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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围猎

    薛华衣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上,和身边那骑大黑马的年轻人并骑而行,两个人黑白分明,他身上的官服很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和他的白马相得益彰。

    而旁边个年轻人一身黑衣,还骑着一匹大黑马,身上冷峻的气质和薛华衣温厚的气质截然不同。

    所以在看到这两个人一起出现的那一刻,宇文小策不得不对薛华衣有了几分佩服。

    真绝。

    他想了想薛华衣为什么敢这么做,如此明目张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因为他手中其实没有任何能直接指控薛华衣的证据,他觉得有用的那些证据薛华衣一点儿都不怕,那是一个心思如此缜密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随随便便沾惹是非。

    薛华衣和薛城往来的书信中,他根本没有用自己的名字,薛城也从未提起过薛华衣这个名字,而此时此刻宇文小策也反应过来,薛华衣写那些书信用的也一定不是他善用的字体,可能是左手写的,甚至可能是被人代笔。

    更重要的是,两个人从来都是派人传口信,而非书信。

    唯一能证明薛华衣和他有联系的人是耿远,薛华衣忠心耿耿的部下,可是耿远这个人身上没有官职,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耿远是薛华衣的人。

    所以薛华衣这看似凶险的一步棋,其实妙到了极致。

    他在半个多月之前就派人想办法联络到宇文小策,说要见一面,那时候他就想除掉宇文小策了,可是他知道宇文小策不好除掉,所以他用了最凶险但是最有把握的一招。

    他在派人联络宇文小策的同时,也派人往长安城送去了一封信。

    宇文小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这封信中写了些什么,大概会写,宇文小策要挟了薛华衣,薛华衣却不畏要挟,直接向朝廷禀明。

    薛华衣这个人,没有一丝瑕疵,他常年不在京畿道,名声那么好,百姓们如此爱戴,就算是宇文小策被生擒供出来他,满朝文武都不会信,百姓们更不会信,况且薛华衣怎么可能会让宇文小策这样的人被生擒?他一定还有后招。

    况且,薛华衣能调任京畿道和薛城没有任何关系,他调过来,一是礼部尚书的举荐,二是湖见道道府大人的举功,这两个人保举之下,陛下才下旨掉薛华衣来京畿道任职道丞。

    和薛城没有关系,和宇文小策自然更没有关系,廷尉府不管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了不起。”

    宇文小策看向薛华衣,忍不住挑了挑大拇指。

    薛华衣对身边的人说道:“国公,下官在来京畿道的路上就被宇文小策的人拦住,逼迫下官到职之后包庇他们,可惜下官武艺稀松,只能一面和他们周旋一面写信禀告朝廷。”

    大黑马的人,自然是沈冷。

    沈冷点了点头:“拿下他之后,自然会给薛大人一个交代。”

    他伸手指了指:“拿下。”

    大街上密密麻麻的战兵开始往前挤压,只要宇文小策有任何轻举妄动,他们的连弩会毫不留情的击发。

    “你们舍得杀我吗?”

    宇文小策忽然高呼了一声,眼神依然倨傲。

    “如果我死了,你们是不是什么都落不到?”

    他环顾四周,表情猖狂。

    “况且,你们确实低估我了,千余战兵,看起来阵仗确实很大,但要抓我还不够。”

    他似乎是算准了战兵不会轻易发箭,他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廷尉府也好,朝廷也好,哪怕是皇帝也好,都不会让他轻易去死。

    更何况就算是千余战兵,在大街上根本施展不开,他所面对的也不过是四周靠近他的人而已,后边的战兵连弩箭都没法发射出来。

    “我死了很多人都会开心的。”

    宇文小策指了指沈冷:“但是你们这些人肯定不会开心。”

    他把长剑丢在地上,示意自己不会乱动,然后慢慢把背后还没有来得及摘下来的包裹取下来,打开时候从里边取出来一个在夕阳照耀下反射而金属光泽的东西。

    他将这件东西取出来慢慢的套在头上,沈冷看到那东西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是一件链甲头套。

    宇文小策戴好自后笑了笑:“游戏,总得玩起来才有意思,如果你们随随便便就抓到我了,岂不是很无趣?”

    他忽然转身朝着路边一座木楼冲了过去。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四周的战兵们立刻将扣动了连弩的机括,数百支弩箭密密麻麻的朝着宇文小策打了过来,可是他居然没有任何避让动作,依然大步向前冲,羽箭打在他身上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可没有一支箭能射进他体内。

    “是不是没有想到?”

    宇文小策一跃而起,高高掠过了几层士兵的阵列。

    “安国公,跟你学的。”

    士兵们随着宇文小策的移动而改变弩箭射击的方向,可是一轮连弩打空,宇文小策居然没有被拦下来,他身上多处血迹,可箭就是打不进去,所以伤的也不会很重。

    沈冷听到宇文小策喊了一声是跟他学的,忍不住微微摇头。

    “坏人还爱学习,多可怕。”

    他伸手接过来一支铁标枪,然后猛的掷了出去,铁标枪化作一道流光瞬息而至,只一个恍惚,铁标枪就到了宇文小策背后,宇文小策人在半空之中已经没办法再强行转身,只能硬生生承受这一击。

    当的一声,铁标枪重重的戳在宇文小策的背后,可是却传来这格外清脆的一声。

    火星四溅中,宇文小策的向前疾掠的身形被这一击砸的速度更快,掠过人群后他双手抓住对面木楼的栏杆一翻而入,落地之后身子踉跄了一下,嘴里溢出来一口血。

    他这次做了很稳妥的准备,全身上下都有很细密的链子甲,这种密度的甲胄对于棍棒铁锤之类的重型武器没有多少防御力,可是对于刀剑羽箭之类的防御能力极强。

    除了全身链子甲之外,他上半身还套着一件铁坎肩,铁板很厚,更变态的是,他在心脏位置那一片,前后还都加了好几块护心镜。

    事实上,如果没有护心镜的话他已经死了,沈冷的铁标枪灌注了如此凶猛霸道的力度,这一枪直接将铁坎肩戳出来一个洞。

    即便如此,铁坎肩被击穿,护心镜被戳的洼陷进去一个坑,后背上的剧痛让宇文小策几乎站不稳。

    他反手将背上挂着的铁标枪摘下来,朝着沈冷那边狠狠的掷了出去。

    “还给你!”

    啪!

    铁标枪在沈冷面前戛然而止,沈冷的右手抬起来稳稳攥住,那只手根本不像是手,而像是铁钳一样。

    不少廷尉府的高手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去,这次如果再让宇文小策逃走的话就显得这么多人无能。

    宇文小策翻进木楼之后就加速往前冲,沈冷从大黑马上一跃而起追了过去。

    柳木之来到薛华衣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大人,会不会太冒险了。”

    薛华衣摇头:“他没时

    间说话。”

    兵行险招。

    木楼另外一侧,宇文小策直接撞破了窗户逃了出去,他在半空之中在腰上拽了一下,刷地一声又抽出来一柄软剑,在冲出木楼的瞬间转身,软剑抖出来一片剑花,几支追过来的弩箭被他扫落。

    从三层木楼上掠了下去,后便是一片院子,宇文小策落地之后疾冲几步,双加一发力,人直接掠上了前边的屋顶,在屋顶上不断的纵掠,虽然受了伤,可是速度丝毫也没有减弱。

    在他身后,廷尉府的高手们紧追不舍,一个一个的黑色人影忽高忽低,速度也奇快。

    连续掠过了几排房子,宇文小策落在一条大街上,从逃离木楼到这条大街,前后也不过几十息。

    他刚一落地就看到了大街上停着一辆黑色马车,那马车的车厢不像是木制的,漆黑如墨。

    在看到那辆马车的瞬间,宇文小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马车里,一柄长剑沛然而出,剑先飞了过来,身穿黑色锦衣的韩唤枝在剑的后边也飞了出来,半空之中人追上了剑,右手握住剑柄,剑在宇文小策身前泼洒出去一片银河。

    “好剑法!”

    宇文小策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手中软剑不断的格挡,一息之间,两个人的长剑碰撞不下三十次,声音都连成了一片。

    宇文小策左手食指上套着一个铁环,他在和韩唤枝厮杀之中左手把铁环一拉,然后抬起左手对准了韩唤枝,那链子甲衣袖中无数根银针喷射而出。

    韩唤枝手中长剑立刻就舞动起来,身前形成了一片剑幕,因为出手速度太快,他面前都是剑的虚影,叮叮当当的声音之中,也不知道韩唤枝扫落了多少银针。

    可是趁着这片刻的时间,宇文小策已经冲出去几丈,此时此刻他已经距离城门没有多远了,那客栈本来距离城门就隔着两条街而已。

    以他的速度,冲过这两条街的距离并不需要多久。

    城门正在关闭!有人骑马过来,一边纵马飞奔一边大声喊着关闭城门,城门口的守军立刻开始推动沉重的城门,很多人也已经朝着城门那边冲,试图在城门楼拦下来宇文小策。

    宇文小策却根本没有停下来,他将软剑插回腰带上,双手往腰带两侧一抓,腰带上有居然还有一副铁爪。

    两只手分别戴上铁爪,人在疾冲之中高高掠起,咔嚓一声,他双手扣住了城墙缝隙。

    手脚并用急速的往城墙上边爬,京畿道的道府,内陆大城,城墙上其实没有多少人,没有战事,城墙上固定的位置有人当值,还有巡逻队隔一段时间巡逻一次,并不是那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火星四溅中,宇文小策居然很快就爬上了高高的城墙,一翻身上了城墙上边。

    他刚上去,一杆铁标枪又飞了过来,在他翻上去的瞬间铁标枪重重戳进城墙中,当的一声,碎石纷飞。

    紧跟着第二根铁标枪又来了,这次却低了一下,和上边的那根铁标枪相隔大概一丈高度。

    沈冷大跨步而来,脚下一点跳上低处的铁标枪,再发力往上,双手抓住高处的铁标枪,两只手往下一拉,人借力飞了上去。

    刚到城墙上露出来半截身子,一剑光寒。

    宇文小策没有跑,就在这等着,沈冷一露头,那一剑朝着沈冷眉心刺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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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突变!

    沈冷刚刚从城墙上掠出头,那一剑已经蓄势待发的等着,人一出现,剑已经到了,瞬息而至。

    当的一声......

    宇文小策一剑刺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擦除一串火星,居然没能刺破。

    因为动作太快,连他都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下沈冷已经不可能避开,以宇文小策这一剑上的力度,贯穿沈冷的额头自然不成问题。

    可是那当的一声是怎么回事?

    在宇文小策愣神的那一瞬间,沈冷一只手抓着城墙边缘翻上去,双脚前后踹向宇文小策的胸口,宇文小策来不及避开,好在有铁坎肩在,被两脚踹的连续后撤。

    “你怎么挡开的!”

    宇文小策居然都忘了先跑了再说,而是极为不理解的问了一句。

    沈冷那张脸好端端的,没有一点伤到的迹象。

    “是不是连划痕都没有?”

    沈冷笑了笑:“我有神功护脸。”

    其实在他刚要跳上去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间就想到了宇文小策那么狡猾的一个人,极有可能在自己刚刚露头的瞬间偷袭自己,所以在身子往上升起来的时候,沈冷两只手托着衣服里的铁坎肩下边往上一推。

    他的头缩进了铁坎肩里,那一剑刺在铁坎肩上自然是当的一声,不过沈冷在某个瞬间还忍不住想了想,如果刺在自己脸上会不会也是当的一声。

    他很理智,没有想着会不会把剑崩断。

    宇文小策大概也反应过来,因为沈冷的衣服上有个剑刺出来的小口,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人瞬间掠到了城墙另外一侧,手里的铁爪抓着城墙往下滑,铁爪在城墙上留下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野兽挠过似的。

    沈冷紧跟着也跳了下去,他没有铁爪,他直接跳的,所以他比宇文小策下坠的速度快了不少。

    砰地一声,沈冷双脚踩在宇文小策的肩膀上,宇文小策的两只手扣不住城墙也被砸的迅速下坠。

    眼看着就要落到城墙下,沈冷在宇文小策身上又踹了一脚,借助下压之力他腾空而起,一个侧翻稳稳落地,而宇文小策却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的很重,宇文小策双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两条胳膊都在发颤,可是沈冷已经大步过来,一个鞭腿横扫,咔嚓咔嚓两声,宇文小策的胳膊同时断了。

    此时沈冷和宇文小策从城墙上直接跳出来,可是其他人不能,他们冲向城门那边,然而城门刚刚关上了,那么沉重的城门想要推开也很费力。

    就在沈冷一脚扫断了宇文小策两条胳膊的瞬间,城墙上又有一个人跳了下来,一身黑衣,在跳下来的瞬间猛的拉开自己的披风,像个巨大的伞一样,他借助披风的滑翔瞬间飞到了沈冷身边,双脚朝着沈冷狠狠的踹了过去,沈冷双手同时抬起来架在身前,那两脚的力度之大连沈冷都被踹的向后倒飞了出去。

    那黑衣人踹开沈冷之后借力往后一翻,手向下抓着宇文小策的头发,在他翻了一个跟头的同时把宇文小策甩了出去,宇文小策的头重重的撞在城墙上。

    黑衣人落地之后脚下发力向前,膝盖抬起来重重的撞在宇文小策的胸口上,宇文小策的后背又撞在城墙上,城砖立刻就碎了好几块,可想而知这膝盖上的力度有多恐怖。

    那人用膝盖顶着宇文小策,右手伸出去捏住宇文小策的脖子往旁边一拉,五指抠进宇文小策的脖子里,直接拉出来一段血肉,还有一截血糊糊的喉管。

    杀人之后,黑衣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宇文小策双手的铁爪摘下来套在他自己手上,

    然后朝着城墙上如同一只巨大的壁虎般爬了上去,速度奇快,比宇文小策要快的多。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冷被黑衣人双脚踹出去至少两丈远,倒飞了能有一丈,落地之后又滑了有一丈多,虽然没有摔倒,可是双脚却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划痕,如此恐怖的力量,换做别人可能两条胳膊都废了。

    沈冷下意识的甩了甩胳膊,再看时,黑衣人已经爬到了城墙上,一闪即逝。

    “你能走?”

    沈冷皱眉,那人居然回到了城墙里边,城墙之内千军万马,他怎么可能逃走?

    沈冷没有铁爪,手里也没有铁标枪,再想爬上城墙追已经很难,城门那边打开,不少人冲了出来,可是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你怎么杀了他?”

    韩唤枝走到沈冷身边:“应该留个活口的。”

    “不是我杀的。”

    沈冷抬起头又往城墙那边看了看:“你们没有注意到有人从城墙上下来?”

    “没有啊。”

    韩唤枝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你追着他上了城墙,然后我就冲到城门那边,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再没有人跟着上去,也许是我出来的太快?”

    “那个人一直都在城墙上?”

    韩唤枝又问了一句。

    沈冷摇头。

    “没在?”

    “不知道。”

    沈冷眼神恍惚了一下,回忆着自己上去之后的事:“我追上来只顾盯着宇文小策,城墙上应该是有厢兵在,瞥了一眼,距离并不是很近,所以没有在意,宇文小策刺了我一剑被我避开,然后他就跳城墙下来了,我是跟着跳下来的,没有注意到城墙上是不是还有可疑人,但是我可以肯定没有黑衣人。”

    沈冷大步往城门里边走:“把城墙上的所有厢兵都喊下来,清点人数。”

    “ 有多强?”

    韩唤枝跟在沈冷身后问了一句。

    沈冷一边走一边回答:“十。”

    城门口那边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显得很乱,廷尉府的人,战兵,衙门的人,厢兵,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原本就要进城出城的人,把城门口几乎都堵住了。

    沈冷进门之后就往四周看了看,京畿道道府大人岑征已经赶来,而道丞薛华衣正站在岑征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岑征看到沈冷之后连忙过来,刚要行礼,沈冷已经一拜下去。

    “将军!”

    沈冷俯身。

    岑征吓了一跳,双手扶着沈冷:“国公,这可使不得,你是国公,你是大将军......”

    沈冷道:“你是我的将军。”

    他站直了身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将军。”

    岑征眼睛瞬间就有些微微湿润,他扶着沈冷的双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呢?”

    好一会儿之后岑征问。

    沈冷往后看了看,廷尉府的人已经抬着宇文小策的尸体上来了。

    “死了?”

    岑征楞了一下:“你杀了他?”

    沈冷摇头:“不是我。”

    他问:“将军,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我之后又有人冲上城墙?”

    “没有。”

    岑征摇了摇头,看向薛华衣,薛华衣也摇了摇头:“没有看到,只看到你和宇文小策一前一后出去

    的。”

    一个时辰之后,城墙上所有当值的厢兵都被集合起来,从下来到集合中间没有任何耽搁,清点了一遍人数,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石城厢兵五品将军韦建德快步走到沈冷身边俯身道:“国公,所有人都清点过,一个不少,也一个不多,他们身上的衣服也都已经检查过,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所有人卑职都认识,可以为国公指明他们每一个人。”

    沈冷点了点头看向韩唤枝,韩唤枝摇头:“厢兵下来之后,我让人搜了城墙上边,没有发现你说的黑衣,城墙内外也都搜过了,还是没有。”

    沈冷:“人呢,凭空消失了?”

    薛华衣问:“发生了什么事?人不是国公杀的?”

    沈冷:“不是。”

    “你......”

    韩唤枝脸色有些异样的指了指沈冷的双手,沈冷低头看了看,这才注意到自己两只手上都是血迹,可是衣袖上却没有。

    “你受伤了?”

    韩唤枝问。

    沈冷摇头:“没有。”

    薛华衣低头看了看地上宇文小策的尸体,脖子上被手抠掉的那一块触目惊心,若是普通百姓看到的话说不定会吓得脸色发白,这手劲可想而知,仔细看了一会儿后他又回头看了看沈冷的双手。

    韩唤枝拉了沈冷一下,沈冷跟着韩唤枝走到一边,沈冷道:“你不会也认为是我杀了他吧。”

    韩唤枝:“你说灭杀就是没杀,我当然不会怀疑你说的话,可是你现在没有受伤,双手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沈冷回忆了一下,唯一和那个黑衣人的接触就是他踹了自己两脚,而当时沈冷抬起双臂挡住了对方的鞋底。

    “黑衣人的靴子上有问题。”

    沈冷道:“他踹过来,我格挡了一下,当时并没有注意,黑衣人的靴子上可能藏着血包,踹中我之后血包破裂,血洒在我的衣服上和手上。”

    韩唤枝:“你没有察觉?”

    “没有。”

    沈冷皱眉,他知道自己说的有问题,可这就是事实,然而这个事实确实很有问题,对方的靴子上如果真的有血包的话,洒在他手上他怎么会看不到?就算看不到,血水洒在手上怎么会感觉不到?

    韩唤枝叹道:“如果我不是绝对相信你的话,客观的判断,只能是你说谎了,你的衣袖上没有血迹,可是手上有,如果对方洒了血包的话怎么可能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还精准的避开你的衣服?”

    沈冷抬起手闻了闻,确实是血腥味,可是有些别扭,在自己手背上摸了摸,好像血迹里还有很细小的颗粒,那应该是对方靴子底上的尘土。

    尘土?

    沈冷看向韩唤枝:“有没有一种什么粉末之类的东西,洒在人身上就会变成血水。”

    韩唤枝摇头:“没有听说过,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用特殊手法把血水弄成粉末,洒在人身上会......”

    他看向沈冷:“衣袖上没有血迹是因为衣袖是干的,而你奔跑了那么久身上出了汗,粉末洒在你的手背上,被汗水化成了血水。”

    沈冷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苦笑:“就怕别人不信。”

    衣袖上没有,还因为他被踹了两脚之后因为双臂发麻所以甩了甩胳膊。

    ......

    ......

    【这才三月,才三月啊......距离五月还隔着四月呢。】

    【说我烂尾的短一寸,哼!】

    【我真烂尾了,我短一寸!】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三年

    石城,道府大人府邸。

    沈冷坐在那发呆,岑征进门看了看他,递过去一包点心:“晚饭的时候你吃的那么少一会儿就会饿,这是肉松的点心,味道很好,不用谢,你也不用等了,我是不会说多少钱一包的,最起码在你吃之前不会说。”

    沈冷谢意的笑了笑:“谢谢将军。”

    “国公,你不能再叫我将军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沈冷回答:“昨天。”

    岑征摇了摇头:“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沈冷:“这些年将军都去哪儿了?”

    岑征:“嗯?不是说规矩的事儿吗?”

    沈冷:“我不想说啊,再说了,说规矩,我比你官大,我不想说你就不能说了。”

    岑征笑道:“行,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我离开水师之后在平越道任职,后来叶景天刚刚调任南疆狼猿大将军的时候,手底下缺人,把我调过去了,任职将军,在狼猿好几年,后来西蜀道战兵将军石元雄调走了,我奉旨调去西蜀道为战兵将军。”

    “半年多前,陛下突然下旨,调我来京畿道任职道府,我一个武人,现在整天穿着文官的官服,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过来,身上不带点铁片响动就别扭。”

    沈冷笑道:“骨子里的习惯,改不掉的,船上文官的官服也不适应,可能永远也不会适应,将军,要不然你试试做个铁裤衩,稀里哗啦带亮片的那种经。”

    “你脱了裤子我看看你的亮片亮不亮。”

    岑征笑了笑后说道:“陛下觉得京畿道不踏实,我的职责就是让京畿道稳下来,陛下接连调了我来,澹台来,又调了薛华衣来,就是想把薛城对京畿道的影响彻底抹掉。”

    以他和沈冷之间的关系,说这些话当然也没有什么顾忌。

    “将军。”

    沈冷问:“你了解薛华衣吗?”

    “不了解。”

    岑征道:“我也是临阵磨枪,知道薛华衣要来之后才了解了一些,他这些年比我去的地方还多,我跑了四五个地方,他调来调去的,大概跑了七八个地方,这个人口碑极好,以文人之身带兵剿匪,从无败绩。”

    “嗯。”

    沈冷点了点头,岑征说的这些他也都知道。

    其实陛下下旨调薛华衣任职京畿道道府的时候,沈冷就特意了解了一下这个人,平时完全没有听说过,可是一了解才知道这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是个大神仙。

    文官出身,调职厢兵,武艺稀松平常,可是却练的一手好兵,他带着厢兵打出来的战绩连沈冷这样的人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那时候南疆多乱啊,不只是求立的水匪海盗不断侵扰边境,还有平越道那边的乱贼四处横行,湖见道紧挨着平越道,首当其冲。

    这些年来,他剿灭的匪寇叛贼加起来已经上万人,调职湖见道任道丞之后更是大放异彩,湖见道水灾,他带头在前,和厢兵百姓在灾区同吃同住,救灾的时候,因为整天在水里泡着,两条腿一直浮肿,险些废了。

    水灾之后湖见道瘟疫横行,当地不少官员在对抗水灾的时候都能身先士卒,可是在面对瘟疫的时候却稍显退缩,人们对于疾病的畏惧远远高于水患。

    薛华衣以道丞之尊亲力亲为,各地医学馆的人都是他亲自安排护送接待,没有人比他站在更前边。

    这样的一个人,履历上都是光芒,光芒四射。

    “你是怀疑薛华衣?”

    岑征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薛华衣是正二品大员,这种级别的官员谁也不敢随随便便的怀疑,一旦搞错了,怀疑他的人就会身败名裂。

    “还不是怀疑,只是有些想法。”

    沈冷道:“宇文小策派人要挟他我可以理解,要想继续利用京畿道那些还没有被挖出来的东西,宇文小策就必须有个新的靠山,可是他知道将军你是陛下的人,是当初留王府里出来的家臣,所以他不敢来接触你,而是派人在半路上接触薛华衣,这一点还在情理之中。”

    岑征点了点头:“所以呢?你在想什么?”

    沈冷摇了摇头:“有些乱,没有头绪,所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不服气......被人当着我的面杀了宇文小策,然后飘身而去,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我觉得有些憋屈啊。”

    “你确实没受过什么憋屈。”

    岑征道:“从参军开始就没受过什么憋屈。”

    沈冷撇嘴:“我刚跟着你那会儿,你还少让我憋屈了?”

    岑征哈哈大笑:“看,你还是记仇。”

    沈冷:“当然得记仇,不然怎么理直气壮的吃你的住你的,临走还得拿你的。”

    岑征:“我这没有什么可拿的,京畿道的驴肉火烧还行,你回长安之前我送你一车?带亮片的驴肉火烧。”

    沈冷笑了笑,沉思了一会儿后问道:“我冲出城墙之后,大人可注意到了薛华衣在什么地方?”

    “我赶到的时候,薛华衣是从人群里出来跑到我面前的,他当时也冲到了城门口,还没有来得及出去看到我了,所以回来想我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他是走路还是骑马?”

    沈冷问。

    “走路。”

    岑征道:“当时城门口堵了很多人,许多要进出城门的百姓都被拦截在那,骑马更出不去,所有人都下了马,他也不例外。”

    岑征道:“你还是怀疑他?”

    沈冷:“没道理啊......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道丞大人府邸。

    薛华衣在和岑征沈冷他们一起吃过了晚饭之后就回到了自己住处,他进了门之后摆了摆手,随从随即都退了下去,回到书房,薛华衣把身上的官服脱下来递给贴身侍女甄儿,小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很标志,模样清秀,眼睛很大,脸上还有些婴儿肥。

    湖见道的人都知道,薛华衣身边的贴身侍女是他收养的孤儿,那年求立的海盗冲进了一个渔村,屠杀了不少百姓,甄儿的父母都死了,当时她才四五岁,刚刚升任县丞的薛华衣带着厢兵过去的时候,海盗已经跑了,他便收养了甄儿。

    除了甄儿之外,他身边的书童昭儿也是和甄儿一样的身世,都是无依无靠,所以被薛华衣收养。

    薛华衣至今没有娶妻生子,这两个小孩子说是贴身的下人,可是却和他的孩子一样亲近。

    甄儿把薛华衣的官服接在手里,不放心的翻过来看了看,确定衣服上没有破损这才松了口气,官服里边居然是纯黑色,而且这件官服做工很精致。

    “我说没受伤你还不放心?”

    薛华衣笑了笑:“这件官服烧

    了吧。”

    甄儿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我去吧。”

    昭儿过来把衣服接过来:“烟熏火燎的,再迷了你的眼睛。”

    甄儿嘿嘿笑了笑,脸色微红。

    薛华衣看着这两个小孩子笑着摇头:“回头等你们再大一些,我就给你们主婚,你们两个彼此照应着,我也放心。”

    “谁要嫁给他!”

    甄儿红着脸扭头:“笨手笨脚的。”

    昭儿却嘿嘿笑起来:“谢大人!”

    薛华衣坐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片刻之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个沈冷的武艺果然很强,出乎我的预料,如果不是他突然被我袭击的话,单打独斗,我未必就能轻松赢了他。”

    昭儿说道:“大人,沈冷毕竟是从军至今还没有过败绩的大宁第一战将,大人能在他面前杀了宇文小策,可见大人的武艺在他之上。”

    “不......”

    薛华衣道:“是我取巧了。”

    昭儿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去烧衣服去了。

    薛华衣看了看甄儿:“把那些血粉也都毁了吧。”

    “大人,以后不用了?怪可惜的。”

    “不能用了,一次都不能用了。”

    薛华衣往后靠了靠,显得很疲惫似的,甄儿走到他背后,轻轻的敲打着他的肩膀和后背,薛华衣缓缓的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耿远回来之后,我不方便见他,你和他见一面,让他还得出去一趟,未来三年,京畿道所有人不准有任何轻举妄动,本来没有这样的打算,见过沈冷,见过韩唤枝之后我就必须更谨慎。”

    “为什么是三年?”

    甄儿好奇的问道:“三年若是没有动静的话,三年之后,万一那些人都失去控制了怎么办?”

    “不会的。”

    薛华衣道:“之所以是三年,第一是我要用三年时间来打消所有人对我的疑虑,我三年就能做出来极漂亮的政绩,今天的事就会被遗忘。”

    “第二......三年之内陛下是不会离开长安的,他会至少再带太子三年。”

    甄儿道:“可是大人,你怎么确定三年之后陛下会离开长安?”

    “不出一年,沈冷的东海水师就会出征,桑国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以沈冷和孟长安的能力联手猛攻桑国,就算桑人上下一心,最多抵挡一年,前后两年桑国必灭,打完桑国之后,陛下会用一年左右的时间来恢复国力,筹备大战......按照我的推算,三年后陛下必会第二次御驾亲征,他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陛下这个人,事事时时处处都和太祖皇帝比,他想成为和太祖皇帝一样的人,被大宁的历史所永记。”

    “可是太祖皇帝开国之功,旷古绝今,当今陛下拿什么能比得过太祖?唯有灭掉黑武才可比肩,如今黑武内忧外患实力大损,陛下最多等上三年,陛下也担心三年后黑武已经重归一统,所以三年是个极限。”

    “先灭桑国,让黑武失去唯一的盟友,然后再征黑武,陛下的千古一帝......就成了。”

    薛华衣睁开眼睛,再次吐出一口气:“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陛下御驾亲征,太子留守长安,可是前太子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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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三年

    石城,道府大人府邸。

    沈冷坐在那发呆,岑征进门看了看他,递过去一包点心:“晚饭的时候你吃的那么少一会儿就会饿,这是肉松的点心,味道很好,不用谢,你也不用等了,我是不会说多少钱一包的,最起码在你吃之前不会说。”

    沈冷谢意的笑了笑:“谢谢将军。”

    “国公,你不能再叫我将军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沈冷回答:“昨天。”

    岑征摇了摇头:“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沈冷:“这些年将军都去哪儿了?”

    岑征:“嗯?不是说规矩的事儿吗?”

    沈冷:“我不想说啊,再说了,说规矩,我比你官大,我不想说你就不能说了。”

    岑征笑道:“行,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我离开水师之后在平越道任职,后来叶景天刚刚调任南疆狼猿大将军的时候,手底下缺人,把我调过去了,任职将军,在狼猿好几年,后来西蜀道战兵将军石元雄调走了,我奉旨调去西蜀道为战兵将军。”

    “半年多前,陛下突然下旨,调我来京畿道任职道府,我一个武人,现在整天穿着文官的官服,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过来,身上不带点铁片响动就别扭。”

    沈冷笑道:“骨子里的习惯,改不掉的,船上文官的官服也不适应,可能永远也不会适应,将军,要不然你试试做个铁裤衩,稀里哗啦带亮片的那种经。”

    “你脱了裤子我看看你的亮片亮不亮。”

    岑征笑了笑后说道:“陛下觉得京畿道不踏实,我的职责就是让京畿道稳下来,陛下接连调了我来,澹台来,又调了薛华衣来,就是想把薛城对京畿道的影响彻底抹掉。”

    以他和沈冷之间的关系,说这些话当然也没有什么顾忌。

    “将军。”

    沈冷问:“你了解薛华衣吗?”

    “不了解。”

    岑征道:“我也是临阵磨枪,知道薛华衣要来之后才了解了一些,他这些年比我去的地方还多,我跑了四五个地方,他调来调去的,大概跑了七八个地方,这个人口碑极好,以文人之身带兵剿匪,从无败绩。”

    “嗯。”

    沈冷点了点头,岑征说的这些他也都知道。

    其实陛下下旨调薛华衣任职京畿道道府的时候,沈冷就特意了解了一下这个人,平时完全没有听说过,可是一了解才知道这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是个大神仙。

    文官出身,调职厢兵,武艺稀松平常,可是却练的一手好兵,他带着厢兵打出来的战绩连沈冷这样的人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那时候南疆多乱啊,不只是求立的水匪海盗不断侵扰边境,还有平越道那边的乱贼四处横行,湖见道紧挨着平越道,首当其冲。

    这些年来,他剿灭的匪寇叛贼加起来已经上万人,调职湖见道任道丞之后更是大放异彩,湖见道水灾,他带头在前,和厢兵百姓在灾区同吃同住,救灾的时候,因为整天在水里泡着,两条腿一直浮肿,险些废了。

    水灾之后湖见道瘟疫横行,当地不少官员在对抗水灾的时候都能身先士卒,可是在面对瘟疫的时候却稍显退缩,人们对于疾病的畏惧远远高于水患。

    薛华衣以道丞之尊亲力亲为,各地医学馆的人都是他亲自安排护送接待,没有人比他站在更前边。

    这样的一个人,履历上都是光芒,光芒四射。

    “你是怀疑薛华衣?”

    岑征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薛华衣是正二品大员,这种级别的官员谁也不敢随随便便的怀疑,一旦搞错了,怀疑他的人就会身败名裂。

    “还不是怀疑,只是有些想法。”

    沈冷道:“宇文小策派人要挟他我可以理解,要想继续利用京畿道那些还没有被挖出来的东西,宇文小策就必须有个新的靠山,可是他知道将军你是陛下的人,是当初留王府里出来的家臣,所以他不敢来接触你,而是派人在半路上接触薛华衣,这一点还在情理之中。”

    岑征点了点头:“所以呢?你在想什么?”

    沈冷摇了摇头:“有些乱,没有头绪,所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不服气......被人当着我的面杀了宇文小策,然后飘身而去,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我觉得有些憋屈啊。”

    “你确实没受过什么憋屈。”

    岑征道:“从参军开始就没受过什么憋屈。”

    沈冷撇嘴:“我刚跟着你那会儿,你还少让我憋屈了?”

    岑征哈哈大笑:“看,你还是记仇。”

    沈冷:“当然得记仇,不然怎么理直气壮的吃你的住你的,临走还得拿你的。”

    岑征:“我这没有什么可拿的,京畿道的驴肉火烧还行,你回长安之前我送你一车?带亮片的驴肉火烧。”

    沈冷笑了笑,沉思了一会儿后问道:“我冲出城墙之后,大人可注意到了薛华衣在什么地方?”

    “我赶到的时候,薛华衣是从人群里出来跑到我面前的,他当时也冲到了城门口,还没有来得及出去看到我了,所以回来想我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他是走路还是骑马?”

    沈冷问。

    “走路。”

    岑征道:“当时城门口堵了很多人,许多要进出城门的百姓都被拦截在那,骑马更出不去,所有人都下了马,他也不例外。”

    岑征道:“你还是怀疑他?”

    沈冷:“没道理啊......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道丞大人府邸。

    薛华衣在和岑征沈冷他们一起吃过了晚饭之后就回到了自己住处,他进了门之后摆了摆手,随从随即都退了下去,回到书房,薛华衣把身上的官服脱下来递给贴身侍女甄儿,小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很标志,模样清秀,眼睛很大,脸上还有些婴儿肥。

    湖见道的人都知道,薛华衣身边的贴身侍女是他收养的孤儿,那年求立的海盗冲进了一个渔村,屠杀了不少百姓,甄儿的父母都死了,当时她才四五岁,刚刚升任县丞的薛华衣带着厢兵过去的时候,海盗已经跑了,他便收养了甄儿。

    除了甄儿之外,他身边的书童昭儿也是和甄儿一样的身世,都是无依无靠,所以被薛华衣收养。

    薛华衣至今没有娶妻生子,这两个小孩子说是贴身的下人,可是却和他的孩子一样亲近。

    甄儿把薛华衣的官服接在手里,不放心的翻过来看了看,确定衣服上没有破损这才松了口气,官服里边居然是纯黑色,而且这件官服做工很精致。

    “我说没受伤你还不放心?”

    薛华衣笑了笑:“这件官服烧

    了吧。”

    甄儿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我去吧。”

    昭儿过来把衣服接过来:“烟熏火燎的,再迷了你的眼睛。”

    甄儿嘿嘿笑了笑,脸色微红。

    薛华衣看着这两个小孩子笑着摇头:“回头等你们再大一些,我就给你们主婚,你们两个彼此照应着,我也放心。”

    “谁要嫁给他!”

    甄儿红着脸扭头:“笨手笨脚的。”

    昭儿却嘿嘿笑起来:“谢大人!”

    薛华衣坐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片刻之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个沈冷的武艺果然很强,出乎我的预料,如果不是他突然被我袭击的话,单打独斗,我未必就能轻松赢了他。”

    昭儿说道:“大人,沈冷毕竟是从军至今还没有过败绩的大宁第一战将,大人能在他面前杀了宇文小策,可见大人的武艺在他之上。”

    “不......”

    薛华衣道:“是我取巧了。”

    昭儿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去烧衣服去了。

    薛华衣看了看甄儿:“把那些血粉也都毁了吧。”

    “大人,以后不用了?怪可惜的。”

    “不能用了,一次都不能用了。”

    薛华衣往后靠了靠,显得很疲惫似的,甄儿走到他背后,轻轻的敲打着他的肩膀和后背,薛华衣缓缓的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耿远回来之后,我不方便见他,你和他见一面,让他还得出去一趟,未来三年,京畿道所有人不准有任何轻举妄动,本来没有这样的打算,见过沈冷,见过韩唤枝之后我就必须更谨慎。”

    “为什么是三年?”

    甄儿好奇的问道:“三年若是没有动静的话,三年之后,万一那些人都失去控制了怎么办?”

    “不会的。”

    薛华衣道:“之所以是三年,第一是我要用三年时间来打消所有人对我的疑虑,我三年就能做出来极漂亮的政绩,今天的事就会被遗忘。”

    “第二......三年之内陛下是不会离开长安的,他会至少再带太子三年。”

    甄儿道:“可是大人,你怎么确定三年之后陛下会离开长安?”

    “不出一年,沈冷的东海水师就会出征,桑国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以沈冷和孟长安的能力联手猛攻桑国,就算桑人上下一心,最多抵挡一年,前后两年桑国必灭,打完桑国之后,陛下会用一年左右的时间来恢复国力,筹备大战......按照我的推算,三年后陛下必会第二次御驾亲征,他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陛下这个人,事事时时处处都和太祖皇帝比,他想成为和太祖皇帝一样的人,被大宁的历史所永记。”

    “可是太祖皇帝开国之功,旷古绝今,当今陛下拿什么能比得过太祖?唯有灭掉黑武才可比肩,如今黑武内忧外患实力大损,陛下最多等上三年,陛下也担心三年后黑武已经重归一统,所以三年是个极限。”

    “先灭桑国,让黑武失去唯一的盟友,然后再征黑武,陛下的千古一帝......就成了。”

    薛华衣睁开眼睛,再次吐出一口气:“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陛下御驾亲征,太子留守长安,可是前太子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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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有罪无罪

    道府大人府邸。

    韩唤枝的房间外边,沈冷在门口敲了敲,韩唤枝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火,虽已是深夜,显然他也睡不着,一个追捕了那么久的要犯不明不白的死在石城城墙外边,韩唤枝都不知道这份奏折该怎么写。

    听到敲门声,韩唤枝就知道是沈冷来了。

    “门没插。”

    他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句,视线依然在书桌上,这份奏折他已经写了足足一个时辰,可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写出来五十个字。

    沈冷拎着两壶酒进来,把一壶酒放在韩唤枝面前,然后一屁股在桌子上坐了下来,韩唤枝白了他一眼:“这屋子里的椅子凳子都是假的?”

    沈冷道:“桌子宽,坐着舒服。”

    韩唤枝问:“睡不着?”

    沈冷:“你嘞?”

    韩唤枝:“我在想怎么参奏你一本,说你因为发泄私愤而一怒杀了宇文小策,导致后边的调查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这么大一口锅,我自己不想背,廷尉府不能背,只能是你背。”

    沈冷:“干得漂亮。”

    韩唤枝噗嗤一声笑了:“你还是在想那个黑衣人?”

    沈冷:“你来帮我复盘吧。”

    韩唤枝嗯了一声:“也好。”

    沈冷道:“如果你是那个黑衣人,你是怎么避开那么多人的。”

    韩唤枝放下手里的笔往后靠了靠,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其实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厢兵检查之后确定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且在城墙上下内外都没有发现那件黑衣,你又没有说谎,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城墙上有个厢兵就是杀手。”

    沈冷道:“一个高手提前扮成了厢兵的可能性不大,这是有漏洞的事,所以只能是其中一个厢兵就是杀手,他的衣服是特制的,翻过来就是黑衣,当时太混乱,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这件衣服应该已经被销毁了。”

    韩唤枝:“还是有漏洞,除非所有厢兵都是一伙的,不然的话他在城墙上脱衣服翻转衣服的这个过程一定会被人看到,现在这些厢兵还在被监管之中,烧衣服?怎么可能,我的人一直盯着他们呢。”

    沈冷道:“那如果厢兵都是一伙的呢?”

    “没道理。”

    韩唤枝道:“所有的厢兵如果都是一伙的,还恰好今天都是他们当值,这种概率有多大?除非是有一个人知道宇文小策今天会来,算定他要从城墙上逃走,所以安排今日城墙上当值的都是他的人,这其中还有一个愿意在厢兵之中隐姓埋名好几年的绝世高手。”

    他看了沈冷一眼:“我已经让人仔细核对过,今日城墙上当值的厢兵,最短的一个在厢兵大营里也已经有四年半。”

    沈冷叹了口气:“所以没有人能在四五年前就算到了今天。”

    “当然没有人能。”

    韩唤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薛华衣是道丞,石城的厢兵都归他调遣节制,唯一有办法让所有厢兵都说谎的人就是他对不对?可实际上,我调查之后发现,薛华衣到了石城这是第三天,他还没有正式履职,还没有进过厢兵大营,他到了石城之后唯一接触过多次的官员,是道府大人岑征。”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胸中的挤压郁闷却吐不出去。

    “你是不是觉得宇文小策死的太简单了?”

    韩唤枝问。

    沈冷点了点头:“那样的人,应该有一万种最残酷的死法,他死的太快了,甚至连痛苦都没有。”

    韩唤枝道:“我记得那是三十年前......”

    他喝了一口酒后回忆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辞后继续说道:“我们刚刚到廷尉府没多久,我和九岁......当时也是追查一个大案,所有的推测都是不合理的,当时我们陷入的困境比现在还要大,也就是那个时候,九岁的两句话让我一直记着,永远也忘不了。”

    他看了沈冷一眼:“九岁说,当所有的可能都是不可能,所有的合理都是不合理,那么就只有两个选择了,看起来最不合理地那个选项或者看起来在所有不合理中最合理的那个选项。”

    沈冷问:“为什么?”

    韩唤枝道:“极端选项,所有的犯罪都是极端行为,所以在毫无头绪的时候,那就只能在极端做选择,要么是这头要么是那头。”

    他继续说道:“九岁的第二句话是......所有人都有罪。”

    沈冷微微皱眉:“所有人都有罪?”

    韩唤枝道:“九岁那时候喝了不少酒,他说自己说的都是醉话,可是这些话对于廷尉府以后办案来说,都是金玉良言......他说,为什么廷尉府查案的时候会遇到这样很艰难的情况?因为所有的推论和调查其实归根结底,是无罪调查,我们认为的不可能,直白一些,就是我们认为他不可能犯罪,也就无罪推论,廷尉府之前查案都是在求证谁无罪。”

    “九岁说,无罪推论不是廷尉府该干的事,那是讼师的事,廷尉府要做的是有罪推论,在廷尉府的人眼里,所有人都有罪。”

    他看了沈冷一眼:“今天的案子,都是不合理,那么就在所有的不合理之中选择两个极端。”

    沈冷指了指自己:“我是一个极端。”

    韩唤枝点头:“不可否认,你是。”

    沈冷问:“另外一个呢?薛华衣?”

    韩唤枝摇头:“不是,是岑征。”

    沈冷脸色一变:“那怎么可能!”

    韩唤枝道:“当然不可能,他和我都是留王府里出来的旧臣,而且......他是通闻盒,所以他是不是最不可能的那个?”

    沈冷:“是。”

    他问韩唤枝:“可是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表达我和岑征是最大的嫌疑?”

    韩唤枝道:“不,我想说的是,我们两个的思维不一样,你想的是自己无罪,岑征无罪,你的所有想法都是无罪推断,而你想着薛华衣可能有罪,所以你对他的想法是有罪推断。”

    沈冷沉默下来。

    韩唤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缺点是,你在乎的人你都相信,而不是你熟悉的人,你才能理智分析......你让我帮你复盘,让我帮你推测,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在我看来,所有人都有罪。”

    沈冷点头:“明白了,你不能被我的想法左右,所以你帮我复盘出来的东西,一定不是我想要的东西,而我想要的只是自己无罪的证明。”

    韩唤枝嗯了一声:“人都这样,无辜的人想证明自己无辜。”

    沈冷再次长长吐出一口气,把桌子上韩唤枝喝剩下的半壶酒拿了起来:“当我没来。”

    韩唤枝:“我草......”

    沈冷:“我一壶酒就换来你一堆屁话。”

    韩唤枝

    道:“半壶。”

    沈冷把酒放下,往前凑了凑,很认真的问:“当年把你和九岁都难住的那个大案是什么?”

    韩唤枝沉默。

    许久许久之后,他拿起来酒壶又喝了一口:“关于罪皇后......和你的,九岁想证明她无罪。”

    沈冷一怔。

    “其实那天晚上如果我反应过来的话,就不会有后来九岁打伤了沈先生的事,他在离开长安城的那天晚上和我聊了很久,关于王府里的旧事,到底是谁错了。”

    沈冷问:“哪个谁?”

    “罪皇后,和皇后......”

    那时候,还是皇后和珍妃,再往前,是王妃和侧妃。

    韩唤枝道:“在那之前,陛下让我和九岁暗中调查罪后和杨家,当时九岁心里很难受,在王府的时候,罪后对他很好,而且他是罪后带进王府的孤儿,人总是会感恩,那时候他觉得错的是珍妃,如果珍妃不进王府的话,就不会有王妃后来的转变。”

    沈冷道:“所有人都有罪。”

    韩唤枝点头:“嗯,就是在那个时候,九岁说出的没有人无辜,所有人都有罪。”

    韩唤枝心情显然低落下来,有些伤感的说道:“那天晚上我没有察觉到九岁心情有多痛苦,他应该刚刚接到罪后的命令让他去杀你和沈先生。”

    沈冷摇头:“所以九岁前辈和我一样,做判断的时候,习惯性的去想,和自己亲近的人不会有错,和自己不亲近的人一定有错。”

    韩唤枝道:“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了律法。”

    沈冷沉默下来。

    道丞府邸。

    薛华衣洗了澡更换了衣服,他的书房陈设极为简单,本来这屋子里的一些摆件颇为名贵,都被他让人清理出去了,交还给道治府库。

    他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他的想法是什么,他确实是一个这样的人,在他的履历上找不到一丁点的瑕疵,他干净的像是一朵出水的莲花。

    “大人。”

    甄儿推开房门进来,端着一碗药:“药已经熬好了。”

    薛华衣皱了皱眉:“能不吃了吗?”

    “不能。”

    甄儿把药碗放下:“我看着你喝完。”

    薛华衣有很重的隐疾,湖见道水灾,他冲的太靠前了,而实际上他也感染了瘟疫,如果不是医学馆的人医术高超,他可能已经殉职在抗灾的地方。

    长时间泡在脏水里,让他的双腿时常会疼,他在脏水里泡着的时间,远超过任何一个在抗灾的人,任何一名他手下的士兵,士兵轮换下去,他却没有轮换,而瘟疫伤及了他的肺腑,还需调理,也不知道能不能调理好。

    “甄儿。”

    “怎么了大人?”

    “你和昭儿......过阵子就回南方去吧。”

    “为什么?”

    甄儿的脸色一变。

    “我们两个都走了,谁来照顾大人?”

    “我不需要照顾,我自己很好。”

    薛华衣闭上眼睛,脑子里来来回回的都是那几个人的面孔,沈冷的,韩唤枝的,岑征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害怕过的薛华衣隐隐约约的生出几分惧意,他觉得这次自己可能会出事。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大战在即

    长安城,肆茅斋。

    陛下看完了韩唤枝的奏折后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随手把奏折递给了二皇子李长烨,这份奏折并不是很长,前后也只有几百个字,李长烨看完之后脸色微微变了变,第一反应是......

    “亲师父又被算计了?”

    皇帝噗嗤一声笑出来:“长烨,你以后还是要多注意,整天亲师父亲师父的挂在嘴边,若是以后你上朝的时候也叫一声亲师父出来,满朝文武都会说,你分得出远近亲疏,会被笑话,沈冷也会被嫉妒。”

    李长烨连忙点头:“儿臣知道了,父皇,安国公是当时在场的唯一一个人,而且他的手上有血迹,也是唯一合理的杀人者,贼人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道:“你坚信沈冷是无辜的?”

    “儿臣坚信。”

    李长烨态度坚定,回答的很快。

    皇帝对李长烨的反应很满意,如果他不坚定的话,皇帝就会有些担忧,一位帝王必须有自己认为的正确而且要保持坚定,太容易被左右绝非好事。

    皇帝起身活动了一下,一边走动一边说道:“可是你应该明白,客观的说来,沈冷有杀宇文小策的理由,除了朕之外没有人比他更有理由,他杀了朕的弟弟,朕本来是要打算活捉了他凌迟处死,可是他死的轻巧了。”

    “朕想杀他,沈冷亦然,你不要忘了人们是怎么评价沈冷的,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他和宇文小策交手的时候火气被打出来,直接杀了宇文小策并不是没有可能。”

    李长烨连忙说道:“亲......安国公绝对不是疯子,儿臣相信,黑武人对安国公的评价也绝不仅仅是疯子这两个字字面上的意思,儿臣的理解,那是黑武人对敌人的敬重,黑武人有一样好,那就是承认对方的长处。”

    “黑武人说安国公的六边形疯子,那是黑武人的惧意,是战场上打起来之后的表现,可是传来传去,传到了大宁国内,反而国内有很多人真的认为了安国公是个疯子,儿臣还听到过一个说法,说安国公一到战场上就会变身,变成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巨人,掌控妖刀之力,还不死不灭。”

    皇帝哈哈大笑:“坊间传闻如此离奇吗?”

    李长烨道:“还有说法呢,说安国公为什么战无不胜?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个地狱中的夜叉,他到了晚上就会化身夜叉杀死敌军将领,所以在大战的时候才会无往不利。”

    皇帝笑着摇头:“百姓们总是会对他们认为厉害的人夸大其词,对于他们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会找一些稀奇古怪的原因出来,大抵上,他们不会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比他们强那么多,除非不是人。”

    李长烨问:“可是父皇,宇文小策突然死了,这个案子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杀宇文小策的人显然利用的就是有关安国公是个疯子的传闻,所以安国公自己是解释不清楚了。”

    他看了看皇帝后继续说道:“安国公这次,还要被安上一个莽夫的名字。”

    他问皇帝:“这个案子接下来还怎么查?安国公不会服气的,他那般性子,被人在他面前杀了宇文小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人翻出来。”

    “朕已经下旨让他回京了。”

    “啊?”

    李长烨一怔:“这就回京了?那案子?”

    “案子本来就不是他的案子,案子是廷尉

    府的案子,韩唤枝会留在石城继续调查,岑征和薛华衣会全力配合他,宇文小策手里掌握着的那些东西都是原来薛城的,他设计杀了薛城杀了常月余,是为了让朝廷以为这力量已经几乎消亡,现在他死了,这力量就真的会逐渐消亡。”

    李长烨沉思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父皇话里的意思。

    宇文小策是应该是唯一一个还知道全部秘密的人,他突然死了,很多秘密就会不见天日,而那些藏起来的人天长日久没有人联络,他们对朝廷的威胁就会消散于无形。

    皇帝道:“桑国的使者被放回去了,他们狼狈逃离,心里怀揣着对大宁的仇恨,他们回去之后就会不遗余力的奉劝是桑国皇帝高井原与大宁开战,桑人有一样优点,不许任何人看不起他们,他们的自尊心很强,但这也是他们的缺点。”

    李长烨道:“父皇的意思,父皇故意让礼部怠慢桑国的使者,还把他们关在廷尉府里审查了好一段日子,他们回去之后将经历告诉高井原,高井原会觉得他受到了不可忍受的欺辱,毕竟使者代表的是他。”

    “嗯。”

    皇帝点了点头:“朕这样做是为了促成开战,不然的话,高井原表现的谦卑恭顺,好像大宁是要欺负人似的......”

    他坐下来后说道:“东海一战其实没有百姓们预计的那么好打,大宁的百姓们自豪习惯了,认为大宁什么都强,认为大宁就应该无敌,认为什么对手都不是大宁的对手,尤其是朕御驾亲征之后,百姓们的那种自豪更加强烈,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一面自然不用多说,坏的一面就是,一旦大宁今后对外用兵有什么失利之处,百姓们就会难以接受。”

    李长烨想了想后说道:“儿臣对桑国特意了解了一下,桑国在海战上的实力,远超求立。”

    “是啊,远超求立。”

    皇帝道:“更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求立人的军队打输了之后,大宁的战兵登陆,他们基本上就认输了,反抗并没有多强,可是桑人不一样,桑人会一直抵抗。”

    皇帝看了看窗外:“朕担心的是,一旦这一战稍稍有什么失误,水师出了问题,百姓们的情绪就压不住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所以这一战,朕得给沈冷压力。”

    五天后,长安城外的官道上。

    沈冷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怔怔出神,这一路上回来,心里有多不甘?

    岑征说他没有受过什么憋屈,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受过什么憋屈,当年的他比现在胆子还要大,有时候沈冷自己回想起来,如果是今时今日的他,还会那么直截了当的想办法杀了沐筱风吗?

    三十岁的思维和十几岁的思维,绝对不一样。

    可是他会,因为他还是那个沈冷。

    薛华衣在去石城之前先到了长安,陛下亲自接见了他,那时候薛华衣就把宇文小策的事亲口向陛下禀明,而在这之前他还有一封信送回长安城,如果真的是薛华衣做的手脚,他就不怕摆的这么明显容易暴露?

    沈冷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平白无故的,怀疑人家薛华衣做什么。

    韩唤枝有句话说的很对,如果面前放着两个人一个是岑征一个是薛华衣,选一个来怀疑的话,沈冷必然会选择薛华衣而不是岑征。

    这是人之常情。

    他胸口里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似

    的,这股气就是出不来,那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招把他逼退,然后在一息之间将宇文小策送进地狱。

    那个黑衣人的武艺绝对在宇文小策之上,就算是黑衣人和宇文小策正大光明的交手,宇文小策也绝对会死在黑衣人手里,在那个黑衣人身上,沈冷甚至感觉到了关乎生死的危险。

    那个黑衣人的武艺,最起码不输于他。

    大宁太大了,天才太多了,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天才走上歧途。

    东疆。

    东海水师现在有两位领军佥事,一位是辛疾功一位是之前回归水师的王根栋,沈冷不在水师的这段日子,两个人保持着水师的正常运转。

    “王将军。”

    辛疾功从外边进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户部拨运过来的粮草辎重已经到了三批,为了能更快的装船起运,所以辎重营就放在距离海岸只有十几里的地方,现在物资越来越多,我想着,要不然你我分工?一个留在水师带兵训练,一个去辎重营那边。”

    王根栋点了点头:“我昨天晚上还想着今天见了你和你说说,结果一早你就出门了,你来选,留在水师练兵还是去守辎重营?”

    “我去辎重营吧。”

    辛疾功笑了笑:“那边轻松。”

    王根栋:“你少来,你是想照顾我,那边条件自然不如水师大营,而且每日都要清点物资繁琐劳累,你的好意我明白。”

    他起身拍了拍辛疾功的肩膀:“我虽然比你年纪大一些,可还没老呢,你在水师练兵吧,我去那边躲清闲,在这整日面对着那些小崽子们也心烦。”

    “哈哈哈哈......”

    辛疾功道:“我都行,王将军你若是要去那边,那我就留下来,也该重新分派战船了,安阳船坞那边送过来的新船已经到了,现在战船都在东海船坞里。”

    王根栋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明天我就到辎重营那边了。”

    与此同时,距离海岸线大概二百多里的一座海岛上。

    桑国将军腾晖太看了看手下的人,大概五千余人,这是敢死队,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次他们可能有来无回。

    “陛下把最神圣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们。”

    腾晖太大声说道:“每个人都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国内那么多人想来,陛下选中了我们,这是对我们的认可,陛下觉得我们可以肩负起桑国崛起的重任!”

    他扫视了手下人一眼后继续说道:“使团还在宁国长安为我们争取时间,他们应该是在和宁国官员们在把酒言欢,可那是逢场作戏,他们一样是勇士......他们会让宁人相信我们不会主动进攻,可是你们每个人都很清楚,我们不进攻,宁人也会进攻。”

    “桑人永远不会在敌人动手之后才动手,我们永远要走在敌人的前边。”

    他指向西方:“这次的目标,是宁国刚刚建立的东海船坞,他们的大批战船都会在新建造的船坞里停靠,根据情报,这些战船还都是最新型的战船,我们要把这些船全都沉入水底!”

    他冷哼了一声:“宁人永远也不会想到,我们桑人的智慧有多可怕。”

    他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战船上堆积着很多火药包。

    “不是只有宁人聪明。”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撤离

    “宁人总是觉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高井原坐在皇帝的宝座上,眼神里都是希冀,军衙研制出来了威力巨大的火药包,这确实让他看到了胜利在望。

    大宁密谍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桑国新建的水师上,可是对于桑人来说,他们深知要想取胜绝非靠着战船就可以,他们凭什么能和强大的宁国一争高下?

    所以从高井原成为桑国皇帝之后他就下达了一项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研制出火器,泄密者,诛杀九族。

    桑国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和大宁有着商业上的往来,而烟花,是桑国从大宁采买的重要商品之一,桑人对于烟花的喜欢已经到了很痴迷的地步。

    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将烟花中的火药演变成武器,而且他们也不知道火药是如何配制。

    黑武人在不遗余力的想要搞到火药包的时候,桑国的密谍在不遗余力的想知道宁人是怎么造出来火药包的。

    这个消息比搞到火药要容易的多,他们打探得知,火药包的来历就是从烟花中的火药演变来的,更改了配制。

    然后他们又发现,从前几年开始,大宁不再向任何一个国家卖出烟花。

    好在,桑国有大量的囤货,也要归功于英条柳岸的父亲英条泰,英条泰对烟花的痴迷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觉得烟花是神送给人的礼物,是世上最美的东西。

    而在桑国之内制造烟花的工坊也很多,只是没有大宁制造的烟花质量好。

    当初桑国商人为了拍马屁,曾经大量的从大宁购入烟花爆竹,这些东西在皇宫之中的存量多的让人难以相信,对于桑人来说,英条泰的死也不都是不好的影响,最起码英条泰死了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忘了那些烟花爆竹。

    到高井原成为桑国皇帝之后,他下令不惜代价研制,并且将所有的材料都转移到了距离京都大概二百多里的贫山,在贫山无人之处不断的试验,从一开始到研制成功,有三十几个人死于非命。

    “桑人出生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高井原坐在宝座上自言自语的说道:“桑人才是神创造人间之后留下来的子孙后代,太阳升起,第一个照耀到的地方就是桑国的大地。”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着。

    “宁人不会想到我们提前进攻。”

    高井原睁开眼睛,猛的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高台边缘,下边是桑国的满朝文武,武官居多。

    “你们可能没有想到,我已经派遣一支精锐的队伍去袭击宁国的东海船坞,宁人准备好的用以和我们决战的海船都在东海船坞里。”

    高井原大声说道:“请原谅我没有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提及此事,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而机密,是保证战争取胜的关键之处。”

    整个朝堂上,所有人都有些懵,但是很快就表现出不一样的反应。

    文官脸上有些担忧更多的则是惊讶,但是那些武官逐渐兴奋起来,一个个似乎已经看到了整个大宁的江山唾手可得。

    “陛下万岁!”

    一个武官忽然高呼了一声,紧跟着所有人都高呼起来,声音之大震的人耳朵里都一阵阵发麻。

    高井原身处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他带着笑意的说道:“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这场在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知道,宁人也知道,我们在准备,宁人也在准备。”

    “宁人不可一世,他们刚刚击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黑武帝国,侵占了黑武帝国至少三千里的疆域,这让宁国看起来更为庞大更为不可一世。”

    “可是,为了稳固这新的的三千里江山,宁国皇帝李承唐不得不调遣大批的军队去了那边,他们的中原腹地很空虚,这是我们能取胜的机会之一。”

    “我是桑国的皇帝,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对桑国开始入侵之后,我们才开始反击,到时候会有多少百姓死于战火,而这战火还是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

    “如果这一战在所难免,那么我宁愿率先向敌人发起猛攻,我有责任带领桑国走上富强之路,我有责任让我们的子民百姓生活在更美好的大地上。”

    高井原停顿了一下,扫视全场。

    “宁人在耍心机,他们以为释放了英条柳岸回来就能再一次让我们的国家陷入内乱,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今日在这朝堂上我要颁布两条命令。”

    “第一!”

    他声音再次提高:“我宣布英条柳岸为叛徒,只要他回到桑国,桑国之内的任何一人都有责任将他抓住或者处死,不管是抓住他还是杀了他,我都会有重重的奖赏,他已经背叛了大桑帝国,他是历史的罪人,是民族的罪人!”

    “第二!”

    高井原大声说道:“我决定,向宁宣战!”

    “万岁!”

    “万岁!”

    “陛下万岁!”

    整个朝堂上都陷入了一种狂热之中。

    “接下来,清查所有在桑国的宁人,我不管他们是商人还是带着目的来桑国的密谍,只要是从宁国来的一律抓起来严加审问,如果有人反抗格杀勿论,没收所有宁人的财产,是所有!”

    他抬起手指向高空:“大桑帝国万岁!”

    “大桑帝国万岁!”

    “大桑帝国万岁!”

    朝堂上的人已经变成了一群疯子一样,尤其是那些武官,他们的眼睛里都是狂热的**,这些武官之中有不少人曾经就是海盗,他们知道大宁有多富足,只要能攻入宁国的土地,他们就能掠夺来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我们赌上了国运。”

    高井原道:“这一战,大桑帝国必胜!”

    一个时辰后,京都城。

    一家商行中,古乐快步从外边回来,一进门就吩咐了一声:“关门。”

    手下人立刻将商行的大门关上。

    “我们犯错了。”

    古乐把耿珊叫过来:“我们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桑人的战船上,全力打探龙龟战船的消息,可是没有想到桑人已经研制出来火药包。”

    耿珊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去武备将军府里赴宴,他们都喝了很多酒,暂时还没有怀疑我,因为在他们看来我是一个处理很大的桑国商人,所以没有隐瞒什么,高井原已经安排了一支军队去偷袭我们的东海船坞,现在送消息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可是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耿珊立刻说道:“你回去!”

    “我还

    不能回去。”

    古乐道:“我还没有暴露。”

    他双手扶着耿珊的肩膀:“你听我说,高井原已经下令抓捕所有宁人,你在这的身份是南越人,但是在桑人看来都一样,你必须尽快离开,趁着还没有人怀疑我,用商船回大宁,带上所有人。”

    “你也必须回去!”

    耿珊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

    “我还不能回去,我还有用。”

    古乐长长吐出一口气,笑了笑说道:“你应该相信我,桑人现在很倚重我,我们把从海盗那抢来的一部分财产献给他们换来了这难得的信任,只要我还在这,我就能为大将军提供情报,他们暂时不会对我起疑心。”

    耿珊道:“你知道桑人有多狠,他们现在没有怀疑你是因为以为你是桑人,可是他们对桑人就不会下手了?他们需要你手里的钱,你一直都在拖着,只给了他们一部分,他们如果还不能从你手里好端端的要过来,一定会下狠手逼迫你交出来。”

    古乐摇头:“我们已经犯错了,我们没有及时发现桑人已经拥有火器的事,大将军会吃亏的,你不要和我争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一旦我发现会有危险,那我就马上撤离。”

    他回头吩咐了一声:“你们都跟着耿千办回大宁,天黑之前就出城,不要带任何东西了,这样才不会被怀疑,分批出去。”

    耿珊急切的说道:“我们只要一走,你就会暴露。”

    古乐道:“你太小看我了。”

    他又回头吩咐了一声:“还在等什么!都动作快一些,出去之后尽可能多的通知人,尤其是天机票号的人,他们的商船还在码头,桑人一定会动手的。”

    耿珊深呼吸,然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记住,有危险就一定要回家,你记住,我会一直等着你。”

    “放心吧。”

    古乐道:“你们快走,我已经收买了船坞的人,龙龟战船的图纸我手里已经有一部分了,那几个人为了从我这得到更多的钱财,他们一部分一部分的卖给我,还差最后一部分,我最起码要把最后一部分图纸搞到再回去。”

    耿珊嗯了一声:“你小心。”

    古乐转身往外走:“你们都快些......啊!”

    砰地一声,耿珊一掌切在古乐的后颈上,古乐僵硬的转过身来看着她,耿珊一摆手:“把他绑起来带走,回到大宁之后如果有责罚,算我的!”

    “是!”

    一群人立刻冲上来,三下五除二将古乐捆了起来。

    古乐迷迷糊糊的刚要说话,耿珊把自己围巾摘下来塞进他嘴里:“你闭嘴吧,从现在开始你被停止职权。”

    几个人动作迅速的把古乐装进麻袋里,然后从后门出去,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码头,路上已经看到有桑国的军队在集结,到了码头上立刻找到天机票号的人,耿珊下令,一切货物都不要了,钱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所有人上船立刻就走。

    大船离开了码头不到半个时辰,大批的桑**队就涌进了码头。

    站在船头,耿珊回头看了看众人,大家都心有余悸。

    “要不要把古千办放出来啊?”

    手下人问。

    耿珊嘴角一扬:“不放,饿他三顿再说!”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夜袭

    东海,辎重大营。

    这一战不是仓促准备的,而是已经准备了很久,辎重大营就修建在距离东海船坞大概十几里的地方,太靠近海岸的话物资没法保存,而且容易被人发现,十几里已经是极限。

    几年前就特意修建了一条宽敞的官道,先修路后建仓库,最大限度的保证机密,可是以这个时代的手段,想要严防死守基本不可能。

    越是封锁严密的地方,越是会引起桑国密探的注意,所有的路口都封了,每天还有大批的人巡逻不准靠近,可是哪怕不靠近,靠推测,也大概能推测出来在修建的是什么。

    辎重大营里除了户部拨运过来的物资之外,还有连山道和辽北道两道供应过来的物资,大量的兵器甲械,粮食,攻城器械,都在辎重大营里。

    为了保证辎重大营的安全,王根栋当初和辛疾功商量了一下,调遣了两营两千四百名战兵守着,辛疾功负责安排。

    十几里外的东海水师船坞已经修建完工,大量的战船都停靠在船坞里做日常的保养和维护。

    王根栋忙碌了一整天,带着人清点刚刚从连山道越崃郡送过来的粮食物资,辽北道和连山道都是产粮的重地,这两地就足以供应大军的粮草补给。

    “将军。”

    亲兵校尉李云宝走到王根栋面前,递给王根栋一壶水:“歇会吧,一天了,午饭你都没吃。”

    王根栋笑了笑道:“大将军就快回来了,总不能大将军回来一看这辎重大营里还乱糟糟的,我刚刚看了看,物资存放的问题很大,送物资的队伍过来卸车的速度快是快,可是这样一来就没有很好的区分出来,我今天一天都在忙这些。”

    他喝了口水后说道:“总算是把区域划分出来,下边的人做事还是不底细,兵器机械的物资划归到了一座仓库,却没有细化,结果兵器和器械混在一起,到时候需要装船了还得再区分一遍,兵器是兵器,器械是器械,兵器也要划分出来,刀是刀枪是枪,分开存放,用的时候取才会不乱,也快。”

    李云宝笑道:“干活的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嘛,就是追求一个快。”

    王根栋笑道:“我怀疑你在耍流氓。”

    李云宝笑起来:“快回去歇会吧,天已经黑了,再不吃晚饭的话将军你这老身子骨扛不住。”

    王根栋瞥了他一眼:“呸,我哪儿老?”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亲兵煮了一锅面条,配上几根咸菜条就是晚饭,王根栋和李云宝两个人一人捧着一大碗吃的呼哧呼哧的,三下五除二将面条吞进肚子里。

    “你先去歇会。”

    王根栋起身活动了一下:“后半夜你去当值,前半夜我去库房里转转。”

    “是!”

    李云宝应了一声,回头吩咐手下亲兵:“保护好将军的安全。”

    王根栋笑了笑道:“还没出征呢,在营地里能有什么事,你们也不用都跟着我,一半人去休息,一半人跟着就可以。”

    亲兵们分成了两队,一队人跟着王根栋重新回到辎重大营那边,已经一整天没有停下来休息,王根栋的两条腿都酸疼酸疼的,这也就是他从没有间断过锻炼,跟着沈冷的人都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不然的话只怕以他的年纪体质已经严重下滑了。

    不知不觉间,王根栋已经五十多岁了。

    “辎重是大战的保障。”

    王根栋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安排人交代下去,明天在营地一圈把暗哨加一倍,物资越来越多,万一桑人偷摸进来,一把火就能让咱们的辛苦白费,未战先受挫。”

    他是沈冷手下最谨慎小心的一个将领,这么多年来始终如此。

    “另外,我刚刚看了看。”

    王根栋停下来:“辛疾功将军调过来的两营战兵都是步兵,没有骑兵,十几里外的东海水师船坞里也没有骑兵,按理说是不需要,可是万一有什么情况就不能及时支援,十几里路,有骑兵的话一刻左右就能到,没有骑兵就要慢一倍不止。”

    辎重营的文官主官是户部调过来的人,正五品员外郎卓永醇,他跟在王根栋后边说道:“将军所虑深远,不过之前辛将军来的时候说,海岸线有我们的战船来回巡视,船坞那边也有两千多名战兵,所以也就没有布置骑兵。”

    王根栋道:“还是小心为好,大将军曾经说过,对于战争来说,准备的再多都不算多,对于生死来说,准备的再多都是少。”

    卓永醇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一遍:“对于生死来说,准备的再多都是少......”

    王根栋笑道:“大将军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为战争做准备的时候,第一想的是怎么能赢,而大将军第一想的是怎么能减少伤亡,其实这两者并无太大区别,可是准备起来就会差的远了。”

    他拍了拍胸口:“比如这护心镜,再比如大将军准备了两年的时间为水师战兵兄弟们打造链子甲,这些都是为了减少伤亡。”

    卓永醇问:“将军你也有链子甲吗?”

    “我有。”

    王根栋笑了笑:“大将军准备的,不过我让给别人了,年轻人才是这场战争的主力,一名校尉一定会比我杀敌更多,我年纪不算小了,不是不敢冲锋,而是一定没有他们跑得快,所以把链子甲让给年轻人更有用。”

    卓永醇一怔,王根栋是三品将军,居然把自己的链子甲让给了年轻人。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巡视大营,库房四周灯火通明,每一座库房都有不少士兵当值,除此之外,还有巡逻队每隔一刻左右就会巡视一遍。

    距离大营大概一里左右,桑国将军腾晖太把手里的匕首在身边的尸体上抹了抹,这里有五名战兵驻守,是辎重大营外边的观察哨。

    还是因为松懈,他们都没有想到桑人会来,五个人有三个在休息,两个在当值,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被敌人摸到了近处。

    腾晖太是桑国有名的武将,是高井原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将军之一,如果不是对这个人有足够的信任,高井原也不会把偷袭东海水师船坞的事交给他。

    这是最重要的一战,事关成败。

    腾晖太这个人从小学习武技,先是拜师在武士门下学习刀法,后来一名流浪刀客挑战他师父,他师父不敌被杀,他非但没有为师父报仇,反而跪下来求那名流浪刀客收他为徒。

    就这样,他又跟着流浪刀客学习了七年,他家境不错,给流浪刀客提供住处,有求必应,七年后,他的武技已经超过那名流浪刀客,所以没有任何犹豫的杀了对方。

    二十七八岁被高井原招入麾下,一直委以重任。

    腾晖太把举起千里眼往辎重大营那边看了看,能看到一队一队的士兵巡逻经过。

    “一刻左右,会有空当。”

    腾晖太吩咐道:“等巡逻的队伍过去之后你们立刻冲进去,看到那边了吗?最大的一座库房一定是粮草库房,那里最好点燃,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有多危险,你们务必将粮草大营烧了。”

    手下人全都点了点头。

    腾晖太道:“不要去管其他地方,只要烧了他们的粮草即可。”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弟弟腾晖治:“你的武艺不在我之下,可是你的心性太急躁,来之前你求我带上你,我对你的要求你还记得吗?”

    腾晖治只有二十三四岁,他比腾晖太小了十岁,他的武技是腾晖太亲自教的。

    “记得,不要追求杀人,而是以任务为主,杀再多的人任务如果失败了的话,也没有意义。”

    “嗯。”

    腾晖太道:“一会儿你来带队冲进去,我给你们支援。”

    “是!”

    腾晖治点了点头,眼睛里都是兴奋。

    “哥哥,大桑帝国一定会赢的对吗?”

    “是的,大桑帝国一定会赢。”

    说完这句话他一摆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队伍随即压低身子跟着他迅速的往前移动,大营一圈都有木桩组成的围墙,随着他轻声下令,带着铁铲的手下动作迅速的开始挖坑,把木桩刨出来,用匕首切开连接着木桩的麻绳,拆下来七八根木桩。

    “进去!”

    腾晖太伸手往前一指。

    腾晖治第一个冲了进去,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人群。

    这时候大营里的巡逻士兵刚刚过去没多久,正是巡逻队的空当,可偏偏是这个时候王根栋带着亲兵巡视过来,远远的就看到有一些黑影进入营地。

    “什么人!”

    王根栋立刻喊了一声。

    腾晖治看了看王根栋那边一共只有几十个人,他一摆手:“跟我过来几十个人就行,其他人全都去放火,动作要快!”

    这是一场宁军中确实谁也没有想到的偷袭,桑国的使团还在长安城里卑躬屈膝,这时候桑人如果偷袭的话,难道就不怕他们的使团全部人都被杀了?

    腾晖太已经到了很多天,观察了很多天,他知道一到晚上,近海巡逻的战船就会减少一半,白天的时候大概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一支船队经过,可是到了晚上,一个时辰左右才有几艘船经过。

    所以他决定冒险,把大船停在很远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划着木板过来的,目标最小,生死有命,这些人都是海盗出身,水性极强,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至少一两百人淹死在海里,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下船的地方距离岸边太远了。

    “桑兵!”

    王根栋眼睛骤然睁大:“让人吹角示警!”

    说完这句话抽刀朝着那些桑兵冲了过去,而在他身边的卓永醇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他是个文人,从没有与人打过架,先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可是犹豫了片刻,他把拽出来身上的佩剑也冲了上去。

    剑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装饰品。

    可是这一刻,变成了兵器。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船坞之伤

    辎重大营每一座库房外边都有不少战兵当值守护,当他们看到有人冲进来之后也迅速的朝着王根栋那边支援,可正是近子时的时候,营地之中的士兵数量当然没有办法和白天的时候相比。

    王根栋已经五十几岁,可是他一声戎马,自然不会退缩。

    一把黑线刀抽出来,朝着那些桑兵杀了过去。

    “快去吹角示警!”

    他一边疾冲一边喊了一声。

    “老东西!”

    腾晖治看到那宁军将领已经是花白胡须,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骂了一声后迎面拦住王根栋。

    再次之前一个时辰,东海水师大营。

    辛疾功坐在书桌后边整理卷宗,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不放心王根栋将军,那位老将军执意5要去更辛苦一些的地方,他比老将军年少将近二十岁,心里着实的不安。

    想着明天一早就去辎重大营把老将军换回来吧,不然的话自己怕是一直都会睡不踏实。

    看了看已是子时,辛疾功伸了个懒腰,把整理好的卷宗都放在一边,想着该睡了,一早醒来就去辎重大营。

    刚要躺下,忽然外边有人敲了敲门。

    “将军,大胡子派人来,说有要紧事请示将军。”

    辛疾功一怔:“这个时辰了,大胡子有什么要紧事?”

    “他说发现船坞那边不适宜存放火药,已经有不少火药受潮,他是今夜巡查的时候发现的,所以想请示将军是否尽快把火药都转运到辎重大营。”

    辛疾功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个大胡子也是个做事格外认真的,发现火药受潮担心大战会有影响,其实他完全可以组织人立刻把火药运往辎重大营,何必先派人请示。

    “派人回去告诉他可以,顺便协助大胡子把火药运回辎重大营就是了,我明日一早也要去辎重大营,今夜就不过去了。”

    辛疾功回了一句,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让大胡子带人连夜起运就是了。”

    “是。”

    外边的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辛疾功在床上躺下来,似乎是有些困意来袭。

    东海水师船坞,大胡子看了看库房里存放的火药包心情有点不爽,库房的官员已经被他骂了一顿,还是不爽。

    他自己一直都在盯着新船改造的事,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顾得上库房,今天突然想起来过来看看,一看就把他吓了一跳。

    虽然朝廷还没有明确什么时候开战,可是火药包受了潮,一旦突然开战的话怎么办。

    他安排人去请示辛疾功,忽然间想起来王根栋将军说今天要去辎重营那边了,他一拍脑门,心说自己这是图个什么,水师大营距离船坞有三四十里,辎重大营才十几里,派人去请示辛疾功,何不直接去见王根栋。

    “召集人手。”

    大胡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立刻把所有火药包都装车,直接送到辎重大营那边去吧。”

    他想了想:“当值的人不要动,让轮休的士兵们起床来搬运,辛苦他们一下。”

    手下人连忙应了一声。

    船坞这边有两营战兵护卫,一共两千四百多名战兵,大胡子如今已经官至正四品,船坞这边他是主官。

    召集了大概千余名士兵搬运火药包装车,大胡子回头看了看估计这还要忙一会儿才能起运,于是吩咐道:“你们装好车之后直接送去辎重大营,我先赶过去和王根栋将军说一声,让他提前准备一下。”

    吩咐完了之后,大胡子让人拉过来一匹战马:“动作要麻利一些。”

    他带着几十名护卫纵马离开东海船坞。

    辎重大营。

    王根栋一刀将扑过来的桑兵砍翻,他身边已经倒下去六七具尸体,虽然已经五十几岁,可是他的武艺在那摆着,常年不间断的锻炼也让他保持

    着极好的体能。

    “老东西!”

    腾晖治接连砍翻两名挡着他的大宁战兵,见王根栋居然极为强悍,他顿时来了兴致,高高跃起后一刀朝着王根栋劈砍下来。

    王根栋把黑线刀架起来,当的一声,两把刀撞在一起,拳怕少壮,力更怕少壮,腾晖治才二十几岁,正是最强的年纪,这一刀劈砍下来直接把王根栋的黑线刀压的迅速下沉。

    黑线刀往下砸在王根栋的肩膀上,好在是刀背,不然的话这力度之下都能把王根栋的肩膀劈开。

    王根栋一咬牙,抬脚踹向腾晖治的小腹,腾晖治的膝盖抬起来往旁边一挡,用膝盖拨开了王根栋的脚,然后膝盖往前一顶正中王根栋的小腹。

    王根栋被这一撞之力震的向后退出去好几步,腾晖治得意的笑了笑,习惯性的回头想看看哥哥腾晖太有没有看到自己,他的武艺都是腾晖太教出来的,只要有所成就就习惯了向他哥哥炫耀,其实也只是想得到一句夸奖。

    可是回头看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人和宁军厮杀在一起,并不见他哥哥腾晖太的身影。

    就在他一愣神的时候,王根栋已经冲了回来一刀砍下,腾晖治横跨一步避开这一刀,他的长刀斜着劈砍出去,一刀划在王根栋的胸口。

    刀刃在护心镜上擦出来一串火星。

    腾晖治转身看向王根栋:“你不是我的对手。”

    王根栋还不是很听得懂桑人的话,大将军交代过,了解敌人永远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沈冷自己就有这样的习惯,他到一个地方就会学习一个地方的语言,王根栋跟着沈冷那么久,沈冷的很多习惯也都变成了他的习惯。

    只是确实年纪大了些,又是来东疆没多长时间,所以桑人的话他确实只是一知半解。

    可是他看的出来那个桑人眼神里的轻蔑。

    “你得意个屁。”

    王根栋骂了一句,挥刀再上。

    可是他的刀确实比腾晖治的刀要慢,两个人拼了几刀之后,王根栋被腾晖治一刀刺在心脏位置,可是那里有一面极厚重坚固的护心镜,刀尖戳在护心镜上往一侧滑开,噗的一声穿透了王根栋的肩膀。

    刀尖从王根栋的背后戳出来,腾晖治双手握着刀柄猛的一扭,刀身在王根栋肩膀里转了半圈,伤口立刻就变成了一个血洞。

    “你不是我的对手!”

    腾晖治嘶吼了一声,一脚踹在王根栋的小腹上,王根栋向后仰倒在地,血流如注。

    腾晖治再次回头看向身后,依然没有看到他哥哥腾晖太的身影,他忽然之间明白过来,腾晖太应该已经走了,他的亲哥哥,把他也当成了弃子。

    “可恶!”

    腾晖治暴怒,将怒火全都发泄了在王根栋身上,朝着王根栋一刀砍了下去。

    东海船坞。

    士兵们将火药装上车准备运走,就在这时候一队骑兵进了船坞,人数并不是很多,只要百余人,为首的居然是辛疾功。

    他看了看四周问道:“大胡子呢?”

    “回将军,他先去辎重大营见王将军了,说是让王将军提前准备一下。”

    辛疾功点了点头,走到马车钱看了看车上的火药包,确实有受潮的迹象,船坞距离大海太近了,虽然做了些防护措施,可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速度快一些,送到辎重大营后就回来。”

    辛疾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心说自己果然还是这样的毛病,心里有事就睡不着,明知道这事大胡子自己就能处理好,大胡子派人去告诉他是情理之中,他根本没必要来一趟。

    十几辆大车装完之后,辛疾功摆手:“多安排一些人护送,虽然不会有事,可是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他看向自己的亲兵校尉高盛:“你带队吧,我有些乏了,在这等着你们回来。”

    “是!”

    高盛应了一声,留下了一批亲兵,然后带着大概**百

    名战兵护送着十几辆大车离开了船坞。

    队伍刚走没多久,忽然间瞭望塔那边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辛疾功一怔:“怎么回事!”

    他立刻起身,扶着腰刀快速的跑向船坞外边。

    不少桑兵已经杀了进来,他们也分成一个一个的五人小队,四个人拿命保护一个人,而被保护的人怀里抱着一个火药包。

    “将军,桑人夜袭!”

    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到辛疾功身边:“人数不少!”

    “把他们压出去!”

    辛疾功一伸手要过来一张硬弓:“亲兵,跟我上去!”

    “呼!”

    几十名亲兵跟着辛疾功冲了上去,大宁的战兵临危不乱,很快就组织起来反击,论战斗素养,这些桑兵已经不算弱,可和沈冷军中的战兵相比还是差了些,他们更强的方面是水性,陆地上临阵对战,这个天下就没有人是大宁战兵的对手。

    “压回去!”

    辛疾功一边走一边喊了一声。

    不少桑兵手里还拿着火把,准备往战船上扔,那些都是新船,每一艘都造价昂贵。

    “弓箭手!”

    一名校尉大声喊着:“齐射,放!”

    呼的一声,一层羽箭密密麻麻的平射出去,靠近的桑兵立刻就被放翻了一层,可是这些人好像完全不怕死一样,嗷嗷的叫唤着继续往前猛攻。

    “列阵!”

    辛疾功一箭射翻一名桑兵,回头吩咐着。

    幸好他也养成了极好的习惯,出行就穿铠甲,所以突然临阵杀敌也没有什么担心。

    大宁战兵立刻形成阵列,开始用连弩压制上了岸的桑兵,在绝对的战斗素养和武器优势下,虽然桑兵人数更多,还是被大宁战兵的阵列压的步步后撤。

    “换弩匣,放进来一些。”

    辛疾功喊了一声,前边两排的士兵立刻停下来更换弩匣,而桑兵那边没了压制再次反扑上来,他们疯了一样的往前跑,个子都不算高,可是跑的奇快。

    “标!”

    辛疾功再次发令。

    后边两排战兵立刻将铁标枪掷了出去,刚刚以为可以冲到近处的桑兵瞬间就被这两排标枪戳的伤亡惨重,地上倒了一片,哀嚎声也连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候,辛疾功忽然注意到有桑人那边有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不顾一切的冲过来,而那些东西居然还在冒着烟。

    “是火药包!”

    辛疾功眼睛瞬间睁大。

    “攒射,拦住他们!”

    随着一声令下,连弩朝着那些怀里有火药包的人密集的射过去,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射翻在地。

    轰!

    一个火药包爆开,距离大宁战兵队列不到十丈,飞出来的箭簇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密密麻麻的打过来,瞬间就有不好人被击中。

    火药包炸开之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弯腰转身。

    可后边又有人冲了过来,在第一个火药包爆开之后的瞬间冲到了最近的一艘船附近,叫喊了一声什么后朝着大船扑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辛疾功冲了过来,一刀将那个桑兵砍翻,然后将火药包捡起来朝着对面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不少桑兵被炸死。

    亲兵队立刻冲上来围住辛疾功准备接应他退回去,就在这一刻,又有不少桑兵出现,其中一个将火药包扔过来,被辛疾功一脚踹了回去,可是另外一个火药包被人扔在了辛疾功的脚下。

    辛疾功低头看了看,火药包的引信已经到了尽头,他没有时间再把火药包扔回去了,而身边都是他的亲兵。

    辛疾功猛的扑倒,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压住火药包,在那一瞬间,他双手抱紧膝盖收缩,用尽全力的压住。

    轰!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请大将军回来

    辎重大营。

    王根栋被腾晖治撞翻在地,他伸手去抓自己的黑线刀,可是黑线刀掉在了远处伸了两次手也没能够到,而腾晖治的长刀已经举了起来。

    “大桑帝国必胜!”

    腾晖治双手握着刀柄刀尖朝下,对准王根栋的头一刀狠狠刺了下来。

    砰地一声!

    王根栋的亲兵校尉李元宝及时赶到,从腾晖治身后跃起来狠狠就是一撞,腾晖治被撞的往前扑倒,脚又在王根栋身上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摔的很重。

    王根栋立刻翻身扑过去压住腾晖治,骑在他身上,然后一拳重重的打在腾晖治的太阳穴上,这一拳打的腾晖治两只眼睛都往上翻了翻。

    拳太重,又是太阳穴这样的要害,一拳打的腾晖治脑袋里嗡嗡的,瞬间就失去了神智。

    王根栋本来想再给一拳,右拳轰了一下,左拳却没能抬起来,他的左边肩膀被腾晖治一刀洞穿,还转了一下,肩膀上有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左臂抬不起来。

    “将军,刀!”

    李元宝爬起来,将自己的黑线刀抽了出来扔在王根栋身边,王根栋抓起刀切在腾晖治的脖子上,随着刀刃往下走,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流。

    可是王根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切不断这脖子,李元宝已经冲过来,朝着刀背狠狠一脚踩下去,噗的一声......黑线刀切开腾晖治的脖子,刀刃又撞在地面上,半截刀子都切进土地。

    李元宝扶着王根栋站起来,王根栋身上的血已经把半边身子都泡透了,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支援过来的战兵已经把桑兵压制下去,虽然被点了几把火,可是那边根本不是粮草库而是攻城器械库,桑人没有摸准情况,以为最大的库房就是粮草所以一股劲儿的猛冲,结果发现不是粮草库的时候已经晚了。

    粮草根本不在这边,为了更好的储存,粮草库在更远些的地方挖了很大规模的地窖,上边看起来的库房不算很大,可是地窖的规模大。

    战兵们围过来,手里的连弩不停的点射,桑兵被打的节节败退,没多久就被围在一起,这些人格外的凶狠,被围着打的时候嘴里还在喊着什么,声嘶力竭。

    “他们在喊什么?”

    王根栋问了一句。

    “桑国必胜。”

    文官卓永醇脸色发白的回了一句,他第一次接触厮杀,这种场面显然有些撑不住,可是他没有退缩,明知道自己可能连一个敌人都杀不死,可他还是拔出了自己的剑。

    大宁的文官,亦有傲骨。

    “立刻派人去大营告诉辛疾功将军辎重大营遇袭请他带兵支援!”

    王根栋喊了一声,手下人立刻跑出去。

    他看向李元宝:“给我包扎一下伤口,召集队伍,有多少匹马都拉过来,立刻去船坞!”

    李元宝一怔:“船坞?”

    王根栋道:“他们这边明显是佯攻,吸引我们注意力而已,也为了让我们不能支援过去,桑人的目标一定是船坞而非辎重大营。”

    李元宝手脚麻利的把王根栋的甲胄卸下来,看着那恐怖的伤口,李元宝脸色都变了:“将军,你别去了,我带人去。”

    “不行!”

    王根栋道:“你动作快一些!”

    李元宝连忙胡乱的给伤口上倒伤药,可是伤口太大了,血

    流的太多,药粉倒上去就被冲掉。

    “别洒了,包扎!”

    王根栋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李元宝翻出来绷带把王根栋的伤口勒紧,王根栋看到战马已经牵过来,翻身上去:“跟我去东海船坞!”

    辎重大营这边只有二三百匹战马,王根栋只能带着这些人先支援过去。

    一口气冲了十几里路,等到东海船坞的时候王根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边有火光,显然他的判断对了,桑人的目标是毁掉战船。

    桑人显然知道,对于大宁这样富足的超级大国来说,烧掉粮草并不能算是什么打击,粮草被烧掉了,大宁能很快再运送过来一批,甚至更多。

    可是战船烧掉了,宁人还拿什么打?

    “怎么样了!”

    王根栋冲进来,不少水师的战兵正在灭火,还好只有一艘战船的船头被点燃了,已经快要士兵们用水泼灭,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还好还好。”

    王根栋看了一眼后松了口气:“损失不大。”

    他对李元宝笑了笑说道:“吓死我了。”

    就在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士兵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他拉过来一名士兵问:“发什什么事了?”

    那士兵没回答,脸色惨白,回头看向围了一群人的地方,王根栋的心猛的的紧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攥住又松开,整个心脏都一阵生疼。

    他跌跌撞撞的过去,想着难道是大胡子出事了?可是他没有想到大胡子和他走差了路,大胡子刚进辎重大营,王根栋带着骑兵从那个被桑人挖开的缺口出去了。

    “大胡子?”

    王根栋试着叫了一声。

    士兵们看到王根栋来了纷纷起身让开,王根栋感觉自己的腿都好像灌满了什么东西似的,无比的沉重,他一步一步走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身边,低头看了看,心脏就猛的一疼。

    哪里还能认得出来是什么人,那人的脸都被炸的几乎没了血肉,露在外边的骨头都是黑的,头皮都被掀掉了一多半。

    铁甲上千疮百孔,有的地方瘪了,有的地方破了,胸甲整个都洼陷下去,小腹以下几乎看不到甲片,肚子都被炸空了。

    “谁......”

    王根栋哑着嗓子问:“是谁?”

    “是辛将军。”

    辛疾功的亲兵校尉高盛红着眼睛回答,他的脸白的好像纸一样,人都没了生机,肩膀在一下一下的颤抖着,回答出辛将军三个字之后,他的力气也被掏空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高盛带着人运送火药包,没走出去多远就听到船坞那边传来示警的号角声,他立刻下令队伍回去,他带着**百名战兵回来的那一刻,正好看到辛疾功被火药包炸的飞了起来。

    他的将军啊,用自己的血肉失去挡住了火药包七八成的威力,以至于辛疾功的亲兵队只有几个人受了伤,一个没死。

    “我们是将军的亲兵,亲兵当为主将赴死......”

    高盛将自己的黑线刀抽出来放在脖子上:“可是我们却让主将为我们赴死,这份罪,亲兵营扛不起啊!”

    一声嘶吼,黑线刀横着抹了下去。

    当的一声,王根栋一脚把黑线刀踹开:“你死了有什么用!你死了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

    扑通一声,王根栋也

    跌坐在地上,脸都已经扭曲了,他看着辛疾功的尸体,嘴巴张的那么大,眼泪狂流不止,可是嘴里却没有发出来声音,他一边哭着一边左右看,希望有人告诉他这是假的。

    可这是真的。

    他想伸手去触碰辛疾功,可是手到了半空之中又停下来,剧烈的颤抖着。

    “他不该在这啊......他不该在这!”

    王根栋嘶吼了一声,然后就昏了过去。

    几个时辰之后,海岛上。

    腾晖太召集所有人都过来,经过昨夜的厮杀,五千人的队伍折损了将近三千人,还剩下一小半,可是却没能把东海船坞给烧了。

    “你们听我说。”

    腾晖太跪下来,朝着士兵们磕了几个头。

    “这次没能成功是我的指挥失误,如果我能更勇敢一些亲自抱着火药包冲上去,可能结果就不是现在这样,我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对不起你们的信任,我也对不起......我弟弟的信任。”

    “我的任务失败了,我的弟弟应该已经死去,我是大桑帝国的罪人,我没有脸面回去见陛下,我死之后,你们把我的人头割下来带给陛下,替我向陛下请罪,陛下应该不会责罚你们,我死了,你们可活。”

    他将衣服解开,把长刀对准了自己的小腹,他抬起头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刺眼还是因为悲伤和恐惧,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我见不到大桑帝国最终取胜的那一天了,但你们一定能见到,回家去吧,准备和宁人决战。”

    噗!

    他将长刀插进肚子里,然后横着一扫。

    跪在那的腾晖太往前压倒,头撞在地上。

    “大桑帝国......必胜......”

    他最后嘟囔了一句,缓缓闭上了眼睛。

    东海水师大营,医官从屋子里迈步出来,亲兵校尉李元宝立刻上去:“医官,怎么样了?将军有没有事?”

    “还好,虽然伤到了肩骨可是没有伤到要害,得好好修养一阵子才行,我给将军大人用了药,他情绪太多激动,对修养没有好处,用过药之后他刚刚睡下了。”

    医官叹了口气。

    李元宝松了口气。

    医官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还要去给辛将军净身,你们......你们照顾好王将军,辛将军啊,身上,身上挖出来的箭头有一百多颗,铁片铁钉无数,整个小腹都给烧没了......”

    医官喉结上下动了动,没办法接续说下去,低着头走了。

    另外一个院子里,数百名白衣亲兵跪在院子中,每个人都低着头,每个人都哭红了眼睛。

    白衣如雪。

    将军久别。

    王根栋院子里,李元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转身进了屋子想看看王将军的情况怎么样,刚一进屋,就看到王根栋眼睛血红血红的坐在那,像是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用了药,可是他根本不可能睡的着。

    李元宝进屋的时候看到王根栋那双眼睛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将军,你怎么样?”

    王根栋抬起手抓着李元宝的手:“派人......派人去长安,请大将军回来!”

    “是!”

    李元宝立刻大声回答:“派人去长安,请大将军回来!”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仇寇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长安城,御园。

    沈冷和二皇子李长烨两个人,一人一把锄头正在肆茅斋外边的菜地里翻地,之前种下的菜已经收获,虽然产值一如既往的低,可毕竟是皇帝自己种的,所以皇帝依然开心。

    种出来的萝卜个头有些可怜,皇帝让赖成想办法拍拍自己的马屁,赖成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句。

    “恭喜陛下培育出新型萝卜品种,珍珠萝卜,珠圆玉润。”

    皇帝看了看那萝卜的大小,无奈的摇了摇头:“行吧,勉强还是一句马屁。”

    “陛下。”

    赖成一边把刚刚刨出来的萝卜捡到竹筐里一边说道:“各部对于东海战事的支援都已经安排好,其中户部的粮草物资也都起运完毕,最迟的一批已经出城有几天,预计着一个多月就能到东疆,水路畅通直达东海。”

    皇帝点了点头:“兵部呢?”

    “兵部所准备的物资器械已经全都运过去了,另外,兵部,户部,工部,三部联合招募民勇十余万人,这些民勇将随军出征,若水师在海上将桑国水师击败,大军登陆桑国,他们就能为大军提供保障。”

    皇帝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沈冷:“这个傻小子也该离开长安城了,他和孟长安陪着老院长这两个多月来,看着老院长竟然年轻了一些,身体好了不少,精神更是好了不少。”

    赖成道:“他们回来的对了。”

    可能别人不太理解老院长对于皇帝的重要,寻常人的理解,老院长是陛下的恩师,对陛下有启蒙教导之恩,可是赖成知道,陛下始终是把老院长当父亲一样看待,在最需要父亲陪伴的年纪,是老院长陪伴在陛下身边。

    之前老院长的身体已经明显一天比一天差,陛下的忧心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那份煎熬赖成看在眼里。

    他很清楚,如果能为老院长延寿,陛下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调回来两位大将军陪着老院长吃喝玩乐。

    也许在未来,当人们看到史书上记载的这件事会不理解,会对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光芒的大宁皇帝有些批判,觉得这件事是昏君之举。

    可是皇帝不管那么多,只要老院长的身子骨能好一些,他调回来两位大将军又如何?

    方拾遗在看到皇帝住在肆茅斋里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些想法,他觉得皇帝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可他是皇帝,肩膀上扛着整个大宁江山,所以他没有自由,不得自由。

    然而皇帝又是一个任性的皇帝,他不甘屈服,所以总是会有一些别人不理解的举动,他也不求别人理解,哪怕是后世之人,任由评说吧。

    想到这,赖成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两位大将军总算是要回东疆去了,其实他心里一直捏着一把汗,桑人狡猾多端,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提前发动战争,作为内阁首辅,他的职责就是将所有的可能都提前想到。

    事实上,在半年之前,他就曾以内阁首辅的名义下发通告,告诫在东疆的辛疾功小心应对。

    可是辛疾功的判断是,桑人绝对不敢先发动进攻。

    另一个事实上,陛下的判断也是桑人绝对不敢先发动进攻,当然陛下的判断是有时限的,陛下认为桑人的水师在没有彻底成型之前不敢随便率先发动进攻,可是谁又能想到桑人居然也研制出了火药。

    火器给了桑人无限度的勇气,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沈冷从京畿道石城回来也已经快一个

    月,每天除了陪着老院长之外就是往兵部武工坊跑,能顺走什么东西就顺走什么东西,他在武工坊发现了一件好东西,好说歹说人家也不同意给他,又软磨硬泡了十来天,总算是花大价钱买了回来。

    那是一把可以伸缩的铁枪,构造很奇特,这把铁枪比寻常的铁枪分量沉重一倍,表面上看起来和一般的枪长度一样,可是扭动机括,枪头可以伸出去,展开最长,这铁枪有一丈左右。

    孟长安看到这铁枪的时候笑了笑说:“我又不擅长用枪,你看你,何必破费。”

    沈冷:“呸,又不是给你的。”

    孟长安道:“我手下六枪将六个人,你只买一把,我也不好送出去。”

    沈冷:“脸呢?”

    他对这把铁枪极为喜爱,笑了笑道:“我手下有个文人出身的将军,你知道,叫辛疾功,虽然性子有些自负,可是能力确实出众,他最喜欢用枪,这是给他的。”

    沈冷道:“他骨子里有一股桀骜,有能力的人多半都会有些桀骜,这不是坏事,毕竟还年轻,再过几年心性沉稳我就向陛下请旨,让他执掌东海水师。”

    孟长安问:“你不是把王根栋调过去了吗?”

    “我有私心。”

    沈冷有些狡猾的说道:“老王年纪大了,五十多了,他虽然已经是正三品将军,但还没有封侯,我把他调过来是纯粹的私心作怪,打完了桑国之后我给他请功,封侯之后就能卸甲回家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总觉得辛疾功有些像我,我很喜欢这个人,他欠缺的只是大战经验,若是有过多次大战之后就会更加沉稳一些。”

    孟长安道:“你就沉稳了?”

    沈冷瞥了他一眼:“闭嘴。”

    那个时候,沈冷看着手里的铁枪笑的合不拢嘴:“那家伙看到这把铁枪,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肆茅斋。

    沈冷和二皇子把地翻了一遍,二皇子李长烨压低声音问:“亲师父,你是不是要回东疆了?”

    “是啊。”

    沈冷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走,不过你姐姐她们会留在长安。”

    二皇子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若我去求父皇,父皇会不会答应让我跟你去东疆打仗。”

    “你不许去说。”

    沈冷瞪了他一眼:“老老实实的在长安,你觉得现在很平淡无聊,可是陛下要的就是你修心养性,将来你会有更久更久的这种平淡。”

    后边的话沈冷也不好多说什么,陛下让二皇子学习治国,不仅仅是治国,还学习沉稳心性,做皇帝如果耐不住寂寞,那一定不是一个好皇帝。

    “陛下!”

    大内侍卫统领卫蓝从外边大步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件东西,他的脚步很急。

    “东疆千里加急军报!”

    一瞬间,整个肆茅斋外边的人全都停了下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在那一刻有了变化,这时候东疆送来千里加急的军报,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把军报接过来看了看,脸色一寒。

    他把军报递给沈冷:“你看看吧。”

    沈冷接过来,脸色从白到发青。

    “陛下。”

    沈冷俯身一拜。

    “去吧,回你的军中。”

    皇帝一摆手

    :“给朕打狠一些。”

    “是!”

    沈冷转身大步离开。

    大将军府,沈冷收拾着东西,茶爷将他的衣服和随身物品都整理好,看了看沈冷的脸色,缓步走到沈冷身边抱着他的腰:“我陪你一起去吧。”

    沈冷摇头:“你留在长安吧,总不能咱们俩都不在孩子身边。”

    “可我想去。”

    茶爷能感受到沈冷的愤怒,悲伤。

    已经很久很久沈冷的身上没有这种情绪,这情绪让茶爷害怕,也让茶爷心疼,第一次在沈冷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是很多年前。

    那时候沈冷刚刚进入水师没多久,有一天傻冷子回到家里,像往常一样给水缸里挑满了水,打扫了院子,然后坐在台阶上发呆,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表现,可是茶爷感觉得出来他身上那种透彻心扉的悲伤,一种钻进骨髓里的疼。

    那天,她挨着沈冷坐下来问出了什么事,沈冷看着她笑了笑,摇头说没事。

    然后沈冷就哭了,她抱着沈冷,紧紧的抱着。

    “土命没了。”

    沈冷说。

    多年之后的今天,她抱着沈冷的腰,紧紧的抱着。

    “辛疾功没了。”

    沈冷低下头,这次他没有哭,可是茶爷知道,冷子不哭出来,比哭出来更难受,他只是已经不再少年,不再如少年那样肆意的哭。

    “我跟着你,孩子们交给皇后娘娘带着。”

    茶爷松开手,回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破甲剑。

    两刻之后,茶爷拉着小沈继的手认真的说道:“爹和娘要去东疆打仗,你留在长安照顾妹妹,皇后娘娘会把你们接进宫里住,你能保护好妹妹吗?”

    小沈继问:“为什么爹和娘会同去?”

    “因为......敌人杀害了你爹的兄弟。”

    “嗯!”

    小沈继点了点头:“爹和娘去吧,我会照顾好妹妹,我去找爹说句话。”

    他跑到屋子里,沈冷已经把东西都装好正要往外拿,小沈继跑过来,站在沈冷面前沉默了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然后往前一步抱着沈冷。

    抱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手,抬起头看着沈冷认真的说道:“爹,你保护好娘,我保护好妹妹。”

    沈冷使劲点头:“好!”

    一个月后,东海水师大营。

    海面上,船帆连成了一片,那场面如此的让人震撼,如此的壮观,数不清的战舰在海上停着,巨大的船帆像是起伏不定的山峦。

    盛云帆。

    沈冷站在他的神威战舰上,回头看了一眼那把用白布白裹着的铁枪,他伸手把铁枪拿起来一圈一圈的解开白布,握住,紧紧的握住。

    他背上挂着一把重刀,腰间斜挂着一把玄铁黑线刀,手里有一杆长枪。

    看着万帆同在,沈冷把小猎刀取出来,在枪杆上刻下辛疾功三个字。

    他抬起头看向东边,沉默片刻后吩咐了一声:“吹角!”

    呜!

    号角声响起,大军出征。

    三十万白甲东渡,仇寇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

    ......

    【这一卷结束了,下一章开始新的一卷,求月票。】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烧钱训练

    沈冷的旗舰神威是目前大宁海船中除了陛下的龙船之外最大船型,船长达到了惊人的四十多丈,这可能已经是木船结构能造出来的战船规模的极限。

    四十多丈长的战舰在海上向前行驶的时候劈开水浪,像是一头巨大的海兽。

    在神威战舰的前边是水师的先锋营,将军王根栋向沈冷求情让他做先锋官,可是沈冷一开始并没有准,而是准备选派了别人,王根栋在沈冷大帐外边苦苦求了两个时辰,沈冷不得不答应了他。

    沈冷其实理解王根栋的心思,他只是想第一个冲上去为辛疾功报仇。

    “大将军。”

    廷尉府千办耿珊站在沈冷身边,脸色有些歉疚:“我们在桑国没能打探到什么,对不起大将军。”

    沈冷侧头看了看她,笑着摇头:“你们打探回来的消息还少么?不要因为做不到的事而自责,你们都是英雄。”

    古乐蹲在一边赌气似的说道:“若是能再晚回来一天我就把龙龟战船的图纸都搞到手了。”

    沈冷瞥了他一眼:“这次我站在耿珊这边。”

    古乐:“噫!”

    沈冷道:“我知道搞到龙龟战船的图纸意味着什么,或许能在战场上帮我们一个大忙,找到龙龟战船的破绽,一击必胜,可是仗要打,人更要活,你出了事的话,我打破了再多的龙龟战船心里也难过。”

    古乐:“这个娘们儿......”

    耿珊:“嗯?”

    古乐:“这个少女,太无情了!她还揍我。”

    古乐看向沈冷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朝着这揍的,一掌下去属下差一点就半身不遂,浑身上下的筋都缩了,真狠。”

    沈冷笑着摇头,古乐还是改不了口,还是习惯了在他面前自称属下,然后忽然想到古乐说所有的筋都缩短了,于是有些心疼古乐。

    耿珊走到古乐身边,古乐蹲着往一边挪:“你你你离我远点......我现在看见你就脖子疼。”

    耿珊道:“再胡说八道我下次打断你的腿。”

    古乐:“哪一条?”

    耿珊:“哪一条都行。”

    陈冉本来在燕山剿匪,可是得知大将军要返回东疆的消息之后星夜兼程的追上来,在沈冷出长安之后不久追上他,得知辛疾功死了,陈冉这一个多月来心情也没有好过来。

    此时看到耿珊和古乐两个人,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大将军,古乐当众调戏少女,是不是应该重罚?”

    陈冉问。

    沈冷道:“这事儿不好管,他调戏自己家家里的,但是如果自家里的女人打了男人,当然我们也不好管,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说真是要打起来的话,我们在一边看着还要准备些瓜子花生什么的。”

    古乐:“娘家人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陈冉:“嫁出去的水子泼出去的汉,呸......”

    耿珊嘿嘿笑了笑,把古乐按住就是一顿揍,手指头敲在古乐脑袋上崩崩儿的。

    过了一会儿后古乐揉着脑袋回来,靠在船舷上对沈冷说道:“桑国的水师规模不算小,他们倾尽国力打造的水师就是为了和大宁争雄,大部分战船都没有什么可注意的,龙龟战船是他们的利器。”

    沈冷已经看过了那部分龙龟战船的图纸,这种战船最让人觉得难对付的是,它不会翻,即便是如大宁舰队里已经第三次改造过的铁犀冲撞船撞

    上去也不会翻,独特的构造让龙龟战船在海上就像是一个不倒翁。

    “船体很宽,椭圆。”

    古乐道:“龙龟战船其实就是冲撞船,船头的撞角是铁铸成的龙头,船身像是龟甲,整艘船看着像是密封的一样,但是在上边两侧能打开窗户,他们的弓箭手可以往外放箭,不但不会翻而且还巨大,在这之前还没有人把冲撞船造的和万钧似的那么大。”

    沈冷点了点头。

    龙龟战船极为沉重,最前边的龙头冲撞力很强,而大宁这边的铁犀撞角对龙龟战船几乎构不成威胁,龙龟战船的船体太特殊了,撞角顶上去,他们的战船就会滑开。

    “他们已开始不会使用龙龟战船。”

    沈冷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之前你们送回来过消息,桑国龙龟战船的数量并不是很多,最多只有六十余艘,这是他们决战时候的利器。”

    他说完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大胡子蹲在甲板上正在一张一张的仔细看着龙龟战船的图纸,他虽然不是造船出身,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以来都在东海船坞,对于造船的工艺当然不陌生,已经有几年他都在改造战船,这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的好大胡子。

    “大胡子,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冷问了一句。

    大胡子从出征之前拿到龙龟战船的图纸之后就一直都在研究,出海已经两天,他就没有离开过那些图纸。

    “大将军。”

    大胡子回头看向沈冷:“没有。”

    沈冷道:“能有吗?”

    大胡子摇头:“不能。”

    众人全都笑起来,大胡子耿直。

    大胡子起身走到沈冷身边说道:“缺少的那部分图纸是龙龟战船的内部关键构造,想找到龙龟战船的弱点,靠外部组成的图纸没多大用,但是......”

    大胡子道:“我们找不到龙龟战船的破绽,那就让我们自己更强。”

    陈冉道:“又吹牛皮,到了开战的时候,如果你改造的战船憋屁了,我就让你憋屁。”

    大胡子道:“你才憋屁,你满嘴憋屁。”

    陈冉笑道:“我凑,你现在反击这么犀利了么?”

    “报!”

    桅杆上的瞭望手在这时候喊了一声。

    “前锋队伍发旗语,对面出现桑国船队。”

    沈冷点了点头:“来了。”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人们在这一瞬间都肃然下来,沈冷看向他放在一边的那杆铁枪,大步过去将铁枪抓起来:“下小船,我们过去看,下令中军后军戒备。”

    神威战舰的一侧放下去一艘蜈蚣快船,沈冷带着陈冉他们登上小船朝着前边划过去,不多时到了先锋军中,巨大的万钧战舰上放下来软梯,沈冷他们登上万钧。

    “大将军。”

    王根栋指了指前边:“前方发现不明数量的桑国战船,距离还远,他们看到我们之后停了下来,应该会派使者过来交涉。”

    沈冷嗯了一声:“先看看情况。”

    大概等了有两刻左右,不见对方派小船过来,沈冷吩咐了一声:“他们是要直接打,不打算先来说几句什么了,其实想想也是,还有什么可说的,王根栋,第一战就交给你了,我回神威,会根据战局看怎么支援你。”

    “是!”

    王根栋应了一声。

    沈冷他们又回到神威战舰上,沈冷下令中军向前,把中军和先锋军的距离拉

    近到只有几里远。

    神威战舰远比别的战船更大更高,他登上船楼举起千里烟看着,远处海面上,桑国的战船已经在改变阵型。

    “他们的队伍里一定有一个大人物,低级别的将领不敢下令直接进攻。”

    沈冷自言自语了一句,侧头看向陈冉:“去告诉谢扶摇,让他带三十条船往左边移动,先锋军和桑国的船队打起来之后,让他看准了敌人的旗舰,自行寻找战机,不可冲动。”

    “是!”

    陈冉回头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把沈冷的将令传达给桅杆上的瞭望手,瞭望手随即转身朝着后边的船队打出旗语,不多时,一艘万钧战船带着二十几艘伏波战船和两艘铁犀离开了大队,朝着左边迂回了过去。

    “传令给王阔海,让他带三十条船跟在谢扶摇身后,保持间隔,用谢扶摇的船队为他掩护,这样敌人的瞭望手就不会看到后边的船。”

    “是!”

    很快军令又传达了下去,大概一刻之后,又有三十条战船离开了中军,远远的坠在谢扶摇的队伍后边,用谢扶摇的船队掩护。

    “普通的冲撞船。”

    沈冷举着千里眼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远处,二十几艘桑国的冲撞船在最前边朝着大宁水师的先锋军冲了过来,看得出来,这些战船上的士兵是抱着必死之心,桑人在这一点上值得称道,他们的士兵只要上了战场,在没有撤兵命令之前,就算是打到只剩下一个人也不会退走。

    桑人崇尚武士,将这种绝对不退缩的做法称之为武士精神。

    先锋军中,王根栋看到那些冲撞船过来脸色却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在开战之前,他一直都很激动一直都很悲愤,可是真到了要打起来的时候,这种情绪反而消失了,他越来越冷静。

    “传令所有万钧,把敌人的冲撞船打下去。”

    “呼!”

    随着令旗挥舞起来,先锋军中的十艘万钧战舰开始向前一字排开,万钧战舰的船长有三十几丈,一排万钧,看起来如此的壮观。

    船上安装的抛石车迅速的做着调整,有了大胡子和无数工匠集思广益不分昼夜的试验,终于能把抛石车撞在战船上,还能保证转船的平衡,这一点其实很难。

    大胡子本想设计出一种可以打出火药包的武器,但是工艺上达不到他的要求,这个想法到现在也没能实现。

    “测炮,放!”

    一声令下,其中一架抛石车将一块大石头抛射了出去,那石头飞过天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之后,大石头轰然落进海水中,激起一股冲天的水柱。

    第一发打完之后,所有的抛石车都在调整。

    “齐射,放!”

    呼!

    十架抛石车同时甩出大臂,只不过这次用的不是大石头,而是火药包,船上带的石头是和火药包分量差不多的东西,带的并不多,只是测试距离用的。

    大宁有钱。

    带的石头不多,火药包有的是。

    十个磨盘大小的火药包飞了出去,飞行距离基本相同。

    随着一声一声的爆炸,十个火药包相继爆开,居然没有一个落水的。

    归根结底,还是大宁有钱。

    为了应对这次海战,东海水师训练一批观测手,他们的职责就是根据距离来裁剪火药包引线的长短,每一个观测手都是在消耗了数不清的火药包之后才练成了这样的火眼金睛。

    烧钱训练出来的。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第一场海战

    十个磨盘那么大的火药包一字排开的飞了出去,在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空上,看着那十个火药包飞上高处然后下落。

    轰!

    第一个炸开的火药包没有落在冲撞船上,可是却在敌船上空大概几尺的高度爆开,一个巨大的火球迅速的往四周侵蚀,船上的人直接就被扫荡一空。

    密密麻麻的箭簇打的到处都是破洞,冲撞船上本来就带着干柴之类的东西准备撞击大宁的战船,火药包一炸开,没等桑人点燃那些东西,直接就烧了起来。

    王根栋举着千里眼看着冲撞船被点燃吩咐了一声:“伏波,一字阵型,把他们的冲撞船打沉。”

    在十艘万钧战舰中间的间隔里,一艘一艘的伏波战船开始向前移动,在万钧战舰的前边排开阵型,之前在万钧战舰前边已经有十几艘战船作为护卫舰,现在增援过来的伏波到了之后,前方排开的战船能有三四十艘。

    船头上的士兵们迅速的转动着盘索,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听着都有些兴奋,盘索收紧,小腿粗的重型弩箭装填进去,在他们装填重型弩箭的时候,天空上第二排火药包飞了出去。

    又是一阵爆炸声,有三四艘冲撞船被炸的破裂下沉。

    “放!”

    随着一声令下,几十艘伏波战船上的重型弩箭几乎同时爆射而出,不同于火药包飞上高空,这些重型弩箭是平直的飞了出去,速度比火药包要快的多。

    随着一声一声闷响,桑人冲撞船被接二连三的打穿,战船上用的重型弩箭和陆军用的并不一样,更适合击穿敌人的战船,造成的破洞更大。

    桑人的冲撞船上开始进水,下沉的速度很快。

    第三排火药包飞出去,绝大部分冲撞船已经被炸的下沉,最近的一艘冲撞船距离大宁的战舰还有一里左右,而此时,大宁的铁犀战舰已经移动到了最前方,他们是舰队的冲锋船也是最后一层防御。

    桑人的二十几艘冲撞船在火药包和重型弩箭不间断的攻击下纷纷下沉,没能对大宁的海船造成冲击。

    “攻!”

    “呼!”

    王根栋的万钧战船上传出一阵阵的战鼓声,一声一声犹如炸雷。

    战鼓声起来的那一刻,沉重的铁犀开始发力向前,像是一头一头在大海上飞奔的犀牛一样,带着霸气无匹的气势。

    桑人船队这边,舰队指挥是将军腾晖三余,他的脸上有一种决死的表情,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的两个儿子先后死去,大儿子腾晖太自杀殉国,二儿子腾晖治死在宁人的辎重大营。

    他是桑国水师的先锋军将军,正因为有两个儿子的仇恨,所以所以高井原才封他为先锋官,高井原相信,这样的人可以为桑国死战。

    可是这支先锋船队并不是只有腾晖三余一个人说了算,在他最大的旗舰神木战船上,有一个身穿王袍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

    他是高井原的叔叔高井云台,被高井原封为亲王。

    “亲王殿下。”

    腾晖三余大步走到高井云台身前俯身说道:“请亲王殿下乘坐小船返回后军,宁人的冲撞船就要过来了,为了亲王殿下的安全,还请你马上离开。”

    “离开?”

    高井云台已经六十岁,可他是个极端的好战之人,本来高井原不打算让他这个年纪还出来征战,可他却不肯,他发誓要第一个登上大宁的土地。

    “我是不会离开的将军,你只管指挥你的船队作战,不要让我失望。”

    高井云台看了看腾晖三余:“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复仇的**,这很好,用你复仇的怒火去把宁人的战船烧穿,让那些宁人葬身大海。”

    “是!”

    腾晖三余俯身一拜,转身走到船头,举起千里眼看着前边的战局。

    “出动第二批冲撞船,把宁人的冲撞船拦下来!”

    随着他的命令,号角声呜呜的响了起来,第二批大概二十几艘冲撞船驶出了本阵,桑人的冲撞船除了龙龟战船之外,其他的冲撞船造价都很低,大部分都是用商船货船改造的,数量庞大。

    桑人海战,习惯使用这样的战术,用大批的征用来的商船货船装满可以燃烧的东西,然后调集敢死队上去,用这样的方式来摧毁敌军的舰队,这种战术很残忍,可是很有效,而且桑人之中愿意用这样的方式为他们的国家赴死的人大有人在,数量并不少。

    桑人认为,在战争之中自杀式的攻击是一种荣耀的行为,死了之后将会成为英灵。

    几十艘看起来破旧的冲撞船迎着大宁的铁犀冲了过去,他们的目标就是一船换一船,大宁的铁犀造价很高,而他们只要一艘换一艘就是赚了。

    在桑国还没有一统的时候,曾经与渤海国有过不止一次海战,渤海国的船队就是被桑国的海盗用这样的方式击败,明明渤海国的船队规模更大,也是正规水师,可是偏偏就是被桑人用这样的战术打的狼狈不堪。

    上百艘桑国海盗抢来的商船货船被他们点燃朝着渤海国的船队笔直的撞过去,每一艘火船上都有人,可不是海盗,而是被海盗胁迫的商人或者渔民。

    那一战,打的拥有三百余艘战船的渤海国水师元气大伤,损失战船足有七成以上,自此之后,渤海国的海防相当于门户大开,桑国的海盗肆意侵犯,渤海人却无计可施。

    所以有些时候很难理解渤海人,他们被黑武人打怕了,所以害怕黑武人,他们被桑人打怕了,所以害怕桑人,他们被大宁灭了国,却还认为黑武人和桑人能帮他们复国。

    所以大宁只好勉为其难的学着黑武人和桑人的样子对待渤海人,才有了现在渤海道看起来那么多恭谦顺从的百姓。

    不恭谦不顺从的都死了。

    十几艘铁犀战船开始加速朝着桑国的船队冲过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二十几艘渤海国的冲撞船,双方距离还有几里远的时候,桑人就开始点火,准备用他们的老办法战胜宁军。

    带着铁犀战船冲上来的是辛疾功的秦兵校尉高盛,还有他麾下的几百名亲兵,他们就是要冲在最前边。

    “准备冲撞!”

    高盛看到火船迎面过来回头嘶吼了一声,铁犀船上的甲士迅速的聚集在船头位置,然后把手里的盾牌举起来,他们蹲在那盾牌覆盖在头顶。

    轰!

    铁犀战船直接把迎面而来的火船撕开,铁犀的撞角和犀牛角的造型差不多,不过没有那么弯,具备更强的冲击力,也更坚固,铁犀战船的存在就是为了撞船

    来的。

    桑人的火船以为可以把铁犀撞沉,可是却发现他们的船在铁犀面前犹如纸片一样,不堪一击。

    好像穿着一层重甲的铁犀直接把火船切开,火焰在战兵们的头顶上烧了过去,盾牌下边的战兵感觉到一股热浪,但是很快这热浪就过去了。

    高盛站起来,看到铁犀两侧分别有半截火船正在下沉。

    “朝着他们的旗舰撞!”

    高盛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领头的这艘铁犀调整航向,朝着敌人船队中军冲。

    “拦住它,用重弩拦住它!”

    腾晖三余大声喊着。

    随着号角声响起,前边的桑国战船开始朝着铁犀发射重弩,然而铁犀战船一圈都被铁皮包围,比桑国的冲撞船要坚固的多,重弩打在铁犀上擦出来一串火星却没能击穿。

    “大将军。”

    一名手下冲到腾晖三余身边:“大将军,撤兵吧,等着龙龟战船上来才能与宁军决战。”

    “你滚开!”

    腾晖三余一脚把手下踹开:“拦住他们的冲撞船,撞过去,从侧面撞过去!”

    已经来不及点火了,这个距离,桑人的冲撞船也不敢点火,风向在宁人那边,一个不小心火船就没准把己方的船队烧着。

    在铁犀后边,十艘万钧和几十艘伏波战船紧随其后。

    砰地一声闷响,一艘桑国的大型战船重星被铁犀迎面撞上,重星战船比万钧战船稍稍小一些,可也有近三十丈长,被铁犀撞上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巨大沉重的钢铁摆球撞在高楼大厦上一样。

    高楼大厦看起来更大,可是摆锤势不可挡。

    重星战船的船头瞬间就被撞碎,战船的尾部都翘了起来。

    “吹角。”

    王根栋抽出他的黑线刀,用白布把黑线刀绑在自己的右手上。

    “近战!”

    呜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大宁的先锋船队开始加速。

    铁犀开路之下,一艘万钧战舰冲到了桑国水师队伍里,这艘万钧战船上的指挥官是谢九转,一艘桑国的重星战船在他身侧准备开过去,谢九转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拉过来!”

    他一声暴喝。

    万钧战船侧边的弩车开始发威,不同的是,这次发射出去的重型弩箭都带着钩子,重弩上还连着坚韧的绳索,十几支重弩射过去勾住敌人的战船,万钧上的士兵们开始转动盘索,吱呀吱呀的声音中,那艘重星战船逐渐被拉的靠近。

    两艘船上的弓箭手都在拼了命的放箭,可就在距离靠近之后,安装在万钧侧面的弩阵车喷出去火舌,一瞬间,数千只带着火的弩箭暴雨一样洒过去,对面战船上的桑人士兵连头都抬不起来,躲闪慢了的顷刻之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十几个盘索不停的搅动着,桑国的重星战船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拉了过来。

    “杀!”

    谢九转把脸上的面甲往下一拉,抓了盾牌和长刀就跳上了敌人的战船,在他身后,数不清的大宁水师战兵一个跟着一个的扑了上去。

    血战!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送别

    带挠钩的重型弩箭挂在桑人的重星战船上,随着盘索不断的转动敌船被拉的靠在万钧战舰上,两船砰然相撞,在那一瞬间谢九转一跃而上:“杀敌!”

    “呼!”

    数百名大宁战兵从万钧战船上扑到了对面船上,从高处往下跳的样子,像是一只一直振翅的雄鹰,双方的士兵在甲板上开始厮杀,从一开始就没有试探,双方似乎都是奔着报仇来的。

    谢九转一脚将面前的桑兵踹翻,长刀往下一剁切开了桑兵的脖子,人头被血水冲的往一边滚出去,谢九转一把将人头捡起来,左手拎着人头右手持刀继续往前冲。

    血液很快就在甲板上蔓延出去,脚底踩在甲板上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脚底离开船板的时候,血液被带起来,一滴一滴的又落下去。

    万钧战舰比重星战船大不了一些,却坚固的多,船和船靠在那在海浪中不断的碰撞着,士兵们在这样摇摇摆摆的环境下疯狂杀人。

    从气势上大宁战兵一开始就占据了优势,这是很奇怪的一种现象,大宁的战兵总是能在气势上压倒敌人,不管这敌人是谁,黑武人也好桑人也好,都一样。

    谢九转带着他的部下从敌船正中杀进去,往左边杀到了头,转过来又往右边杀,再杀到头,杀了一个来回的时候人们都已经陷入了一种很疯狂的境地,每个人身上都是血,杀光了桑兵之后开始把同伴的尸体往本船上抬回去,把每一个敌人的人头都割下来。

    谢九转回到万钧大船上后转头看了看,队伍最前边,那艘铁犀还在往前冲,敌军战船没有一艘敢与铁犀硬碰硬,哪怕就是比铁犀大上很多很多的重星战船都不敢硬碰。

    “那是谁!”

    谢九转喊了一声:“冲的太靠前了!”

    “是冲撞船的领队校尉高盛,他是......他是辛疾功将军的亲兵校尉。”

    听到这句话谢九转的脸色一变,立刻明白了高盛的用意,他大声喊道:“甩开敌船,跟上去把他接回来,他进去的太深了。”

    士兵们将连接着敌船的重型弩箭摘回来,万钧战舰开始加速朝着前边冲,可是距离确实太远了些。

    铁犀战舰上,高盛的眼睛血红血红的,他眼睛里没有其他,只有桑人的那艘旗舰。

    那是桑人的神木战船,比起万钧还要稍稍大一些,比沈冷的神威旗舰也不小多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敌人的旗舰。

    “撞过去!”

    高盛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

    船上三四十人都是辛疾功的亲兵,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仇恨,只有仇恨,他们的将军被炸死在船坞里,作为亲兵他们没能保护好将军,可是将军却保护了他们每一个人。

    “拦住他们!”

    旗舰上的腾晖三余喊了一声。

    随着传令,两艘战船一左一右朝着铁犀战舰冲了过去,这两艘船对着撞过来,就是要把铁犀拦腰斩断,可是明明看到了两艘桑国的战船过来,高盛依然没有任何改变,铁犀还保持着笔直的航线。

    轰!

    一艘桑国的战船撞在铁犀侧面,铁犀剧烈的摇晃起来,船头和船身碰撞着摩擦着,桑国人的战船把铁犀战船撞出来一个缺口

    ,可是铁犀并没有困住,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下的巨兽挣脱出来继续往前冲。

    另一艘桑国的战船速度稍稍慢了些,撞在铁犀的船尾,船被撞的摆了一下,可是操船的士兵们迅速的调整船头依然朝着神木战船撞来。

    “弓箭手,放箭!”

    桑人疯狂的喊着,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了恐惧,体型上对比,铁犀战船撞向神木,就像是一头凶虎朝着巨象扑了过去。

    砰地一声,最终铁犀战船还是狠狠的撞在了神木战船一侧,整个船头都镶嵌进了神木的船身之中,剧烈的晃动中,高盛抓起来绳勾甩了上去,他把长刀叼在嘴里,手脚并用顺着绳勾往神木大船上爬。

    神木大船上的桑国弓箭手不断的往下放箭,高盛的肩膀上中了一箭,后背上中了一箭,可他居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咬着长刀疯狂的往上爬,连疼痛都不能阻止他,似乎都没有影响他。

    他手下的几十名士兵也一样,甩上去绳勾就往上爬,哪里会在乎羽箭,哪里会在乎什么敌众我寡。

    他们就是来赴死的。

    二三十个战兵爬上了神木大船,而四周早就有数不清的桑兵围了上来。

    “报效国恩,报效将军!”

    高盛嘶吼了一声,持刀冲了上去。

    几名桑兵用长枪捅过来,高盛一刀斩断了好几根枪杆,再一刀横扫切开了两个人的脖子,他身后的那些战兵奋力向前,有人被长枪戳中,却顶着长枪往前跑。

    “快!”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桑国亲王高井云台哪里还敢坐着不动,虽然杀上来的宁军士兵只有二三十个,而在这艘神木大船上的桑兵足有上千人,可他还是害怕。

    那些宁军士兵看起来一个个狰狞的如同野兽,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血红血红的,恨不得把船上的所有敌人都吃下去一样,恍惚中,那好像是一双一双猛虎的眼睛。

    “快拦住他们。”

    高井云台喊了一声,在亲兵的保护下离开船头往后撤。

    高盛一刀一刀的劈砍下去,面前的桑兵被他接连砍翻了四五个,侧面一杆长矛刺过来戳进他的肋部,剧痛之下,高盛的表情更加扭曲。

    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亲兵已经倒在地上,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处,躺在甲板上的每一个手下都变成了血人。

    高盛一刀将长矛斩断,看向人群密集处,那一定是桑国船队的统领,他看到了那个躲在人群后边的老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然后啊的喊了一声,再次发力。

    噗噗噗......

    又有三根长枪戳进高盛的身体里,然后迅速的抽了出去,血液随着枪头抽出也飞溅了出去,他身上已经全都是血顺着衣服往下流淌。

    “报效.....咳咳......报效将军!”

    高盛又吼了一声,然后猛的把手里的黑线刀掷了出去,这是他生命之中最后的力气,也是战意最后的爆发,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一刻还能有力气把长刀掷出那么远,黑线刀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就飞到了高井云台面前。

    他的亲兵用盾牌挡了一下,可是动作慢了些,盾牌的边缘在黑线刀上敲中,黑线刀歪了一下,在高井云台的脸上切

    出来一条长长的口子,鼻梁被划断,一侧的脸也被切开。

    高井云台吓得嗷的叫了一声,惊吓中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倒。

    乱刀之下,高盛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他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可是那只手在半空之中很快就无力的垂了下来。

    啪的一声,胳膊摔在甲板上,高盛的喉结起伏越来越快却越来越弱。

    他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那是血液完全堵住了喉咙。

    “将军......我来了......”

    高盛是最后一个倒下去的人,二十八名冲上神木大船的大宁战兵全部战死在甲板上,他们都死了,可是围在着的所有桑兵一个个全都吓得脸上变色。

    他们桑人一直自诩不怕死亡,然而在看到这些先后赴死的大宁战兵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不怕死亡的不只是他们桑人。

    经历过击败渤海国水师的腾晖三余看着那些尸体,他的脸色也白的没有血色,二十八个人冲上来,杀了他们六七十人才被放倒,这样的敌人真的可以击败吗?

    哪怕是来之前他也还在想着,击败宁国的水师就和击败渤海人的水师差不了许多,他的战术没有一次失败的,然而这一刻他却对自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快,快下令退兵。”

    脸上都是血的高井云台嘶吼着:“腾晖三余!快下令退兵!”

    腾晖三余转头看了看亲王殿下,那个在不久之前还一脸倨傲的说要第一个登上宁国土地的人,现在像是一个小丑,半边脸都被切开了,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可是脸上那么大的一道血口,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腾晖三余!你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赶紧下令退兵!”

    “是......”

    腾晖三余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吩咐了一声:“撤退!”

    桅杆上的瞭望手开始疯狂的挥舞令旗,桑国的战船开始后撤,大宁的战船势如破竹般切进退后的桑国船队里,一艘一艘的桑国战船被留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横刀和箭雨。

    就在这时候,侧面有几十艘战船忽然出现,横着切进了桑国后退的队伍里,至少二十几艘桑国战船被拦下来,其他的桑国战船哪里还有心思回来救援,拉开风帆用最快的速度逃离。

    谢扶摇和王阔海两个人率领船队像是一把横刀剁在桑国船队的尾巴上,一刀把整根尾巴都剁了下来,处于围攻之下的桑国战船很快就挂起了白旗。

    大海里,不少战兵跳了下去,桑国船队的旗舰在逃离的时候,把船上不少尸体都丢了下来,有他们自己人的,也有大宁战兵。

    水师士兵们从海水中把同袍的尸体捞起来,一具一具的拉回到战船上。

    万钧战舰上,王根栋大步走过来,船头上摆放着刚刚打捞上来的二十八具尸体,王根栋走到近处脚步戛然而止,看着那些尸体,感觉自己的心都在一下一下的被刺痛。

    “行礼!”

    “呼!”

    万钧战舰上,所有大宁战兵整齐了行了军礼,送别他们的同袍。

    ......

    ......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耽搁更新时间了,抱歉。】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水战决战之前

    随军的医官为战死的将士们洗干净了身子,换上崭新的大宁战兵战服,每一具尸体都保证不会被遗漏,在这大海上连土葬都没有法办,最后的尊严就是干干净净还有一席白布。

    士兵们整理好同袍的尸体,摘下来他们的军牌,军牌会和兵部的抚军司的信还有抚恤一块送回他们家里,士兵们把尸体用白布包好,一具一具的投入大海中。

    海战的尸体,只能如此处理。

    沈冷带着所有将军们站在队列前边,在勇士们的尸体被绳子绑着缓缓送进水中的时候,每个人都将右拳抬起来横陈在胸前。

    “大将军。”

    王根栋走到沈冷身前:“这一战摧毁桑国战船三十二搜,俘虏桑国人一共两千二百余,怎么处理?”

    “杀了吧。”

    沈冷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桑人的战船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沈冷看着远处的海面回了一句。

    随军带着俘虏就是累赘,把所有俘虏处决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做法,说不上什么残忍不残忍,而且这些俘虏都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开。

    这不是在陆地上,给他们找牢房都关起来,要想留着俘虏就得在船上和大宁的士兵们同吃同住,消耗的是大宁战兵的粮草。

    王根栋听到军令之后立正行礼:“是!”

    他转身吩咐人去做事,沈冷看着王根栋转身的时候,有一缕白发从铁盔下边露出来,被海风吹动。

    一晃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刚进入水师的时候王根栋是一名团率,那时候沈冷才十六七岁,而王根栋已快近中年,现在他老了,还在为大宁征战。

    上次听王根栋说,他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岁了,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想想看,十几年怎么就这么快过去了?王根栋说,他儿子就想参军,他拦着不让可是拦不住,他领兵在外,妻子来信说儿子已经考入了东疆武库,如今应该已经进武库中开始学习。

    “王大哥。”

    沈冷看到王根栋吩咐完手下人走回来,递过去一壶酒:“回头等有空了,给家里写封信,让你儿子去长安城武院学习吧,把嫂子也接到长安去。”

    王根栋道:“他偏要去东府武库,说是没准能见到大将军孟长安,没准能见到大将军沈冷,他还问我,是不是经常能见到你,我说不是,他还不信。”

    沈冷忍不住笑了笑:“那他是更喜欢孟长安还是更喜欢我?”

    王根栋嘿嘿笑了笑。

    沈冷叹道:“当我没问。”

    可他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那句你儿子说进东疆武库没准能见到孟长安,后边还有一句没准能见到我,是不是你加上去的。”

    王根栋嘿嘿笑了笑。

    王根栋真是个老实人,他儿子更喜欢孟长安,崇拜的不得了,为此王根栋还和他讲道理,说沈冷比孟长安要厉害,他儿子才不信,他儿子坚持认为孟长安才是无解的大将军,各方面都无解。

    “等到打完了桑国吧。”

    王根栋靠在船舷上,喝了一口酒后问沈冷:“大将军,你有没有什么比较长远的打算?就一直领兵吗?其实属下看得出来,大将军是个不太喜欢做官的人,如果让你选,给你一片菜田一个鱼池,或者是一顶

    官帽,你一定会选择前者。”

    沈冷道:“瞎说,我都要,戴着官帽吃着俸禄种田养鱼,再想法设法把粮食和鱼卖给朝廷。”

    王根栋楞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果然还是那个大将军。”

    沈冷也靠在船舷上,看着东太阳已经逐渐下沉,大军正在收拢船队形成水寨,算计着和桑国水师的决战其实很快就会到来,如果没有阻力的话,再一天就能到桑国的海岸线。

    桑国为了这一战准备了那么久,他们不可能轻而易举把大宁的船队放到岸边,那样一来桑国倾尽国力打造的水师有什么用?

    所以决战不在明天就在后天,桑人可能会选择他们更熟悉的海域,看起来茫茫大海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海域不同洋流不同,在大海上决战,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双方的战船和士兵们的战力,还有大自然。

    没有见到桑人的主力舰队,就说明他们是在某个地方严阵以待。

    “大将军,水师的兄弟们......”

    王根栋看了看沈冷,本来不想说,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水师的兄弟们和陆军战兵的兄弟们不一样,我指的不是凶险不一样......”

    “我知道。”

    沈冷点了点头:“陆军战兵的兄弟们如果战死了,好歹还能埋进土里,可是水师的兄弟们战死了,就只能把尸体投入大海......”

    沈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会让死去将士们的家眷得到更多抚恤。”

    王根栋点了点头:“虽然,人都去了,再多的钱也只是一种安慰。”

    沈冷拍了拍王根栋的肩膀:“我在京畿道办案的时候,顺便给你买了一块地,已经在修建院子,不小但也不会违制,选的地方还不错,等打完了这一仗后,你把一家人都能接过去,长安城里我也帮你置办了宅子,以后想住长安就住长安,想住京畿道就去京畿道,反正也不是特别远,京畿道那边的宅子依山傍水。”

    王根栋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大将军,我......”

    沈冷笑着摇头:“不用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征战无休人有休,顺便告诉你,我说依山傍水,那水是我的,我买了,山也是我的,我买了,你想游船,花钱,你想爬山,买票。”

    王根栋噗嗤一声笑出来:“以后和大将军做邻居吗?”

    沈冷笑道:“你知道吗,其实你说对了,我最想做的就是一个富家翁,什么事都不用干,就是吃喝玩乐,还贼有钱,你说这想法可气不可气?”

    王根栋:“那有什么可气的,反正大家都这么想。”

    沈冷道:“对啊,就因为大家都这么想,偏偏我就做到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王根栋:“那就可气了。”

    “哈哈哈哈......”

    沈冷大笑起来。

    可是有些时候,笑容掩盖的是悲伤,王根栋也跟着笑起来,他笑容背后的也一样是悲伤,只是从军的人如果始终沉浸在这种悲伤中抽不出来,人是会疯的,因为他们面对的生死,远远超过普通人。

    普通人的一生,面对的生死并不多,算来算去最多能接触几个?真正让人感觉到悲伤的生死,屈指可数。

    可是当兵的人不一样,每一次战争他们都可能会失去朝夕相处的同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亲戚朋友不会在关键时候为

    他们挡一刀,可是战友会。

    所以这种悲伤无处不在,又无时无刻。

    每一次厮杀之后,战兵们都会坐在一起,找一些看起来荒诞离奇的笑话,也许这个笑话已经说了几十次,可是大家还是会附和着笑出声,甚至是夸张的笑出声。

    不一定是真的快乐,只是需要笑笑。

    这种笑容不是虚假的也不是敷衍的,而是真的很需要很需要,靠坐在一起休息的士兵们大声的开着玩笑,笑声很大,传出去很远。

    可是沈冷听的出来,那笑声背后也是悲伤,刚刚有兄弟战死沙场他们就能开怀大笑?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没心没肺。

    “大将军。”

    王根栋叫了沈冷一声。

    “嗯?怎么了?”

    沈冷问。

    王根栋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找点话聊一聊吧。”

    夜幕逐渐降临,这是在大海上,深海之中的夜没有那么寂静,海浪声很大,反而更让人觉得心慌,哪怕是王根栋这样久经沙场的人,在如此环境下也会心慌,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可能会越来越慌。

    “说点什么?”

    沈冷想了想:“听说桑国的女人都不错。”

    王根栋叹道:“大将军,你就不能找点你擅长的话题吗?”

    沈冷:“看不起谁呢!”

    王根栋道:“你啊。”

    沈冷:“......”

    王根栋道:“别说大将军你,你麾下的这些兄弟们,有一个能做出来祸祸女人的事吗?哪怕是在渤海,对渤海人恨到了那个地步,我们的人也没有祸祸过女人。”

    沈冷笑了笑,抬起头看着海上升起来的月亮。

    “真大。”

    王根栋点了点头:“确实有大的,渤海妞儿真有大的,但是没有黑武妞儿的大,看着就大,而且吧,大将军我跟你说,黑武妞儿年轻的时候个个看着都不错,一到中年没法看。”

    沈冷:“我说的是月亮......”

    王根栋:“啊?咳咳......我说的是两个月亮。”

    沈冷:“那你确实比我大。”

    就在这时候茶爷带着晚饭走过来:“你们说什么大不大的呢?”

    问沈冷和王根栋异口同声的回答:“月亮!”

    茶爷好奇的问:“我听到什么一个两个的,月亮还有两个?”

    沈冷道:“嗯,一个月亮是单,两个月亮是碰,三个月亮能杠,对吧王将军......”

    王根栋从茶爷手里接过来食盒,使劲儿点头:“对对对,三个月亮能杠,可能杠了,要多能杠有多能杠,我有两个月亮,大将军出一个月亮,我就能岔上月亮!”

    茶爷都懵了:“你们.......疯了吗?”

    海上的月亮真的显得很大,月色洒在海面上,海浪起伏,海水变成了黑或是更黑,渔民们经常说不能在夜里盯着海水仔细看,仔细看的话,据说能看到死亡。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从远处有几艘桑人的战船过来,看规模就不是来开战的,而且都不是大船。

    为首的那艘船,船头上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面使者的旗帜在不停的挥舞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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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帝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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