原来是某种血液的东西就泼了上来,倒地前,还看见一位大爷抡动了锄头。
出师未捷身先死,老子还要当天师呢!钟正南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这样想着。
第三章 荒村有鬼
所幸大爷年老体衰,那一锄头没能要了钟正南的小命,这会儿已经渐渐清醒,睁开眼,还来不及为自己劫后余生感到庆幸,很快,钟正南就发现,自己目前的处境好像没比在破庙时好多少。
视野所及,大概是类似于祠堂的地方,钟正南眼里满是绝望,因为此时的他,被扒掉上衣,整个人固定在一个十字木桩上,胸膛更是被画上人的红色纹路,面前是一张齐腰高的桌子,上头摆满了**十年代港片中一眉道长作法驱邪的物品,与钟正南面对面的是一个穿的花里胡哨,头上歪歪斜斜插满锦鸡尾巴的老婆子。
老婆子手里倒提着一只被斩了头的白毛公鸡往大白碗里放血,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嘴里叽里呱啦念叨着一种听着就很吓人的怪话,鸡血洒得到处都是,钟正南蓦然疯狂挣扎起来,因为看着怪老婆子的举动,他已经脑补出好几种死法,被当祭品活活烧死,被慢慢放血而死……电视剧里好像都这么演。
一群大爷大妈旁边,那几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依旧很扎眼,其中那个名叫陶书的少年望向自己团队的主心骨,充满担心的问道:“徐婴姐,那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这阵仗也太吓人了!”
一手创建“灵异现象研究社”的徐婴死死盯着眼前的荒诞场景,无所谓道:“你懂什么,听大妈们说,那丝中了邪,这是在给他驱邪呢!看,挣扎起来了,这说明大妈作法有作用了,邪灵害怕了!”
“我害怕你妹!赶紧让这神经病给老子停下,还中邪?你也不看看,是她邪还是老子邪?”,听到少女言语的钟正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少女徐婴对钟正南的话置之不理,回头招呼同伴道:“快快快,手机,给录下来,这种事,百年难得一遇啊!”
老婆子放完血,随手将鸡的尸体扔到一边,然后抓起一把黄色符纸点燃,扔到装着鸡血的白碗中,接着抽出一把小刀,端起白碗,念念有词的走向钟正南。
见状,钟正南开始双腿发软,果然要放血,随后,钟正南好像想起了什么,大喊道:“钟馗,你他娘的死哪儿去了,救命啊!快救老子!”
老婆子听到这话后,脚步一顿,望向钟正南说了句:“放肆,钟大仙也是你能冒犯的!”
钟正南脑海中,响起了钟馗懒洋洋的嗓音,“对不住了啊,本座只会捉鬼,对付神婆,搞不定,爱莫能助!”
看着老婆子一步步逼近,钟正南几乎要小便失禁。
钟正南左手中指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撇头一看,老婆子已经在他中指指肚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一滴滴落进白碗。
抬头仰望四十五度天空,钟正南在心底一遍遍咒骂钟馗的同时,还希冀着会不会突然出现个什么九天玄女之类的神仙,将自己救下,一般废柴主角被逼入绝境的时候,不都会有救命稻草出现的吗?
“张嘴!”
突然响起的干瘪、沙哑的嗓音将钟正南拉回现实,老婆子已经举起白碗,凑到他的嘴边。
钟正南把头撇向另一边,闭紧嘴巴。
老婆子也不多话,对后头早就摩拳擦掌的两个大爷一晃脑袋,大爷卷着袖管就走上前来。
一碗鸡血、人血和纸灰搅在一起的东西迅速进入钟正南的口腔,然后是喉腔,最后是胃,钟正南干呕着,怎么还有股尿骚味!
眼睁睁看着那碗恶心人的东西被丝男喝下,五个年轻人不约而同捂住了嘴巴,好像喝下那碗东西的是自己。
反观一众大爷大妈,都一副大功已成,如释重负的模样,纷纷跑上前来,一边帮着解开钟正南身上的绳子,一边拍着钟正南后背安慰道:“忍着点,年轻人,忍过去就好了。”
钟正南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胆汁儿都快呕出来了,根本没功夫搭理这群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的大爷大妈。
给大爷大妈折腾了这么半天,就在钟正南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祠堂外,突然狂风大作,一阵阵自带回音效果的阴柔笑声从门外传来,然后一个白色长袍齐腰长发的身影在门口处荡来荡去,五个年轻人都被吓晕了过去,只有钟正南,一脸无奈的看向身边的神婆,“这又是闹哪样啊?!”
不过钟正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神婆和一众大爷大妈的惊恐神色不像装出来的,那也就是说……
钟正南慢慢转头看向门口,只觉得浑身的毛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
祠堂外的白衣女鬼咯咯咯的怪笑着,贪婪的扫了一眼算上钟正南在内的六个年轻人,然后望向说不清是气愤还是惊惧或者两者皆有的神婆,“老婆子,人算不如天算,这六个年轻精魄的出现,就是天意,等我吃了这些个美味,就让你林家村村毁人亡,你放心,流窜在外的林家青小,我也会一个不少的全部吃掉!”
老婆子闻言瞬间勃然大怒,“郭氏,对不起你的是我林家村,与外人何干?你让这些孩子离开,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你要杀要剐,动手就是!”
白衣女鬼轻轻落在祠堂外门院墙上,一双红色绣鞋格外醒目,女鬼先是抬手掩嘴一笑,然后骤然面目狰狞,“杀你们?哼,若非十年前那道士在你们这群老不死身上下了血咒,你以为你们能活到现在?!”说到这里,女鬼又突然笑了,“不过说起来,那道士也真是美味呢,足足滋养了我十年,十年呢!”
女鬼似乎越说越开心,便张开双手,摇摇晃晃地在墙头上走来走去,她接着说道:“你们也聪明,道士用命给你们换来十年平安,你们便用十年送走了村里所有青小,只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最后女鬼坐在墙头,笑眯眯看着祠堂里的男男女女,对老婆子说道:“你说,我应该先从谁开始吃?”
老婆子挣扎着站起,走到晕倒的五个孩子前,:“你要害他们,先把我老婆子弄死!”
女鬼面无表情,淡淡道:“啧啧啧,你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是恶心呢!”
在神婆和女鬼对峙的时候,钟正南脑海里再度响起钟馗懒洋洋的嗓音,“小子准备干活了!”
不给钟正南开口的机会,钟馗再度说道:“把项链解下来,放到手里,滴两滴血到剑上。”
性命攸关,钟正南不敢有丝毫怀疑,把脖子上的项链小剑摘下来,挤了一下老婆子刚刚割开的伤口,原本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再度鲜血直流,照着钟馗的吩咐做完,只觉得小剑变得有点烫手,也没见小剑有半点要飞出去跟女鬼大战三百回合的迹象,于是开口悄悄问道:“这就完啦?怎么比我还不靠谱!”
脑海里,钟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给老子闭嘴,你是怕那鬼物注意不到你吗?有什么疑问心中默念就行了,老子听得到!”
钟正南赶紧抬头瞥了眼墙头女鬼,然后以心声问道:“接下来咋办?”
钟馗正色道:“跟我默念,七星浩然,惩恶锄奸,法剑出鞘,邪魔退散!”
“七星浩然,惩恶锄奸,法剑出鞘,邪魔退散!”
下一刻,手中一指长短的小剑突然变大,钟正南一个不慎,被剑压得扑倒在地。
钟正南脑海某处,钟馗一手扶额,“废柴啊!朽木啊!烂泥啊!”
发现钟正南动静的女鬼,皱了皱眉,“哟,小哥还有点道行嘛,怎么?你就是这些老不死的倚仗?”
老婆子一时间也有些愣神,难不成那个预言是真的?
钟正南顾不上搭话,更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迅速站起身来,抓着长剑,再以心声询问,“那现在呢,咋办?”
“上去砍她啊!咋办!”
“我怎么打得过?”
“老子的法剑暂时与你心神相通,收拾她不是问题,上去砍就是了!”
钟正南几次深呼吸,单手持剑改为双手持剑,挪了挪脚步,一遍遍强调着,“那我上了啊!”
女鬼站起身来,见那小子磨磨唧唧,上前两步又退回去,觉得有些好笑,除了那柄剑让她觉得有些危险,至于那小子,不过举止古怪了些,也罢,便先拿他当个开胃菜吧!
“臭小子,你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谈什么找回你父母,动手啊!”,钟馗吼道。
听到这句话,钟正南咬牙闭眼,吱哇怪叫着往前一步跨出。
下一刻,钟正南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摆脱了地心引力。
接下来一幕,满心期待的老婆子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只见一个手持长剑有如神助的身影,一步跨出,腾空而起,还没冲出祠堂内门,便重重撞在门梁之上。
被简单包扎过的额头又添新伤,钟正南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伸手搓了搓额头,走出内门,两三步助跑,再度高高跃起,一剑奋力劈下,也不见女鬼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随意挥动了一下宽大的衣袖,钟正南便立刻倒飞出去。
重新起身的钟正南不要命的再度前冲,不出意外的又被一袖子打飞,如此往复多次,女鬼似乎很有耐心,一遍遍戏耍着钟正南。
又一次被打飞,钟正南起身时只觉得喉头一咸,使劲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被虐得体无完肤的钟正南也有了火气,死死盯着女鬼,你要么一下干死老子,要么就赶紧滚蛋,虐老子好玩啊。钟正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使劲攥紧剑柄,一时间剑身金光四射。
钟正南一剑劈下,女鬼一袖挥出。
一道人影笔直坠向祠堂墙壁,落入祠堂内厅,木屑纷飞。
女鬼右手衣袖被剑气击中,如火点燃纸张一般将女鬼衣袖齐肩烧尽,手腕处也被剑气划出一条一指长短的伤痕,伤痕处剑气还在缓缓蚕食女鬼手臂,女鬼伸出左手,手掌覆在剑痕上,顿时冒出阵阵青烟。
女鬼面无表情,看向那处墙壁破洞,挑衅道:“再来啊!”
躺在地上的钟正南嘴角溢出鲜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根本无法动弹。
老婆子心如死灰,跌坐在地。
钟正南脑海,钟馗唉声叹气,“窝囊废啊,老子一世…不…千载威名,全栽你手里了!”
“你行你上啊!”
“这可是你说的!”
钟正南本能就想拒绝,但为时已晚。
在女鬼和一众大爷大妈眼中,倒地不起的钟正南居然直挺挺的立了起来,手持法剑,眼放金光。
第四章 真相从来羞见人
女鬼眼里先前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仿佛瞬间化为一头嗜血的狼,猎人与猎物身份的转换,来得突兀,女鬼松开捂住剑痕的左手,右手手腕恢复如初,她凝视着那个突然给自己带来巨大危机感的男人,问道:“你究竟是谁?”
目露金光,尽显威严的“钟正南”一步跨出,人已经来到祠堂外的小院中,“老…本君就是才高八斗、风流倜傥、妖魔克星、驱邪神君,天师钟馗是也!”
“我会信?”
“这个随你!”
女鬼虽然不信那人的自报家门,但那家伙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确实是实打实的,是逃还是留下拼死一搏,女鬼的游移不定只持续了片刻,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死么?自己还有资格死么?然后她就笑了,笑得洒然,笑得无畏,笑得决绝。
“我不管你是谁,今夜只要你敢拦我,我便是魂飞魄散,也要你们陪我!”
女鬼说完,已经没了衣袖,在月光下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右手猛然探出,一只黑色光影巨手将“钟正南”握在手心,举在空中。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一招制敌感到欣喜的女鬼,立马脸色大变,因为在握住那家伙后的下一秒,手心就传来一股剧烈的灼烧感,接着整只光影巨手就被凭空燃烧殆尽,收手已经足够快的女鬼剧烈颤抖起来,她的右手裂纹遍布,濒临破碎。
大显神威的“钟正南”被女鬼举到空中后,就那么滞留在半空,还凌空走来走去,闲庭信步,写意风流。
突然,女鬼大声怪叫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苏醒迹象的五个年轻人再度晕了过去,听到这叫声,祠堂内的老人们纷纷捂上耳朵,眉心处还有一点红光不断闪烁。
女鬼怪叫声传出后,整个荒村附近的坟墓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不断有黑气从坟堆中渗出,然后聚集到女鬼周围。
在半空无聊得索性盘坐下来的“钟正南”对于女鬼的动作毫不上心,反而比较好奇女鬼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才生出如此浓重的怨气。
四处聚集过来的黑气,被女鬼一口吞下,然后笔直冲向“钟正南”。
原本满脸不在意的“钟正南”迅速起身,一挑眉,自言自语道:“哇,这么狠!”
女鬼知道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就想要灵体自爆,先前说了,即便魂飞魄散,也要拉上所有人一起。
附身钟正南的钟馗,也不敢再让女鬼肆意妄为了,虽然女鬼的自爆伤不了自己,可祠堂里毕竟那么多活人,由不得钟馗不管。
钟馗把手里的法剑轻轻一抛,悬停身前,然后双手掐出一个复杂的法印,法剑光芒大放,飞速刺向女鬼。
飞剑透体而过,女鬼身形一顿,颓然坠于地面。
女鬼遭受重创,双目泣血,脸上布满了骇人的纹路,衣衫破碎,唯有那双红色绣鞋完好如初,她半躺在祠堂外院,绝望得开始呜咽,钟馗走到她面前,“何苦这般!”
“何苦这般?何苦这般!你说得轻巧,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原来这天上的神仙也全都是睁眼瞎子!”
眼见女鬼伏诛,欣喜若狂的神婆用与年龄不符的速度冲出祠堂,指着女鬼,对突然大显神威的“钟正南”谄媚道:“神仙老爷,这恶婆娘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后还为祸四方,害人无数,赶紧将她打杀了,也好还这世间一个公道!”
先前见这神婆所作所为,钟馗就没什么好印象,往小了说,神婆顶多糊弄凡人,立威立信,骗些钱财,往大了说,那就是上唬仙神,下愚百姓,罪不可赦,听了神婆言语,钟馗不悦道:“闭嘴,本君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老婆子有些担心的退到一边,钟馗走到台阶上坐下,长剑早已回鞘,连同剑鞘钉入地面,他看向女鬼,说道:“你言下之意,是说你所作的恶都是这世道逼的?你本无错?”
女鬼凄然一笑,倔强道:“我几时说过我无错了,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我也不觉得自己就如何错了,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女鬼正视着钟馗,接着说道:“我作了恶,也许…不…是一定入不了轮回,没有了来世,这是我作恶要付出的代价,我认!那她们呢?这些老不死呢,她们作了恶凭什么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如果不是这些人害我在先,我也许根本不会作恶!这又怎么算?是!你会说天道好轮回,这些恶人自有业报,可这深仇大恨我不亲自了结,我如何能够甘心,说到底,我不过是求一个公平而已!”
“公平?你要公平,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因你无辜枉死的人,他们是不是也要公平?你有能力掌握别人生死时,你不讲公平别人掌握你命运时,你才想起公平来,这是什么歪理?你不妨说说看,你经历了怎样的不公平,如果确实情有可原,此事本君便撒手不管了。”
“不可以的!”
“当真?!”
钟馗话音刚落,神婆与女鬼几乎同时出声,只不过神婆言语中满是慌张与恐惧,女鬼则是怀疑中透着一丝期望。
十年前那道士临死前,曾说“十年太平且安生,而后祸福双临门,福是天人除邪祟,祸在是非终分明”,今日就是那十年大限,村里早就人心惶惶,好巧不巧,来了些奇怪的孩子说那村外钟馗庙闹了鬼,为了安抚人心,只能拿那奇怪的外乡人做些样子。
那件事早已过去三十年了,人老了,总习惯去追忆前事,对那郭氏女子,老婆子愧疚也痛恨,彼时年轻,一心只想着为林氏留后,做了错事,可那女人先后害死自己两个儿子,更对村里其他几房的小辈痛下杀手,以此报复,于是十年前请了路过此地的道士帮忙驱邪,没想到非但没能建功,反而留下来如今的烂摊子。
老婆子原本以为恶鬼临门是祸,天人降世是福,祸福都应验了,可以放宽心了,却没想到那个大显神威的外乡人如此麻烦,一剑打杀了岂不极好,事后自己也一定会替那郭氏修缮坟墓,日日三柱清香,替她祈福,可如今,若那外乡人听信了郭氏言语,真就撒手不管,可就糟了,毕竟是林家理亏在先。
钟馗没有理会老婆子,只看着女鬼说道:“本君既然允了诺,自然会遵守,但如果让我发现你捏造事实,博取同情,后果你很清楚!”
女鬼没有过多言语,开口说道:“我本是贵州人士,叫郭晓珍,出身勉强算是书香门第,为了逃避家里安排的亲事,与父母大吵一架后,我便离家出走了,一次镇里集会,我碰上了四处装神弄鬼,骗人为业的王桂花,就是你背后这个老不死的,我那时饥寒交迫,她便对我百般照顾,还说要认我做干女儿,真是可笑,我直到后来才知晓,这老神婆从见我第一面开始便不怀好意,处处算计!”
说到这里,女鬼停顿了一下,视线跳过台阶上的身影,看向后边些的老妇人,老妇人脸色难看,欲言又止。
女鬼接着说道:“后来,老不死的吃准了我还在与父母赌气,便说要带我回家,回她的家,刚到林家村时,他们热情好客,我渐渐放下了人生地不熟的警惕,我开始教村里孩子读书识字,帮助村民忙活农事,我以为我到了一处世外桃源,没想到却是一个人间炼狱!”
女鬼血泪滚滚,也不见她擦拭,血泪只流到下巴,就消失无踪,“直到有一天,老不死的从外地回来,带回来了某种催情的药粉,她怂恿他的大儿子半夜闯入我的房门,凌辱了我,事后,我居然傻到去找她哭诉,她一边骂自己儿子不是东西,一边又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如干脆嫁入林家,名正言顺做她的女儿,我答应嫁入林家,那之后的一个月,他们一家人对我百般殷勤,当我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样定型的时候,我的噩梦开始了”
钟馗神色如常,只是放到膝盖上的手掌握成了拳。
“够了,别说了!”老婆子听到这里,神色痛苦。
“怎么,好戏还没开锣呢,就不想听了,我偏要说,一个月后,他们看我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便开始找来各样的土郎中、土方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治了半天,发现是她自己的儿子不行,没办法生育,我的丈夫,他的儿子,从那之后开始酗酒,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当人面是如此,背地里更是如此,甚至,他会唆使村里的孩子来打我,那些孩子,我亲自教过他们识文断字,亲自教过他们礼义廉耻。”
“那段时间,我就是行尸走肉,我漫无目的的活着,村里的孩子欺负我惯了,哪怕是在路上遇到,我都会平白无故挨顿打,那些孩子的父母,没有阻止过,全当做没看见,作为林氏长房,因为无后成了全村的笑柄,老神婆的男人死的早,长房就由她做主,被村民笑话久了,她居然想出了让小儿子借种代孕这种有违天理人伦的恶心事,后来,我怀孕了,那十个月,我终于过上人过的日子,可是…可是,在我生下孩子那一天,就因为…仅仅是因为我生下的是个女婴,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将我那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世界的孩子,她的亲孙女溺死在脸盆当中,她也是女人,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才是魔鬼,她才是这世间最恶毒的魔鬼!”
说到这里,女鬼已经泣不成声,伸手指着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神婆喊道。
钟馗脸色沉重,就要站起身,却被女鬼下一句话,硬生生“按”在原地。
“你以为这就完啦?呵呵,你也太小看他们这一家子了!”
第五章 是非终分明
人性本善或本恶,不好定论,但人一定是自私的,生来如此。
女鬼郭氏不再呜咽,平静下来,缓缓开口。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林家长房借种生子的腌事,传得全村人尽皆知,可怜这老不死的到现在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村里没人知道,那之后,她的大儿子逐渐变得沉默,再没出过门,也再没进过我的房间,不打我了,就只是整日酗酒,终于有一天,那个男人来到我屋外敲门,我没有理会,他自己推开了,却没进来,只是在门口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说了声对不起,第二天,就有人在村口井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不可能,不可能的,是你杀了我儿子的,是你将他推到井里去的,你恨我,你就杀了我儿子来报复!是你杀了他的!”
老婆子疯了一般从角落爬到“钟正南”身后,嘶喊道。
女鬼郭氏没有与老婆子辩解什么,看向台阶上的身影说道:“你看见了,她到现在还认为他的大儿子是我杀死的,她不知道,是她的丧心病狂把自己儿子逼死的!”
女鬼接着说道:“林氏长子死了,这老不死的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人,于是拿出了她的看家本事,摇头晃脑,请神上身,说我是那魔鬼派来坑害林家村的不祥之人,可笑,林家村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难道不是她一手促成的吗?再后来,我就被她那唯母命是从的小儿子一路绑到村口,吊在村口牌坊之上,他们林家村的原意是将我暴晒三天后烧死,只是,我没撑过三天,第二天夜里,我就气绝身亡了,被吊在村口的两天,我想了很多,我恨他们,我恨林家村的所有人,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
“钟正南”站起身,接过话头,“所以你放弃了转入轮回的机会,报仇雪恨的执念让你怨气越来越深,然后你留在了这里,对林家村开始了报复!”
“没错,我留在了这里,一开始,我仅仅只能吓唬吓唬村民,因为我太虚弱了,我没办法杀人,不过,这老太婆的小儿子当时确实也因我而死,自从与我行了男女之事,那个男人便一发不可收拾,与那寡妇刘氏勾搭上了,每天夜半三更他们都会去后山偷欢,是我将那一对狗男女吓得慌不择路,最后双双跌落悬崖的!”
附身钟正南的“钟馗”疑惑道:“你有目前的修为,一定是亲手杀过人、沾过血的?”
“我当然杀过人,只不过是在那件事的十年后了,最初那十年,我不断吸收阴气充实自己,靠吞食山魅灵怪的精魄提升力量,终于,我能够亲手报仇了,于是,我每隔一个月,就杀一个林家村小辈,我就是要让这些人尝尝失去至亲骨肉的痛苦,直到那个道士的出现!”
“你要报仇,就算亲手杀了那林家母子三人,都在情理之中,可旁人是无辜的,你又为何要残害他们,妄造杀孽?!”
钟馗不悦道。
女鬼突然笑了起来,“无辜,他们无辜吗?你知不知道,真正杀死我的不是那母子三人的折磨,是这些旁人的冷漠无情,是我被吊在牌坊上时,这些人的一口口唾沫,那些孩子的一颗颗石子!”
女鬼郭氏说这些的时候,祠堂内的那些老人都低下了头。
钟馗回头看了一眼祠堂内的老人们,然后说道:“那道士呢?他总是无辜的吧?”
女鬼吃力的从地上爬起,平静道:“是,他是无辜的,可他不该妄想感化我,其实他刚来的时候,是可以将我斩于剑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他劝林家村村民离开,你面前的这些人和已经死去的那些老人不愿意,于是,他舍弃一半修为给这些人画了血咒,然后半死不活的找到我,然后他就死了!”
钟馗正欲说话,祠堂内异象突起,一众老人们眉心红光大盛,然后点点红光纷纷飞出,在钟馗面前汇聚,最终凝聚出一个虚影伴随虚影出现的是一个温纯的嗓音。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虚影渐渐清晰,是一个年轻道士,道士出现后,先对钟馗深深作了一揖,“小道怀谷,见过天师,早先小道推算出十年后会有高人来此,不曾想竟是天师亲临。”
钟馗先是皱眉,然后对道士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自称怀谷的道士,与钟馗见礼过后,转头看向女鬼,“晓珍姑娘,好久不见了!”
女鬼郭氏神色复杂,“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道士真诚的笑了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道接下来要说的,当年我为何来此,为何不直接斩杀于你,晓珍姑娘难道不想知道?”
女鬼郭氏沉默不语。
道士接着说:“当年来此却不收你,是因为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因为一个与你一样的存在,林汉梁。”
女鬼郭氏与老神婆几乎同时望向道士。
“林氏长房长子?”,钟馗不确定道。
“天师明鉴!”,道士看向女鬼,接着说道:“彼时小道游历四方,偶遇从水里救起落水孩童的林汉梁魂魄,小道感激林兄善举,对林兄作了一揖,不曾想,在那之后,林兄就远远跟着我,一日,小道险些被厉鬼偷袭丧命,幸为林兄所救,不过,林兄也遭受重创,他魂飞魄散之前,与我说了晓珍姑娘的事,他很愧疚,说魂飞魄散是他该有的结局,林家的过错应当由他承担,便拜托我走一趟林家村,他求我不要伤你,也求我救一救林家村这百十来口性命!”
在道士说这些旧事时,女鬼眼前总一遍遍浮现出那个一身酒气的男人磕头、道歉的场景,他是林家村唯一说了对不起这三个字的人,可那又怎样!
道士接着说道:“说实话,小道来此,是同情晓珍姑娘的遭遇,不想晓珍姑娘作恶更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愚蠢,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便来自寻死路,你以为我会领情吗?”
“晓珍姑娘无须为小道的死介怀,你说得不错,的确是小道自寻死路,原本我想劝林家村村民离开,小道留下,只是……所以我便为执意留下的村民画了血咒,之后才去寻你,原本以为凭那一半修为,多少能与晓珍姑娘周旋一二,没成想,一个照面就丢了性命,万幸的是,为林家村也为晓珍姑娘换来了十年时间!”
“你多心了,我没有介怀你的死?”
“小道还要谢谢晓珍姑娘将小道安葬的大恩!”
女鬼不再说话,道士转头对钟馗一拜,“既然天师亲临,便劳烦天师做个裁断,好让小道走得安心!”
钟馗面无表情,“你这是在为这鬼物求情?”
“不敢,小道只是觉得人道乃天道之本,天道不该如此无情!“
钟馗一瞪眼,“好犀利的一张嘴,好欠揍的一张嘴,行了行了,你且去吧,本君一定仔细思量就是了!”
道士微微一笑,再度看向女鬼郭氏,真诚道:“晓珍姑娘,麻烦将那红伞转交天师,期盼下次再见时,你能放下过往,再见了!”
道士身影转瞬消散无踪,女鬼怔怔无言,老婆子心如死灰,双眼无神。
道士消失后,钟馗盯着女鬼道:“我今日若放了你?你还会杀人吗?这些人的血咒已解,你要杀,我不会拦,但事后我会杀你!”
女鬼陷入纠结,钟馗接着说,“如果我能让你见一见你女儿的今世,你会如何抉择?”
此言一出,女鬼瞬间激动道:“如果真的可以见她,我…我就放过他们,既往不咎!”
钟馗又转头看向身后瘫坐在地上的老婆子,“自作孽不可活,人间有人间的规矩,我不好多做干涉,但你要知道,善恶有报,天上如此,地下如此,人间更是如此,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再然后,钟馗又对着祠堂内的所有人说道:“你们也一样,积善之家,常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你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固然无错,但却无德,好自为之!”
最后,钟馗对女鬼说道:“一会儿,你带这小子一起走,那道士说的红伞,我要看看是什么物件!”
女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那人一指点在自己眉心,濒临破碎的自己,就立刻恢复如初,那人又随手一挥,长剑变回项链被重新系在脖间,下一刻,那人就瘫倒在地,口吐白沫,颤抖不止,女鬼看了一眼连同神婆在内的众人,一咬牙,施展手段裹挟着地上的怪人往住处飘掠而去。
女鬼消失后没过多久,五个莫名其妙卷入危机的年轻人慢慢醒来,见到墙上的破洞和一个个呆坐原地怎么叫都没反应的老人,再联想到先前墙头的光景,来不及多想,五个人就互相推搡着往外冲,尤其是那叫陶书的少年,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要退社,打死都不会再加入。
今夜所见已经刷新了五个人的认知,神色惊慌的五人,冲出外门,还好,车还在。
三辆车,社长徐婴单独一辆,她以突破自己极限的速度完成摩托车起步步骤,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开,好在,两个男生车技还算娴熟,能够勉强跟上,徐婴已经打算好了,回去后先报警,再解散社团,还是要听家里的话,学业为重,不可以再胡来了。
第六章 血符破,周天转
林家村后山,一处有些年岁的天然洞窟外。
女鬼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行事怪异的男人,有些茫然。
而钟正南此时,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狂吐不止,四肢无力,浑身酸软。
钟馗附身,他其实能听到看到当时发生的一切,只是身体的主导权在钟馗手里,他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是钟正南第一次跟鬼打交道,怕是肯定怕的,即便知道了女鬼遭遇,也还是会有恐惧,只不过在恐惧之余,也会有同情。
从小爷爷就说,他钟正南能瞧见脏东西,他总以为是爷爷上了年纪,喜欢胡思乱想的缘故,直到今夜,自己是真真切切看见了鬼,还莫名其妙跟鬼打了半架。
不知怎的,钟正南此时老是脊背发凉,明明清楚那女鬼不会害自己,总也还是抑制不住心底那种赶紧溜之大吉的感觉,尝试着想站起来,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四肢,全身唯一能动的大概只有脑子了。
女鬼就在离钟正南四五步距离的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钟正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毫无征兆的,有个威严中带着无奈的嗓音在女鬼心湖响起,“天快亮了,你先离开,等这窝囊废恢复,约莫是下个天黑了,那时,你再过来!”
女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钟正南好似被糊在哪块巨石上,脑海处钟馗伸手一抓,钟正南的灵识就再度出现在一处混沌小天地中。
看到钟馗,钟正南第一反应就是你这王八蛋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准备好好泄一泄这无名之火的钟正南,下一刻,直接就被一脚踹飞,虽然不怎么疼,但憋屈啊。
“钟废柴,钟烂泥,你个小王八蛋还能再窝囊点吗?一个稍微有点道行的小鬼就把你收拾成这个鸟样,丢不丢人啊!”
“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一介凡人,怎么跟一个道行有几十层楼那么高的厉鬼硬刚,你那么厉害,还不是修炼了几千年,老子才跟你认识一天,不,一天都还没有!”
钟馗被钟正南噎得不轻,随即想起了关于这小子的某件及其重要的事,对钟正南说道:“你现在在的地方,就是唯有修行者才会有的灵海小周天,看见你背后的那一片红光没有,那就是封印住你这灵海小周天的血符,接下来,本座会利用你恢复气力的这几个时辰,毁掉这个血符,可能会有点痛苦,你有点心理准备!”
“不毁行不行?!”
钟正南脱口而出,看到钟馗的表情,立马明白那个混蛋压根就没在征求自己的意见,随即弱弱开口道:“你总得告诉我这么干是为个啥吧?”
“为了你能够开始修行,为了你这废柴下次捉鬼时不那么窝囊!”
“这符……?”,钟正南想起先前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一幕。
“没错,这符确实是出自你爷爷的手笔,能画出这样的灵符,你的爷爷不简单呐,最不济也是跟当代南毛北马两家家主一个层次的人物,奇怪,这样的人物阳寿不该如此短暂的啊!臭小子,你当真不知你家这一脉出现过什么变故?”
钟正南神色有些落寞,“这些我还想问你呢?在我记忆中,爷爷不过是个有些唠叨的老人,跟你口中的高人可……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
钟馗猜到了钟正南的想法,“别多想,我从未见过你的家里人,你先前梦里看到的画面,不过是我从这道血符里感知到的一些记忆碎片,零零碎碎,我也只是推算了个大概,不过我倒是见过你太爷爷往上的几代先祖,那都是些惊才艳艳的人物,压得一些宗族势力数百年抬不起头来!”
说到这里,钟馗再度看向一旁的钟正南,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嫌弃意味。
钟正南还想向钟馗验证一下心里的猜测,就被钟馗一袖子掀飞。
“滚出去,别妨碍老子做事!”
灵识被打回本体的钟正南,嘟囔了一句,“那好歹是我的地盘,就不能客气点?”
照灵海里那家伙所说,会不会是那些宗族势力嫉妒钟家,算计了爷爷与父母,可惜那鸠占鹊巢的家伙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不过,既然自己走上了这条路,以后有的是机会查一查那些往事,如果真像自己心中所想这般,总要把场子找回来才行!
雄鸡唱晓,天渐渐亮了,可钟正南还是觉得凉飕飕的,不知道是太靠近女鬼住处,还是此地气候就是这般,恢复了这么久,仍然只是脖子以上的地方能动,就好像有人抓起一把烂泥,甩在石头上,黏在上头,只能等太阳一点点晒干。
时常有人感叹,时间流逝飞速,更以白驹过隙来形容,可在此时瘫在石头上的钟正南眼中,时间哪里是什么白驹过隙,分明是乌龟爬爬,倍受煎熬的钟正南总结出一个至理,你欢乐时,时光也欢乐,蹦蹦跳跳跑得极快,你痛苦时,时光也痛苦,负重前行走得极慢。
钟正南忽然觉得,书上也不全是诳骗书呆子的鸡肋言语,起码实践出真知这一条就很有水准。
终于日落西山,浑身酸软麻木的钟正南渐渐有了知觉,酸软变得酥麻,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躯壳,虽然难熬,但好歹有了感觉,终于不觉得自己被人砍掉脖子以下的部分,只剩一个头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女鬼去而复返,与女鬼一起的还有一只木箱子,钟正南已经能勉强挪动四肢,他想先站起来,总不能老把屁股和后背留给女鬼,那样不礼貌也不安全!
可就在这时,钟馗在他灵海大喝一声,“准备了啊,小子,来了!”
钟馗握紧拳头,对着面前形存神灭的血符猛然砸出,血符消散。
在女鬼眼中,那个原本瘫在石头上的男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哀嚎着高高弹起,然后砸在地上,七窍流血,好不凄惨!
摔在地上的钟正南双手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你大爷啊!”
痛苦只是片刻,很快钟正南就觉得通体舒泰,跟大号憋了许久,终于通畅无阻的被排出体外那种感觉一模一样,也许电视剧里被打通任督二脉的大侠也是这种感觉吧!
钟馗看着那小子灵海里缓缓开始涌入的天地灵气,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灵海小周天的坚韧及广阔程度真是世间少有,自己眼光果然不错,也难怪会被人以血符封印。
从地上爬起,钟正南试着蹦了两下,接着把自己摸了个遍,检查有没有掉了个什么零件,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突然,钟正南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女鬼郭氏,下意识退了两步。
钟正南浑身不自在,思考着如何称呼女鬼合适,总得打个招呼,难不成一直这么干瞪眼,可怎么称呼人家呢?看样子跟自己差不多,但人家毕竟存在了这么多年,叫郭奶奶?怕一叫出口就被她一口吞了,叫郭姨?似乎也不合适,叫郭姐?拍马屁…不…拍鬼屁的嫌疑会不会有点大,真真烦死个人,也不知道这鬼的年纪是怎么算的……
女鬼瞧着好似魔怔了的男子,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越发吃不准自己放弃报仇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她心一沉,抬脚把木箱踢到钟正南面前,“东西我带来了,仇我也不报了,你…们什么时候兑现你们的承诺!”
钟正南被突如其来的阴柔嗓音吓得虎躯一震、菊花一紧,以心声问道:“咋办?你倒是给个话呀!”
女鬼知道眼前男子再跟另一个神秘存在商量,就没有打扰。
“先看木箱里的东西,她的事儿不急!”,钟馗在木箱靠近钟正南时就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于是催促道。
钟正南不敢太过冒失,还是歉意的对女鬼说了句抱歉,稍等。
打开木箱,里面是一把木剑和一把红伞。
看见红伞,钟馗惊喜道“居然是天荫伞?!难怪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钟正南不明就里,“天荫伞是什么?”
“天荫伞,那可是宋朝年间,天机道人的驱邪法宝啊!在你们人间的修道界眼中,大概只比九圣阁、七大族,以及几个隐秘世家的镇宅之宝略逊半筹了,绝对的好东西!”
听到这个解释,钟正南立即附和道:“必须好东西啊,宋朝的,古董啊,肯定值不少钱!”
钟馗破天荒的没有讽刺钟正南,只是平淡道:“你敢卖这把伞,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半死不活都算你本事!”
钟正南强颜欢笑道:“又唬我呢不是!”
“你可以试试,本君绝不拦着!”
钟正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那把木剑,期待道:“那这个呢?”
“品相不错的桃木剑,可惜不是那几棵桃树老祖宗的枝条制成,离五百年树龄还差一点,不过也相当不易了,这东西对鬼物有天然的压胜作用,尤其适合你这样的废柴,不错,收获不小!”
钟正南伸手去拿桃木剑时,看见木箱底部还有一截一寸长短、小拇指宽窄的黑色物体,他轻轻拎起来,“这不会也是什么宝贝吧!“
看到这个,女鬼神色大变,厉声道:“还给我!”
手中黑色物体被女鬼凭空抓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痛苦道:“这是我女儿的脐带!”
钟正南闻言赶紧在衣服上使劲抹了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是……”
“居然还有这东西,那就好办了!”
钟馗冷不丁冒出一句,钟正南疑惑道:“什么好办了?”
钟馗接着说道:“一会儿我会用你的身体施个法,写道符,你告诉那郭氏,如果还想见见她女儿的今世,就把脐带拿过来!”
“你还要上我身?不行,绝对不行!”
“放心,用你们的话说,三五分钟的功夫,你最多头晕一会,不会有大问题的,再者说,你要是不帮郭氏了结此事,你以为她能放过你?何况,你不同意也没什么用!”
钟正南不再挣扎,小心翼翼的将钟馗的意思传递给郭氏。
郭氏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咬牙道:“我信你一次!”
第七章 又见黑无常
女鬼点头答应,有些出乎钟正南的预料,也许是她相信了打败她的真的是天师钟馗,凭“钟馗”两个字的份量,值得她赌一次。
钟馗在钟正南的灵海小周天内躺着,双手枕着后脑勺,底气十足的吩咐钟正南回村里取些香烛黄纸,以往,他要想从地府找个人,哪会如此麻烦,直接飞剑一出,那些个小子还不屁颠屁颠的跑来大献殷勤,当然除了一会儿要叫上来的那个老废物,是肯定不会卖他钟馗这个面子的。
如今钟馗这副模样,革了神籍,碎了金身,就算从地府招个牛头马面这样的小鱼小虾,也得乖乖奉上纸钱香烛,没办法,龙游浅滩,虎落平阳嘛!
钟正南与女鬼说清缘由,让女鬼郭氏稍候,独自往村里折返,所幸女鬼长年居住的地方,就在林家村后山,不算远。先前离开祠堂的时候,钟正南半死不活,自顾不暇,如今也不知道村里是个什么光景,那几个小年轻是否离开了,林家村闹鬼的事是否被传了出去,那些个老人做了什么样的抉择……
没走多久,钟正南就看见了村子轮廓,走进村庄,安静得诡秘,经历了这么些事,钟正南本能觉得不太对劲,全村就只有一家开着灯。
钟正南小心翼翼往开着灯的那户人家走过去,以心声询问钟馗,是不是有什么鬼啊妖啊的又来村里闹事儿了,得到的却是钟馗无比嫌弃的骂声,钟正南这才放下心来,走到院子大门,这是一座正北主楼东西各一厢房的院子,看着有些年岁了,样式古朴,他对着被虫蛀水浸得严重腐朽、濒临崩溃的木门连拍三下,嘎吱作响。
开门的人出乎预料,是叫徐婴的女生和叫陶书的男子。
徐婴开门见是那个丝男,立马惊喜回头对着内院喊道:“警察叔叔,重要的证人来了,他可以作证,这个村子真的有鬼!”
原来,女孩徐婴回去后第一时间报了警,说是这地方闹鬼,警察以为是小女孩的恶作剧,一番警告后挂掉了电话,没想到,才过没几分钟,又有一个男孩打电话报警,内容相差无几,只不过男孩报警的重点是有个奇怪男人失踪了,两个人的报警内容都提到同一个地方,林家村,警方这才将信将疑派出警员来此调查,同时,征求得两位报警人同意后,由两名报警人带路,进入林家村。
警察到达林家村后,一个年过七旬名为王桂花的老妇人主动将警察带到家里,还召齐了全村人,给警察问话,名为王桂花的老妇人在人全部到齐后,向警察自首,说自己三十年前拐带过一个贵州籍的女子,还为了私怨将其害死,又说在十年前,有个游方道士来到林家村,知晓了那名女子的遭遇,老妇人害怕事情败露,再度将道士害死,还传出谣言,说林家村有厉鬼害人,从而掩盖自己的罪行。老妇人说这些的时候,极其平静,害怕警察不相信,还说这件事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可以指认自己,这一幕,直接把到场的警察给雷的不轻,经过一番询问,警察决定将老妇人和几个主动承认当年参与过犯罪老人一并带回去,还要详查。
可就在这时,那个叫徐婴的报警人一口咬定说林家村真的闹鬼,自己亲眼见过,警察们啼笑皆非,这世界那有什么鬼神,与此同时,那个学生模样的男孩也说,除了他们几个,当时还有一个外地人在场,他们离开林家村时,那个奇怪的外乡男人却不知所踪。
就在老妇人想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堆托辞和盘托出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钟正南走入内堂,老妇人神色有些慌张。
名叫徐婴的女孩信誓旦旦的指着钟正南对警察说道:“他可以作证,这个村子真的有鬼!”
警察对钟正南投来询问等目光,不待钟正南开口,老妇人就抢先解释道:“孩子们看到的那些,都是我吓唬外乡人的手段,想着吓跑她们,以后不敢再来,以前屡试不爽,没想到这次却招来了警察,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年纪大了,总能梦到以前的事情,老婆子我心里过不去,又没胆子去警察局投案,如今你们警察都上门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做了错事,总是要还的。”
女孩显然不信,扯了一下钟正南,“不可能,你来说!”
钟正南实在佩服老妇人的心思缜密,女鬼的事,绝对不能说,一说就会牵扯到自己,很多事就会解释不清,比如自己是怎么在女鬼手下活下来的,女鬼又为什么不害在场的别人,何况,鬼神一事,警察绝不会相信,说了也无用。
于是,钟正南先对女孩说道:“你们当时神经高度紧张,老人家弄了件白袍子,就把你们吓晕了,哪有什么鬼怪!”
女孩不信邪,“她们还帮你驱邪呢!这个你怎么解释?”
钟正南直言不讳道:“一些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都是唬人的,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们胡言乱语,给了他们吓人的机会,我至于被搞成那样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其中一个年轻警察阻止了两人的针锋相对,对钟正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的?”
钟正南赶紧掏出身份证递过去,一本正经道:“我叫钟正南,是个自由撰稿人,喜好去一些偏僻的乡村采风,所以来到这里!”
警察确认身份证信息后,递还给钟正南,接着问道:“你今天一整天去了哪里?”
“哦,是这样,昨天跟村里的村民有了些误会,被他们赶出了村子我就去周边转了转,这会儿不是饿了吗,没东西可吃,见村里还有户人家开着灯,就想着过来求点东西垫垫肚子!”
之后,警察对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做了笔录,将老妇人和另外三个老人带上村口警车,返回警局,同行的还有徐婴与陶书。
徐婴在钟正南对她说了那句话后,虽然还是疑惑,可出于理亏,也就不再坚持,之所以报警,一半是这个村子太过诡异,一半是出于对因自己才卷入这件事的丝男的担心,如今丝男活得好好的,警察也不愿追究这个村子是否有鬼,自己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之于陶书,则更是如此,奇怪的男人找到了,自己也就心安了,其他的交给警察吧!
警察临走时其实问过钟正南,是否要与他们一起离开,只不过被钟正南拒绝了,推辞说,还要再走走看看,多找点灵感,还玩笑说,生活不易,要多努努力,不然会饿死。
警察离开后,钟正南对着院子门口的老人们问道:“你们谁家有香烛黄纸?要取些来用!”
香烛黄纸到手,返回后山的途中,钟馗突然说道:“那个姓陶的小孩子身上不对劲呐,死气浓重,似乎有什么不该在人间出现的东西寄生在他体内!”
钟正南一惊:“你当时怎么不说,现在人家都走了,说了有什么用!”
闻言钟馗嗤笑一声,“切你小子真把自己当做天王老子啦,什么都想管,眼下的烂摊子你都收拾不好,还有心思管其他?!”
“不是有你在吗?”
钟馗有些不高兴道:“当时人多眼杂,说了有用?何况老子也没把握解决那小子的问题,当然以老子全盛时的通天手段,肯定没问题,可以如今这副模样,有点悬!”
钟正南仿佛被一语点醒,“你如今什么模样?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金身是咋碎的?为啥只剩元神了?你为什么会害怕泄露行踪?你不会是悄悄来到凡间,跟人间女子私定终身,然后犯了天条,被什么玉帝追杀吧!”
“给老子闭嘴,你这浆糊脑子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该问的别问!”
钟正南重新回到后山女鬼郭氏住处的时候,已经将近三更天了,一切准备就绪后,钟馗直接占据了钟正南的身体,而钟正南的灵识瞬间被扯到自己的灵海小周天中。
女鬼只看到先前那个眼放金光的男子又出现了,相信是钟馗,所以俯首就拜,“请天师圆我心愿,之后但凭天师处置!”
钟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女鬼退到一边,他则双手捏住香把,轻轻一晃,三根清香瞬间点燃,然后把香插到已经点燃的两根白烛正中,抓起一沓长形黄纸,将中指咬破,以血为墨,画出一条条奇怪纹路,同时,嘴中还念念有词。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入冥门,以血作符请无常,黑冠黑衣勾魂人,恭请鬼关黑无常,急急如律令!”
钟馗念毕,面前一沓黄纸和三柱清香一个眨眼就燃烧殆尽,几乎在香纸燃尽的同时,两根白烛中间,开始出现阵阵涟漪,随后一个黑色长袍,脸色煞白的中年人缓缓出现。
“何人唤我?所为何事?”
“再给老子装!”
“哎呀,原来是钟老哥啊,啧啧啧,恭请我上来干啥啊?”黑袍汉子贱兮兮道。
钟馗有求于人,便没有跟这昔年冤家打口水仗,直接了当的说道:“这小子还不成气候,这个状态不能维持多久,办事要紧!”
黑袍汉子也认真起来:“办什么事?”
钟馗三言两语将那女鬼的诉求说了清楚,黑袍汉子有些为难,但还是接过女鬼以特殊手法保存多年的脐带,“也罢,就再为你破例一次,钟馗,你又欠我一顿酒!”
说罢,黑袍汉子高高抛起一物,是一本书壳书页都是纯金打造的地府重宝,轮回宝录。
黑袍汉子微微低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恭敬道:“巡狩使黑无常有疑难请求宝录解答”
“发问之人可有令牌!”
悬空的金书中,一个空灵又庄严的声音缓缓出声。
第八章 归程
轮回宝录是一件地府重宝,分上下两册,区别于十殿阎罗共同掌握的生死薄,轮回宝录主要是记录世人进入轮回的来处和去处,上册由黑白无常掌管,主要记载世间平常人的轮回,下册之前是钟馗执掌,主记载人间修行者的轮回,各有分工,只不过,钟馗在那次动荡之后,已经交出轮回宝录下册,由十殿阎罗暂掌。
黑袍汉子手中凭空多出一块金色令牌,令牌缓缓升起,进入金书当中。
“所问何事?”
黑无常将从女鬼口中得知的籍贯、生辰八字、以及自己孩子的生辰八字一一报与金书,又以特殊手法,将手中一小截脐带化做粉末,粉末缓缓凝成一根细线,一头连接女鬼心口,一头没入金书当中,片刻之后,从金书中飘出一些金色符号,缓缓组成数行文字。
文字是地府专用的文字,在场只有钟馗和黑袍汉子能看懂,所以女鬼一脸迫切的看向钟馗,钟馗淡淡道:“查到了,云南西南,女,年二十九。”
钟正南在自身灵海中,好奇道:“靠谱吗这个?就没说叫啥名?家住哪里?”
“所谓脐带,维系血缘至亲之神物,以此作法,灵验无比,各中妙用,无法与你细说,到了云南你就知道了。”钟馗解释道。
黑无常收起轮回宝录,看向钟馗,正经道:“我刚知道,吕洞宾那个疯子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打下凡间,说是要立功赎罪,其中一桩功劳就是要抓你归案,你小心些!”
说罢黑无常又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
钟馗一脸理所当然,“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我猜到天上会有人出面,只是没想到会是那个剑疯子,的确有些棘手!”
听到这个,钟正南先是一脸匪夷所思,接着是满脸我就知道的神情,“我就说你王八蛋肯定是犯了天条了,这下惨了,老子要被你连累死!”
钟馗对那个臭小子在灵海小周天中是撒泼打滚置之不理,对黑无常疑惑道:“不用太担心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用太担心,你想想,不说人间,只说天上地下,除去那些生来就是怪胎的存在,以及一些个功德圆满的老怪物,就数你俩特立独行,不修功德,就数你俩最能打,虽然你如今是凄惨了些,不过好好培养一下这小子,也不是没机会!”
没等钟馗再开口,黑无常就着急道:“得了得了,不跟你们瞎聊了,哎,你,那只鬼,如今让我知道了你,就别想着继续为祸人间了,但有钟馗替你做保,我就再容你在人间半年,半年后,来地府报到!”
黑无常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地府某处,“还好还好,差点说漏了,这要是被那十个骤然得势的老混蛋们知道了,不得扒老子一层皮啊!”
女鬼住处,钟正南回归身体,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钟正南还沉浸在黑无常的话语里,没能缓过神来,一脸沮丧,一旁的女鬼却急不可耐道:“现在还等什么,我们立马动身去云南!”
“不去!”
“你说什么?”女鬼不悦道。
钟正南猛的站起,“我说不去!凭啥啊,老子就升斗小民一个,凭啥要我一会儿跟厉鬼斗,一会儿跟神仙争,也太看得起老子了吧,电视剧都不这么演,来来来,你现在就弄死我,反正将来也左右是个死!”
女鬼开始狰狞,杀心暴起。
“好啦好啦,去!我不也就发发牢骚嘛,着什么急,不过去云南之前,我要先回趟家,否则你还是弄死我吧!”
女鬼刚要开口,就听见钟馗对她说:“你有六个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就按这小子所说,之后再启程去云南!在这之前,你就先栖身在这天荫伞中,本君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你的事,你放心!”
女鬼懒得再与钟正南废话,一个闪身个,化作青烟进入红伞。
钟馗随即对钟正南说道:“拉你下水,实属情非得已,对你不起,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保你不死就是了!”
钟正南也复归平静,“我不是真的怕死,我是怕糊里糊涂的就死了!”
因为木头箱子太大,不好携带,堂而皇之的带着红伞与桃木剑又太扎眼,于是钟正南又回了趟林家村,要了两个布囊,斜背在背上,他问过村里老人,说是村口出去四里地,有一条公路,他就想去哪碰碰运气,看能否搭上顺风车。
今日月圆,亮如白昼,埋头赶路的钟正南想着尽量在天亮时分,赶到村民所说的公路,去“守株待兔”。
大概凌晨五点左右,钟正南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道路两旁,长满了等人高的野草,突然,背上的红伞颤动起来,钟正南将伞取下打开,女鬼出现在伞下,她对钟正南说道:“怀谷先生的墓就在附近,我要去看看,这一走,必然不会回来了。”
钟正南对那道士的观感极好,就没有异议,跟着女鬼来到一处长满青草的土包,土包前立着一块木牌,上书:无量功德怀谷先生灵位,落款是:恶人郭晓珍立,字形端正清巧,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只是难免失了大气。
天还没亮,女鬼无须遮伞,钟正南将伞合拢,放到墓旁,去到土包上拔除野草,女鬼郭氏则跪在墓碑前,开始磕头。
“先生圣心,晓珍无以为报,若有来世,晓珍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先生大恩!”
郭氏磕完头,起身站到一旁,看着那个在坟头拔草添土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小子也还是有些可爱之处的。
钟正南一边添土除草,一边以心声对钟馗说道:“这道士是真傻,也真的可敬!”
钟馗见过黑无常后就有些沉默,实在想不通天上那些神仙老爷们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会派那个剑疯子下来,这会儿听到钟正南感叹言语,于是点头道:“人间多痴人,痴于情、痴于良善、痴于人道,所以人间才是人间,否则,岂不连地狱也不如。”
钟正南拔完草,起身拍了拍土,对着土包鞠躬三次,叹了口气,“喜怒哀乐贪嗔痴,也就痴这个字能够囊括其余六个,道士是痴人,老妇人又何尝不是,人也真是够矛盾的,我也不例外,想着万贯家财,却整天游手好闲。”
听到这句话,钟馗气笑道:“你那就是懒,扯什么大道理!”
来到公路旁时,已经七点多,要不是天生路痴的钟正南中途走错了路,应该会到得早些,郭氏已经回到天荫伞中,被钟正南连同木剑一同横放在后腰背包的下方背带处,百无聊赖的钟正南坐在路旁,半天也不见辆车驶过。
网上说竖个大拇指就能打顺风车,电视剧里也看到过,可好像没什么卵用,杵在路旁一个多小时了,跑过去十多辆车,就是没人愿意搭理自己。
一辆看起来就很奢华的跑车远远开来,钟正南下意识招了招手,可设身处地的想想,这么好的车,里边的人肯定非富即贵,哪会愿意招惹一个头发已经凝固成条状的男人,于是赶紧将手放下,打算再等等。
令钟正南没想到的是,奢华有余且脂粉气很重的豪车居然慢慢停在了面前,车窗打开,一个扎着马尾,戴着鸭舌帽,穿着牛仔裤,配上白色短袖的绝色美女伸出头来,“哎,兄弟,上哪啊?顺路的话我载你一程!”
没来由有些紧张的钟正南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叫钟正南,哦不,我回城里!”
美女爽朗道:“正好,我也回城里,上车!”
钟正南不知哪来的勇气,把身上的东西往后座一扔,很不要脸的跑到副驾驶坐下。
美女眼神奇怪,一挑眉一耸肩,开车上路。
路上,美女看了看钟正南,“兄弟,背包客?”
“不…不是,自由撰稿人,出来采风来了,出了点小意外,有点狼狈,我平时不这样的!”
美女使劲憋着笑,自我介绍道:“对了,我叫陶沐,陶瓷的陶,沐浴的沐!”
“我叫钟正南……”
“你说过了之前!”
“是吗!瞧我这记性!”
一路无言,钟正南感觉有点热,根本不敢撇头看那个自称陶沐的女子。
到了市区,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美女停车,钟正南收拾行装,想要将身上全部的现金给女子当报酬,却美女拒绝道:“你还是留着当路费吧,或者去找个地方收拾一下自己,到了市区,你这副模样再想打车,怕是没什么人敢让你上车了,再见!”
望着美女离开的方向,其实已经连尾灯都看不见了,钟正南忽然觉得自己不想早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一遍遍重复着陶沐这两个字,钟正南走进了一家理发店。
“兄弟,怎么帅怎么来!”
走出理发店的钟正南,剃了个短发,清秀了些。
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南哥,终于舍得给兄弟打电话了!”
“那个…借点钱应应急,我要回来了!”
“钱没问题,这才没几天,怎么就要回来了!找了新嫂子啦,南哥就是南哥,牛气!”
“……”
钟正南毫无犹豫挂断电话,以钱多多那小子的揍行,聊几个小时都不带换口气的!
挂断电话一会儿,手机就收到转账信息,不多,钱多多那小子是知道钟正南脾气的,恰到好处,能做到这样,本身就是种本事。
又默念一遍“陶沐”两个字,满心欢喜的钟正南往动车站方向前进。
尽管活得再遭,但只要偶尔有那么一两件舒心事,人就还能心存希望!
第九章 我要去澳门
从进车站到上列车,再到出站打车,最后走进家门,一路上,钟正南始终总能引来侧目,原因无他,进动车站之前,他把木剑故意露出剑柄,斜背在背上,自认为颇有些隐世侠者的风范,可落在旁人眼中,多是觉得这人幼稚、脑子有病、装蒜,更有些人是觉得多半是个不务正业的神棍!
原本钱多多是打算开着刚从他老爸那里“诓骗”过来的新坐骑去接钟正南的,可惜赶上家里老人寿辰,打电话给钟正南又是道歉又祝福的,在钱多多眼里,他的南哥此次出门疗伤,不另结新欢是肯定不会回来的,那既然现在回来了,身边没个新嫂子说得过去?道歉是因为没办法给南哥接风洗尘,祝福则是对新嫂子的。
听着这个死胖子的絮絮叨叨,钟正南一阵头大,随便找了个理由挂掉电话,推开家门,走到客厅,将伞和木剑放到算是古董的鼓包电视机后边,双手合十对着红伞连连作揖,祈求道:“那个,女鬼姐姐啊,咱这街坊邻里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你安心待在伞里,没事别瞎出来晃悠,免得吓到别人,有什么需要您说话,上天摘星、下海捞月咱是没那能耐,杀只鸡宰只鸭给您老人家解解渴还是可以的!”
“滚!”
走进卧室,陈设简陋,一张床、一个书桌、一台电脑、一个衣柜,就是卧室的主要物品了,将书包随意甩到床头,一个背躺式,砸在床上,舒服得呻吟出声,“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古人诚不我欺!”
“哎,臭小子,跟你商量个事儿?”灵海里的钟馗突然说道。
钟正南心知不妙,坐了起来,“啥事儿?”
“到现在为止,你的灵海差不多已经完全稳固了,我可以帮你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但吸收进来的灵气,我要八成!”
“八成?!你怎么不去抢啊,那可是我的地盘,最多七三,我七你三”钟正南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出于不能讨价还价道。
“臭小子,你别不知好歹啊,你现在没有功法修行,老子帮你囤积灵气,也就借你个场地,还狮子大开口了你!”
“那六四,我六你四,公平合理!”
“放屁,没老子,你一成都得不到!”
“五五,不能再多了!”
“成交!”
“我靠!钟馗,你故意的吧,神仙都这么赖皮吗?”
被直呼其名的钟馗,一跺脚,“给你脸了?”
灵海震荡,钟正南本震得七荤八素,“好好好,五五就五五,你说了算!”
钟馗可能是有些于心不忍,“我的功法你学不来,等有机会遇上好的再说,我恢复越顺利,你就越安全,你小子赚了!这样,如今你血符封印已经解除,我教你一道咒法,可以让你的阴阳瞳发挥到极致,以此作为吸收你灵气的补偿,如何?”
“咒法,什么咒法?”
钟馗没有第一时间与钟正南解释,只是吩咐钟正南一会儿他说什么,就跟着念什么,钟馗会帮着引导灵气,要钟正南好好记住灵气移动的轨迹。
钟正南疑惑道:“你不是说我还没开始修行,哪里来的灵气?”
“从你血符一破,灵气就已自主汇聚而来,又有我帮着吸收,你这段时间就没觉得精神倍增,不会觉得累?”
钟馗这么一说,钟正南还真觉得是这样,从那晚祠堂过后,就一直没睡过,自己却半点困意也无,不过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么久,你吞了多少?”
“呃,不多,九成而已!”
“草,要脸不要!”钟正南直接暴了粗口!
“哪来那么多废话,学不学?”
“不学是王八!”
“开始了,用心感知灵气的走向,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现!”
钟正南依样画葫芦,“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现!”
下一刻,钟正南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渐渐从脑海深处涌出,途经太阳穴,最终汇集到双眼,双眼先是朦胧一片,紧接着纤毫毕现,甚至可以穿透两层院墙,直接看到外面街上的行人。
钟馗撤回灵气,说道:“慢慢来,好好练习,以你目前能调动的灵气,还看不了那么远,不过五米范围内,没什么能遮住你的眼睛,鬼神都不行!”
钟正南愣了半天,“我靠,透视啊!”
钟馗让钟正南自行练习,然后开始吸收灵气入灵海,开始以灵气滋养元神。
钟正南学那电视剧里的人物,盘腿坐在床上,左右手都以中指和食指并拢,点在太阳穴上,一遍一遍念着刚才的咒语,始终没什么效果,钟正南一反往常懒惰姿态,练习咒法可谓孜孜不倦。他盘算着,一但学会了这一手,那就跟电影里的特异功能一样了啊,这要是去了澳门,还愁发不了财?!
一切为了澳门,一切为了发财大计,钟正南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一但学会,吃喝不愁啊!
“心无杂念,操控灵气,胡思乱想些什么?”钟馗出声训斥道。
先学会要紧,钟馗的训斥将幻想着躺在钱堆上睡觉的钟正南拉了回来,他开始闭目凝神,念着咒语,灵气缓缓从灵海流出,穿过筋脉,经过太阳穴,汇聚在双眼,睁眼的刹那间,他的双眼变得诡异,双瞳一黑一白,凝神望去,如同先前一般,屋内纤毫毕现,只是看不了很远,有十米左右,远超出钟馗所说的五米。
沉浸咒法当中的钟正南,以一双黑白眼瞳,扫视房屋,看到隔壁另一个卧室墙角的老鼠在啃食什么东西,看到自己衣柜后边的蟑螂蚊虫,看到电视机后边的木剑与红伞,也看到红伞里边独自待在一片空间里的女鬼郭氏……
郭氏在钟正南眼睛望向红伞时,有所警觉,发现是钟正南后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吼了一句,看什么看!
钟正南赶紧偏移视线,再度看向另一间卧室,那是爷爷生前居住的地方,突然,他发现爷爷卧室的墙头有些异常,隐约出现一个类似于钟馗在黄纸上所画的图案,淡蓝色,凝神看时,只觉得双目刺痛,收回视线,撤去咒法,强忍着眼睛的酸涩,下床套上鞋,进入爷爷的卧室,脚下顿时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窜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老鼠。
在爷爷床头墙壁上摸索半天,没见半点稀奇,敲了几下,听声音也没觉得有个暗格之类机关,就想要放弃,只是钟馗冷不丁在灵海里说了句,“真的不凿开墙壁看看?”
钟正南惊讶道:“真的有东西?!”
“不知道,我只看见了此处有一道符,至于墙里有没有东西我也不清楚!”
“不知道凿开干嘛,你出钱修啊!”
“万一你爷爷留下了什么传家宝,你不凿开看看,岂不是亏大了!”
“还是算了,我爷就那点家当我全知道,没啥值钱玩意儿,除此之外,就是他给我留了笔钱,不过得我二十五岁后才能取用,没别的了!”
钟正南转身就走,不过却没回自己卧室,而是走到院子里的一处墙角,那里有把斧头。
“要不还是弄开看看?万一爷爷有啥遗愿呢?说不定,里头有我父母的消息也说不定”
看起来钟正南是在问钟馗,其实是在问自己,钟馗没有任何言语,不一会儿,钟正南好像说服力自己,抄起斧头就往卧室走去。
是不是传家宝无所谓,但如今冰山一角窥到了自己家庭的不寻常,钟正南如何也压不下心底的好奇心了。
钟正南用斧头锤了半天,墙壁一点反应都没有,痕迹都没留下半点,这越发坚定了他打开墙壁的决心,于是对钟馗说道:“想想办法,根本敲不开啊!”
“这一道符的手法,与你灵海中的血符相差无几,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你爷爷,你用你的血试试,如果真是钟家的符,你的血应该能解”
钟正南没有丝毫犹豫,以斧口在手指上一划,然后往墙上一抹。
墙上涟漪阵阵,而后出现一种如同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钟馗毫不意外,平淡道:“灵符已碎,动手吧!”
钟正南用力往墙上一敲,传来木板断裂的声音,果然有暗格被以木板封住。
墙上被凿开一个洞,里边有一只木盒。
钟正南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打开木盒,映入眼帘的是两本黄色封皮的旧书和一张纸条。
钟正南率先拿起纸条,他认得,是爷爷的字,纸条上只寥寥数语:
“小南,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是在我死后三十年,那时,你多半已经成家立业,你灵海的血符差不多也与灵海一同消散,你只做普通人就好了,我钟家已经背负太多,不欠这人间什么了!不用深思这些话的含义,因为没有意义,把盒子里的两本书烧掉,堂堂正正做个普通人!”
“小南,在我死后三十年内,如果你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个盒子,记住,不准修行,不准!”
“小南,不要怪爷爷,爷爷是为你好,我不想你步你父母的后尘,爷爷不想让钟家绝后啊!”
钟正南双手颤抖,泪流满面,抓起盒子里的两本书,封皮上一本写着“归元决”,一本写着“无极咒法”。
突然,钟正南双膝跪地,“对不起,爷爷!孙儿这一次要忤逆您了,我必须知道我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知道父母如何了,作为钟家嫡孙,我有权利知道全部,钟家的担子,孙儿来抗,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我,钟家嫡孙,钟正南,无所畏惧!”
第十章 钟家秘法
曾经有一个老人,每日做好晚饭,等候孙子放学归来。
也是这个老人,半夜会给孙子掖好被角,驱赶蚊虫。
还是这个老人,独自一人将懂事后就不曾见过爹娘的苦命孩子抚养长大。
人间至情,非是那所谓轰轰烈烈的情情爱爱,人间至情,就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
钟馗看着那个大概不算孩子的孩子,难免有些动容,谁说神仙不食五谷、不知冷暖,谁言神仙忘情证道,这茫茫天地人间,真的有谁能做到“冷眼风云起复落,旁观世事变迁”吗?我看没有!
钟正南将纸条小心叠好,揣进口袋,抓起两本暗黄封皮的旧籍,《归元决》、《无极咒法》。
“要怎么开始修行?”他问。
钟馗叹了口气,说道“修行之前,你得先知道你们人间修行者,如何修行,各境界如何划分以及每个境界该辅以何物修炼!如果连这些都不曾了解,贸然开始修行,于你,百害无一利。”
钟正南怀着不知应该针对谁的仇恨,眼神阴鸷,一双阴阳眸子瞬间变得漆黑,幽深如万丈深渊,与此同时,原本混沌的灵海小周天,也变得漆黑如墨,钟馗身处其中,一个身长八臂的巨大黑影低头凝视着自己。
钟馗突然一脚跺下,怒喝道:“混小子,你要修行我可以帮你,我也不得不帮你,但如果你是眼下这副模样,老子就是元神消散也不会与你多说一个字,我可不想教出一个嗜血魔头!”
瞬间惊醒的钟正南,双眼恢复正常,灵海小周天内如墨一般的漆黑也如潮水般退去。
灵海内的钟馗皱着眉头,刚才黑影的气息,几乎与销声匿迹的修罗一般无二。
“刚才我怎么了?”
那是钟正南从未有过的感觉,杀戮、灭亡,举世皆敌!
钟馗没有回答钟正南,而是问道:“小子,我问你,你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钟正南摇了摇头,钟馗接着说道:“臭小子,记住,以后无论如何,要压制住自己的杀心,多余的不要问,看来,你爷爷不准你修行是有道理的!”
“我没想杀人,我只不过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关于我家,关于爷爷,关于父母的真相!”
“如此最好,接下来,我与你说一说你们人类修行者的修行方法与境界,你用心听!”
据钟馗所说,人类修行主要依靠吸纳天地灵气,在灵海小周天内造就一座小天地,有山川大河、日月星辰,有草木荣枯、日升月落的小天地。
而修行境界划分,初期有筑基、聚灵、凝元三境,筑基是吸取天地灵气在小周天内开拓疆土,疆土越大,日后成就越高,再就是聚灵,让小天地内草木萌发,生机显现,之后凝元,塑就大江大河,滋润万物。
中期是炼神、合道、金丹,炼神旨在炼就灵气,化为小天地法则,形成四季轮转,春雨冬雪,夏荣秋枯的大好局面,之后合道,凝炎阳聚皓月,昼夜轮转,生生不息,打造好天地雏形,为接下来的凝聚金丹做好准备,金丹是一道巨大的门槛,凝成金丹,存于小天地中,接受灵气洗礼,一但步入金丹,修士寿命会延长三百年,金丹期,已是人类修士的高手了。
金丹之后就是后期三境,是元婴、分神、仙人境,此三境高手,均是人间中流砥柱,金丹孕育元婴,执掌小天地,初窥人间人道法则,元婴大成,则分化阴神阳神,修得身外化身的大神通,只要阴神阳神还在,修士就不会死,修至分神期巅峰,会有一次天地大劫,活下来就能进入仙人境,名副其实的人间至尊。
至于仙人境之上的圣人,整个人间也就一人,华山之巅,剑圣裴明。
钟正南听得云里雾里,又想起一事,“你之前提过什么九圣阁,七大族,这些是什么?”
钟馗正色道:“那些离你太过遥远,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他们对你出手,你基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说说看嘛,万一日后碰到了,拍马屁都没法拍!”
“也罢,再多与你说两句,人间至尊毫无疑问是那唯一的圣人剑圣裴明,九圣之首,除此之外,我所知道的还有十二位仙人境,武圣周雪、妖圣天狐、鬼圣殷常生、铸铁大圣侯离火、符圣柳丹青、儒圣王芝、道圣张君封、佛圣弃禅和尚,这八人与剑圣合称九圣,还有上官家上官清风、胡家胡徒、江家江无道、韩家韩乐山,这些人都是实实在在的仙人境,也是人间与天庭地府对话的底气所在。你想要碰到他们,除非你百年内破境至元婴,所以,安心修行吧小子,不要好高骛远!”
钟正南其实没有很直观的觉得那些人有多厉害,直到钟馗下一句话,才让他冷汗直流。
“看你小子,是觉得不够震撼啊,这么说吧,剑圣如今的境界,如果倾力递出完整一剑的话,毁掉一个城市半点问题都没有!”
接下来,钟正南问了个钟馗挑不出半点毛病的问题,“那恶鬼流窜到人间,为什么不让那些人出手?”
“呃…怎么说呢,第一没有人能请动他们,第二他们不会轻易出手,除非人间有灭世之危,第三他们与天庭地府一样,要防范三界一个共同的敌人,再有呢,就是他们境界太高,一动手难免山崩地裂,会波及平民!当然了,他们的徒子徒孙是会帮忙驱邪除鬼,维护人间秩序的!”
好像在听神话故事一样的钟正南,使劲吞了口口水,先前的阴霾心绪一扫而空,开始神游万里了。
钟馗打趣道:“怎么,觉得修行一辈子也赶不上人家,没了修行的心思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得好好想个外号,以后跟这些前辈在一块并肩作战的时候,也好抖擞抖擞威风!”
钟正南不知道的是,他此时的一句无心之言,会在三百年后的某一天实现,那时,三界之外一处名为“一线天”的远古神魔战场遗址,他提着剑,一手负后,朗声道:“蝼蚁们听着,贫道乃拳打邪祟九霄外、剑挑境魔一线天的小天师钟正南是也!”
那时,与他并肩的有天师钟馗,有人间圣人,有地府阎罗,也有天庭正神!
钟正南翻开那本“归元决”,第一页就写着:天地有气,归我驱使,阴阳有序,九转归一。
钟馗扫了眼两本书,认真道:“小子,这两本书所记载的大概就是你们钟家世代相传的秘法了,‘归元决’是功法,你要修行,先从它开始吧!”
归元决,共九篇,分别对应筑基到仙人九层境界。
钟正南摊开第一篇,按照书上描述的动作,盘腿坐下,右手以大拇指压住弯曲的中指,横放胸前,掌心向下,施天阳印;左手无名指与小拇指弯曲,大拇指扣在无名指指节上,做剑指状,施地阴印。
施印的同时,钟正南心中默念起书上记载的口诀,下一刻,身边的灵气开始快速涌动,在灵海内,钟馗看着头顶上方慢慢凝成的太极阴阳鱼图案,啧啧称奇。阴阳鱼开始转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随着阴阳鱼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漩涡慢慢变大,灵气被吸入灵海的速度也开始加快,数量也不断增加。
一个小时后,钟正南停止修行,起身伸了个懒腰,痛快,他没想到,筑基期的太极印这么顺利就凝结完成,难道自己是修行天才!
钟馗在灵海内泼冷水道:“臭小子,才凝成一印就自满成这个样子?能不能有点出息,那等你凝出九印那天,你还不得上天!”
“你说对了,等我结出九印,我都仙人境了,上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钟馗吃瘪,转移话题道:“如今太极印开始运转,时时刻刻都在吸纳灵气,就连睡觉也不例外,你不要以为结了个印就觉得自己是筑基修士了,接下来,你可以着手开疆拓土一事了,记住,筑基宜缓不宜急,基础越厚实,楼才能越建越高!“
钟正南自己也明白,就好像搞地产开发的,地基建不好,再好的楼也会塌,豆腐渣工程要不得,同理,豆腐渣修行也不行!修行的过程就是开天辟地的过程,只不过盘古大神是用自己的躯体化为天地万物,钟正南只需要以灵气演化即可。
钟正南再度开始修行,他缓缓控制着小周天内的灵气,慢慢在灵海“绘制”大地,如同铺设地砖一般,一块衔接一块,乐此不疲!
夜深人静,再度沉迷修行数个小时的钟正南,终于停下,灵海大地已经铺设差不多十分之一,他决定睡觉了,尽管不困,但睡觉对他来说是种仪式,睡觉起床,这才算一天嘛,至于没铺完的灵海,他想明天再说,毕竟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慢慢来,不着急!
钟馗瞪大眼睛,已经能远远瞥见灵海尽头处的那片土地了,规模足足方圆百十余里,这…这是才修行几个时辰就能做到的?!虽然有太极印汲取灵气,又额外多出自己这边帮着吸收的五成灵气,比世间顶级修道天才要快半筹,可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一夜百里啊,关键这基础还打得极其牢固,难道自己真的捡到宝了?
钟馗想起当年尚未成神的剑疯子,当年也才不过一夜九十里而已!难不成这臭小子也要学那剑疯子吕洞宾十日筑基!
第十一章 准备去云南
钟正南还在睡梦中,门外突然响起了恼人的敲门声。
“那南哥开门,是我,钱多多啊!”
睡眼惺忪的钟正南,驾驭着人字拖,打开院门,不过魁梧了些却被自己称做死胖子的钱多多嬉皮笑脸的站在门外。
四年前,高考结束后独自一人跑到城郊散心的钟正南,无意中撞见了一起绑架案,当年年轻气盛,躲在暗处策划了好几种营救方案,以及出现紧急情况的应对之法,只是,世间很多事永远不会按你预想的那么发展,他选择保守方案,先报警,然后静待警方来援,就在这时,那个人质自己挣脱了绳索,还没跑出五米就被三个歹徒按到在地,一顿胖揍。
危难之时,还是小年轻的钟正南脱下外套,往外套里装了好几把土灰,冲了出去,外套一挥,烟尘四起,可惜,只让一个歹徒迷了眼,暂时丧失了战斗力,剩下的两人开始围攻钟正南,与歹徒周旋的过程中,钟正南拾起一根木棍反手一挥,砸晕了一个对自己狂追不舍的歹徒,见状,钟正南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双手抓着木棍,与歹徒转圈对峙,在远远看见警察冲过来的时候,他准备挥手叫人,却被歹徒误以为要动手,结果脑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
事后他才知道,那三个所谓的歹徒,不过是三个讨要工资不成的农民工而已,所谓的绑架也不过是对不公的抗议,没打算真的伤人,至于被绑架的就是后来在大学与钟正南机缘巧合成为舍友的钱多多,全国都排得上号的淮南钱家独子,钱多多。
钟正南打了个哈欠,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客厅走。
将近一米九的魁梧男子,笑眯眯的跟着走进院子,还不忘顺手把门关上,神秘兮兮的问道:“南哥,新嫂子呢?藏哪去了?跟兄弟还这么见外?”
钟正南根本没打算回答这死胖子的问题,自顾自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看着那个几个房间来回搜索的死党,有点头大。
确定连厕所厨房都没人的钱多多跑回客厅:“不是,南哥,真是你一个人?你就没带个美女回来?还是去那边钱花没了,要是这个,你怎么不找我呢?唉,当时你应该带上那笔疗伤基金的!”
“我要去一趟云南,去多久不确定!”
钟正南听着多多那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废话,心想,美女没带回来,女鬼倒是带回来一只。
“刚回来又要走,去云南?也行,那边不是号称艳遇之都嘛,适合你!”
钟正南实在无语了,“我说你这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想女人想疯了你!”
钱多多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兄弟这不是为你着想嘛,那晚要不是我撺掇你,你也不会招惹关思思那个贱货,南哥你就不会有那三天的短命初恋了!”
“打住,你给我闭嘴,那件事打今天起,不准提了,你再说一个字,我弄死你!”
“不提了,不提了,兄弟今天来,除了跟南哥你见见面,还有两件事,第一就是看看你带没带新嫂子回来,如果带了,第二件事我就不提了,但既然没带,嘿嘿……”
“有屁快放!”
“南哥,昨天我不是去参加寿宴去了嘛,你猜,我看见谁了?江珊,江珊啊!”
钟正南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实在想不起是谁了。
“江珊?谁啊!”
“你…你忘啦!你还救过人家性命的,你真想不起来啦!”
“想不起来!”
“就那次,咱俩考驾照那次,一辆失控的车即将撞到一个路边美女的时候,是你毫不犹豫开着教练车将那辆失控的车逼停在路边的啊,那个美女为了报答你,不是还请我们吃饭来着吗?”
这么一提醒,钟正南倒是记起来了,只是脸色十分不自然,其实当时的情况是,他第一次开车,面对那样的情况难免紧张,错把油门当了刹车,应当说,那辆失控的车把自己逼停了,副驾驶的教练都昏迷入院,自己当然也是头破血流的下场,可以想象撞击的力道有多重,至于机缘巧合下救了条人命,他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实在臊得慌,以至于美女事后请吃饭,他一直不太敢直视人家,太过尴尬。
“哦,是她啊!”钟正南喝了口水,故作恍然道。
“太巧了,南哥,你知道吗,她居然是我外婆的干姐姐的孙女,我打听过了,她单身,她要是能做我的新嫂子,那就亲上加亲了!”
钟正南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他钱多多跑这么一趟,没想到又是这种无聊得破事儿,不过他忽然觉得,钱多多要不这么干,那才奇怪。
钱多多好似想到了什么,几乎要笑出声的问道:“南哥,刚刚你说你要去哪儿来着?”
钟正南抄起茶几上一本不知多久以前的杂志,随手翻阅起来,顺嘴答道:“云南啊,怎么了!”
钱多多一拍手,扭转身体指着钟正南激动道:“缘分,南哥,绝对的缘分,江珊就住在云南,要不是你俩没什么交集,我都要以为你是专门去找她的了!”
说起云南,钟正南忽然道:“我还要跟你借点钱,会还的!”
钱多多无所谓道:“多少?”
钟正南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五十万?没问题,我让我爸给你转过来,还不还的其实无所谓,反正那五十万是你应得的!”
“五万!不是五十万,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当你救你纯属巧合,不是冲你爸的五十万酬金去的!”
钱多多知道钟正南很在乎这些,很怕欠别人情,钱就更怕了,所以能让钟正南心安理得的欠自己钱,钱多多其实很高兴,因为这代表钟正南认可了他这个兄弟,这个兄弟没交错,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他坚信,如果自己再次面临危机,他的南哥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去拼命,不为别的,就因为兄弟这两个字,自己也一样。
两人能住到一个宿舍,当然不是巧合。
既然只是五万,钱多多自己就有,二话没说转了过去。
一通电话,钱多多得马上赶回去,这段时间,钱氏集团都在流传一个消息,钱氏集团太子可能要开始介入集团业务了,因为大老板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这位太子爷,目的是跟各界大佬混个熟脸,钱多多可以对母亲撒泼打滚耍无赖,可以跟父亲勾肩搭背谈美女,唯独在钱氏集团主心骨的爷爷面前,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半点不正经都不敢有。
“南哥,我走了啊,老头子发起脾气来,整个淮南都得抖三抖,我怕得厉害,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跟老头子申请,去云南历练历练,到时候咱哥俩就又能一块耍了,在云南等我啊!”
钱多多离开后,原本打算去买菜回来做饭的钟正南,没了兴致,自己一个人,马上又要离开,于是点了个外卖,潦草吃完,再度开始修行,他的计划是,十天内铺完灵海内的土地,还要搞定一些高山,好像五岳那样,规划一些江河的河道,以长江黄河为范本。
为了不让自己的修行变成豆腐渣工程,钟正南可谓下了苦功夫,吃过早饭直到黄昏,就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钟正南修炼速度的刺激,钟馗一整天都在吸收天地灵气滋养元神。
钟馗反馈给钟正南的五成灵气,再加上太极印全天不间断的吸收,使得如今钟正南灵海小周天内的灵气充盈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丝丝缕缕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灵气聚在一处,宛如一条挂在天上的大河,在小周天内四处游走,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黄昏时分,停下修炼,今天不但完成了既定目标,还将昨天开拓出来的疆土再度强化了一番,这看得钟馗眼皮子直颤,又一日百里,还有闲心去查缺补漏,这要让那些一两百岁的金丹修士见到了,会不会直接气得暴毙,钟馗不得不感叹,照这小子的修炼速度,十日筑基还不是手到擒来,若是放任一些小的瑕疵不管,再不吃不喝夜以继日,五日筑基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要按这么算,这个其实并不窝囊的小混蛋,百年内还真有机会冲击元婴。
钟正南草草解决晚饭,没接着修行,先前钟馗说了,刚开始修炼,要慢慢来,不要急于求成,虽然灵海受得了灵气冲刷,可身体不行,要给身体一个缓和期,以后四肢百骸被灵气冲刷的坚韧了,就不需要有这样的顾忌,他横躺在沙发上,开始翻起了那本“无极咒法”,照钟馗的说法,自己必须筑基成功,才能开始练咒,听说这咒法威力很大,境界越高,施展出来的咒法威能就越大,这让钟正南有些期待。
修炼太慢,愁死个人!
因为明天要动身去云南,钱多多打电话过来说明天送钟正南去车站,还说已经征得了他家老头子的同意,对于钱家一家子,钟正南观感不坏,钱多多不去说,只说钱家长辈就很让人信服,尤其是在四年前那件绑架案的处理上,钱家依法追究了三个民工的法律责任,但也利用钱家在商界的影响力,帮助民工追回了拖欠的工资,如今,三个做了错事的民工更是在钱家老爷子的授意下,去了钱家下属的公司做事。
我的宽宏大量、恻隐之心,不会为你的错误买单,但会为你的知错就改锦上添花,这样的理念,很被钟正南接受。
钟正南早早睡下,为明天的“舟车劳顿”养精蓄锐。
第十二章 这过分的缘分
钟正南六点多就起床了,简单洗漱过后,开始收拾东西。
换了个稍大些的背包,带了几套换洗衣衫,将伞与剑都塞到了包里,如今是修士了,行事要低调。
带着简单至极的行装,跨出院门,扣上锁,刚转身,一辆长的有点夸张的跑车就停在了门口,钱多多这一点很好,很守时。
将背包往后座一扔,直接坐到副驾驶位置,钱多多手把着方向盘,笑着说:“南哥,等以后兄弟我取媳妇了,副驾驶还给你留着,媳妇是传宗接代的,兄弟才紧要!”
钟正南没有半点离家的愁绪,笑骂道:“滚,以后找我,少开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破车,搞得我每次下车,比国宝还吸睛!”
钱多多哈哈大笑,开车出发。
钟正南因为钱多多的一句无心之言,没来由想起那个扎着马尾的绝色美女陶沐,想起自己极其狼狈的钻到人家副驾驶位置上,突然后知后觉嘀咕道:“当时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啥?”
“专心开车!”
到达车站,钟正南从卖相极为不赖的豪车上下来,意料之中的被大多数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没有依依惜别,简单的挥挥手,钱多多就离开了。
经过层层检票,钟正南终于坐上疾驰的动车,灵海内的钟馗突然感叹道:“这人真是不简单,就这速度,元婴以下,谁他娘的追的上啊!”
钟正南自豪道:“这算什么,如今的人类,不修行都能上天了,这玩意儿不就跑得快点,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钟馗受不了这小子的洋洋自得,打击道:“你以为修行者都是吃干饭的,如果能搞到一艘铸铁大圣亲自打造的飞舟,你们人鼓捣出来的东西跟那个一比,就是这个!”
钟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伸出了一根小拇指。
钟正南显然不信,只是没有反驳,闭上眼睛开始自己的“辟地”大计,控制灵气大河,俯冲而下,他打算在小周天内的东、南、西、北、中,五处位置各设一座山岳,这是昨晚睡觉前才想出来的,所以这会儿一开始便兴冲冲跑到最初造陆的正东位置,准备“积土成山”。
灵气大河俯冲这一处已经造好的陆地,倒灌如沙漏,没多久便成就一座五百丈有余的高山,东岳已成,接着造陆!
一入道门深似海,从此光阴是路人,这是钟正南开始修行以来,总结出来的道理,事实也是如此,陷入修行状态,很容易忘却时间的存在,钟正南要到长沙转车,报站的声音让钟正南不得不暂时退出修行状态,至此造陆堆山已近五个小时,修行越往后越难,要完成今日那一百里的目标,多半还需要下一段路程的苦修,抓紧时间去上了个厕所,车上的旅客已经开始整理行装,等待下车。
踏上驶向昆明的动车,在旁人眼中,钟正南就是是困死鬼投胎的,上车就睡,都不带睁眼的。
又是三个多小时的辛苦造陆,直到小周天内的灵气大河变作小溪,直到身心疲惫,钟正南终于完成了那一百里的“造陆”工程,取出纸巾擦掉额头的汗水,呼出一口浊气,钟正南才真正的沉沉睡去。
被钟正南哀求着挪步到已经造好的土地上,钟馗用力踩了踩厚实的大地,突然有些心疼那小子,他看得出来,那小子平常嬉皮笑脸,对很多事都满不在乎的背后,是敏感、孤独和不甘,这也是钟馗心底欣赏钟正南的地方,不甘心是因为对现实的不满,不满才会去争去抢去追求,最为难得的是,他争抢得极有道理,根本不给旁人指摘的机会。
到达昆明,已经快夜里十一点,出站后拒绝了无数波明摆着是鸿门宴的某种钱色交易的诱惑,找了一家看着正经旅店住下,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操着一口典型的“昆普”,给钟正南交代了好几条入住须知,其中一条就是夜里有人敲门不要开,除非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舟车劳顿”,还是今天修行有些过量,躺到床上,摊开手里一份地图,看着地图最南端的西双版纳,钟正南决定先到西双版纳碰碰运气,从西双版纳往保山方向移动。
收起地图,瞥了眼背包,里面有伞,关于女鬼郭氏,钟馗在刚下车时与自己说过,一但女鬼靠近她女儿的今世百里,女鬼就会心生感应,所以接下来去哪儿,由钟正南决定,总之六个月时间,尽可能多的四处转转,如果六个月后还是找不到,便再花废些心神,施点真正有逆天道的手段邪术,来确定女鬼女儿今世的位置。
当时钟正南问,为什么不现在施法,如果将来一定要用,为什么不早用,钟馗只说了一句话,钟正南就乖乖闭嘴。
钟馗说:“如果你钟正南想现在就见一见天上那位吕大剑仙的俊俏模样,那违逆天道的手段是不是邪术我钟馗其实不在乎。”
早晨起床,钟正南专门挑了一家卖过桥米线的店铺,看着店铺墙壁上介绍这道美食来历的文字,钟正南有些笑意,故事是否经得起考证且不去说,有了这个小故事,米线吃起来似乎更加余味无穷了。
决定去西双版纳,钟正南一番研究,决定乘飞机前往,比较省时,当然也有一丝丝让钟馗见识见识飞机恐怖速度的小心思,毕竟先前钟馗夸海口说那个什么打铁大圣的飞舟比飞机还快,必须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速度。
买好票,在车站乘坐机场大巴前往机场,到达机场,又是五步一小检十步一大验,钟正南不认为这样复杂的登机程序没有必要,相反,很有必要,只要出现半点缺漏,小命不保是妥妥的!
飞机上,原以为钟馗会跳出来说些酸言酸语,没想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这让钟正南有点一拳砸到棉花上的感觉。
到了版纳地界,几经周折来到一个名为勐海县的地方,钟正南开始瞎逛,今天一天,都没怎么修行,正想着今晚是不是就在这里住下,红伞里的女鬼突然说道:“小子,跟上那个正在装货的女人!”
钟正南瞬间明白过来,带着怀疑的口气惊讶道:“不会吧,这么巧?”
女鬼开口的同时,远处正在往一辆皮卡上搬运油米的女子也好像心生感应一般,转头朝钟正南方向看过来,发现一个年轻人望着自己,女子微微一笑。
在女鬼百般威胁、催促下,钟正南缓缓走到皮卡旁边,还没等钟正南开口,女子就笑着开口道:“小兄弟有事吗?我看你盯着我半天了,有什么能帮忙的你说!”
女子大概二十**,容貌清丽,声音也很温柔,简单的背带牛仔裤配白衬衫,显得干练简洁。
钟正南咳嗽一声,“那个…我能跟你搭个顺风车吗?”
“你都不问我去哪儿?就要跟我搭车,我去的地方很远很偏的!”
钟正南尴尬极了,“那你去哪儿啊?”
“我去一个叫布朗山的地方,你去吗?”
“对对对,我去那边探亲的!”
女子奇怪道:“探亲?!”
钟正南知道自己漏洞百出的理由已经让女子心存戒备,摸了摸鼻头,无意间瞄到车身上“志愿者协会”五个大字,瞬间如蒙大赦,一脸真诚道:“这位姐姐,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一直想做一个帮助贫弱的志愿者,一直没机会,遇上你,我就想跟着你去看看,尽一份心力!”
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聪明的钟正南,长长舒出一口气,如此天衣无缝的理由要是还不答应,自己就只能撒泼打滚了。
女子回头看了眼车上的字,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钟正南这个说法,然后说道:“我的确是个志愿者,但我还是不建议你跟我去!”
“为啥?”钟正南有些着急。
女子解释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但那边太苦了,你受不了的!”
“姐姐,带我去吧,保证不添麻烦!”
就差抱着女子大腿撒娇的钟正南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帮着搬米,又是帮着提油,终于说服了女子,那个应该就是女鬼郭氏前世女儿的女子同意捎上钟正南,但要求说,只捎他到离目的地最近的村委会,之后是否还要跟着她,由钟正南决定,因为车子只能开到那个村委会,接下来就是几个小时的步行,在女子看来,这个头脑一热的小伙子,不见得会愿意陪她跋山涉水。
红伞中的女鬼,先前没来由的对这个女子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她就是觉得眼前人就是她前世的女儿,看着其实已经跟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女儿,女鬼五味杂陈,她很想现身跟她说声对不起。
这地方本来就热,又搬米又提油,这会儿坐在车上的钟正南已经大汗淋漓,女子开着车,对忙着擦汗的钟正南说道:“你要是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不,绝不,姐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一路闲聊,钟正南了解到,这个自称郭媛的姐姐,要去的地方在布朗山深处一个名为曼邦的地方,那里住着大概三十几户人家,百十来口人,生活方式原始且封闭,从不与外人通婚,说道这里,女子促狭一笑,望向钟正南,钟正南眼观鼻鼻观心,不与女子对视。
钟正南很难想象,时至今日,还会有那样奇特的村寨,真想去看看,尤其对那里的男人可以取五个老婆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女子说,她们其实只需要负责把物资送到那个村委会就行,但她每次都要徒步进山去看看那些村民,如此自己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