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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只能是她

    入夜。

    书院湖边,老当家在石桥栏杆上坐着,栏杆扶手并不宽,他还是盘膝坐在那的,让人时刻担心着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可他却好像是这石桥上的雕像一样,稳的不能更稳。

    老当家摘下来腰带上挂着的烟斗,熟练的在石桥上磕了磕,填上烟叶子,按了按,用火镰点燃,使劲儿嘬了几口后烟气开始缭绕。

    老人家本就是个得道成仙般的人物,这烟雾缭绕之下就又显得多了几分妖气。

    人老了,成妖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有的道行浅有的道行深,毫无疑问老当家属于那种道行当世无几人可比的大妖。

    “不用再说什么了。”

    老当家瞥了沈冷一眼:“我瞧不起的男人一共有三种,首当其冲是言而无信,小女子可以,大男人不行,第二种是见利忘义,如果男人把钱看的比义重,小女子也不行,我容不得,第三种就是婆婆妈妈......”

    他用烟斗指了指沈冷:“你这样的婆婆妈妈。”

    沈冷苦笑:“老当家这礼物太重了,实在愧不敢受。”

    “唔。”

    老当家笑了笑道:“我一直都有听闻,说水师大将军沈冷的脸皮强弓硬弩都射不穿,这世上就没有你不占的便宜,怎么,如今这么大一个便宜摆在你面前,你不敢要了?”

    沈冷道:“我占便宜那都是凭我自己本事占来的,问心无愧啊。”

    老当家一怔,然后笑道:“你这句话,是我这几年听过最不要脸的一句。”

    沈冷道:“凭本事占的便宜心里踏实,老当家这馈赠拿了不踏实,用了更不踏实。”

    老当家道:“又不是给你的,是给茶儿的,我闺女喜欢茶儿,把茶儿当闺女一样看待,那茶儿就是我孙女.......”

    沈冷:“外孙女。”

    老当家算了算,还真是,然后呸了一声:“别捣乱。”

    沈冷低头:“噢.......”

    “我们老两口只有一个闺女,我闺女只有一个闺女,所以我这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东西都给茶儿怎么了?有谁管的着吗?”

    沈冷道:“可......”

    老当家瞪了他一眼:“你是觉得你是大将军了,就可以把我说的话当放屁?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进这书院湖里,我用烟斗按着你脑袋让你出不来。”

    沈冷苦笑。

    老当家道:“沈冷,有几句话你听我说完......我们老两口一辈子最珍贵的不是我们有多少钱财,有多少家业,而是我们的女儿,她在乎的便是我们在乎的,她珍重的是我们更要珍重的。”

    老当家吐出一口烟气:“沈冷,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沈冷想了想,回答:“人。”

    “对的嘛。”

    老当家笑道:“人最在乎的当然是人,我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钱如果不是给人用的,那钱就没有了意义,我守着金山银山就那么看着,没有用,用这钱换成甲胄保护那些孩子们,让他们可以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老当家抽完了烟,磕了磕烟斗:“你就别当我是在帮你,就当我们老两口在积德,能让那么多孩子可能多一条命,一条命就胜造七级浮屠,保几千条几万条命,那是多少浮屠?”

    他问沈冷:“老听人这么说,浮屠是个什么玩意。”

    沈冷:“浮屠就是塔,西域禅宗的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说救人一命比造了七层高塔还要强,他们认为,佛塔七层是最好的

    。”

    老当家有些懵:“因果关系是啥?”

    沈冷:“什么因果关系?”

    老当家:“为什么救人一命比造了七层塔还要好?”

    沈冷:“我也不好解释。”

    老当家:“我救人一命合着就盖塔了?盖那玩意有什么用!”

    沈冷:“......”

    老当家把烟斗收起来别回腰带上:“沈冷,本来我不该多嘴,来的时候老伴儿跟我说,你告诉那个臭小子,之所以把马帮给他们小两口,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对于他们小两口来说并不是和别人一样无路可退,他们有的退,退到最后一步还有西蜀道十万大山里的马帮,这话不该说对不对?但我说了。”

    老当家从石桥栏杆上跳下来:“我觉得不该说,是因为这话显得有些过分,有些越了规矩,我又说了,一是因为我作为长辈必须告诉你们,别担心后路,后路有的是。”

    “二......我怕回去之后那老婆子揪我耳朵,疼的很嘞。”

    他朝着书院外边走:“不用送我了,前边就是书院门口,回吧。”

    沈冷:“我想送你回去。”

    老当家摇头:“我说不用就不用,别什么话都让我说两遍行吗?”

    沈冷只好停下来,俯身一拜:“多谢。”

    老当家哈哈大笑走出书院,书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上了车之后坐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心满意足。

    “收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问。

    老当家瞥了那人一眼:“姑爷啊,你这个皇帝做的怎么做事还偷偷摸摸的,我说江南水灾需要赈灾,把马帮所有财产都捐给朝廷,你说让我给沈冷......我回去之后和老伴儿商量了一下,一是给沈冷和茶儿也是我们本来就已经想好了的,如果不是因为江南水灾的事已经做了,二是......你是皇帝,皇帝的话得听。”

    皇帝笑了笑:“水灾的赈灾款已经足够,本来就只有几十万两银子的缺口,沈冷查到的赃款拨过去后就没问题,本来这笔银子朕也没打算用于国事,这是私产,朕虽然是皇帝,可私产和国事不能混为一谈。”

    “如果是朕给沈冷的,他会更惶恐。”

    皇帝笑了笑:“傻冷子的手艺怎么样?”

    老当家笑起来:“好的很嘞。”

    皇帝:“还有没有酒量再喝一杯?”

    老当家:“陛下这是怎么了?”

    “只是开心。”

    皇帝笑道:“朕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该给那傻小子什么了,能给的,国家层面之内的东西,朕都会给,可那是该给的,不是一个父亲该给的,是一位皇帝该给的,朕时常在想如果沈冷不是朕的儿子,以他的功劳得到这些现在的所得,过分吗?”

    皇帝摇头:“不过分,那就是他应得的,过去朕总是觉得给了他不少了,已经不少了,可是当朕换过来想,朕给的真的都是父亲应该给的吗?答案是不......那只是皇帝该给的,所以当初你说马帮财产捐给朝廷的时候朕就拒绝了,你可以给朕不能给朝廷啊。”

    老当家:“有个啥子区别。”

    皇帝:“有。”

    他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江山社稷给长烨,荣华富贵给冷子。”

    皇帝看向老当家:“那可是你亲外孙。”

    老当家撇嘴:“好在是我给沈冷送过去的,这要是你给送去的,他念的都不是我的好。”

    皇帝哈哈大笑:“走吧,去喝一杯。”

    老当

    家:“我是没有什么害怕的,别说再喝一杯,就算是再喝十杯二十杯也不是问题,只要你回去之后能搞定你岳母......”

    皇帝叹道:“朕深夜出宫还拉着你去喝酒,别说岳母大人,就算是你闺女朕回去都不一定搞得定。”

    老当家:“出息!”

    皇帝:“你行?”

    老当家:“我也没出息......”

    未央宫,皇后宫里,皇后端着菜从小厨房出来,回到客厅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母亲已经等不及在那喝酒了,她笑着说道:“不等等父亲和陛下?”

    “他们俩要是没出去偷着喝酒,算我这么多年江湖白混了。”

    老太太一撇嘴:“以我对那俩人的了解,此时说不定已经去寻酒馆了。”

    皇后笑起来:“他们喝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男人啊......其实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挺好。”

    老太太道:“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喝咱们的,喝完了之后等他们回来,再各自收拾各自的男人,你收拾你的,我收拾我的。”

    皇后噗嗤一声:“我爹都那个岁数了,还收拾什么,由着他吧。”

    “那不行。”

    老太太道:“我不收拾他......他不适应啊。”

    皇后先是笑起来,然后醒悟过来,忽然间懂了母亲的意思,如果父亲回来母亲不闻不问,那么父亲可能会很慌。

    “其实......”

    老太太看向皇后:“你是不是有些什么话一直想对我们说,但一直都没有说,如果想说的话......今天你父亲和皇帝都不在这,你就告诉娘,你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娘帮你保守秘密。”

    半个时辰之后,老太太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样啊......”

    然后笑了笑:“那也没啥。”

    皇后一怔,眼神有些恍惚起来。

    转天一早,沈冷回了一趟大将军府,把昨天夜里老当家给他的东西都交给林落雨:“送去东疆吧,把这马帮的帮主铁牌交给茶儿,让她保存着,将来传给两个孩子。”

    林落雨道:“你不打算用这笔钱给水师的士兵们打造兵器甲械?”

    “我的钱其实差不多够用了。”

    沈冷道:“这些东西是老人家给的,留给孩子们吧,退一万步说......让孩子们还有的可退。”

    林落雨点头:“你总算是学会为自己打算了。”

    沈冷摇了摇头:“我猜是陛下让老当家送过来的。”

    林落雨一怔:“慌了?”

    沈冷嗯了一声:“慌。”

    林落雨想了想:“东西我安排人尽快送到东疆交给茶儿,你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慌的话,你也可以尽快离开长安。”

    “我再去一趟武工坊。”

    沈冷道:“武工坊那边还有一批物资我得带走,做好了之后我就回东疆......陛下突然让老当家把这个送过来,我慌的是......陛下。”

    林落雨皱眉:“陛下?”

    她思考了一下,脸色也变了变:“陛下身体不好?”

    沈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低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此,可陛下最近的表现确实让我有些慌。”

    林落雨沉思片刻,看着沈冷说道:“去问问皇后吧。”

    沈冷猛地抬头:“问皇后?”

    林落雨点了点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知道怎么了,那只能是皇后。”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看相

    沈冷回书院的路上一直都在思考林落雨的话,林落雨说让他直接去问皇后娘娘,可这些话沈冷怎么可能直接的问的出来。

    而且,沈冷不太愿意去见皇后,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什么想法,总是不太愿意去见。

    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沈冷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发自骨子里的不自在。

    但是沈冷理解林落雨的想法,他直接去问皇后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且他若进宫求见的话皇后也绝不会不见。

    可是沈冷总觉得他和皇后有距离,一种解释不清楚的距离,可是这种距离感茶儿就没有。

    以往沈冷不在长安的时候茶儿会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宫里,和皇后住在一起的时候茶儿会觉得很放松很惬意,也会觉得很温暖。

    可是沈冷却很清楚自己的感觉,他甚至都不敢和皇后对视。

    这种感觉很不好。

    一路上沈冷都在思考这件事,老当家突然把马帮的钱给他送过来,沈冷不觉得这是因为老当家知道了他的水师缺钱,他缺钱是演出来的,他得手里有近百万两银子。

    老当家的突然出现,沈冷推测是皇帝的安排,而皇帝做这些更像是在为沈冷以后安排,确切的说,是在为沈冷的孩子做安排,包括之前给了沈继千牛备身,给了沈宁郡主,都是陛下在安排。

    所以沈冷真的心慌。

    他不停的问自己这种心慌是为什么,他想找一个答案,一个略显矫情但又是必然要得到的答案。

    这种慌,是身为臣子对陛下的担忧,还是身为人子对父亲的担忧。

    也许从很久之前开始皇帝就已经默默接受了沈冷是他遗失那个儿子的事,沈冷何尝不是一样?他在很久之前猜到了之后就默默接受了皇帝是他父亲的事。

    如果这种心慌是因为后者,是因为对父亲的担忧,沈冷害怕。

    他想逃离。

    这个世界上,也有他不敢面对的事,他可以拼了这条命去完成皇帝想让他做的事,但他不敢明确的接受他是皇子的身份。

    好在,皇帝应该也没有想过要相认。

    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静的人,沈冷想着自己在遇到困难危险的时候反而冷静,也许就是从皇帝身上遗传过来的吧......皇帝那么冷静,当然知道公开承认沈冷身份是多不理智的一件事。

    “想什么呢?”

    沈冷沉思这些的时候忽然被人说话打断,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恍惚了一下,才发现居然是二本道人。

    “噫?”

    沈冷问:“你怎么在这。”

    二本都懵了,他抬起头看了看门口祥宁观的匾额,又看了看自己确实是站在门口,然后问:“我......在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沈冷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西城,他的大将军府在东城,走到这最少需要一个多时辰,而他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时辰而不自知。

    “换我来问。”

    二本问:“你怎么在这?”

    沈冷道:“想你了。”

    二本:“呕......”

    沈冷:“你看你,这一脸不自信的样子。”

    二本:“师兄,说人话好么?”

    沈冷:“唔......我要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这了你信吗?”

    二本点头:“信,因为我会看相,你刚刚第一句话说想我了的时候,那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你的心,心情想法是会体

    现在脸上的,用我们道门的说法,面相分为两种,一种是恒相,所谓恒相就是人的样貌,不会有太大改变,小可见大,大可见老。”

    “还有一种叫做瞬相,瞬相是随着人的心情波动而变,一个人顺风顺水面相是一种样子,逆风逆水又是一种样子,就算是你上一息开心下一息烦恼,面相也会变。”

    沈冷:“那你看我现在的面相怎么样?”

    二本:“思-春,犹如二八月的猫。”

    沈冷:“滚......”

    可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二本:“面相......这祥宁观里看面相看的最好的是谁?”

    二本道:“祥宁观里看面相最好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师爷,也是你师爷,一个是小张真人,你想选哪个?”

    沈冷:“其实我觉得你看相的本事也很好啊,刚刚一瞬间看到我就看出来那么多事,还说的头头是道,把你也加进去。”

    二本嘿嘿笑了笑:“识货!那好,师爷,小张真人,我,你选谁?”

    沈冷:“师爷。”

    二本道人:“......”

    他问沈冷:“你为什么选师爷?”

    沈冷:“因为小张真人眼神不好啊。"

    "为什么不选我?”

    “因为你心不好啊。”

    “呸。”

    二本领着沈冷进了祥宁观,道观里的道人比以往多了不少,有的在打扫院子,有的在修建树枝花草,有的在房间里做功课,看到二本的人都会俯身施礼。

    沈冷一愣,太久没有来过祥宁观,竟是不知道祥宁观如今已经这般规模,光是这院子里的道人就有几十个,料来现在观里的道人都算上能有数百人了吧。

    “怎么这么多人了?”

    沈冷问二本:“从什么时候开始人变得多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

    二本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都是正经道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你随便和他们开个玩笑,他们能吓死......前几日我看到一个小师侄,说她胸肌不错,她吓得掉头就跑。”

    沈冷:“你等一下,哪个她?”

    二本道人:“女也。”

    沈冷:“要是我就扇你。”

    二本道人:“我不是耍流氓,你是没见过她单手举起两百斤石锁的样子,样子可爱的很,可是身材......怎么说呢,我是不把她当女人看的。”

    沈冷:“那你也是流氓。”

    二本道人叹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沈冷:“你没被打死是不是因为你轻功好?”

    二本道人:“不是,主要是我辈分高。”

    正说着,迎面走过来一个壮汉,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在擦脸,看那身形比王阔海也差不了许多,沈冷叹了一声:“我去,好胸肌啊。”

    那人吓了一跳,毛巾都掉了,紧跟着就是一声尖叫好像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似的,沈冷一看那张脸,那不就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吗,她脸一红扭头就跑了。

    二本道人:“呵呵......嘿嘿......哈哈哈哈哈。”

    沈冷:“这件事如果你说出去我就杀了你灭口。”

    二本道人:“我就说我不是流氓。”

    沈冷道:“回头替我跟人家姑娘道个歉。”

    二本道人点了点头:“行吧......”

    两个人走到偏房那边,二本道人指了指,仙风道骨一般的老道人秋实正躺在长椅上睡觉,沈冷过去俯身施礼:“师爷。”

    秋实道人没睁眼:“二本滚蛋。”

    二本看向沈冷,尴尬的笑了笑:“主要是叫师爷的就我一个,观里的新弟子都是我徒弟辈分,我师父都是他们师爷。”

    秋实道人忽然睁开眼睛,看到沈冷之后懵了一下,然后立刻坐起来:“快扶我一下。”

    沈冷连忙过去伸手扶着秋实道人:“师爷,见到我这么激动的?”

    秋实道人:“起来猛了,头晕。”

    沈冷:“......  ”

    秋实道人坐好了之后问:“国公为什么会突然到观里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沈冷笑了笑道:“想你。”

    二本:“呕......”

    秋实道人哈哈大笑:“我要是年轻七十岁就信你了,那时候对男人应该喜欢女人还是应该喜欢男人还有些懵懂。”

    二本道人:“我凑,师爷你三十几岁的时候还懵懂呢啊。”

    秋实道人皱眉:“我多大了?”

    二本道人:“你今年刚过一百岁。”

    “放屁。”

    秋实道人道:“我明明才八十岁。”

    二本道人道:“那师爷你情窦初开够早的啊,十来岁的时候懵懂正常,但懵懂是该喜欢男人还是该喜欢女人就过分了,那确实是三十几岁的男人才会怀疑人生的事。”

    秋实道人:“我拐棍呢。”

    沈冷一脚把二本道人踹开:“已经揍了。”

    秋实道人嘿嘿笑了笑:“说吧,到底来观里什么事?”

    沈冷沉思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我就是忽然对迷信很感兴趣,之前听说看人的面相可以看出来很多东西,比如出身,比如财运,比如姻缘,比如......”

    秋实道人叹了口气:“哪个王八蛋说的?”

    沈冷:“沈先生......”

    秋实道人想了想:“唔,他啊......他好像是我徒弟是吧?”

    沈冷:“啊?”

    秋实道人像是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我徒弟,不过是挂名弟子,那个家伙不正经的很,我跟你说,这个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道人跟你说会看相你都别信,都是吹牛-逼......”

    沈冷:“呃......”

    秋实道人道:“我年轻的时候这种牛-逼也没少吹,现在不用了,我做了七十年道人......”

    二本:“一百年。”

    秋实道人:“放屁,我才八十,我十岁开始做道人的。”

    沈冷:“师爷你别理二本,你接着说。”

    秋实道人继续说道:“我做了六十年道人,我都没见过几个真能看相而知人生的,这个世界上那百分之一太少了,确切的说,十万道人,有一个能看破人生的就不错了。”

    他嘿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不过你运气好。”

    沈冷:“师爷你确实会看?”

    秋实道人:“不是,我是说我恰好认识一个。”

    沈冷:“......”

    秋实道人指了指后院:“那里就有一个。”

    ......

    ......

    【再次感谢大家年终盘点给我的投票,我这段时间尽力每天三更,谢谢你们。】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不乱于心

    秋实道人朝着后院指了指,沈冷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觉得看相可以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

    他宁可来看相也不去宫里求见皇后,这本身就是非常矛盾的一件事,因为沈冷从不迷信。

    他连因果都不全信,何况是看相。

    他唯一相信的因果就是......努力可以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劳有所获便是因果。

    所以当秋实道人指向后院的时候,沈冷忽然间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何必呢?

    “国公是心中有什么疑惑?”

    秋实道人看着沈冷的眼睛,看的很认真:“我做道人五十多年了,虽然我不太会看相,但看人心还是看的比较准,我看国公双眼中有担忧之意,是在担心自己还是担心别人?”

    沈冷笑了笑:“师爷看出来什么?”

    老道人摇头:“国公别指望从我嘴里得到什么不好的话,说不出来的......”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像是回忆着什么。

    良久之后,他笑了笑说道:“记得那是六七十年前了吧,我才十来岁......”

    二本一捂脸。

    秋实道人也没理他,继续说道:“家乡里闹了大病,现如今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没有水灾没有战争,应该不是瘟疫才对,可是比瘟疫还凶。”

    “我们那个村子十去七八,人差不多都死了,朝廷派人到村子里,把死去的人都集中起来放在一个大坑里焚烧,然后覆之以白灰,再用土夯实......我爹娘也在其中,我可能是命大吧,我活了下来。”

    “人死了,连个尸首也没有留下,那么多人在一个大坑里烧了,我居然有胆子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时候身边的大人告诉我,朝廷派人这样做也是没办法,是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来,所以就显得对死者残忍了些,对死者慈悲是慈悲,对死者不慈悲但对生人慈悲,也是慈悲,后者大于前者。”

    “我那时候没有什么怨恨,还不懂怨恨,大人告诉我那样做是对的,自然就是对的,只是到了许久之后才明白其中道理。”

    秋实道人看了沈冷一眼:“一个云游的老道人拉起我的手问,你还有家人吗?我指了指那个黑乎乎的坑说,没了......那个道人就是我师父了,我师父当时叹了口气,问我,想做道人吗,我说做道人有什么好的,我师父说最起码管你饭,我想了想,也好。”

    “于是开始跟着师父云游天下,师父经常骗人,但师父心不坏,他跟我说,知道为什么人们喜欢找道人看相问卦吗?我那时候还小自然不知道,于是问师父为什么,师父说,人们其实只是想求心安。”

    沈冷听到这句话后一怔,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只是想求心安。

    “道人骗人也是有规矩的。”

    秋实道人继续说道:“师父跟我说,你觉得谁面善,觉得喜欢谁,就多说一些好话,他开心了给你一些银子,你也开心,他不给你银子,你这些话是对你喜欢的人说的,所以也不亏,真遇到了有难处过来求你的,你就说啊,你这是逢灾了啊,然后他问你怎么办,你说给点钱我给你破灾,于是你拿了钱开心了,他觉得自己的灾被破了也开心了。”

    “道人不说绝户话,是因为道人们知道,如果人们于绝处来求道人,那可能

    ,已经是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是最后一步了,若最后一步你再说一些绝户话让人心中无望,那是罪孽。”

    秋实道人看向沈冷:“国公爷,到底多难的事,让你来找道人求心安?”

    沈冷愣在那,一时无言。

    秋实道人叹了口气:“若真的心中不安也再无他法,就去后院吧,我做道人四十多年了,至今最敬服的也只是小张真人一个,她是真的有道骨慧眼。”

    沈冷沉默良久,点头:“好,我去。”

    他起身一拜,然后朝着后院走过去。

    在他身后,秋实道人看着二本道人认真的问:“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多大了?”

    二本:“师爷今年刚过四十。”

    秋实道人:“你放屁,你都四十了。”

    二本:“......”

    沈冷到了后院门口,前院和后院之间隔了一道墙,通向后院的一个月亮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停下来,问了问自己,你是想求心安吗?

    不管了。

    迈步而入。

    后院,小张真人戴着一个大大的眼镜盘膝坐在院子里正在授课,在后院有至少百十个道姑也都盘膝坐在院子里认真听着,小张真人的声音很轻很空灵,但也很清晰。

    “往圣曾说,人立于世,最基本要做到的是相互扶持,因为人这个字,就是一撇一捺相互扶持,最初听我师父说的时候我深信不疑。”

    “可是后来才知道,人这个字,之所以是一撇一捺,仅仅是因为这么写像是人,不是互相扶持,相反,大概的意思反而是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也可以说是孤独的。”

    小张真人道:“ 可是人害怕孤独,不喜欢孤独,于是在人这个字的前边加上别的字,就把孤独的意味驱赶走,比如友人,家人,亲人,情人,爱人......”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张真人推了推眼镜,然后就看到了沈冷,于是惊呼了一声:“大人!”

    道姑们都有些迷惑,大人?

    然后她们才注意到身后来了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很合体的锦衣,身材笔挺,面容俊朗,按照大宁的规矩,明黄色是皇帝皇族才能用的颜色,黄色之下为黑色,所以诸王和国公的衣服都是黑色的,点缀与图案不同,黑色之下是紫色,紫袍象征着权势地位,紫色之下是红色,红色之下是蓝色,蓝色之下是绿色。

    所以来的是一位国公。

    道姑们第一次见到活的国公,还这么年轻,所以有些惊讶就在所难免。

    “安国公。”

    小张真人起身,以道家的礼数微微俯身施礼。

    沈冷连忙还礼:“国师。”

    道姑们听清楚了安国公三个字,于是都变得紧张起来,在大宁之内,百姓之中,安国公三个字象征着传奇,一个十几岁从军从无败绩的传奇。

    从大宁天成二十年往后,大宁开疆拓土让疆域增加了一倍还多,而这增加出来的疆域,似乎每一片都有安国公的身影在,每一战,都有安国公的身影在。

    所有人起身,朝着沈冷行礼。

    “见过安国公。”

    沈冷连忙又回礼,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道姑,他也有些紧张。

    “国公有事?”

    小张真人更紧张,所以问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微微发颤。

    沈冷点了点头:“不急,国师可先授课。”

    “不是授课,只是闲聊。”

    小张真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进去谈吧。”

    沈冷点了点头,跟在小张真人身后-进了正堂,不多时有道姑上茶,还偷偷多看了沈冷几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也有些敬畏。

    “祥宁观里多了这么多人。”

    沈冷为了缓解一下气氛,笑了笑说道:“比起以往热闹许多了。”

    小张真人道:“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自从我以女子身份示人之后,来道观里的女子也多了起来,她们大多有许多解不开的心结,希望我能解开,所以就留下来悟道,我尚且在凡尘之内,凡尘之内的纠结我也解不开,所以只能是与她们一起探索。”

    沈冷嗯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什么事?”

    小张真人问。

    沈冷道:“想.....想找你看看面相,问一卦。”

    小张真人道:“看相现在就可以,问卦得等我取东西过来。”

    沈冷道:“那先看相吧。”

    小张真人脸忽然红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那请国公正面对着我。”

    沈冷摇头:“不是看我,是看陛下。”

    小张真人的脸色猛的一变。

    “看陛下?”

    这正堂里只有他和小张真人两个人,所以沈冷也没有那么多避讳,直接问道:“国师最近一次见陛下是什么时候?”

    小张真人回答:“前日,陛下打算今年九月初九的国庆隆重一些,要开未央宫里的天祈坛为大宁百姓祈福,所以召我进宫商量了一下,这是大事,还有半年已经要开始准备了。”

    沈冷嗯了一声:“那......小张真人看陛下面相,可是,可是......”

    “没有。”

    小张真人不等沈冷把话说完后就拦住了沈冷:“国公爷,这些话不该问,传出去的话会被定一个大罪,是杀身之祸,陛下很好,万寿无疆。”

    沈冷点了点头:“那就好,多谢。”

    小张真人道:“国公,不用想那么多,有些时候有些事,是注定的。”

    原本沈冷听到之前的话心里已经踏实下来,这句注定的让沈冷的心骤然一紧。不管怎么听,这句有些时候有些事是注定的,似乎都有些不吉利。

    “国师的意思是?”

    “顺其自然。”

    小张真人道:“国公请回吧,也许说的上是大事,说不上是坏事,国公秉心持重,不乱于心。”

    沈冷叹了口气,他知道小张真人绝对不会说什么了,他又不死心,于是他问了一句:“那国师看我呢?”

    小张真人:“挺好看的。”

    沈冷:“啊?”

    小张真人:“啊!”

    ......

    ......

    【沈冷问:那小张真人你看,这些为知白投票的人面相如何?小张真人笑道:“财源广进,万福金安。”】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臣罪该万死

    小张真人下意识的一句你挺好看的,让沈冷和她两个人都陷入了一阵尴尬之中,沈冷这样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人都觉得有些慌了手脚。

    “那个......”

    沈冷起身:“我先回去了。”

    小张真人也起身:“那我送送你。”

    沈冷嗯了一声,又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小张真人道:“你......若是以后得空,可到祥宁观里多坐坐,秋实道长经常念及你,他已经一百岁了,还有惦念的人,不容易。”

    沈冷嗯了一声:“我知道,等打完了东疆之战后看陛下如何安排,如果没有什么战事的话我应该会回长安,到时候便有了时间,我会多来。”

    小张真人一怔:“你,你又要出去打仗了吗?”

    “嗯。”

    “那你小心些。”

    “我知道。”

    “你会赢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张真人说了一句。

    沈冷笑了笑,回头抱拳:“多谢。”

    小张真人摇头:“我刚刚看过你的面相,你近水而生,靠水而活,水利于你,水战之事,你一定能赢。”

    沈冷点了点头,嘴角上扬:“借你吉言。”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走出去一步后突然又站住,他回头看了小张真人一眼,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有没有说出来,然后再次笑了笑走了。

    小张真人看着沈冷的样子有些奇怪,心说安国公这是有什么话想说又没有说出口?女孩子难免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脸。

    沈冷回到前院,秋实道人正在院子里活动,可能是躺的时间足够久了所以想动一动,正在打一种叫做五禽戏的拳法,用于强身健体颇有实效,看到沈冷过来,秋实道人笑道:“问到了什么?”

    沈冷笑着点头:“问到了。”

    秋实道人问:“可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沈冷回答:“是的。”

    秋实道人又问:“那可是能让你满意的答案?”

    沈冷又笑起来:“大概,也是的。”

    秋实道人停下来动作,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沈冷的脸,又看了看沈冷的眼睛,然后嗯了一声点头道:“确实,似乎是解开了什么心结,眼神里的那种纠缠不清散了,不过......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他问沈冷:“还有什么未决之事?”

    沈冷道:“想着今晚能不能在这里蹭饭,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秋实道人哈哈大笑:“这祥宁观里难道还管不起国公一顿饭?二本,去告诉厨房,今天晚上多做几个菜,再去告诉你师叔们都别在外边浪荡了,回来陪国公吃酒。”

    沈冷连忙道:“我是开玩笑的,一会儿还要赶去兵部武工坊看看,军务事不敢耽搁,等我东疆海战打完了之后再来蹭饭,到时候蹭实在了再走。”

    秋实道人叹了口气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已经一百岁了,等国公征战归来也不知道我还在不在......”

    沈冷:“我留下吃饭。”

    秋实道人嘿嘿笑了笑,看向二本道人:“你看,老人家说谎就管用,老人家说谎就不算说谎,我骗他说我已经一百岁了,他害怕我挂了以后

    见不到我,就留下吃饭,我聪明不?”

    二本道人叹道:“师爷,你本来就一百岁了。”

    秋实道人:“你认真的?”

    二本道人点了点头:“认真的,还记得大前天我给你煮了面吗?那就是一百岁生日的长寿面啊,当时还让你许愿来着,问你许的什么愿你还不说。”

    “那操淡了。”

    秋实道人一脸懊恼:“我记得你给我煮面过生日,我也记得我许愿了,我好像许的是希望我八十岁的时候能找到一个真正在乎我的女人照顾我的后半生,恩恩爱爱。”

    二本道人道:“我去......”

    秋实道人:“唉,许晚了,晚了二十年。”

    入夜。

    沈冷从祥宁观离开,陪着秋实道人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酒,可是这点酒对于沈冷来说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让他的脑子更加清醒起来,他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忽然觉得自己矫情了,挡也挡不住的矫情。

    茶爷不在身边。

    孤单。

    沈冷只有小时候才会觉得孤单,那时候住在孟长安家里的牲口棚里,躺在稻草上盖着破破烂烂的被子,把头伸到棚外边去看夜空星星的时候,最孤单。

    那时候总是在心里默默的问,爹娘你们在哪儿,你们能过来陪陪我吗,只要一晚就好,我......害怕。

    沈冷此时,有些害怕。

    喝酒吧。

    沈冷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非常没出息的办法,于是朝着迎新楼走了过去,走到半路的时候想着若是在迎新楼里喝大了岂不丢人?

    于是停下来,看了看路边有一家不起眼的驴肉馆子,此时已经差不多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也没几个人,沈冷身上穿着国公常服,一进门就把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起身行礼,虽然有的人不认识这衣服象征着什么身份,可知道尊贵就是了。

    沈冷歉然的笑了笑,说自己只是想来喝杯酒,不想扰了大家,找了个角落处坐下来,点了几个小菜,要了整整一坛子杏花红。

    杏花红是西疆那边的酒,越老越醇,这酒是新酒,带着些辛辣。

    也许店里的其他客人是害怕,也许是不自在,没多久就全都走了,这小馆里就只剩下沈冷一个客人,沈冷把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递给掌柜的:“我可能会晚一些,若是你困了就去睡,我走的时候就不喊你了。”

    掌柜也是战战兢兢,他第一次见到国公常服,可是认得,百姓们也会议论朝服的款式图案,他听过,所以当然紧张的要命,沈冷递给他银票他都没敢接,还是沈冷一把拉过来塞进他手里的。

    “你回里屋歇着吧。”

    沈冷说完之后回身把门关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那一坛杏花红足足十斤,他就一碗一碗的喝,后来觉得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就会不省人事,再后来觉得这酒可能不够。

    不知道喝了多久,桌子上的小菜一口没吃,十斤杏花红却都喝了。

    沈冷摇摇晃晃的起身,出了小馆的门抬起头看,夜色很浓,不知时辰。

    他想着也该回去了,一路往书院方向走,长安城从很多年前就不实行宵禁,只是路上巡城兵马司的人一队一队不时过去,遇到深夜不归的人就会盘问,沈冷也不知道自己被盘问了多少次,有多少人向他行了军礼,他只是傻笑着回应。

    然后栽倒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睡

    了过去。

    这春-夜也无情,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

    沈冷觉得脸上凉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迷迷糊糊的又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贼老天,戏弄人?我偏不怕你,就在这睡了。”

    “这里凉。”

    “不怕凉,我小时候冬天睡的地方比这里冷多了,也从没有怕过,我从来都不怕冷,也不怕热,我怕的是......孤单。”

    沈冷躺在那。

    “现在你不应该孤单了。”

    “对啊,现在我不应该孤单了,我有茶爷,我有孩子,我有兄弟,我有很多在乎我的人,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孤单,臭男人矫情起来,比女人还可怕,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好,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什么事我一个人都能缓解过去,都能......”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没为什么,只是想喝酒,想喝醉。”

    “你为什么去了祥宁观?”

    “我怕陛下出事,我害怕。”

    “所以你去祥宁观是问问小张真人,问问她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你想知道,朕是不是身子真的如传闻之中那样不好了?”

    “嗯......”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迷迷糊糊的觉得雨不下了,于是嘴角扬了扬:“贼老天果然是戏弄人,下雨就痛痛快快的下,掉了几滴就不下了,没意思。”

    说完就又闭上眼睛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大会儿,沈冷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一辆马车朝着西方远去,马车像是纸糊的一样,颜色很艳丽,但就是不真实,他看到皇帝坐在马车里朝着他挥手,跟他说,冷子啊,我跟你说话你别理我,不要在梦里和死了的人说话,对你不好,你只需记得,我让你看到我,只是心里挂念着你,不放心你,你好好的啊......

    马车是那么的不真实,可是皇帝的模样却那么的真实,沈冷吓得啊的叫了一声猛然坐起来,脸色瞬间惨白。

    “陛下!”

    沈冷喊了一声,眼睛都红了。

    “朕在呢。”

    一只手落在沈冷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朕一直都在呢。”

    声音在沈冷身边传来,沈冷揉了揉眼睛,转身去看,身后站着一个人,披着大氅站在那,手里撑着一把很大很大的伞,伞都倾斜在他这边,所以他身上几乎没有被淋湿,而撑伞的人身上都湿透了,虽然只是细雨蒙蒙地上也无流水,可是时间久了,衣服还是会湿,人还是会冷。

    “陛下!”

    沈冷一翻身跪在那:“臣沈冷罪该万死!”

    巡城兵马司的人在路上遇到喝醉了的沈冷,然后迅速上报,巡城兵马司衙门也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告知廷尉府,廷尉府的人也不敢耽搁,不知道沈冷是怎么了,所以派人去了未央宫,而那时候未央宫城门已关,但消息还是送进宫了。

    于是,皇帝在这撑了有小半个时辰的伞。

    他低头看向沈冷,笑了笑:“朕很好,从来都很好,现在,以后,都会很好。”

    皇帝伸手拉了沈冷一把:“起来吧,这里凉,你不怕凉这里也是凉的,那边有家卖早饭的铺子开了,陪朕去喝完热汤?”

    。。。。。。

    。。。。。。

    【周边水杯大家都收到了吗?】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你想飞吗?

    一人一碗热汤,一人两个烧饼,桌子上是一盘新作的素焖子,还有一盘刚切好的卤肉,一碟香油咸菜丝,一碟青笋花生米。

    皇帝端起热汤喝了一口,暖流顺着嗓子往下走一直到胃里,身体里的寒气一下子就被驱散出去不少,他满足的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看坐在那还一脸惶恐的沈冷,忍不住笑起来:“是觉得朕请你吃这样的早饭不满足?”

    沈冷连忙摇头:“臣不该醉酒,不该昏睡街头,有失体面,有辱朝纲,请陛下责罚。”

    “朕不罚你,朕开心。”

    皇帝看着沈冷笑道:“况且你说的这些也不是你最大的罪,宿醉不归昏睡街头,确实只是有失体面,大概御史台那边奏你一本,朕按照律例罚你,也就过去了。”

    他忽然认真起来:“可是你私自窥测打探皇帝的身体如何,还跑去的是祥宁观问小张真人,这种事如果要追究,朕可以杀了你。”

    沈冷立刻站起来俯身道:“臣罪该万死。”

    “这句话你说过一次了。”

    皇帝指了指沈冷的位子:“坐下吃饭。”

    沈冷欠着屁股坐下来,皇帝看他样子就想笑,笑了一会儿后说道:“朕有旨意给你。”

    沈冷刚要起身,皇帝道:“坐着听。”

    沈冷立刻坐直了身子:“是。”

    “朕让你把這碗热汤喝完,两个烧饼也吃了,吃不完朕就罚你。”

    沈冷楞了一下:“啊?是!”

    端起那碗热汤就喝,拿起烧饼就吃,不敢不吃不敢不喝,几口一个烧饼,用热汤灌下去,再吃一个烧饼,再用热汤灌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像个小学生一样端坐在那,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臣吃完了。”

    “有什么感觉?”

    “啊?没,没什么感觉。”

    “说实话。”

    “唔......没吃饱。”

    “哈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回头朝着早饭摊子的老板说道:“再给他加一碗汤两个烧饼。”

    说完后看向沈冷说道:“别那么急,慢慢吃,朕不赶时间。”

    “可是陛下,该早朝了。”

    “已经过了。”

    皇帝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正是早春,早朝的时辰天都还没有亮呢,此时东方天空已经很亮,太阳都露出来一多半,一夜就这样过去。

    “朕会被御史台的人指着鼻子骂昏君。”

    皇帝笑了笑道:“无缘无故不上朝,而是在大街上给一个傻小子撑伞,骂朕什么朕都能想到,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朕?”

    沈冷俯身道:“陛下吩咐,只要臣能做到的。”

    皇帝:“一会儿你把账结了吧。”

    沈冷:“就......就这样?”

    皇帝:“朕让你做的,难道不是你最不想做最为难的事?朕可是知道的,你属于那种贼抠贼抠的人,让你花钱等于要你半条命,朕不想不上朝,你不想花银子,所以朕和你都做了不想做的事,扯平了。”

    沈冷眼睛微微发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冷。”

    “臣在。”

    “朕有句话想跟你说,朕对待任何事都很理智,对待任何人都很理智,朕从离开云霄城到现在已经理智了

    三十几年,没有什么能让朕心智大乱......你算一个。”

    沈冷又要起身,皇帝伸手点了点:“好好坐着。”

    沈冷嗯了一声,又坐回去。

    “朕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你应该时刻明白这一点,朕也可以为你做一些事,你也要明白这一点,比如这今日不上朝,朕也不会后悔,还有就是,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朕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的去问别人,问不到自己心里还难受,借酒消愁,出息?”

    沈冷低头:“臣知错了。”

    皇帝笑了笑:“问吧,朕做好准备了。”

    沈冷张了张嘴,没敢问。

    皇帝道:“朕不打算等许久。”

    沈冷鼓足勇气:“陛下,陛下身体无恙吧。”

    皇帝点了点头:“无恙。”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笑起来,朝着早饭摊子的老板喊道:“刚才说的两个烧饼一碗汤......不够,再多加一倍。”

    皇帝也哈哈大笑:“傻小子。”

    他起身:“你慢慢吃,朕先回宫了,虽然迟了些还是要去上朝,朕已经做好准备去面对御史台的大人们的大义凛然,朕认个怂就好。”

    沈冷要送,皇帝摆手:“吃你的吧,另外......东疆水战,你想给水师士兵们增加护具,尽量别做的太离谱,不然就不只是御史台的人会骂,朕也不好回护你。”

    沈冷点头:“遵旨。”

    皇帝走出去几步,回头问:“老当家给你送的东西,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你用于东海作战的,那是老人家送给两个小孩子的礼物,你无权动用。”

    沈冷垂首道:“臣已经安排人送去东疆了,臣不敢动。”

    皇帝叹了口气:“你居然都不感动。”

    沈冷:“啊?”

    皇帝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沈冷一口气把点的东西都吃完,肚子里暖呼呼的,身上的寒气也散了,天空中还在飘着蒙蒙细雨,那位早饭摊子的老板这才敢小心翼翼的过来问:“这位大人,刚刚那是......”

    沈冷点头:“陛下。”

    老板明明已经确定了,可得到答案之后还是差一点没晕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激动的无以复加。

    沈冷道:“你以后可以写个牌子,陛下吃过都说好。”

    老板:“真的可以?”

    沈冷点头:“但是有个条件。”

    老板连忙说道:“大人你只管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沈冷道:“牌子你可以立起来,但是以后但凡穿军服的人来你这里吃饭,你给打个折。”

    老板站直了身子:“大人放心,以后但凡军爷来吃饭,我一律不收钱。”

    “不收不行。”

    沈冷起身,把银子放在桌子上:“你赚的是辛苦钱,以后生意好了也是你运气好,打折就够了。”

    沈冷想着自己该去哪儿?身上黏糊糊的也不舒服,想了想还是先回书院洗个澡,然后把今天的功课做了,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被人追上,说是陛下有事召见。

    沈冷心说刚刚和陛下分开怎么这么急?连忙跟着人去了未央宫,到了东暖阁太子李长烨看到他就笑起来,张嘴就要喊亲师父,还没有喊出来就醒悟,没敢喊,朝着他点了点头。

    皇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说。”

    沈冷连忙谢恩,然后坐下来:“陛下有什么吩咐?”

    “朕刚刚上朝的时候,礼部的人说安排去东疆的人已经启程,会把桑国的使团带回来,朕现在给你一个搞钱的机会,虽然搞不到多少,但蚊子肉也是肉,就当是朕补给你的早饭钱。”

    皇帝笑道:“桑国皇帝现在是一个叫高井原的人,他派使团来,不出意外,必会想办法除掉在八部巷里的英条柳岸,朕现在把这个人交给你,他来长安的时候带了不少钱财,因为是软禁,银子也就没多逼问,主要是朕已经把这个人给忘了。”

    沈冷立刻笑了:“臣擅长。”

    皇帝嗯了一声:“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你大概猜到了吧。”

    沈冷问:“把英条柳岸送回桑国?”

    “对。”

    皇帝道:“就当是他拿钱买命,你安排人把他安安全全的送回桑国去,廷尉府在桑国有两位千办,让他们两个把人接着,还要负责英条柳岸在桑国的安全,虽然他们可能会不情愿,但他们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沈冷道:“臣遵旨,耿珊和古乐都是经验丰富的千办,不管是头脑还是武艺都是上上之选,他们会明白陛下的意思,一个活着的前太子回到桑国,高井原会头大无比,如果再能联合一批桑人支持英条柳岸,高井原的头会更疼。”

    皇帝笑了笑:“明白了就好。”

    他起身走到书桌那边,打开书桌的抽屉取出来一样东西:“这本该给你的,这些日子忙就忘了。”

    沈冷双手把东西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块金牌,正面是四个字......肆茅斋主,背面是一条龙的图案。

    “这牌子给你,你毕竟也是钦差大臣,主战官员,东海之战,你持此令牌号令诸道,如朕亲临。”

    最后这四个字,分量重的让沈冷心里都紧了一下。

    “朕一直以来都信得过你,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水师的事水上解决,这一战务必打出来大宁水师的威风,桑人号称水战不败,嘲笑大宁水师初建,你持如朕亲临的牌子,替朕扬大宁国威,你所打的仗,如朕打的一样。”

    沈冷俯身一拜:“臣,遵旨!”

    下午,洗了澡换了衣服,溜溜达达去了八部巷那边,这里对于沈冷来说不算那么熟悉,但是这里有不少人为什么在这里和沈冷有关。

    西域那些小国的君主,没少在这关着的。

    英条柳岸算不上多高的级别,所以他在八部巷住的院子也很小,勉强算是有个院子吧,守在门口的禁军士兵看到沈冷过来立刻俯身,不认识也没关系,国公常服太醒目。

    “英条柳岸在里边?”

    沈冷问。

    一个守卫笑道:“在呢,快疯了。”

    沈冷笑着点了点头,推门进了小院子,一进门就看到那披头散发的男人正在跟墙上的麻雀对话。

    “你们都站好了,现在我命令你们飞过来,抓着我飞出这里。”

    那些麻雀似乎都适应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英条柳岸道:“你们居然敢不听我的命令?是不是想要好处?如果你们把我带飞出去,我把我的银子都给你们。”

    刚说完他就飞起来了,被沈冷从后边抓着衣服扔起来的,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沈冷俯身看着他问:“飞的怎么样?我可以带你飞出去,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

    ......

    【万分感谢土匪哥的歌打赏】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还出价吗?

    沈冷拎着英条柳岸的后脖领把人提起来随手往上一扔,人就轻飘飘的到了墙头那么高,可落下来的时候就不是轻飘飘的了,而是很重。

    英条柳岸被摔的七荤八素,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来,被关在小院子里这么久人都快废了,以往在书院四海阁求学的时候每日还会练功,被关的久了哪里还有练功的心情,身体素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如果想死了的话估计着也早就死了,只需绝食,又没有人会劝慰他。

    过了一会儿他嗓子里哼了几声这才爬起来,转身看了看,一眼就认出来沈冷身上那件国公常服,又仔细看了看沈冷的脸依稀觉得有些印象,可是又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然而英条柳岸是个聪明人,他在大宁四海阁求学多年,混得还不错,正是因为人聪明圆滑。

    “安国公?”

    英条柳岸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我没有认错吧。”

    沈冷点了点头:“没有。”

    英条柳岸很谦恭的问道:“安国公来我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沈冷道:“救你。”

    英条柳岸一怔,然后苦笑:“公爷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我知道自己出不去,如笼中鸟一样,公爷若是来消遣我的,尽管消遣就是,我现在也不在乎了。”

    “我确实是来救你的。”

    沈冷从袖口里取出来一份旨意递给英条柳岸:“自己看。”

    英条柳岸双手接过来旨意展开看了看,片刻之后啊的叫了一声,然后双膝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叩谢天恩,叩谢大宁皇帝陛下天恩。”

    沈冷道:“之所以要放你出去,其实是因为你家里出了事,而且这旨意也只是准许你进宫面圣,你不用那么开心。”

    沈冷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后继续说道:“你们桑国出了事,还很复杂,我大概和你说说,当初你的伴读矢志弥恒逃回桑国后,被你父亲英条泰任命为水师大将军,但是不久之后,一个叫高井原的人设计杀死了矢志弥恒取而代之成为水师大将军。”

    英条柳岸一惊,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矢志弥恒如我亲人一样,这确实是个悲伤的消息。”

    沈冷道:“别急,还有更悲伤的。”

    他看着英条柳岸说道:“不久之后,高井原设计毒杀你的父亲英条泰,准备取而代之。”

    英条柳岸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这......父亲竟然去世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悲伤的消息?我的父亲啊!”

    沈冷没理会,继续说道:“然而你母亲却宣布监国,为了你们桑国,她派遣使臣到长安来求见陛下,想用桑国举国之财把你赎回去,陛下已经答应了。”

    英条柳岸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叩谢大宁皇帝陛下天恩。”

    “我没说完呢。”

    沈冷道:“刚刚和你说了,悲伤的消息不是一个......就在你母亲派来的使臣准备返回桑国的时候又得到送桑国紧急送来的消息,高井原安排刺客将你母亲也杀害了。”

    “啊!”

    英条柳岸摇晃了一下,浑身没了力气,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沈冷叹道:“现在高井原已经成了桑国皇帝,窃取了你父亲一生征战打下来的江山,并且已经派遣使团到了长安求见陛下,高井原的意思是,桑国愿意向大宁称臣,但是条件之一就是杀了你。”

    沈冷道:“陛下仁慈,得知你已经失去了挚爱亲朋,也深表遗憾,所以没有立即接受高井原的要求,并且

    准备安排我,亲自护送你回桑国,只是准备,还没有确定。”

    沈冷伸手把英条泰扶起来:“你振作一些,虽然你失去了几乎一切的东西,但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有机会把失去的都夺回来,陛下说,如果要做选择的话,陛下更愿意接受你为大宁的邻居而不是高井原那样的卑劣小人。”

    英条柳岸擦了擦眼泪:“再次叩谢大宁皇帝陛下,叩谢公爷大恩大德。”

    沈冷道:“不过......"

    英条柳岸的打击已经很大了,接二连三的让他已经快要崩溃,此时听到沈冷说出不过两个字后,他脸色难看的要命。

    “公爷,不过什么?”

    “不过......高井原开出的条件不仅仅是称臣,还愿意向大宁供奉大量物资金银,你也知道,陛下是理智的,可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赖成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他不在乎谁做桑国皇帝,只在乎能不能为大宁带来收获,所以大学士现在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陛下杀了你拿钱。”

    未央宫内阁,正在分拣奏折的赖成忽然打了个喷嚏,想了想笑起来,轻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一想二骂三算计,这是哪个小可爱想我了?”

    八部巷,沈冷看着英条柳岸语重心长的说道:“陛下待人以恩义,可是大学士的说法也不是没道理,高井原愿意称臣,就避免了大宁和桑国的一战,而且供奉的钱财足够多,买你一条命怎么都够了,现在满朝文武大部分都站在大学士那边,陛下的态度也摇摆起来。”

    “不要摇摆!”

    英条柳岸哀求道:“公爷替我求求陛下,请陛下三思,高井原不可能真的会向大宁皇帝陛下称臣,这一切都是他为了除掉我而编造的谎言,除非他先给钱,不然都不可信。”

    沈冷:“是先给钱啊,不然呢?”

    英条柳岸:“......"

    他急切的说道:“那也不能信他,如今桑国百废待兴,其实根本没有多少钱。”

    沈冷:“关键是,你也不是特别值钱啊。”

    英条柳岸:“......”

    沈冷道:“不过......”

    英条柳岸:“又不过?公爷你不要吓唬我了。”

    沈冷道:“不过,我出面和大学士谈了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和大学士谈了什么也不用遮掩,我就如实相告,我和大学士说,放你回去利大于弊,大宁支持你回去抢回你的皇位,这样你们桑国就会内乱,对于大宁来说这是好事。”

    英条柳岸苦笑,还得应付着:“是是是,是好事,我回去之后反对高井原,必然会有不少人支持我,我才是皇位的合法合理继承者。”

    沈冷道:“但是大学士很执拗啊......他真是一个,只认钱的人。”

    英条柳岸忽然间反应过来:“我有钱,我也有钱,我可以买回自己的命。”

    沈冷道:“你肯定没有高井原有钱啊,我来之前特意打听了一下,八部巷这边的饭菜是分规格等级的,比如西域关着的那些小国的君主,已经亡国的,吃的是八部巷这边标准配备的饭菜,没有亡国的,会有钱送过来吃的好一些,你是吃的最差的。”

    英条柳岸都急了:“不是我想吃最差的,他们好歹还有人联络,没钱了有人送过来,我在长安就一个人,原本身边的人一个都没了,我就算有钱我也没法送过来。”

    沈冷:“不信。”

    英条柳岸道:“我真的有钱,我父亲当初是做海盗的,把我送到大宁之前,让我带来很多钱财,金银珠宝都有。”

    沈冷:“这样吧

    ,我帮你想办法。”

    他在英条柳岸肩膀上拍了拍:“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英条柳岸立刻千恩万谢:“多谢公爷,多谢公爷。”

    沈冷点了点头随即走了,英条柳岸站在那看着沈冷离开,片刻之后再次跌坐在地上,人好像都没了半条命一样。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外边的守卫进来说道:“换一身干净衣服,安国公要带你去见陛下。”

    英条柳岸一听就变得兴奋起来,连忙跑回屋子里洗漱更衣,然后跟着护卫到门外,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英条柳岸以为沈冷会在车里等着,结果上了车没人,所以更加忐忑起来。

    又半个时辰,马车在未央宫门外停下来,有内侍引领着英条柳岸进了宫,绕过太极殿到了后边东暖阁所在,陛下已经在偏殿里等着了,除了陛下之外偏殿里还有很多人,英条柳岸一下子就慌了,连忙跪倒下来行礼。

    皇帝嗯了一声:“起来吧。”

    等英条柳岸起来后,皇帝指了指一侧站着的那些人:“这些就是你们桑国派遣来的使臣,他们已经明确提出要向大宁供奉钱财来换你的命。”

    英条柳岸往那边看了看,一个都不认识,他当然不认识,没一个是桑人,都是沈冷的人,陈冉穿着一身桑人的官服站在还显得很别扭的样子。

    “朕不是一个偏心的人,不能因为他们愿意供奉就答应了他们杀你,也得给你一个机会,要公平对待。”

    皇帝说完后看向沈冷:“你和他说。”

    沈冷走到英条柳岸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我拼尽全力才帮你求来的机会,是你为自己这条命也拼尽全力的时候了,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

    说完后沈冷回到正中,大声说道:“现在拍卖开始,鉴于桑国使臣最初提出来以白银五万两换英条柳岸一命,所以底价为五万两,请双方出价。”

    英条柳岸:“啊?”

    陈冉:“十万两!”

    英条柳岸:“?”

    沈冷看了陈冉一眼:“翻倍了?”

    陈冉:“翻倍了!”

    沈冷有看向英条柳岸:“你出多少钱?”

    英条柳岸:“我......我,我出十一万两!”

    陈冉:“二十万两!”

    英条柳岸:“......”

    沈冷:“二十万两,这边出到了二十万两,英条柳岸你还要加价吗?如果不加的话拍卖就要到此结束,二十万两第一次......”

    陈冉:“三十万两!”

    沈冷:“二十万两就是你出的。”

    陈冉:“不行,我就加!”

    沈冷:“三十万两第一次。”

    英条柳岸:“五十万两!我出五十万两!”

    沈冷:“别吹牛,你哪有。”

    英条柳岸:“我有,我带来的金银珠宝都藏在长安城外边了,以往每次用的时候派人去取,被关起来之后就没有再去取过,那地方只有我和矢志弥恒知道,我带你们去,我可以证明!”

    沈冷看向陈冉:“你还出价吗?”

    陈冉:“对啊,我还出价吗?”

    皇帝道:“要不......就别出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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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谢谢了

    廷尉府。

    沈冷翘着屁股在韩唤枝的书桌上坐下来,顺手拿起来韩唤枝放在那的茶叶罐看了看,韩唤枝叹道:“你是国公,是大将军,能不能庄重些?”

    沈冷点了点头:“唔,那,请问都廷尉大人,你觉得这事我也应该怎么庄重的去解决?”

    韩唤枝摇头:“没法解决。”

    “可是公平呢?”

    沈冷道:“陛下自己所说的公正公平呢?”

    韩唤枝道:“你也是大风大浪经过不少的人了,怎么会不明白,陛下说的公正公平是陛下说的,最终解释权在陛下手里,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看看你自己挑的讲理这个人。”

    沈冷道:“那你的意思是陛下就可以不讲理?”

    韩唤枝:“你不用给我挖坑,我跳进去又能怎么样?我跳进去你那几十万两银子就能要回来?”

    沈冷道:“当时你没在未央宫,可是好多人都在,陛下亲口说的,从英条柳岸那得来的银子都给我,一来是用于水师海战,一来是因为昨天的早饭是我算的钱,陛下金口玉言,说了那银子算是补给我的早饭钱。”

    韩唤枝道:“那早饭的银子补给你了吗?”

    沈冷:“补了啊,我花了一百二十钱,给了我一两二百钱,说是十倍补给我的,陛下抢走了我四十几万两银子,补给我一两二百钱!”

    韩唤枝道:“忍了吧。”

    沈冷道:“陛下怎么能如此!”

    韩唤枝:“陛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把钱拿回去了,就一定会给你个说法。”

    “给了啊。”

    沈冷道:“说是今天拍卖会陛下的出场费。”

    韩唤枝没忍住:“哈哈哈哈......公道,陛下是大宁的陛下,是天下共主,配合你演戏要点出场费怎么了,况且四十万两银子请陛下来演戏,也就你有这个面子,换做别人说出四十万两让陛下演陛下也不演,你应该觉得骄傲自豪。”

    沈冷:“我的骄傲自豪不值四十万两......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要钱。”

    韩唤枝笑道:“陛下不是还给了你十万两么,又不是都要走了。”

    “那十万两是公款啊,陛下说了,这笔银子虽然在我手里,但要用于英条柳岸回桑国之事,把他安安全全的送回去,剩下的钱用于在桑国活动,收买人心,协助英条柳岸尽快组建军队对抗高井原。”

    韩唤枝道:“下次你长点记性就行了,我看你下次还找不找陛下跟你一起演戏。”

    沈冷叹道:“好亏。”

    韩唤枝:“你闭嘴吧......那十万两还不是落你手里了,你居然也好意思的,又伸手跟陛下要十万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午我进宫见到赖大学士,笑的大学士嘴都快歪了,他说陛下给你十万两让你去办事,你说十万两不够,陛下问为什么不够,你说这十万两是承运费,别的不算......”

    沈冷耸了耸肩膀:“我们这么大一个承运商,承运费当然高,可着大宁说,任何一家做水运生意的,有我们家东海水师的规模大吗?”

    韩唤枝:“你大你大你都大,陛下最终拿了你三十万两,你拿了二十万两,要知足.......你昨日去城外挖人家英条柳岸藏起来的珠宝,真的都交公了?”

    沈冷:“那是自然。”

    韩唤枝:“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沈冷伸手在韩唤枝的胸口上摸了摸:“摸着良心再说一遍怎么了?我......确实是没都交公,留下了两件东西。”

    韩唤枝把他的手打掉:“你摸我干嘛?”

    沈冷:“我没良心啊。”

    韩唤枝:“介个.......确实不好反驳。”

    沈冷道:“我确实是留了两件东西,因为这两件东西有些特殊......”

    韩唤枝道:“贪财就说贪财,说什么特殊。”

    沈冷道:“你不懂。”

    他拿起茶叶罐往怀里塞,韩唤枝皱眉:“体面一些不行?”

    沈冷从桌子上跳下来往外走:“我这是被逼的,你可以告诉陛下,陛下抢我的银子,我就抢他爱臣的茶叶,你若是要怪就怪陛下去吧。”

    韩唤枝:“......”

    看到沈冷要出门,韩唤枝问了一句:“你来我这就是发几句牢骚?”

    沈冷:“不是,主要是想拿罐茶叶喝,老院长那边的茶都不怎么合我的口味,他喜欢乌龙茶绿茶,也喜欢岩茶红茶,偶尔也会喝普洱,可我不喜欢啊。”

    韩唤枝道:“从书院到我这,一路上你最起码能经过好几个熟人的地方,为什么非要来我这抢。”

    沈冷:“咱俩口味差不多。”

    韩唤枝:“......”

    沈冷出门笑着说道:“你去和陛下告状啊。”

    韩唤枝:“你留下那两件东西是什么?”

    沈冷:“不告诉你,回头自己悟吧。”

    韩唤枝笑着摇头,沈冷走了之后韩唤枝又处理了很多事,同存会的案子都在他一人肩膀上扛着,沈冷也只是偶尔客串而已,有银子搞的事沈冷就参与,没有银子沈冷才懒得动弹。

    转眼间天色就又暗了下来,韩唤枝往窗外看了一眼,暮色笼罩,外边都已经看不清了。

    “聂野。”

    韩唤枝朝着外边喊了一声,不多时聂野跑进来,韩唤枝指了指桌子上的卷宗:“那几个人是我挑出来的,你带着人连夜再审审,他们已经快要熬崩了,稍稍发点力就会招供。”

    聂野嗯了一声:“明白,大人你快点回家吧,夫人已经到长安有一阵子了,可你每日都在忙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再这样我都怕夫人会怪你。”

    韩唤枝笑了笑:“这就回。”

    他又交代了几句随即出门,到了院子里登上那辆极为惹眼的黑色马车,车夫扬鞭打马,马车缓缓驶出廷尉府的大院。

    半路上韩唤枝还特意停下来,买了一些云桑朵最喜欢吃的糕点和干果,草原上不缺干果但和长安这边卖的口味不同,但草原上买不到好吃的糕点,哪怕她是大埃斤也一样。

    每次来长安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繁华,以往在草原上见都没有见过的美食吃了不少,见都没有见过的漂亮衣服买了不少,见都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收集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韩唤枝的马车在家门口停下来,韩唤枝下车之后和车夫说了几句,车夫点头然后驱赶着马车离开,夜色已晚,韩唤枝进门之后就听到正堂那边的笑声,夫人和他的女儿正在玩耍,听到这笑声韩唤枝觉得一天的劳累都消散了。

    他脸上带着笑容走进正堂,然后看到了桌子上还盖着的饭菜。

    “你们怎么还不吃?”

    韩唤枝有些心疼:“我衙门里事情太多,每天回来的时间都

    不确定,你们不用等我,先吃就好。”

    云桑朵过来把韩唤枝的大氅解下来挂在衣架上:“孩子说等你,我又打不过她,自然她说了算。”

    小女孩挥舞了一下小拳头:“爹爹,我是不是比娘亲能打?”

    韩唤枝哈哈大笑,把孩子抱起来:“你能打你能打,一个女孩子,天天喊着自己能打。”

    云桑朵道:“草原上的孩子就是这样,我打算过几天可以踏青了就带她出去学骑马,你有时间吗?”

    韩唤枝想了想,点头:“没有我也会挤出时间来,不过得我来定日子,不然的话我怕有什么要紧事脱不开身。”

    云桑朵道:“你是一家之主,当然是你来定日子。”

    她把桌子盖着的东西拿开:“快吃饭吧。”

    韩唤枝先去洗了手,抱着孩子坐下来:“爹喂你。”

    “不要。”

    小女孩从他膝盖上跳下来,自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还稍显够不着,却很坚定:“娘亲说,没本事的人才会让别人喂饭吃,才会让别人喂水喝,娘亲还说我可有本事了,所以得自己吃饭自己喝水。”

    韩唤枝笑着摇头:“你确实可厉害了。”

    云桑朵给韩唤枝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要喝酒吗?”

    韩唤枝摇头:“只我们两个人,今晚不喝了,又不是对手喝起来没意思。”

    云桑朵道:“那回头你请沈冷过来喝酒,你们两个喝我一个。”

    韩唤枝:“那也喝不过你啊......怎么突然提起沈冷了?”

    “唔。”

    云桑朵脸微微一红,用肩膀撞了撞韩唤枝的肩膀:“谢谢你,一家之主。”

    她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子旁边,取了东西走回来,一手一个,拿着晃了晃,笑的可开心:“安国公上午的时候派人送过来的,说是你托他买来的礼物到了,很好,我和孩子都很喜欢。”

    韩唤枝一怔。

    他伸手把东西拿过来看了看,第一件东西是一块半个巴掌那么大的金坠,精巧的是可以打开,打开之后那两半都是一朵云的样子,一边刻着永结一边刻着同心。

    另外一件东西倒是比较常见,只是这一件一定不常见,是一把长命锁,图案很精致,而且这长命锁看起来不是新的东西,说不定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不是金银而是白玉雕刻,后边还有四个字......万福长宁。

    韩唤枝心里一暖,他知道沈冷留下的那两件东西是什么了。

    这长命锁最起码是楚时候的东西,大宁立国之后,这种字样可不能随便刻上去。

    “啊......”

    韩唤枝长长吐出一口气,笑了笑道:“我选的,他不是有个商行吗,买东西方便些,所以托给他来买。”

    “贵不贵?”

    “不贵。”

    “真的?”

    “真的,就一罐茶叶那么贵。”

    “我才不信。”

    “哈哈哈哈......”

    云桑朵靠在他身上:“原来你还惦记着我们,我以为你心里只有公务事,你这个人啊,就是不喜欢表达,什么话都不愿意说出来,哪怕是甜言蜜语。”

    韩唤枝:“确实是......不太擅长表达。”

    他在心里笑了笑,想着,那个臭小子,谢谢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京畿道。

    一户不起眼的农家院里,前太子李长泽从屋子里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早晨独有的空气,感觉胸腹之中一阵通透。

    他出来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会儿,略微见汗随即停了下来,虽然已是春天可早寒仍是让人有些不适,姚美伦却只穿着一件薄纱站在门口看着他。

    身上再无其他衣物,只有一件薄纱。

    不得不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如何让男人痴迷的女人之一,斜靠在那,薄纱虚掩,有些颜色便能若隐若现。

    她不适那种瘦的让人觉得浑身没肉的女子,但也不胖,就给人感觉这种稍显肉乎乎身材却一流的女人是极品。

    最近这些天李长泽都没有离开这个农家院,便是因为她的缘故。

    “殿下,歇歇吧。”

    姚美伦微笑着说道:“我不太会做饭,但是害怕殿下饿了,所以刚刚熬了些粥。”

    李长泽嗯了一声,过去在她脸上捏了捏:“乖。”

    姚美伦双手搂住李长泽的腰,脸贴着李长泽的胸口,像是在静静的感受着李长泽的心跳。

    “和我在一起,委屈殿下你了,我不是那种贤惠的女子,会做很多美食,也不是那种嘴甜的女子,会说很多温柔的话,我傻乎乎的,不知道怎么对殿下好。”

    李长泽在她耳边说道:“谁说你嘴不甜?甜的很。”

    姚美伦从鼻子里挤出来一声呻吟:“殿下,你看你.....”

    李长泽一把将姚美伦抱起来进了屋子:“今天早上不吃粥,吃你,你比粥甜。”

    就在这时候院门外边响起敲门声,李长泽微微皱眉,打扰了他的兴致让他很不爽。

    他把姚美伦放下来:“你去把衣服穿好。”

    然后他过去开门,这段日子那两个廷尉府的人已经被调回长安,他不知道是不是父亲故意为之,反正没有人跟着了更好,就算是还跟着他也不怕,虽然他被判流放,可没有不准他与女人交往。

    李长泽把门拉开看了看,然后立刻俯身:“四叔。”

    信王看了看李长泽的样子,又侧头往院子里看,于是看到了一身薄纱站在屋门口的姚美伦,他微微皱眉转身离开:“穿好衣服后到村口河边找我。”

    李长泽应了一声:“是。”

    信王离开院子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所以屋门口的姚美伦心中越发愤懑起来,她原本不相信信王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可是现在看看信王这冷漠的样子,她终于认清,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颗棋子。

    再想想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这不就是他想让自己做的事吗?

    一种报复了谁的快感在姚美伦心里升腾起来,所以看到李长泽去换衣服,她像是一条水蛇般盘上去,咬着李长泽的耳垂说道:“殿下,那么急?你一大早就让人家里难受的很,我不准你走。”

    李长泽道:“四叔还在那边等着,不好。”

    “他是臣子,就算是你四叔也是臣子,臣子等待未来的君王陛下,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姚美伦缠着他:“最起码也要让他明白,他做再多事也是臣子,不能让他跋扈嚣张起来,殿下要时时刻刻明白,殿下没有他们还

    是殿下,他们没有殿下就什么都不是。”

    李长泽叹道:“你这个狐狸精。”

    姚美伦嘿嘿笑了笑:“我就是缠着君王不早朝的狐狸精,那殿下你罚我啊。”

    她转身趴跪在床上,背对着李长泽,回头媚眼如丝的说道:“殿下,奴婢错了,请殿下惩罚。”

    河边。

    信王坐在那持一根鱼竿垂钓,这种野河里的鱼都很狡猾,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钓上来,在他四周,明里暗里有不少护卫戒备,这荒野河边就显得多了几分凝重。

    等了好一会儿后李长泽才急匆匆的跑过来,见到信王后再次微微俯身:“四叔。”

    信王长长叹了口气:“我把她送过来是为了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是为了让你不觉得孤单,不是让你把什么都荒废整日只知道缠绵。”

    李长泽不服气:“四叔也知道吧,她确实缠人。”

    信王眉头一皱:“你想说什么?”

    李长泽道:“我现在这样不挺好吗?父亲知道了应该也会心满意足,他会觉得我沉迷于女色不务正业,他不是最喜欢我不务正业的样子吗,他不是最喜欢我什么事都不做的样子吗。”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信王哼了一声:“大宁历代的皇帝陛下,可有一人沉迷女色荒废政务?如果有一个,大宁也不会如现在这样强盛......长泽,你看看自己,像是一个可以肩负起大宁的帝王吗?”

    “我本就不是,长烨才是。”

    李长泽耸了耸肩膀:“四叔还是说来找我什么事吧,如果四叔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让我陪着你钓钓鱼,那我还是回去的好,春寒未去,还是屋子里暖和。”

    “你!”

    信王猛的一回头,手里的鱼竿都颤抖了一下,刚刚咬钩的鱼儿都吓得转身游走了。

    信王怒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那些还在时时刻刻准备着,也时时刻刻在拼命的人怎么想?他们用命去保的难道就是一个你这样的人?”

    李长泽想起来刚刚姚美伦的话,所以也冷哼了一声:“所以四叔莫不是忘了,我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可怕,是四叔现在的样子才可怕,一点都不像个臣子。”

    信王眼神里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但转瞬即逝,在看到那杀意的瞬间李长泽就慌了一下,可又不想这么快认怂,所以强撑着和信王对视。

    “罢了。”

    许久之后,信王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沈冷已经动了林妙斋,抓了姚朝宗,同存会用于活动的银子都被查抄,我们损失惨重,虽然各家拥有的财力物力还不至于因为这样的损失而一蹶不振,但以后做事确实要更小心才对。”

    李长泽一怔:“沈冷是怎么能查出来咱们所用的银子就在工部水部司库房的?”

    信王摇头:“怎么查出来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银子没了,需要尽快召集各家的人商议,没有了银子支撑,我在外边帮你招兵买马的事就没办法继续做......”

    他看着李长泽认真的说道:“南疆水灾严重,导致出现了一批流民,江湖上一些为非作歹的人也冒出来开始横行,朝廷一边赈灾一边清剿匪寇,乱得一塌糊涂......”

    他对李长泽说道:“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召集同存会的人商议对策的事我来做,你尽快写一封信送回长安,就说你忧心江南水灾,打算去那边看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李长泽一怔:“我去能做什么?”

    “收买人心。”

    信王道:“陛下不杀你,是因为尚且念着父子亲情,这其实才是你手里最大的底牌,让陛下对你慢慢重新有了好感,将来结束流放的日子也就越来越提前。”

    “我一个废太子,连皇子都不是,一介草民,我去了南疆水灾之地,谁知道我是谁,谁知道我做什么。”

    李长泽想想就头大,从京畿道到南疆水灾之地万里迢迢,真的不想去。

    “你先写信表明态度,陛下未必会让你去,我已经提前安排人去了那边,在难民之中积蓄力量更容易些,而且还能拉拢一批被朝廷追查的江湖客。”

    信王道:“这是为你好。”

    李长泽叹了口气:“行吧,就按照四叔你的要求做,不过......”

    他眼神凌厉起来:“沈冷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咱们的大事,他现如今又在长安,而且还在参与调查同存会,如果再容得他,四叔不觉得大事会坏在他手里?”

    信王认真的说道:“沈冷不日就会离开长安启程东疆,他还要准备大宁与桑国一战,备战之事远远大于查案的事,他不会停留太久,你现在想动他实属不理智,如果大战之前主将死了,军心不稳,大战就不能稳胜.......”

    李长泽一怒:“四叔你是在我父亲谋划还是在为我谋划?如果是为我谋划就不该对我说这些,如果是为父亲谋划也不该对我说这些。”

    信王的眼神里有些失望,真的失望之极。

    他转身看向河面,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陛下不选李长泽是对的,这个人.......

    “现在是个机会。”

    李长泽走到信王身边停下来,也看着河面:“沈冷刚刚动了姚姚朝宗,找机会杀了他,然后把事情推给姚家,对于同存会来说姚家并不是那么重要,用一个姚家换一个沈冷,这是我们赚了,我父亲现在在做什么?就是在为长烨挑选稳定未来朝廷的班底,毫无疑问沈冷是最重要的那个,除掉沈冷,将来我对付长烨也多了几分胜算。”

    信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姚美伦也是姚家的人。”

    李长泽笑了笑:“这和她是不是姚家的人有什么关系?她现在是我的人,我的人就应该以我为主以我为尊,再说......姚家现在还有什么人是她在乎的,她家那一脉早就没人了。”

    李长泽停顿了一下后笑起来:“我在想,如果把除掉沈冷的事交给姚美伦来做,她是不是很乐意?毕竟姚朝宗是她亲叔......”

    信王皱眉:“长泽,你要学会对身边人好一些。”

    “好啊。”

    李长泽笑着说道:“我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把报仇的是交给她自己去办还不够好吗?姚家祖上有一件猥鳞甲,我听闻沈冷一直都在想帮孟长安打造一身全身甲,用这件猥鳞甲做诱饵,再加上一个姚美伦......”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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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路

    信王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立刻回答李长泽的话,李长泽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像是等待认可的小孩子一样等待着信王点头,可这个头,信王不想点,最起码不想很随意的点,他得让李长泽知道,决定权还是在他手里而不是李长泽。

    再有就是水师与桑国一战迫在眉睫,这个时候沈冷如果死了,对于大宁来说就不是一战之败的事,而是整个水师都会一蹶不振。

    可是在信王看来,沈冷又必须死,所以他心里也有几分矛盾。

    朝廷花费重金打造的水师其实只有两个任务,一是御敌于国门之外,二是远洋开疆拓土,御敌于国门之外则排在首位。

    这些年来朝廷给水师的拨款都加起来能有千万之巨,不管是直接拨款的银子还是其他物资,这么巨大的投入如果还不能保证国门安全,那百姓们怎么想?

    所以信王本来并没有在战前除掉沈冷的打算,是打算在战后再去做,李长泽却还在坚持,似乎如果信王不点这个头那他就不会离开也不会让信王离开。

    “姚家的人......”

    信王沉默片刻:“陛下都没打算动,抓了姚朝宗之后也没有动整个姚家,这是陛下的示好,你以为姚家会在这个时候为了所谓的报仇而拼上一切?”

    李长泽道:“可以只是让他们把猥鳞甲献出来,其他事交给姚美伦去做。”

    “姚美伦不是沈冷的对手。”

    “不,是男人就不是姚美伦的对手。”

    “那是你软。”

    信王看向李长泽:“可是......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由着你吧,你自己去和姚美伦说,如果姚美伦有能力拉上整个姚家去杀沈冷,那是她的本事,这件事我不会过问,也不会让其他各家的人来帮忙。”

    李长泽笑起来,俯身一拜:“多谢四叔。”

    信王摆了摆手:“你回去吧,不用陪着我了。”

    李长泽却没有走,而是好奇的问了一句:“四叔打算怎么弄钱?”

    李长泽道:“工部水部司衙门里的钱没了,那是百万之巨,再让各大家族的人往外掏银子就会很难,他们的钱也不都是大风刮来的。”

    “我想了个办法,但这笔钱要用在妙处。”

    信王说道:“过阵子,我会委托商行在长安举行一场拍卖会,各家不用出银子,拿出来一些各家的收藏,一些已经许久不现于世的东西摆出来卖。”

    李长泽道:“拍卖所得?那些银子会被朝廷盯的死死的。”

    “就是要让朝廷盯着。”

    信王道:“用东西换钱,钱用来注入天机票号。”

    李长泽愣在那:“四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拍卖自己家里东西换来的钱,注入天机票号?”

    信王嗯了一声:“陛下前两年查了天机票号,但是故意下手很慢,给了天机票号的人撤出长安的时间,所以查天机票号只是做做样子。”

    “天机票号既然是票号,就不能拒绝客人把银子存进去,这些银子进了票号就会引起朝廷的注意,调查天机票号就势在必行,陛下让廷尉府的人查票号当然是为了查同存会,因为陛下不会怀疑沈冷。”

    “可是查着查着。”

    信王看向李长泽:“廷尉府却发现天机票号在南疆拥有大量的土地,庄园,尤其是在求立那边,侵占的土地足有十万亩以上甚至更多。”

    “更可怕的是这些庄园里的农夫都有武装,除此之外天机票号拥有十几支海运队伍,每支队伍里的都有不少护卫,也就是说,天机票号每年向朝廷缴纳的税费不过是票号应该缴纳的几分之一,甚至是几十分之一......更更主要的是,天机票号的钱有一大部分是用来购买兵器甲械的。”

    信王道:“这才是除掉沈冷的办法,而不是你说的那种粗浅的打打杀杀,在票号出事之前,我们就把银子从票号取出来.......”

    信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不过既然你执意要去杀沈冷,那就去吧,除掉沈冷之后,天机票号也就失去了支撑,没有沈冷,天机票号更撑不住,若是沈冷死之前天机票号先垮了,那么沈冷也就失去了根基,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对我们来说都是好消息。”

    李长泽笑道:“还是四叔想的周到。”

    “私自购买大量兵器甲械是死罪,在劫难逃的死罪。”

    信王道:“双管齐下才会显得稳妥些,小机谋的事你交给姚美伦去办我不反对,但是不要插手我的大事,还有就是......劳烦你回去告诉姚美伦,如果下次再在你身边胡说八道什么,我可以让她的尸体洒遍京畿道,碎的不能更碎。”

    李长泽一怔,眼神里闪过一丝怯意:“她也没有说什么。”

    信王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刚刚让我在这等了很久,是姚美伦故意为之,她还会对你说,我等等是常理之内的事,因为我是臣子你是君。”

    李长泽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她又不是不识大体。”

    “好自为之。”

    信王摆了摆手:“回吧。”

    李长泽走了之后,信王身边最亲近最亲近的一名老奴过来俯身说道:“大皇子这是要疯了吧?”

    信王耸了耸肩膀:“他不是疯了,他只是蠢,用蠢办法来装蠢,所以显得更蠢,咱们的陛下看人是真的准,他当初给了李长泽太子之位也许是真的想传位给他,可是经过多年的观察之后发现,若是把皇位给了李长泽大宁就会被毁掉。”

    他看向那名老奴:“普叔,小时候你就经常说我和陛下差了些什么,那时候我还不服气,现在想想,确实是差了些......”

    老奴普叔俯身道:“老奴说过这话?”

    信王笑道:“你当然说过。”

    普叔笑着摇头:“老奴自己都忘了。”

    信王道:“父皇当年选择了大哥,中规中矩的选择,中规中矩的继承人,如果大哥还在位的话,大宁不会如现在这样强盛......所以有些时候我都不得不去想,大宁是有天佑的。”

    “哪里是什么天佑。”

    普叔道:“一切看起来的巧合,气运,其实都是无数人为之努力的结果,大殿下当初继承了皇位,如果不出事的话大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他出事了。”

    “然后就有了无数人为之努力,这些人是澹台袁术,是路从吾,是裴亭山,他们硬生生把已经要偏离的路给扳正回来,所以这不是气运巧合,也不是天佑。”

    信王沉思了一会儿,点头:“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所有的气运,皆在人为。”

    普叔问:“王爷,现在去哪儿?”

    “现在?”

    信王道:“把路再扳回来。”

    他起身:“派人去盯着姚美伦,如果她真的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就让她消失好了。”

    普叔嗯

    了一声:“若姚美伦死了,大皇子可能会疯起来,现在已经是鬼迷心窍。”

    信王嘴角一扬:“不然,为什么我让她来?控制一个蠢货,最好的办法是钱和刀,但让一个蠢货更蠢,那就给他一个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这个价值在某个时间段会变得最大,姚美伦的价值现在是最大的时候,所以尽力不杀她,但若她再鼓动怂恿李长泽对付我的话,那么她就该退出这个舞台了。”

    普叔道:“所以,一定要杀沈冷?”

    “路从吾他们扳了一回路,我也扳一回,他们能扳过去,我也能扳回来。”

    信王看向普叔:“所以沈冷必须死,可最好还是战后再死,若战前死了......死了就死了吧。”

    普叔点了点头:“天机票号的事,一旦摆在明面上陛下也不可左右,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陛下要容忍?”

    信王沉默良久,摇头:“我也不懂,但我可以理解。”

    有时候懂你,和理解你,不是一个意思。

    普叔好奇的问道:“其实老奴想着,王爷是不是也要趁着这个机会看清楚大皇子手里到底还有没有牌?”

    “他有。”

    信王道:“他今天的表现是故意给我看的,一个女人还暂时不能完全左右了他,他是将计就计,这底牌应该就是他母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

    “可王爷还是赌了。”

    “赌了。”

    信王笑起来:“赌赢了,以后他会被我牢牢控制,赌输了,大不了丢掉一个姚美伦。”

    普叔嗯了一声:“确实是可以赌。”

    信王起身:“不钓鱼了,该钓的钓上来了......普叔,王妃有书信来吗?”

    “王妃的书信前日才到。”

    普叔叹了口气:“王爷若是实在想念王妃,要不然就回南疆去吧。”

    “暂时不回。”

    信王吐出一口气:“还不能回。”

    农家小院。

    李长泽溜溜达达的回来,再见到姚美伦的时候眼神一亮,早晨的时候姚美伦穿的是一件薄纱,那妙曼勾魂的身材若隐若现让他欲罢不能,现在的姚美伦......让他觉得自己身边的女人真的是一个妖精,百变妖精。

    姚美伦用一块围巾包住了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一身粗布衣服,上衣只到纤细腰间,长裤很合适,却把轮廓勾勒出来,像是一个美到了极致的良家少妇。

    “你这是做什么?”

    李长泽觉得眼前这女子真是惊艳。

    “殿下喜欢吗?”

    姚美伦转了个圈:“我想着,以后那样的衣服只能在屋子里穿给王爷一个人看,要做一个贤惠的女子,让殿下体会到在我身边,就是在家里。”

    她之前正在洗李长泽的衣服,动作有些生疏,但看起来很认真。

    “殿下知道的,我已经被殿下迷住了,以后我的世界里只有殿下一人,不管殿下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还恰到好处的红了一下。

    她转身面对着李长泽,麻布的上衣有些粗糙,所以一直都在摩擦着什么,于是便显得有些凸起。

    李长泽深吸一口气:“那我现在就让你为我做一些事,等我们的事做完了,我再让你去做另外一件事。”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愿你美好

    沈冷真的没有去过小淮河,所以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那么多男人流连忘返乐不思归。

    他问过老院长,老院长说那地方他年轻的时候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千篇一律,他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千篇一律的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归。

    沈冷问过大学士赖成,赖成说小淮河这种地方枯燥而单调,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就喜欢这样的枯燥而单调。

    沈冷还问过大将军澹台袁术,大将军说身为禁军大将军这个问题他不能随便回答,他还说保护陛下是禁军的职责所在,所以他以往去的次数多都是有理由的。

    所以以上诸位都被沈冷敲诈了,尤其是大将军澹台袁术,被沈冷敲诈了三罐好茶加二十把黑线刀,因为沈冷说他的意思就是明里暗里的说陛下去小淮河的次数多。

    沈冷之所以打听这些是怕露怯,因为他答应了在北疆那些为国和黑武人比试的年轻将军们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答应他们见到陛下,第二件事就是带他们去小淮河。

    沈冷回来的快,而这些年轻将军们到长安要等着武新宇的批文,还要各营将军的批文,比沈冷晚了半个多月才到长安。

    男子汉大丈夫,沈冷答应过的事就不能反悔。

    东暖阁。

    皇帝看了一眼沈冷:“听说你最近几天一直都在打听小淮河的事?能打听到的人都打听了,你是想怎样?”

    沈冷认真回答:“臣只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表现的好像经常去一样,在大宁的那些青年才俊面前才显得很成熟老练的样子。”

    皇帝:“呸。”

    沈冷讪讪的笑了笑:“其实主要是打听一下消费水平如何,陛下也知道臣穷。”

    “你穷?”

    皇帝瞥了他一眼:“朕怎么听说,之前你钓鱼一样抓了工部水部司司座姚朝宗的时候,用的是上百颗规格不俗的东珠?”

    沈冷:“谣传,都是谣传。”

    皇帝:“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沈冷叹道:“就知道陈冉那个家伙干了傻事一定会有副作用......陛下,这东珠......”

    皇帝一摆手笑道:“这东珠是朕赏给你的,御史台的人得到消息后确实参奏了你一本,说你大量珠宝来历不明,朕说都是朕给的。”

    沈冷俯身:“臣谢陛下。”

    皇帝道:“这东珠的事就暂且不提了,小淮河的事朕让兵部想办法把款项解决一下。”

    沈冷嘿嘿笑:“不用不用,臣之前答应过他们的,小淮河的消费臣来买单。”

    皇帝问:“也好,虽然那也是奖赏的一种,可毕竟朝廷出钱请这些年轻人去小淮河还是有些不妥当,既然你自己以个人的名义带他们去......”

    皇帝转身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取出来一块看起来很精致的牌子,转身递给沈冷:“拿着这个去吧,能给你打个折扣。”

    沈冷双手接过来:“陛下还是小淮河哪家青楼的贵宾?”

    说完之后立刻低头:“臣什么都没有说,臣刚才恍惚了一下,感觉像是被赖成赖大人附体了一样。”

    皇帝笑道:“这是......”

    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停了停,然后没继续说下去:“你去用就是了。”

    沈冷嗯了一声,俯身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道:“穿便装去,所有人。”

    沈冷笑道:“臣知道,一群将军集体去小淮河确实有失体面,明儿一早御史台大人们就能在大殿上跳着脚的骂街。”

    皇帝摆手:“去吧,年轻人在一起聚一下也好,只要不是太放肆。”

    沈冷道:“臣肯定是不会放肆,臣......”

    皇帝嗯了一声:“你怂,朕知道。”

    沈冷退出东暖阁,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卫蓝,卫蓝俯身道:“国公。”

    沈冷晃了晃手里陛下给的那个牌子:“认识不?”

    卫蓝:“认识啊。”

    沈冷往前凑了凑:“这是什么?”

    卫蓝:“这是......”

    东暖阁里,皇帝:“咳咳......”

    卫蓝一缩脖子,笑着对沈冷摇了摇头:“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想了想陛下一会儿就要在大殿接见那些从北疆来长安的年轻将军,自己倒是可以不去,这会儿闲着无事,找到个小太监让他去告诉代放舟,他先去迎新楼等着,一会儿那些年轻将军们从大殿出来后可以直接去迎新楼找他,迎新楼距离小淮河不算远,一路走过去还能看看长安城里最繁华的这一段。

    这些年轻人其中有一多半还没有到过长安,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多走走看看。

    沈冷进了到迎新楼门口,伙计们看到他就笑起来,一个个跑过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沈冷进门,白牙从楼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笑:“我来结账了吗?”

    沈冷:“什么意思?”

    白牙道:“黑眼前辈从我这定了一年的酒,说是记你的账。”

    沈冷:“告辞。”

    白牙哈哈大笑:“迎新楼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照顾生意真是太好了,一定酒就是一年一年的,除了黑眼前辈之外,还有赖成赖大人,还有韩唤枝韩大人,都是记得你的账。”

    沈冷:“我去......组团来的?”

    白牙笑道:“还真是。”

    沈冷道:“幸好我今儿又是要带一个差不多百人规模的团过来,不然的话这笔账都赚不回来。”

    白牙笑道:“我都知道了,北疆的那些年轻将军们是吧?东西我都已经安排好,人到了就能开餐,这顿饭不用国公掏钱,迎新楼请了。”

    沈冷道:“估计着今天会喝一些酒,店里的存酒若是......”

    “酒有的是。”

    白牙道:“不然的话,你觉得黑眼前辈和赖大人还有韩大人为什么要在这存一年的酒?”

    沈冷一怔:“他们是为了今天存的酒?”

    白牙点了点头:“别感动,还是记得你的账。”

    沈冷:“......”

    大概等了有一个时辰左后,来自北疆的这些年轻将军们好像一阵风似的呼啸而来,沈冷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伙们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亢奋啊......”

    又一个时辰之后,小淮河。

    沈冷装作很熟悉的样子带着这些年轻人到了这,站在小淮河中间的石桥上,沈冷像是指点江山一样:“我跟你说清楚,喝酒我管够,其他的我就不陪你们了啊......”

    略怂。

    众人挑了一家楼子进去,沈冷看着他们又是呼啸而入 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不由自主的想着年轻真好,他把掌柜的叫到一边:“今天晚上他们在这的一切开销都找我就好,回头结算好了账单放在柜台,我明天会让

    人来把银子结算了。”

    “不用不用。”

    掌柜的垂首道:“公爷......”

    沈冷:“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掌柜的说道:“红袖楼的东主交代过,今天如果有这么大规模的一群人一起来,就一定是安国公带来的人,所有花费,都由红袖楼结账。”

    沈冷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就替我多谢云大当家。”

    “放心就是了。”

    掌柜的说道:“公爷请进吧。”

    沈冷摇了摇头:“我就不进了,你招待好他们就行。”

    沈冷一个人离开这家楼子,走到石桥上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有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经过,在这边做小生意也能赚不少钱,沈冷在货郎那买了一个烟斗一些烟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很想抽一口。

    点上烟斗,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那烟气缭绕在他面前。

    “你应该进去多陪陪他们,不然显得失礼,你不是说过的吗,他们来了你会带着他们来着疯一回。”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沈冷身边出现,沈冷笑了笑,摇头:“疯一回我是不怕,主要是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林落雨伸手把沈冷手里的烟斗拿过来,看了看,放在嘴边也吸了一口,吐出烟气的样子比沈冷似乎还要熟练一些。

    “以后别抽烟斗。”

    林落雨看了沈冷一眼:“没什么好处。”

    “那你呢?”

    “我?”

    林落雨笑了笑:“我只是想尝尝你刚刚抽的是什么味道。”

    她把烟斗放在石桥栏杆上,烟气就在她身边往上冒。

    “什么味道?”

    沈冷问。

    “孤独。”

    林落雨抬起手在沈冷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转身走了,那两个字好像钻进沈冷脑子里一样,他愣在那好一会儿,然后苦笑。

    沈冷能带给多少人开心,能让多少人开心,可是茶爷不在身边的时候,有谁能让他真的开心?

    他只是想让很多人开心,想让身边人都开心。

    在那么一个短短的瞬间,沈冷觉得这个繁华的世界和自己格格不入,他不是不喜欢小淮河这里,只是与他无关,他没有抵触,他只是真的没有感觉。

    不多时,林落雨拎着两串糖葫芦回来,递给沈冷一串:“这个比抽烟好,很甜。”

    沈冷接过来:“喝了好多酒,刚好解解酒劲儿。”

    “我和你说过。”

    林落雨咬了一颗糖葫芦,于是漂亮的小腮帮子就鼓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话的时候有些少女般的可爱。

    她说:“我看着你体会人生,是一场修行,看你看得久了,自己都脱胎换骨,我觉得很美好,于是修行不苦,你带给人的所有美好都让我觉得人间值得......所以......”

    她笑了笑:“你这样的人啊,应该比所有人都更圆满才行,我吸你的福气美满我才能继续修行,最近听到一句话很好,送给你。”

    “什么?”

    “愿世间所有美好都与你环环相扣。”

    林落雨:“我还没有得道成仙呢,你还得努力。”

    沈冷笑起来:“好。”

    ......

    ......

    【愿这世上所有美好与你们每一个人都环环相扣,周一快乐。】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七折

    小淮河再怎么好,再怎么快活,沈冷都不在这个世界里,他也从不是一个在乎被人怎么看他的人,特立独行的像个不通世务的怪物。

    他跟不少人打听了小淮河的事,所以这事被人揪着说他作风有问题而且明目张胆,甚至有人拿到陛下面前说,还要求廷尉府严查。

    有人说他就是装纯良,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然而沈冷并不在乎,依然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去了小淮河,然后孤身一人出了青楼,这就是他,站在石桥点上烟斗的那一刻,这也是他。

    有人在大殿上说沈冷是恃功自傲完全不把朝廷法纪和规矩放在眼里,一般这种时候皇帝都会由着他们说完,然后随便说几句什么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是坐在龙椅上听着下边的人喋喋不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就想起来前两日那个雨夜。

    那个傻小子喝了那么多酒,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孤儿的时候,无助的如同小时候,他哭的时候,是多无助?多害怕?

    他躺在雨地里睡着了一定做了噩梦,所以才会骤然惊醒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闭上眼睛,心里微疼。

    “沈冷身为国公,身为水师大将军,身为朝廷大员,私自带着一群北疆赴京觐见陛下的年轻将军集体到小淮河那种地方去,简直有辱国体!”

    那人还在慷慨激昂的说着,陛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这是不把国法朝纲放在眼里,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说话的问朝着皇帝俯身一拜:“臣请陛下,重惩沈冷!”

    “恃功自傲。”

    皇帝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换换睁开眼睛。

    “说话的是谁?”

    他当然知道说话的是谁,是工部一名郎中,四部司司座之一,因为之前沈冷带兵硬闯工部,所以工部官员对沈冷或多或少都有些意见。

    这个人是工部起部司司座杨久青,他俯身等着陛下说话,虽然明知道他的话未必会让陛下对沈冷做出惩处,但他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其实他说的当然没错,身为朝廷官员照顾朝廷体面,确实没错。

    “臣,工部起部司郎中司座杨久青。”

    “唔。”

    “杨大人。”

    皇帝看了杨久青一眼:“你刚刚说沈冷是居功自傲,是目无法纪,朕觉得你说的对,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国家有国家的法度,人人当在律纪之内不能胡作非为。”

    皇帝起身从高台上缓步走下来,走到杨久青身前看了看他:“不管是大将军还是国公,不管是尚书还是侍郎,也不管事朝臣还是百姓。”

    皇帝转头看向赖成:“沈冷犯的错,应该怎么罚?”

    赖成出列,垂首道:“回陛下,按照朝廷规矩法度,身上有功名官爵的人不能身穿官服出入烟花场所,即便是穿着便衣去的,也不能醉酒放肆,但如果都在规矩之内,就没什么可罚的。”

    皇帝有看向韩唤枝:“你说说,沈冷昨日可有什么要罚的错处?”

    韩唤枝出列垂首道:“臣不曾接到检举,也不曾有人到廷尉府报案,据臣所知,沈冷并没有留在小淮河,没有在小淮河饮酒,没有闹事。”

    皇帝嗯了一声,似乎是不死心:“既然杨大人提起来了

    ,那么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让人把廷尉府的卷宗调过来,远者不纠,就看看这一年来有多少京城内外的官员去过小淮河,可曾有过什么不妥当的举动,朕要罚,不管是大将军还是国公,不管是三品还是五品,犯了错的都要罚。”

    满朝文武一阵惊恐慌乱,虽然都没有违反过朝廷的规矩,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会自毁声誉?况且又不是缺那几个钱。

    韩唤枝似乎是早有准备,转身走到大殿外边,不多时就捧着一份卷宗回来,俯身对陛下说道:“臣可以现在念出来名字吗?”

    皇帝一摆手:“念!”

    “陛下!”

    赖成俯身道:“既然安国公没有做出什么逾越了规矩的事,此事就过去吧。”

    “过去?”

    皇帝皱眉:“朕得公允啊......你们提到他去过不行,沈冷去了就该天诛地灭,重重的惩罚,怎么了?朕说看看除了沈冷之外还谁去过就不行了?不提他提别人不行了?事情就得过去了?那这规矩是给沈冷一个人定的规矩?是给沈冷一个人定的律法?是给沈冷一个人定的惩罚?”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事是你们提起来的。”

    皇帝一边在大殿里走动一边说道:“沈冷犯了错就该罚,朕觉得你们说的对,可难道不是谁犯了错都该罚吗?沈冷有廷尉府的调查得以证明没有犯错,那么朕也应该看看,廷尉府里能为多少人证明没有犯过错,朕也想知道,这满朝文武中谁没有去过小淮河。”

    “念!”

    皇帝一声暴喝。

    “臣遵旨。”

    韩唤枝站直了身子,打开卷宗开始大声念出来,在场的人非但被提到了名字,还被点出来去过多少次小淮河,去了哪一家,清晰的展现在每个人面前。

    韩唤枝手里的卷宗就没有一个人的名字不在其中。

    “工部起部司司座杨久青,去年一年来,一共去过小淮河三十七次......”

    韩唤枝读到这的时候抬起头看了杨久青一眼,在那一刻,杨久青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的难堪,而在不久之前,他想的是把沈冷那虚伪的外衣扒光。

    所有人都在说沈冷忠爱妻子一人,不曾与任何一个除了妻子之外的女人有过关系,他当然不信,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谁?

    所以听闻昨夜沈冷去了小淮河之后就觉得机会来了,把沈冷那个忠贞不二的外衣扒下来,让人看看一个伪君子有多难看。

    然而当这三十七次的记录被韩唤枝读出来的时候,杨久青觉得自己体无完肤。

    “臣有错。”

    杨久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没错。”

    皇帝看了韩唤枝一眼:“记录上有没有说杨大人酗酒闹事?”

    “没有。”

    “有没有说杨大人身穿官服出入烟花之地。”

    “没有。”

    皇帝看了杨久青一眼:“你起来吧,你没犯错,你认什么错?”

    杨久青跪在那不住的磕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皇帝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拉起来:“想证明别人脏的时候,先得自己干干净净,你刚刚有句话说的好,说沈冷是居功自傲,朕就喜欢居功自傲的人,因为这四个字,居功在前!”

    他大声说道:“有功才能居功,你们都有功,朕都给你们居功自傲的资格,现在朕想听听你们的功,你们谁愿意自己站出来说说,这些年为大宁立过的功劳是什么,朕来奖赏,按功奖赏,以往奖赏过的不算数,朕再奖赏一遍,包括沈冷在内。”

    沈冷没在。

    他就没来上朝,不是大朝会,他也不是京官,所以不必每一次早朝都来。

    没有人说话,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自己有多大功劳?

    杨久青再次跪下来,肩膀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小淮河朕也去过。”

    皇帝道:“所以朕从没有追究过你们去小淮河的事,朕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何必去追究别人?杨久青,希望你记住这句话,如果朝廷的规矩是给一个人定的,那么这个朝廷就没必要存在,你们可以去得,没事,他去得,就有事?就不许,就不行?”

    杨久青重重叩首:“臣有罪。”

    皇帝叹了口气:“你们都没罪,有罪的不会在这站着了。”

    皇帝转身:“朕乏了,退朝吧。”

    代放舟上前一步:“退朝!”

    刚刚韩唤枝没有读完,所以没有被点到名字的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真是万幸,被点到名字的人则一脸尴尬,因为他们发现,文官去小淮河的次数,远比武将要多的多。

    这就显得有些打脸,还是自己打的。

    就好像是杨久青带头在陛下面前自己给自己掌嘴,打的满脸是血。

    而此时此刻,作为这次朝会被参奏的目标人物,水师大将军沈冷又到了小淮河。

    昨夜他离开的早,唯恐那些年轻将军们犯了什么错,所以一早过来这家楼子问问情况,如果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该怎么补救就怎么补救。

    掌柜的看到沈冷来了之后连忙俯身相迎:“见过国公爷。”

    沈冷笑了笑道:“我来看看账目,顺便问问你,昨日我带来的人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

    掌柜的连忙说道:“昨夜军爷们散去的时候,屋子里都没有乱,有几位军爷临走的时候还把被子叠好了,比我们叠的都好,他们走了之后不久红袖楼就来了人,清算了账目,都已经结清了。”

    沈冷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把皇帝给他的牌子取出来给掌柜的看了看:“这个牌子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看了看:“这是......小淮河所有楼子都可以七折优惠的通牌,不管是青楼还是酒楼,持这块牌子的人就是小淮河最尊贵的客人,优先招待,而且最尊贵的方式招待,这是云大当家当初召集所有小淮河的楼子主事人商议之后所做的牌子,一共只有三块。”

    沈冷好奇起来:“那你知道这三块牌子都是给了谁吗?”

    掌柜的连连摇头:“那怎么敢问。”

    沈冷:“唔......那好,多谢款待。”

    掌柜的笑道:“是该多谢公爷。”

    沈冷:“对了,还有一件事。”

    掌柜的连忙说道:“公爷请说。”

    沈冷把牌子放在桌子上:“持这块牌子可以打七折是吧,你把昨天红袖楼结的账给我看看,我看看花了多钱,你把差价退给我。”

    掌柜的:“......”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姚计

    长安。

    沈冷还不知道朝堂上因为他又出现了波澜,也不可能知道陛下因为他又大发雷霆,等他知道的时候已是午后,懒洋洋的太阳让人也变得懒洋洋起来,沈冷陪着老院长在书院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就接到让他进宫的旨意。

    想了想反正也无事,老院长便决定跟着,他是长安城中乃至于整个大宁之内为数不多的可以不用请旨就可直接进宫的人,陛下说过,老院长进宫没有禁忌。

    已经是春天,陛下又开始觉得东暖阁里憋闷的慌,准备着搬到肆茅斋那边去,老院长和沈冷进宫的时候,代放舟带着一群内侍正在把陛下惯用的东西装箱。

    “臣拜见陛下。”

    沈冷和老院长同时俯身,皇帝过来扶了老院长一把,看了看沈冷:“你也起来吧。”

    老院长不用让,自己蜷缩到了椅子上,好像一只午后倦怠的老猫。

    进宫的时候沈冷知道了陛下大发雷霆的事,所以显得有些紧张,也有些歉疚。

    “知道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从沈冷脸上的表情就猜到沈冷此时在想什么,皇帝因为他又一次骂了人,沈冷是觉得内疚。

    “臣知道了。”

    沈冷垂首道。

    皇帝问:“是有什么想法?”

    沈冷想了想,回答:“臣觉得陛下骂得对。”

    皇帝眼睛微微一眯,笑着摇头:“朕以为你还得假惺惺的说几句是你的错,以后你多加注意之类的话,朕果然还是低估了你的脸皮。”

    沈冷道:“臣这事不能认错,如果臣认错了那就代表陛下也错了。”

    皇帝点了点头,这事是他让沈冷去做的,如果沈冷认错了当然也是他认错了,人在不同的地位思考也不同,有的地位就是需要你不停的反思不停的认错,而皇帝不一样,皇帝可以不停的反思但绝对不能不停的认错。

    “只是......”

    沈冷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了:“只是陛下下次不要发那么大脾气了,他们说他们的,也是职责之内,由着他们说几句就是了。”

    皇帝哼了一声:“他们想让你难堪,朕就让他们难堪,他们想扒了你的衣服羞辱你,朕就扒了他们的衣服羞辱他们。”

    亲情,不讲理。

    皇帝指了指椅子:“坐下说。”

    沈冷欠着屁股坐下来,看了看老院长,像是睡着了,只是嘴角带着笑意。

    “英条柳岸的事怎么样了?”

    皇帝问了一句。

    沈冷道:“差不多已经问清楚他在桑国有多少人可以拉拢,英条柳岸有些自信,他说只要他回去就能让桑国前皇族和后族都站在他这边,顷刻之间就能聚集起来至少数万人马。”

    “他还说,他的母亲家族几乎垄断着桑国的桑蚕丝织和盐,财力雄厚,他的父亲英条泰当初是桑国最大的一伙海盗,如今在桑国水师之中还有不少将领是他父亲的老部下,所以也可以试试能不能拉拢过来。”

    皇帝嗯了一声:“你莫不是想打算亲自去一趟桑国?”

    “臣......瞒不住陛下。”

    沈冷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臣确实打算去桑国一趟,仔细看看桑国的水师,看看桑

    国的风土人情,再看看桑国的国力。”

    “不许去。”

    皇帝摇头。

    沈冷只好道:“臣遵旨。”

    “你已经是大将军,什么事都亲自上前,不好。”

    “陛下做将军的时候,也是什么事都亲自上前。”

    “你是在和朕比?”

    “臣不敢。”

    皇帝道:“回到东疆之后,你安排人把英条柳岸送回桑国就算完成了朕给你的交代,至于英条柳岸在桑国怎么做事,自然有廷尉府的人配合支持,你安心备战。”

    “臣遵旨。”

    “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皇帝伸手从桌子上拿起来一本奏折递给沈冷:“昨日刚刚送到的奏折,从东疆送过来的。”

    沈冷双手接过奏折看了看,然后眼睛就亮了:“这是战前最好的消息。”

    皇帝道:“大胡子终于把火器安装在战船上,弩阵车改良之后用于海战并无问题,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等等吧,打完了这一战如果弩阵车战船发挥出了预想中的威力,朕对他有重赏。”

    “臣替他谢陛下。”

    “还有一件事。”

    皇帝看向沈冷,想说,但忽然间忍住了:“算了,等该说的时候朕再告诉你。”

    他在老院长身边坐下来,把毯子给老院长往上盖了盖:“其实这事你不用知道也行,不然的话你会觉得遗憾。”

    沈冷有些懵:“遗憾什么?”

    皇帝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姚家。

    姚美伦轻轻摇着腰肢走进来,家里的人看到她的时候好像都有些畏惧,也有一些抵触,这个女人是他们的家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原本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主人般回来了。

    姚家的家主是姚美伦的祖父,虽然老迈但身子骨还结实,当年他最喜欢的儿子姚朝原被朝廷法办之后他确实心灰意冷,后来同存会又给了他希望。

    然而姚朝宗又出事,让他燃起来的希望彻底破灭。

    姚近看了看自己这个孙女,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

    “东主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姚美伦在姚近身边蹲下来,像个孝顺至极的孙女一样扶着姚近的膝盖说道:“除掉沈冷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如果不除掉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们家。”

    姚近道:“陛下说过,那是姚朝宗一个人犯的错与姚家上下无关。”

    姚美伦笑起来:“你居然还信陛下的话?他只不过是暂时不想动姚家而已,私藏百万两的银子,这罪名抄家灭族三次都够了吧。”

    姚近皱眉:“可陛下没动,就是没动。”

    “我不知道爷爷你还记得不记得,在我小时候你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我现在讲给你听。”

    姚美伦道:“前朝楚时候,楚宰相李彦看中了一个年轻人,叫羽止,是当年的一甲进士,他觉得羽止有治国之才,于是收为门徒,事实证明,李彦的眼光确实很好,几年之后羽止就脱颖而出,成为楚国朝廷里不可或缺之人。”

    “李彦为人清正廉明,虽然门生广布天下但并无跋扈骄纵之事,对楚皇也是忠

    心耿耿,然而楚皇却有些担忧,朝廷里有一半的人都是李彦的门生,权倾朝野,于是就想用别人替换了李彦的位置。”

    “楚皇随即秘密召见了羽止,告诉他想让他做宰相,但前提条件是必须把李彦除掉,在这样的诱惑下,羽止开始拼了命的设计栽赃,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在朝廷上突然发难,结果却一败涂地,因为他的那些证据都被李彦轻松化解。”

    “如果按照常理,李彦应该一怒除掉羽止才对,可是却表示原谅了他,说他也是为了楚国好,羽止表面上感激涕零,从那天开始彻底变成了李彦的小跟班,然而呢?”

    姚美伦看向姚近:“爷爷,结局你是知道的。”

    姚近点了点头:“三年后,羽止总算抓住了一些把柄,楚皇趁机下旨将李彦满门抄斩,临行刑之前李彦说想见羽止,在法场上李彦问羽止为什么,羽止说,从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都在担心李彦的报复,他害怕,如果李彦不死,他睡不着。”

    姚美伦道:“现在看起来陛下并没有什么态度,可是沈冷呢?沈冷一击没有灭了咱们姚家,他也会和羽止一样,担心着我们的报复,杀人不杀完,斩草不除根,他也会睡不着。”

    姚近的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可我们姚家现在斗不过沈冷,他背后是陛下,谁能斗得过他。”

    “我能。”

    姚美伦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走一边说道:“沈冷背后有皇帝,我们背后有同存会,东主的意思是......把咱们家祖传的猥鳞甲拿出来做诱饵。”

    “猥鳞甲?!”

    姚近猛的站起来:“那是祖上征战时候的战甲,是大宁立国时候的见证!”

    “一件东西而已。”

    姚美伦道:“物有所值才是东西,摆在那让人叩拜并无意义......爷爷,你把猥鳞甲给我,我自然会想办法除掉沈冷。”

    姚近的脸色变幻不停,又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最终点了点头:“希望你不要把家族牵扯进去。”

    “怎么会呢。”

    姚美伦道:“将来若是姚家在朝中举足轻重,我也会跟着沾光,现在要做的是保住姚家而不是毁了姚家,爷爷你应该相信我。”

    半个时辰之后,光德楼。

    姚美伦看了看面前的年轻男人,笑了笑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在廷尉府已经有六七年了吧?”

    年轻男人垂首道:“有了。”

    “你在廷尉府虽然官职不高,但位置重要,我现在想让你做一件事。”

    “你说。”

    “廷尉府里关着的两个人我得放出来。”

    “谁?”

    “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是姚朝宗的人就行,不管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女儿,哪怕是他的管家或者下人都行。”

    廷尉府百办卓营沉默片刻,点头:“越是地位轻的人越容易弄出来,明天你到城外等着,会有两具尸体运出来,一些微不足道的人扛不住刑罚死了是正常的事,你接人,我送人。”

    姚美伦点了点头,从袖口里取出来一沓银票:“这是东主给你的。”

    卓营把银票接过来看了看,于是脸色一喜。

    一共十张,一张一千两。

    买两个死人,足够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准备看戏吧

    两天后。

    沈冷这几天带着从北疆来的年轻将军们在长安城里走了走看了看,带着他们去过了小淮河也去过了书院,然后这些人就要返回北疆去了。

    光德楼。

    坐在二楼窗口,姚美伦抬起手把被风吹乱了的鬓角发丝理了理,看着窗外大街上经过的那个人嘴角微微一扬,那个人就是她要除掉的对手,水师大将军沈冷。

    沈冷下午带着那些年轻将军们去了御园,将军们回到长安城兵部的军驿去休息,沈冷独自一人返回书院,光德楼距离书院大概有五里左右,从这往西再走三里就是迎新楼,从迎新楼往北再走不到二里就是书院。

    沈冷会从这经过,这是姚美伦派人一直盯着沈冷确定的事,从御园出来后回书院,这是最近的路。

    “咱们的计划能行?”

    “必行。”

    把衣服领子拉起来老高的廷尉府百办卓营压低声音说道:“姑娘何来的自信?”

    “每个人都有弱点。”

    姚美伦看向卓营:“你猜猜沈冷的弱点是什么?”

    卓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弱点,论武艺,沈冷在军中已经是数一数二,前阵子听闻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从北疆归来之后说起过,他说自己现在已不是沈冷的对手,连澹台大将军都这么说,那么军中只怕无人能有把握胜了沈冷。”

    “说到智谋,虽然我不了解沈冷,可是一个能在战场上百战不殆的大将军,智谋当然也不会差了,廷尉府对大宁诸军将军和四疆大将军等人也都会有评定,上次我看到过,廷尉府根据一个人的综合素质来评定等级,排在第一级的人之中就有沈冷,除了他之外,还有孟长安和武新宇,连西疆大将军唐宝宝和南疆大将军叶景天都在第二级里。”

    他看了姚美伦一眼:“所以这样一个人,你问我他的弱点是什么,我不知道,因为他所有让人看到的弱点都有可能是他故意为之。”

    姚美伦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黑武人对沈冷的评定比廷尉府还要高一些,黑武人评定大宁只有两个超一流的人,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就是沈冷。”

    “那你还想靠这样的小机谋杀了沈冷?”

    “因为我悟了。”

    姚美伦笑了笑说道:“前两日我从京畿道回来之前,偶然听到了一席话,不是对我说的,是有人对另外一个人说的,转述给我......他说要杀沈冷这样的人,永远别想用刺杀这么低级的手段,从很久很久之前,这种低级的手段就用过无数次了,但沈冷依然活的好好的,要想杀人,不是只有用刀子直接砍过去这一种办法。”

    “沈冷有弱点,没有人没有弱点。”

    姚美伦再次看向窗外:“等着看吧。”

    在楼下大街上经过的沈冷并不知道有人盯着他,他不是神仙,对于沈冷来说这只不过是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而已,而且这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街口转角处有一个卖饭的小摊,卖的是刀削面,路边支起来一口大铁锅,卖饭的汉子站在距离铁锅足有一丈之外削面,被刀子带飞出去的面片精准的掉进铁锅里,等着吃饭的人们就一阵阵喝彩。

    和其他人不同,有两个汉子坐在那看起来很沮丧,也有些紧张,沈冷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恰好听到其中一个人压低声音对同伴说道:“我们已经没有钱了,不如把铠甲当了去吧。”

    另外一人摇头:“那怎么行,这甲胄是咱们的传家宝,本来是打算到长安来献给大将军,然后问问能不能在禁军之中赏一口饭吃,可是咱们根本就见不到大将军,连禁军大营的门都进不去,即便如此,这祖传的铠甲也不能当了去,对不起列祖列宗。”

    沈冷脚步一停,侧头看了看那两个人:“你们是军户?”

    今天沈冷出门没有穿国公常服,但身上的锦衣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穿的,所以那两个人听到沈冷问话之后吓了一跳,显然紧张起来,同时起身道:“回大人,我们祖上是军户,不过不是大宁的军户,是......前楚。”

    沈冷看了看他们手里的包裹:“什么东西?”

    “是祖传的铁甲。”

    沈冷点了点头:“不管是前楚的铁甲还是大宁的铁甲,既然是你们祖上留下来的,留着吧。”

    沈冷取出来一些银子递给他们:“回你们老家去吧。”

    那两个人把银子接过来千恩万谢,抱着铠甲的人像是犹豫了一下,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位大人,我们的父亲临终之前交代,说让我们哥俩来长安,把祖传铁甲献给朝廷,可是我们确实有了私心,想用这铁甲来为自己换个前程,大人,我们拜将无门,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大人帮帮我们。”

    沈冷沉默了片刻,摇头:“澹台大将军不会因为收你们一套铠甲就把你们留下来,他也不会收你们的铠甲,拿着银子回家去吧。”

    抱着铠甲的人再次犹豫起来,良久之后说道:“大人,既然如此,那就请大人帮个忙,请大人带我们到长安府,我们把这铠甲献给朝廷。”

    沈冷想了想道:“若是铠甲有用,长安府会按价给你们,你们明天一早去长安府,有人拦着你们,你们就说是沈冷让你们来的。”

    那两个人一听眼睛都亮了。

    “安国公!”

    两个人叫了一声,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正在吃饭的人也都惊着了,全都起身准备施礼,沈冷连忙摆手阻止大家拜下去,又伸手把两个人扶起来:“不必多礼。”

    抱着铠甲的人道:“我是大哥,叫陆远,这是我弟弟陆图,大将军,还请你收下这铠甲,就算是让我们俩在大将军帐下的火头军里做做饭,我们也愿意!”

    “是啊大将军,收下我们吧。”

    沈冷沉默片刻,摇头:“祖传之物,不可轻易送人,你们也不了解什么是战兵,什么是战争,还是回老家去吧。”

    那两个人跪在那就是不肯起来,陆远不住磕头:“大将军,家父临终之前说过,对我们唯一的期盼就是希望我们能出人头地,我们知道自己没本事,可也不敢违逆了父亲的遗愿,我们已经变卖了家产从湖见道过来,路费都用完了,我们也回不去了。”

    沈冷叹了口气,想了想:“打开包裹,我看看甲胄如何。”

    陆远连忙将包裹打开,沈冷一看到那一套铠甲眼神就一亮,他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手在甲胄上轻轻抚过:“好东西,好宝

    物!”

    对于一位军人来说,一套这样的战甲简直是梦寐以求之物,这铠甲无论做工还是用材,只怕比他的选铁甲也差不了许多,这种东西,千金难求。

    沈冷叹道:“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这甲胄我买下来如何?”

    “不不不。”

    陆远道:“大将军若是喜欢我们就献给大将军,哪里敢要大将军的钱,只求大将军收留我们,不管是做辅兵民夫还是喂马劈柴的伙夫,我们兄弟两个都愿意。”

    沈冷着实被这套铠甲吸引,目光都挪不开了,他早就想着为孟长安打造一套铠甲,可是好材料可遇不可求,这套铠甲若是送给孟长安的话,那家伙一定欢喜。

    所以沈冷点了点头:“这样,你们带着东西回去,我大后天离开长安,你们到时候随我一起去东疆,路途遥远而且艰苦,战争又无情,你们确定要去?”

    “我们去!”

    陆远和陆图两个人跪下来不断磕头:“只求大将军带着我们。”

    沈冷嗯了一声:“那好,大后天你们到我将军府门外等我。”

    “是是是。”

    陆远起身:“大将军,这铠甲你先拿走。”

    沈冷摇头:“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买不起,等大后天你们带来就是,该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我买你们的。”

    “大将军,你先拿着吧。”

    陆远把铠甲往沈冷怀里一塞,拉着陆图转身就跑。

    “铠甲先给大将军,大将军拿着我们才放心,不然的话万一大将军反悔了怎么办。”

    沈冷想追,一群吃饭的人都在劝他。

    “国公爷你就留着吧,你不留着,那兄弟两个不放心,反正大将军是要给钱的,大后天出京的时候给了就是。”

    “对,大将军还是留着吧,你留着他们踏实。”

    沈冷想了想也好,又和那些食客聊了几句,然后转身朝着书院走过去。

    半个时辰后,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卓营看了看忐忑归来的那两个人,笑了笑后问道:“东西给沈冷了?”

    那两个人连忙点头哈腰的回答:“给了的,沈冷已经收下了。”

    卓营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从腰带上摘下来一个钱袋子:“这里边有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一些散碎银两,你们带着东西明天一早离开长安。”

    陆远连忙应了一声,俯身道:“多谢大人恩德。”

    他上前把银子接过来,在双手接着银子的那一瞬间,从两边房顶上跳下来几个黑衣人,用口袋将陆远和陆图两个人罩住,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没有用兵器利刃,用的是木棒。

    打了很久,那几个动手的都累的气喘吁吁,卓营把麻袋打开看了看,两个人都已经没了气息。

    “明天一早运出城,还埋在昨日应该埋他们的地方,这样府里查起来也不会有错。”

    卓营擦了擦手:“接下来就等着看戏好了。”

    ......

    ......

    【明天年终盘点就结束了,大家还有票吗?】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夜局

    回到书院,沈冷把包裹打开取出那套铠甲又仔细看了看,这甲胄虽然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可是保存的极好,没有破损,显然时常会有人精心保养。

    这么看当然看不出来甲胄的材质,只是从触感到分量都足以证明这件甲胄的价值。

    沈冷随便取了一把普通的匕首过来,在甲胄上用力划了一下,甲胄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用手在刀痕上抹了一下,刀痕更浅几乎已经看不到。

    沈冷手里的东西哪有什么不好的,哪怕就是这把普普通通的匕首也是精工打造,不管是锋利程度还是坚硬程度都非凡品可比,再加上他的腕力,居然只是在铠甲上留下一道如此浅的痕迹,可想而知这铠甲有多坚硬。

    沈冷沉思了片刻,把铠甲平铺在桌子上,右手握住匕首朝着铠甲猛的一刺,随着当的一声脆响,那把匕首居然崩断。

    再看铠甲,其中一片甲片上留下了一个小坑。

    于是沈冷的脸上就露出喜色。

    这铠甲分量沉重,如果是寻常壮汉穿在身上也会行动不便坚持不了多久,别说再有什么剧烈动作,光是穿着铠甲就能累死人,除非是有神力者,耐力也好,孟长安自然是没问题的。

    所以沈冷对这套铠甲越看越喜欢,脑海里甚至已经浮现出把这套铠甲交给孟长安的时候,那家伙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那表情总结起来应该是四个字就能表达......欲拒还迎。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会很诚实。

    “闷骚。”

    沈冷自言自语了两个字,然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那铠甲。

    他伸手在铠甲上抹了抹然后放在鼻子前边仔细闻,片刻之后沈冷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

    脑袋里嗡的一声。

    廷尉府。

    千办聂野快步从外边进来,看到韩唤枝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他上前一步抱拳俯身:“大人,有些不大好,出事了。”

    “嗯?”

    韩唤枝脸色一变:“这个时候还能出什么事?”

    聂野走近了之后说道:“刚刚审问的犯人叫姚久儿,是姚朝宗的亲信,也是姚家旁支的人,原本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姚朝宗看他机灵做事也用心就留在身边调遣,刚刚我审问的时候他忽然招供了一个消息。”

    “什么?”

    “他说......姚朝宗出事之前曾经拉拢过大将军沈冷,并且送给沈冷一套祖传铠甲,叫猥鳞甲,是姚家祖上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开国征战之后所穿,也是当初太祖皇帝亲赐,这铠甲给了沈冷之后,想让沈冷帮忙安排人进水师为将。”

    韩唤枝一摆手:“不可能。”

    聂野道:“属下也知道不可能,姚久儿就是这么说的,信誓旦旦,还说沈冷拿了东西却拒绝了姚朝宗,姚朝宗一怒之下就要到陛下面前告沈冷,拼个鱼死网破,但他下手没有沈冷快,被沈冷直接设陷阱把他抓了。”

    “那也不可能。”

    韩唤枝道:“先不说沈冷根本不可能会收姚朝宗的东西,就算是沈冷收了又没打算给姚朝宗办事,他完全可以杀了姚朝宗,为什么要抓个活的回来交给我们廷尉府?难道沈冷就不怕我们审问出什么?而且姚朝宗如果是想和沈冷鱼死网破,都已经被关在廷尉府里了,为什么他之前不说,反倒是他手下

    一个小人物招供了?这不合常理,没有一处符合常理。”

    聂野问:“姚久儿说是害怕报复,大人,现在怎么办?”

    “口供呢?”

    “口供封存了。”

    聂野脸色难看的很,犹犹豫豫的说道:“可是......”

    韩唤枝知道聂野在担心什么,陛下把廷尉府捧起来到了一家独大的地位,权限比刑部还要高的多,凌驾于所有衙门之上,但是陛下并没有放松对廷尉府的监管,这么一个庞大的衙门而且权限如此恐怖,如果不控制好的话就会出问题。

    所以,每一件涉及到官员的案子,参与审问案情的人都有宫内的人,大内侍卫处的人轮番到廷尉府这边来,不会是固定的人,而是不定期的轮换,这样也是为了避免大内侍卫处的人在这时间久了会被廷尉府的人收买以至于沆瀣一气。

    所以,每一次审问做笔录的时候,都有大内侍卫处的人在场,笔录也会一式两份,不容有假。

    聂野不担心廷尉府的人,廷尉府的人没有人会信沈冷会做这样的事,他也不相信大内侍卫就信了这种胡言乱语,可是,如果仅仅是廷尉府的人这事韩唤枝就能压下来,根本就出不了廷尉府,然而有了大内侍卫处的人,如此紧急重要的消息,他们会立刻送进宫里。

    “人走了?”

    “已经走了。”

    聂野道:“那个人招供之后,大内侍卫处的人就说此事重大要尽快回宫,我又不好拦着......”

    “你派人回我家里一趟,就说我有要紧事今夜回不去了。”

    韩唤枝吩咐了一声,然后大步往外走:“我们再去问问姚朝宗。”

    姚朝宗死了。

    当韩唤枝带着聂野走近刑房的时候一眼就愣住了,推开刑房的门,屋子里光线昏暗,可是姚朝宗就躺在地上怎么可能看不到。

    韩唤枝大步过去,扶着姚朝宗的尸体起来,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捏住脉门,脸色已经难看的像是随时要爆发的火山。

    “死了。”

    韩唤枝起身:“谁当值?!”

    外边守着的四个廷尉也都懵了,一个个脸色惨白,他们一块跪在地上,其中一人道:“我们四个当值,大人,姚朝宗绝非是我们杀的,天黑之后给他送饭的时候还是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饭菜?”

    聂野快步走到桌子那边看了看,桌子上是吃剩下的饭菜,还有半个馒头,显然姚朝宗还没有吃完饭就死了,而且连话都没有说出来,不然的话外边的廷尉不可能没有察觉,他应该是吃到一半的时候觉得难受,想喊人又喊不出来,所以朝着门口走要去叫外边的廷尉,走到一半人就倒地不起死了。

    “派人把方白鹿和方白镜都找回来。”

    “是!”

    韩唤枝在椅子上坐下来:“让仵作过来。”

    不多时,仵作急匆匆的到了,韩唤枝指了指饭菜:“去看看有没有毒。”

    仵作检查了饭菜,然后又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检查,翻看了眼皮,身上的伤势,他起身看向韩唤枝:“不是中毒死的,身上没有中毒迹象。”

    就在这时候方白镜和方白鹿两个人赶回来,韩唤枝沉默片刻后吩咐道:“方白镜,召集廷尉府今天在府里的所有人到院子里集合,没

    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你亲自盯着。”

    “是!”

    方白镜立刻俯身一拜。

    韩唤枝有看向方白鹿:“你就在这守着这具尸体,仵作你再仔细检查一遍,想想看,是什么药能看不出来却让人致死。”

    韩唤枝长长吐出一口气:“聂野,带上姚久儿,跟我进宫。”

    聂野嗯了一声,转身出去带人。

    韩唤枝沉默片刻后说道:“暂停廷尉府所有事,我没有回来之前就在院子里等着我,我从不希望在自己人中怀疑谁,我也始终都在说廷尉府的人都坦坦荡荡,在今夜之前,陛下问我,我也会这么说,可是今夜之后,我已经再无资格说这句话,廷尉府......有了耻辱。”

    韩唤枝摇头,迈步出门。

    谁都知道姚朝宗死的不对劲,谁都知道姚久儿的口供有问题,如果不是有人提前给姚久儿送信,他说不出这样的话,如果不是有人在饭菜里动了手脚,姚朝宗不会死,这个人只能是廷尉府的人。

    韩唤枝的马车穿过夜幕,在半路上的时候就听到一阵阵的马蹄声,他的车停下来,大队的禁军骑兵也在他对面停下来,为首的一个禁军将军催马过来,在马背上抱拳:“见过韩大人。”

    韩唤枝问:“于将军,出了什么事?”

    禁军将军于江南回答道:“奉旨......围廷尉府。”

    韩唤枝的脸色猛的一变。

    于江南道:“陛下震怒,下旨禁军封锁廷尉府,韩大人,得罪了。”

    韩唤枝长长吐出一口气,点头:“没事,你去吧,我这就进宫求见陛下。”

    “陛下已经在等你了。”

    于江南再次抱拳:“皇命在身,还请韩大人海涵。”

    说完一摆手:“走!”

    禁军精骑呼啸而出。

    未央宫。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那的大内侍卫:“姚久儿都说了些什么,你前前后后想仔细些,一句都不要疏漏。”

    那大内侍卫抬起头说道:“回陛下,姚久儿说,姚朝宗听闻水师大将军沈冷缺少军费,所以私底下派人送给沈冷银票数十万两,还有一套铠甲,并且还对沈冷说过,在工部水部司衙门库房里藏着百万两银子,所以沈冷才会一下子就找到了银子所在。”

    “他还说,姚朝宗打算把他的儿子和侄子送到沈冷军中,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姚家的年轻人,沈冷最初是答应了,但是拿到银子之后又反悔,还带兵闯进工部抓人。”

    皇帝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姚朝宗为什么不说?”

    大内侍卫回答:“姚久儿说,沈冷威胁姚朝宗,如果他乱说话就把整个姚家都给掀翻了,不说话只办他一家,说话就满门抄斩,还说沈冷说了,姚家这笔钱来路不明,搞不好都是黑钱,所以这笔银子不如用来做军费去和桑国人开战,用来购买护具保护他的水师士兵。”

    皇帝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转头问:“还有吗?”

    “姚久儿还说,沈冷抓姚朝宗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就是想要他的银子用做军费,想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送进水师那是做梦,他们这样的贪官污吏,就该被惩办,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惩办,只要办了就是替天行道。”

    听到这句话,皇帝的脸色变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没见过

    本打算搬到肆茅斋去住的皇帝还没有来得及动身过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让皇帝有些恼火,他相信沈冷,可是现在有人证若是再有物证,他是皇帝,他也不得不让韩唤枝去认真的查。

    “廷尉府里的人......”

    韩唤枝满眼都是歉疚的看着皇帝:“可能有人出问题了,臣一直对廷尉府的部下都很有把握,可是这次......”

    皇帝道:“你的意思是,廷尉府里的人和姚家的人里应外合构陷沈冷。”

    “臣怀疑,就是如此。”

    韩唤枝道:“姚朝宗已经死了,绝非意外,虽然对他动了些刑讯手段,可不应该会死人......臣现在让仵作在查到底是什么药。”

    “让人说不出来话......”

    韩唤枝忽然间反应过来:“廷尉府里就有这样的药。”

    皇帝皱眉:“廷尉府里有这样的药?”

    “有......”

    韩唤枝垂首道:“廷尉府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执法廷尉,一部分是后勤支援,后勤支援又细化成三个小衙,府库,武备,治疗。”

    皇帝点头:“朕知道。”

    “武备司的人一直都在研究更适合廷尉办案所用的器械,甲胄,各种工具,治疗司当年都是从军医调过来的人,不过后来随着扩充,招募了一些江湖医生,他们可以配置出来一些药,大至分三种,一种是迷药,一种是毒药,一种是伤药,迷药之中有一种麻神散,用过的人很快就会失去力气,嗓子也会被麻痹而发不出声音,这药最初还是沈家医馆的人想出来的,只不过沈家医馆的麻神散不能让人失语,是廷尉府治疗司的人改良后才有的作用。”

    皇帝叹了口气:“也就是说,给姚朝宗下药的人非但是廷尉府的人,用的还是廷尉府的药。”

    韩唤枝跪倒在地:“臣有罪。”

    皇帝皱眉道:“现在不是你有没有罪的问题,是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的问题。”

    韩唤枝道:“臣以为,这件事先按下来,臣在廷尉府里仔细查一查,这个人只要是廷尉府的人,动用治疗司的药物,还进入过后厨,应该不难查出来。”

    “按下来?”

    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沈冷,你认为会按的下来?明天一早的朝会上就会有人提及,就算是朝会上没人提及,他们也会想办法闹的人尽皆知。”

    “最歹毒的不是让朕知道这件事,不是让朝臣知道这件事,而是让长安城的百姓们都知道这件事。”

    皇帝看向韩唤枝:“把姚久儿留下来朕亲自问,你回廷尉府吧,好好的查。”

    “臣遵旨。”

    韩唤枝转身离开快步出门,皇帝看向跪在那瑟瑟发抖的姚久儿:“朕现在问你,这件事到底是谁指示的?韩唤枝应该已经问过你了,但他问和朕问,不一样,你若是如实招供,朕可以给你一条命,这是韩唤枝给不了你的。”

    姚久儿不住的磕头:“陛下,罪臣确实说的都是实话,第一次姚朝宗见沈冷的时候就是罪臣跟着,为了不被人察觉,他们都是在路边相见,说越是人多的地方反而越是安全,罪臣全程都在。”

    皇帝哼了一声:“到现在还敢胡言乱语?”

    姚久儿只是不住磕头:“罪臣确实没有胡言乱语,罪臣也不是诬陷大将军沈冷,而是确有其事。”

    “那你告诉朕,第一次姚朝宗和沈冷见面是在哪儿?”

    “就在光德楼

    外不远处的路边小摊上,吃的是刀削面。”

    姚久儿声音发颤,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紧张,又或是两者都有,他也不敢抬头看皇帝,只是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

    皇帝问:“那摊贩每天都在?”

    姚久儿立刻点头:“应该在,罪臣也不是很确定,只是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小摊坐下来交谈,不过当时没有别的食客,所以不好证明。”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传沈冷进宫。”

    话刚说完,代放舟从外边急匆匆跑进来:“陛下,水师大将军,安国公沈冷求见。”

    皇帝一转身:“谁告诉他了?”

    代放舟一脸委屈:“奴婢真的没有人出去过,没有陛下的旨意也不敢胡乱派人,所以安国公应该还不知情。”

    “让他进来!”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后说道:“朕也想听听他怎么说。”

    不多时,沈冷捧着那套铠甲进来,一进门就跪倒在地:“臣沈冷,拜见陛下。”

    皇帝哼了一声:“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朕才刚刚知道的事立刻你也知道了,然后还立刻带着东西来,说吧,是谁给你通风报信了,是大内侍卫处的人,还是廷尉府的人,又或者是禁军的人?!”

    沈冷一惊:“臣有些不懂,报什么信?”

    皇帝看他表情不似作伪:“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一套铠甲,臣今日刚刚得来的。”

    “哈哈哈哈!”

    皇帝的手在扶手上一拍:“真是巧了!你今日收到了,今日就连夜送到宫里来?说实话,是谁给你通风报信了!”

    不怪陛下这样想,确实太巧了。

    陛下没让沈冷起来,他只好跪在那说下去,将今天一天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把铠甲是如何得来的说的很详细,皇帝皱着眉听着,一直看着沈冷的脸色。

    “那你为何要把铠甲送到宫里来?”

    皇帝听沈冷说完之后问了一句。

    “这铠甲不对劲。”

    沈冷道:“这套铠甲如果真的是楚时候的东西,已有数百年之久,可是保存的还如此完好,按照那两个人的说法他们家境一般甚至有些窘迫,怎么可能有闲钱保养铠甲?臣仔细看了看,保养铠甲外面这一层油似的东西造价不低,最主要的是寻常百姓家里根本不可能得到这种油,一个寻常百姓家里,用不起,也买不到,因为这是大宁军中才会配发的东西,是大宁武工坊研制出来的。”

    “所以臣怀疑这件铠甲根本不是楚时候的,也不是一户普通百姓可以养护数百年之久的东西,用的油味道和大宁武工坊研制的油一模一样,这铠甲只能是军中的东西,或者是和武工坊的人有接触的人所有。”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臣觉得,自己要被坑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坑,但是东西确实在臣手里,所以臣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在坑里了。”

    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确实在坑里了。”

    沈冷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多大的坑?”

    皇帝道:“让你身败名裂那么大的坑。”

    皇帝起身,在东暖阁里缓缓踱步:“如果是有人想陷害你,他们的办法比以前要精细多了......”

    说完这句话皇帝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沈冷:“等等看吧,这个坑到底有多大,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并不远。

    第二天,朝会。

    皇帝上朝的时候一直都在等着有人提起此事,可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群臣看起来都无比正常,别说这件事,提到沈冷的人都没有。

    其实这也不算出乎皇帝的预料,这个时候站出来说此事的人,明摆着就是陷害沈冷的人,他们还不会那么傻直接在朝堂上发问,谁问谁就算是傻乎乎自己跳出来了。

    中午。

    大内侍卫统领卫蓝从外边进来,脸色不怎么好看,看到皇帝之后俯身一拜:“陛下,韩大人让人送来消息,说是长安城已经流言四起,只半日之间,好像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这件事,百姓们都在议论,说是大将军沈冷收了姚朝宗的东西还把人坑了.......”

    卫蓝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传播的速度如此之快,知道的人如此之多,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在全城各地都有人在散布谣言。”

    皇帝点了点头:“这次确实比以往的手段精细多了。”

    这样的小手段,皇帝都觉得有些不俗。

    不多时,又有一名大内侍卫快步进来,俯身道:“陛下,廷尉府送来消息,说姚家的家主姚近亲自到了廷尉府报案,说他家祖传的猥鳞甲丢了。”

    “嗯?”

    皇帝一皱眉。

    大内侍卫继续说道:“姚近说,每隔十天他都会亲自养护那套猥鳞甲,上次养护是十天之前,今天上午他打开家里的库房发现猥鳞甲不见了,先是在家里内查,无果之后,考虑再三到了廷尉府报案。”

    “呼......”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把沈冷和姚近都宣进来,再去问问韩唤枝,那个卖刀削面的摊贩找到了没有。”

    还没等人出去,内侍进来禀报说韩唤枝带着姚近还有几名百姓在宫外求见,皇帝让人去把他们带进来,又让人去宣沈冷进宫。

    韩唤枝带着人进来之后皇帝却没见,就让他们在东暖阁外边等着,等了半个多时辰沈冷到了之后皇帝才让代放舟把人一块叫进来。

    那几个百姓第一次见到陛下,一个个吓得不住发抖,跪在那大气都不敢出。

    “姚近,你先说说吧。”

    皇帝看了看姚近:“你祖上的猥鳞甲丢了?”

    “是,丢了。”

    姚近跪在那道:“一直都是老臣亲自保管,十天之前还见过的。”

    皇帝指了指桌子上的猥鳞甲:“是那个?”

    姚近抬起头看了看,然后脸色大变:“怎么会在陛下这!”

    皇帝没有理会他,看向那个卖刀削面的摊贩:“昨日天黑时候,安国公沈冷是否在你那停留?”

    摊贩抬起头,一脸惶恐:“没见过啊,草民都不知道安国公长什么样子,完全不认识。”

    他偷偷看了看沈冷:“不过瞧着面熟,好像几天前确实在草民的那吃过刀削面,还有一个男人,带着个包裹交给了他......不是,交给了安国公。”

    皇帝看向沈冷,沈冷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那是愤怒。

    沈冷走到那个小贩面前:“昨夜在你那有两个人走投无路,把他们的铠甲卖给我了,你还有......”

    沈冷扫了扫,其中两个人居然也是昨晚在那吃饭的,所以伸手指了指:“他们两个当时也在!”

    那两个人像是吓坏了,连连摇头:“昨夜里确实在那吃的晚饭,但没有见过国公爷。”

    另一个道:“真的是没有见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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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下大大小小数百国,说到陆地武功宁国近乎无敌,有四疆四库的虎狼横扫**,陆地延伸到哪儿,宁军就能把战旗插到哪儿,可是海疆之外虎狼不及之处总有些人不服气,于是就有了那少年带刀扬戟,一苇渡江。长宁帝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宁帝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宁帝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