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要脸
在客栈里要了饭菜,总算是吃了一顿热乎的,茶爷却嫌弃饭菜味道远不如沈冷做的好吃,沈冷说看在要钱的份上就勉强吃了吧,茶爷这才给了几分面子。
杜威名看的一愣一愣的,心说如此寒酸也能泡到妞儿?这妞儿还是国色天香的底子......
终于忍不住拉下脸悄悄问沈冷,是如何追求到如此一个美貌少女的,沈冷想了好一会儿认真回答了四个字,让杜威名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好了。
“天作之合。”
沈冷嘚瑟了一下后对茶爷说道:“茶爷你先去休息,我和杜威名出去看看地形。”
“我和你们一起吧。”
“不行啊,你看看你没休息好都有些黑眼袋了,好好睡觉,晚上咱们去把长安城的好吃的都吃一遍。”
茶爷撇嘴:“那还不如你来给我炒菜吃。”
杜威名想默默离开。
出了客栈之后沈冷问杜威名:“知道我要看什么吗?”
杜威名沉思了一会儿:“雁塔书院的地形?”
沈冷摇头:“雁塔书院周围最适合杀人的地方。”
杜威名有些不明白:“你要在这里杀人?这可是长安城!”
沈冷:“不是我要杀人,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要杀他,但如果动手的话必然不敢在书院里,而且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他出事之前找到他,所以那就找到适合杀人的地方。”
杜威名觉得沈冷有些神经质,急匆匆的从安阳郡到长安城还没有来得及多喘口气就要找适合杀人的地方,怎么想都有些扯淡,可是庄雍的话现在还在他脑子里回荡着......以后你就跟着沈冷吧,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但是什么事都要向我汇报。
“好!”
杜威名点头:“我去转转。”
杜威名走了之后沈冷咬了咬牙去不远处的酒肆买了一壶老酒一只烧鸡溜达到了雁塔书院门口,之前他就注意过,看门的是个老头儿,与人交谈的时候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似乎不好交流。
“大伯,忙着呢啊。”
沈冷笑呵呵的过去:“跟你打听个事。”
老头坐在树荫下眯着眼睛也不起来:“这里不是打听事儿的地方,找别人打听去。”
沈冷把那壶老酒和烧鸡放在老头儿身边,这老头儿看起来最少六十岁,胡子花白还有些稀疏,头发也已经掉了一小半,酒糟鼻红脸蛋显然平时就爱喝两口,说话的时候牙齿很黄,说明旱烟抽的也不少。
“这个老人家收下。”
沈冷蹲在老人身边笑着说道:“我是从安阳郡来的,后天就是我表兄十年苦读大比的日子,我想问问老人家我能进去探望一下吗?我不强求啊,若是外人不方便进去的话,劳烦老人家若是看到我表兄给他带句话,就说我住在对面客栈里等他。”
老头儿显然鼻子很灵,闻着酒味坐直了身子,微微发肿的眼皮也睁开了:“你表兄?安阳郡来的就一个人叫孟长安,不会是他吧。”
“呦,老人家好记性!”
沈冷挑了挑大拇指:“我平时表兄表兄的叫的多了,连我都快忘了他叫孟长安。”
老头儿白了他一眼:“年轻人,马屁有些过了啊。”
沈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有点紧张吗,怕老人家不待见我。”
老头儿把酒壶拎起来拧开喝了一口:“去他妈的,对面胡记买的吧?今儿的酒又多兑了一分水,那个老王八蛋做生意越来越没良心了,做生意要一分钱一分货才能长久啊......不管是什么生意。”
他砸吧砸吧嘴:“一定是听你外地口音,回头我去找他算账。”
沈冷连忙劝:“别生气别生气,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表兄孟长安是个人物,今年三甲说不定就有他一个,可正因为如此......怕是要有些麻烦,他刚回书院里不久,你要是早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能在门口遇到,不过我不方便放你进去,这是书院的规矩......这样,我看到他之后让他去客栈找你。”
沈冷问:“老人家,我表兄会遇到什么麻烦?”
“那就不好说咯......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孟长安当然算俊杰,可是个不识时务的,想想这般性子比寻常俊杰要过的辛苦啊......走吧走吧,别在这蹲着了,被人看到我又要挨骂,老头儿我在书院这么多年,哪年大比之前的天不是黑的?”
他摇头叹息,似乎不愿多说什么了。
沈冷道谢转身要回去,心里想着自己的担忧果然还是对了。
书院里的学子大部分都家世显赫,断然不敢在书院里边做出来龌龊事,书院外边......沈冷回头,摸出来一块碎银子放在老头儿手里:“大伯,这长安城里是不是也有暗道上的人?”
老头眼睛骤然睁开,不可思议的看了沈冷一眼:“年轻人,莫多事。”
沈冷嗯了一声,他想知道的事老头儿的表情已经算是给出答案了。
“我就随便问问,谢谢大伯。”
沈冷刚要走,就听到老头儿在那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狗篮子,贯堂口,流云会,红酥手......长安城里的暗道啊,比任何地方都更黑些。”
沈冷脚步微微一停,然后继续往回走。
大概十分钟之后沈冷找到了附近一家赌场,在门口又蹲了大概半个小时看到里边出来一个神情憔悴满色蜡黄的中年汉子,看着就很久没有睡过似的,他连忙起身迎过去,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王大哥吗?”
那汉子楞了一下:“你认错人了,我姓张。”
沈冷将提前准备好的几十个铜钱塞进那汉子手里:“张大哥是吧,我是独自一人从外地来的,也想在赌场玩两把,可是不敢随便进,要是大哥愿意给我讲讲这长安城赌场里的事,我请大哥喝顿酒?”
沈冷的观察力很强,这种赌场的混子最好打交道,从那人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已经输的身无分文,指不定多久没吃饭了。
“噢,这样啊,那好,我就照顾你,给你讲讲?”
“谢谢张大哥。”
沈冷拉着他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点了三个菜要了两壶酒,一开始的话题在赌场,沈冷看起来听的津津有味,没多久沈冷就把话题引到了暗道上。
“张大哥,我听说这赌场都是暗道上的人控制的,你刚才去的那家赌场是哪儿照着的?”
赌鬼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你问别人是问不出什么的,问我就对了,我从十几岁就在这条街上混,什么事我不知道?刚才那家赌场是贯堂口的场子,平时最少也有十几个人在这守着,谁也不敢胡乱闹事。”
沈冷一脸小迷弟的表情:“大哥果然见多识广啊,那是不是这些暗道上的都把控赌场,别的生意他们做不做?”
“何止赌场?”
赌鬼吧嗒一口菜滋滋一口酒:“我跟你说,这长安城里最厉害的暗道帮会有两个,一个叫流云会,别管是陆商还是水商只要向他们交了通路费,保准没人敢招惹,还有一个叫红酥手,整个长安城里的青楼都是红酥手的......再往下就是这贯堂口了,把着赌场。”
“最下三滥的就是狗篮子,只要给钱他们什么事都做,你知道为什么叫狗篮子吗?就是一群疯狗叼着个篮子,你往篮子里扔块骨头,他们就替你咬人,你扔块大肥肉,他们就能替你把人咬死。”
沈冷凑近了问道:“怎么能找到狗篮子?”
赌鬼刚要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你到底想干嘛?”
沈冷笑着说道:“就是好奇啊。”
“那谁知道,我又不是狗篮子的人。”
赌鬼也吃饱了,困意上来:“我还有事先回家了。”
沈冷连忙道谢,起身送到小饭馆外面,本想跟着那家伙找个没人的地方再问问,谁想到那家伙真是个老油条,明显嗅到了危险,拿着沈冷给他的几十个铜钱又钻进赌场里,只要有钱进赌场,在里边就没人能动他。
沈冷心说江湖果然和军伍不一样啊。
沈冷回到雁塔书院外边的时候杜威名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压低声音对沈冷说道:“书院正面是这条大街人来人往,就算是晚上也不方便下手,左边是兵部的武库,右边是一片民居,唯有后边是一条河,河道两边都有林子,河长林子长,所以不好确定到底什么地方最适合。”
沈冷嗯了一声后给了杜威名一两银子:“买些干粮带上水,你去看看那条河什么地方最快能到对岸,有桥或是有船的地方,找到之后寻个隐秘处藏起来等我。”
“若是船桥都有呢?”
“选离书院近的。”
说完之后沈冷就让杜威名离开,自己一个人回到客栈里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茶爷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
“如果孟长安要出事的话,就是今晚明晚两个晚上的事,你就留在客栈,孟长安若是得到了消息会来客栈找我的,所以得留个人,我还得出去一趟。”
茶爷一把抓住沈冷的手:“你要去哪儿?”
“找狗。”
沈冷笑起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茶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冲动起来,垫着脚在沈冷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吓得她自己好像一只猫儿似的缩回去:“早去......咳咳,早去早回。”
沈冷也吓得往后躲了一下,然后贱嗖嗖的过来:“刚才你为什么偷袭我?”
茶爷:“我......”
沈冷认真的说道:“先生说做人做事要光明正大,你偷袭不算本事,有本事正大光明的再来一次?”
茶爷:“滚......”
沈冷嘿嘿笑,转身往外走。
茶爷在后面深吸一口气:“别出事。”
沈冷点头:“放心吧,我怎么可能会出事?刚才你偷袭我那一下后,我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茶爷:“不要脸......”
......
......
【大家早安,又是新的一天,都要开心啊......另外我昨天看到有人说想开个帖子投票,女主到底是茶爷还是孟长安......什么鬼!我站茶爷!】
第三十一章 流浪刀
无论如何,狗篮子这名字都不好听,在北方还有另外一种更让人厌恶的意思,所以狗篮子只是外面的人给这个组织的一个称呼,他们自己人有另外一种叫法.....流浪刀。
狗篮子和流浪刀这两个名字天差地别,可不管叫什么,这些人做的事终究令人不齿。
杜威名第二次到了河边的时候还在心里骂沈冷神经质,可是当他打算找个地方偷懒的时候却发现竟然真的一艘船在岸边停下来,从船上下来六个抱刀的汉子,在长安城里敢抱刀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官家的一种是见了官家就会跑的。
这六个人把船绑在岸边,然后凑在一起商议了一阵后分开,分别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此时天才刚刚有些发暗。
杜威名没敢动,趴在那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轻轻的打颤。
或许是因为天意,看门的老头儿刚刚换班离开不久,孟长安就和另外一个书院的弟子肩并肩走了出来。
走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叫周安生,在书院里人缘极好,他是那种谦逊礼貌到了极致的人,年轻却不气盛,有人说他家世不好所以才会对谁都如此客气,可不管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不计较。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的家世都不好,所以孟长安时常照顾周安生,在他看来周安生哪儿都好,就是太娘了些,连走路的姿势都轻轻柔柔的,猫一样。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孟长安一边走一边问。
周安生道:“河边,我也不知道于典找你什么事,偏偏要在河边说,难道在院里不行?”
孟长安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不久刚刚见过张柏鹤,可于典不是张柏鹤陈子善之流,那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大比而私下里找孟长安让他让一让,况且两个人本来就实力相当,谁输谁赢不存在定数。
周安生一脸的不好意思:“他找我帮忙,我也不好不帮。”
“你呀,就是脾气太好了,我去见他不是因为他面子大,而是因为你面子大。”
周安生听孟长安这样说立刻笑了起来,连笑容都显得那么腼腆。
“谢谢孟大哥。”
他的脸居然还微微发红,像个女孩子。
孟长安叹了口气,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不许笑!”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鱼鳞镇自己家后边那个废弃仓库,他朝着那个家伙喊了好几次不许笑。
周安生:“哦,孟大哥不许我笑,我就不笑了。”
他真的不笑了。
所以孟长安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个家伙才不会听我的,越是不让他笑他越会笑......也不知道这几年跟着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过的怎么样。
“孟大哥你在想什么?”
周安生看他脸色不对劲问了一句。
孟长安不好意思起来:“没事没事,突然之间晃了神,想到小时候一些事。”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书院后边那条河的方向走,在路边一个茶楼里,陈子善和张柏鹤坐在床边看着那两个人过去,张柏鹤冷笑起来:“都说孟长安是一头猛虎,可虎再猛脑子笨有什么可怕的。”
陈子善也笑起来:“是啊,脑子笨的人再加上自负,那就容易死的快些。”
这句话本来是说孟长安的,可是张柏鹤忽然之间惊醒了什么,若有深意的看了陈子善一眼,后者眼神一直都在窗外似乎死死的盯着孟长安,可张柏鹤总觉得陈子善的眼神有些飘忽。
进了树林之后孟长安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与其说这是一种习惯,不如说是一种天生的戒备心,林子里白天的时候偶尔会有人,天黑之后便显得有些阴森,光线不好,按理说也不会有是没发现。
可是孟长安忽然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脚下,林子里还没有黑透,他发现脚下的草地有被人踩过的痕迹,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当然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白天的时候林子里也不是没有人来。
可是孟长安却微微皱眉,伸手把周安生拉到自己身后。
“怎么了?”
周安生的脸色一变。
“没什么,你在我身后就好。”
他说完之后往高处看了看,又往河边看了看,在几棵树的间隙里看到了河边那艘船。
“想杀我的话,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于是就一柄刀从树上落下,刀光如匹练。
周安生喊了一声孟大哥小心,可他背后也有一柄刀刺过来。
孟长安微微侧身幅度很小,却恰到好处的避开了那一刀,刀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下去的,在那一瞬间孟长安左手伸出去刚好掐住那刀客的脖子,手指一发力,五指抠进了脖子里,往外一拉,半截脖子被他撕了下来。
刀客脖子里咕嘟咕嘟往外冒血,连续倒退了好几步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孟长安把手里的肉和一截喉管扔掉,手掌的血腥味让他有些兴奋。
他身后周安生和另外一个刀客纠缠,天空上一张网落下来,三个刀客抓着渔网罩向孟长安的头顶,孟长安站在那却没有动,渔网落下来的时候孟长安举起手抓住网格然后身子旋转一周,那三个刀客还没有落地就被甩飞了出去。
孟长安大步跨出去,右脚侧踢,一个刀客跌坐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孟长安的脚就到了......砰!砰!连续两声,第一声是孟长安的脚面崩在对方侧脸上,第二声是对方的脑袋撞在树干上,然后脑壳就碎了。
尸体软软的倒下来,碎裂的脑壳里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另外两个刀客已经起身,两刀同时落下,孟长安从面对那两人稍稍变动只是侧身而已,两刀贴着他的前胸后背落下,空隙就那么大,分毫不差。
孟长安的两只手同时伸出去,左手中指食指右手中指食指插进了那两个刀客的眼窝里,他双手一发力把人横着拉过来,两个脑袋撞在一起,溅出来的血喷了孟长安一脸。
不过短短片刻,他连杀四人。
刀客一共来了六个,除去一个在和周安生缠斗之外,还有一个已经转身在跑了。
爬伏在草丛里的杜威名看着那手段凶狠的家伙连杀四人,心说若此人就是孟长安,沈冷何必要来?
孟长安松开手的时候剩下的那个刀客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朝着岸边那条船的方向,孟长安微微哼了一声,脚下一点追了出去,他的脚在地面上炸开一团土,土飞起来,人已经在数米之外。
那不是什么轻功,只是爆炸一样的力量。
孟长安追上那个刀客只用了七步,可想而知他这一步迈出去有多恐怖,大开大合,动作刚猛。
他追至那刀客身后,刀客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威胁,骤然转身一刀劈下来,孟长安依然不躲不闪,一拳直轰出去......刀先出,可刀才落下一半孟长安的拳头已经到了那刀客脸上,这一拳直接把皮肉打炸,那是何等的力度?
拳头砸在颧骨上半边脸随即裂开,那刀便永远也落不下来,刀客向后倒飞出去,孟长安的左拳又追上了,这一拳勾在刀客的太阳穴上,砰地一声太阳穴砸进去一个坑,另外一边的太阳穴噗一下鼓了起来......
孟长安转身往回走,看都没有多看那刀客一眼。
赤手空拳,连杀五个刀客,孟长安身上的血腥味已经开始变得重了起来,他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周安生已经把刀客的刀子抢过来,一刀斩在那刀客的脖子上,刀客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周安生拎着刀子冲过来,脸色白的吓人:“孟大哥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于典居然没安好心。”
“不可能是于典。”
孟长安嘴角一勾:“于典那般磊落的汉子,做不出这种龌龊事,多半你也被人骗了。”
周安生皱眉:“不可能啊,我明明......”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孟长安发现周安生的肚子上有伤口,肠子都快流出来了。
他连忙蹲下一只手捂住周安生的伤口,另外一只手从周安生身上撕下来一条衣服要为他勒住。
周安生一脸的歉疚:“对不起孟大哥,我是不是挺笨的......我武艺不如你,也做不到你那样杀人果断凶狠......”
或许是因为觉得凶狠两个字不太好,所以他脸上的歉疚更浓了些。
孟长安为他将肚子上的伤口勒住:“他们是来杀我的,难道我还要温柔些?杀人,本就是这世上最冷酷的事......嗯?”
他忽然嗯了一声,然后迅速起身后撤,低头看,肚子上插着一把匕首......周安生藏在袖口里的匕首,如果不是看到周安生肩膀动了一下他立刻后撤,这一刀就在心脏。
周安生挣扎着坐起来:“你说的对啊,杀人本就是这世上最冷酷的事。”
他将孟长安给他包扎好的布条又紧了紧,血水一股一股的冒出来,可他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歉疚痛苦之色,只有狠厉。
“想不到我会看走眼。”
孟长安微微叹息,任由那把匕首还在肚子上插着,却没有拔出来。
他看向周安生:“贯堂口还是流浪刀?流云会和红酥手是不屑于接这种生意的。”
“流浪刀。”
周安生如实回答。
孟长安看起来有些痛心:“你一个雁塔书院的弟子,纵然成绩不算优秀,但将来前程也算光明,居然进了下三滥的流浪刀。”
“你错了啊......我不是进书院后加入流浪刀,而是流浪刀把我送进书院的,大家都说流浪刀下三滥,我们自己也知道确实不太光彩,可谁想永远不光彩?所以总得做出些改变,有人在朝廷才会慢慢的不再下三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戏太真了些,真他妈的疼啊。”
孟长安道:“算计的很好,我死了,你重伤,谁会怀疑你?”
周安生摇头:“也是逼不得已,莫说六个刀客,便是十六个,二十六个也杀不了你啊.....若不是这笔酬金确实诱人我也不会暴露自己,孟大哥,对不起了。”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于是从四周的草丛里站起来至少二三十个刀客。
爬伏在草丛里的杜威名脸色大变,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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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麻烦你请晚点关门
杜威名看到了那六个刀客停船埋伏的全部过程,可当四周又冒出来二三十个刀客的时候他心里一寒,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念头刚升起来,他立刻做出了反应,顺着斜坡往一侧滚了出去,然后一把刀就剁在了他刚才趴着的地方,正是脖子的位置,若这一刀剁中的话,脑袋已经掉了。
一个蒙着脸的黑衣刀客眼神阴沉的看着他滚开,迈步追了上去。
孟长安四周都是人,一步一步朝着他靠近过来的刀客。
“孟大哥,真是对不起,本来我还想着早晚有一日你这样的人都会在军中大放异彩,所以我总是故意和你走的亲近,可你再强,强的过陈子善的家世?”
周安生向后退了一步:“杀了他,尽快。”
二三十个刀客同时向前,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无声的杀意更为森寒。
孟长安避开一刀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声音出现,像是猎豹在追击猎物的时候那迅疾的脚步声,很轻,在这么多人围攻之下他还能辨别出来更远一些的声音,这只怕也是一种天赋。
孟长安面前都是刀光,身后都是刀光,他还受了伤。
他避开了一刀两刀三刀很多很多刀,伤口还在流血,力气在加速减弱,移动速度也开始变慢,他甚至还想着原来这就是受伤之后对一个人的影响。
周安生在人群后面喊:“下手轻些,留着能背回去的尸体,太碎了我没法带回去演戏。”
孟长安的眼神随即凶狠起来,夺了一刀,开始朝着周安生那边反冲过去,刀刀杀人。
噗的一声,他后背上中了一刀,从后颈到肋边,足够深足够长,孟长安往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面前三四把刀已经同时到了。
然后他就看到一把雨伞飞了过来,这时候飞雨伞显然不是自然现象。
雨伞插进一个刀客的咽喉,然后有人在孟长安的肩膀上踩了一下到了他身前,伸手抓住伞柄一扭,雨伞啪的一声展开,剑刃往两边切出去脖子就断了,然后那伞剑横扫出去轻巧的在另外两个人脖子上划过,先是一条血线,然后崩开血流,两个人捂着脖子向后倒退出去。
虽然看到的只是个背影,稍稍陌生了些,可孟长安嘴角却勾起来:“你怎么来了?”
沈冷:“哦,骑马来的。”
孟长安:“......”
沈冷把伞剑丢给孟长安:“太轻了,用不惯。”
他从地上捡起来一把钢刀掂量了一下,然后用刀尖指着那些刀客扫了一圈,张了张嘴憋住了,回头问孟长安:“一般在这种时候吹牛逼应该说什么?”
孟长安:“说个屁。”
沈冷:“哦,你们这些屁!”
然后就冲了上去。
孟长安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如果不是先中了一刀,即便是二三十个刀客也拦不住他,可是当他看到沈冷出手之后忽然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个家伙,几年时间经历了什么?
相对于孟长安的凶,沈冷的刀法显得很冷静很务实,每一刀都绝不浪费一分力气,刚好够杀死一个人即可,孟长安忽然想到这样的打法在万军之中体力会持续更长时间。
沈冷一刀切开面前刀客的咽喉,弯腰避开一刀后刀子从下往上出去切开一个刀客的肚子,一刀得手后身子旋转半圈避开后面的攻击,刀子平直的刺出去戳进一个刀客心脏,然后手腕一拧,刀身在心口里转了好几圈,背后转出来的洞呲呲的往外喷血。
沈冷再次握刀抽出来,左手将那刀客的刀也抓了过来,两把刀犹如平地起了旋风一样,所过之处无一活命。
沈冷杀的冷静,而带伤的孟长安依然杀的刚硬霸气,他一刀能把人脑壳劈开绝对不留力,这就是孟长安。
周安生看的脸色发白,几次想冲上去都忍了下来,等到想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二十几个刀客沈冷杀了十二个,不算之前的六个孟长安杀了十三个,另外一边的杜威名杀了三个。
这是沈冷第一次大开杀戒,也是孟长安第一次大开杀戒,这是杜威名第一次开杀戒。
来的就是如此自然而然,若换做别人可能会吓得手脚发抖,这两个家伙却面不改色,孟长安何止是面不改色,反而杀出了一种兴奋的感觉。
除了周安生之外最后一个想逃走的刀客被沈冷一刀钉死在树干上,刀子没有抽出来,那人被钉在那还在挣扎着逐渐失去力气。
沈冷看了一眼孟长安肚子上的匕首微微摇头:“会不会死?”
孟长安:“你要是尽快给我包扎一下然后带着我找个靠谱的郎中,可能死不了。”
沈冷朝着周安生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长安我不是很熟,你知道哪儿的郎中最好吗?可我忽然想到这个时候要是跟你收费你给不给,越想越想。”
然后抓住了周安生的两条胳膊一扭,脚在周安生的膝盖处踹了一下,周安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周安生当然反抗了,可是没有多大意义而已。
孟长安道:“自然是书院里的郎中最好,你要是真想收费的话能不能给我包的好看些,不过,我现在更想去别的地方。”
他说着话接过来杜威名递给他的刀,当然他不认识杜威名,杜威名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己应该递过去一把刀,反正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然后沈冷抓着周安生的头发把他脑袋抬起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去就好了。”
孟长安一刀将周安生的脑袋砍掉:“你知道去哪儿?”
沈冷嗯了一声:“回去吧,晚上在哪儿吃?”
孟长安拍了拍自己的钱袋,脸微微一红,从地上的尸体上把所有人的钱袋子都翻出来发现收获颇丰,底气顿时足了:“登第楼。”
沈冷:“等我一个半时辰。”
孟长安:“要不然,先去吃?”
沈冷摇头:“我是来挡煞的啊,得把活儿干好,干漂亮。”
孟长安笑起来,沈冷瞪了他一眼:“不许笑。”
孟长安:“哦......呵呵,嘿嘿嘿嘿......”
似乎有些不对劲,应该是自己喊他不许笑的才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啊.....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距离他们大概几十米外的一处草丛里,趴在那也已经很久了的一个蒙面男人悄悄后撤,虽然遮了脸,可遮不住两鬓的斑白,显然年纪不小了。
他本来是要善后的,现在却连呼吸都不敢大一点点声音,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没有怕过几次,可这次是真的怕了,现在的后生,都这么恐怖的吗?
沈冷朝着那边努嘴,孟长安点头:“我先回去好歹上个药,登第楼吃饭,你别误了。”
沈冷:“误不了。”
他看向杜威名:“帮我送他回书院。”
杜威名问:“你去哪儿?”
沈冷把地上的刀子一把一把捡起来,前前后后捡了七把刀,在后背上绑了三把,腰间左右各两把。
“打狗。”
沈冷说了两个字,人已经消失在林子外面。
劳伯觉得这是自己出手最好的机会了,孟长安的伤很重,那个扶着他的人实力不算很强,所以本来想走又忍住,手握着刀柄手背上青筋毕露。
“喂。”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劳伯猛的回头,就看到那个带了七把刀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自己背后。
“年纪大了,别混江湖了。”
沈冷抽刀,劳伯抽刀,刀断人头落。
沈冷觉得自己这一刀力气用的过了些,以后得注意,又想了想若武力等级分十等的话,这老家伙拔刀的速度出刀的力度都很强了,至少能到七。
这是少年人对这个天下武者最初的判断,有些自负有些无知,毕竟他涉世未深,如果天下武者实力真的可以分出等级,这个叫劳伯的人最多也就是五,而之前在水师比武的时候沈冷打败的王阔海,最多也就是四,也许是三。
当然就算是有人纠正沈冷,沈冷也虚心接受的话,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十。
孟长安过来将劳伯的人头捡起来绑在自己腰间,那样子看起来像个战场上割头记功的新兵,杜威名几次都险些吐了,咬着牙忍住,他不想输太多。
沈冷到了岸边跳上那条船,放开绳索往下游划,随着他两臂动作越来越快,那船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登第楼,一身是血腰上还挂着个人头的孟长安进门,歉然的对那些吓得鸡飞狗跳一般避开的店小二笑了笑,径直走到柜台那问:“请问最迟什么时候打烊?”
掌柜的倒是看起来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手还放在算盘上,可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你想干什么?”
掌柜的问。
孟长安把捡来的那些钱袋子全都放在柜台上:“我有个兄弟从很远的地方来看我,我想在这请他吃顿饭,毕竟登第楼是最好的,不过我先得回去上点药,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稍稍推迟些关门,他还有一个多时辰回来。”
掌柜的居然真的算了算时间,刚要说不行,因为登第楼从来都不会为了谁而晚关门,可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二楼语气很清冷的说道:“那就一个半时辰,多了不等。”
掌柜的抬头看向那小姑娘,小姑娘微微点头,掌柜的随即了然......
“好。”
孟长安抱拳道谢,然后离开登第楼。
掌柜把带血的钱袋子都收起来,看了看手上染了血,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二楼,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男人动作优雅的煮茶,看到小姑娘回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今天晚一些回家,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后生了。”
“是。”
小姑娘微微点头,脸上却有些不开心:“这顿饭钱只怕又要免了。”
中年男人笑起来:“当然要免,他说登第楼是最好的。”
他抬起手摆了摆:“回去吧,太晚了夫人会担心。”
那雪白的衣袖上有三条红色流云似的的图案,看起来很好看。
第三十三章 刀首
长安城大部分时候都显得很繁华,可事实上绝大部分繁华都集中在某几个地方,在灯火不及之处,一样有着大人物们不愿意提起的卑微。
码头就在城南,大运河从长安城通向江南,只有到了晚上的时候这里才会清净下来,太阳落下去的那一刻就是城门关闭的时候,除非有圣命,不然谁也没权利在晚上让城门打开。
从外地来的商人若是天黑之后才到也只能等着,不过倒也不用担心货船上丢失什么东西,只要他们进码头的时候领到一面红色的流云旗插在船上,谁也不敢捣乱。
不管是漕运还是陆运,进长安城插上流云旗就会万无一失,这便是流云会的能力。
码头附近都是仓库,很多大商户都在这里有产业,当然这些商户也都必须向流云会交通路钱,从十年前流云会崛起,这长安城里暗道上各路势力就不得不靠边站,因为真的打不过。
一间很大的仓库里灯火还亮着,外面的门已经上了铁锁,码头上的人都知道这地方是一群扛大包的苦力晚上睡觉的地方,倒也不会有人过多关注。
这库房很大,不过破旧,曾经建造了这库房的那家商行出事之后就成了无主之地,这地方晚上还经常出现些诡异的事,以至于越来越少有人敢随意靠近,唯独这些扛大包的苦力不惧鬼怪。
一个戴着白鬼面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四周聚集了差不多有七八十人,看起来深色肃然。
戴面具的人看起来个子不高,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显然他在这极具威严,说话的时候那些壮汉连大气都不敢出。
“希望再过十年,长安城里就没有人再提狗篮子三个字。”
那人声音之中有些悲凉,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五湖四海来的苦命兄弟在这互相扶持,就有了咱们流浪刀,是......有些事不可否认,咱们为了生存什么活都接,所以被人看不起,说咱们下三滥,我认。”
“可人不能总是安于现状,被人骂狗篮子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没被骂够?你们够不够的我不管,我是够了,所以从十年前流云会突然崛起那天开始我就在求变,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流云会可以如此霸道嚣张?”
七八十人默不作声,没有人说话不代表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
“能拿下漕运陆运这最赚钱的生意,流云会要是朝廷里没人谁信?所以我们一时不变,就永远不是流云会的对手,也只能伪装在流云会的漕运码头做苦力,可我们是刀客,要对得起手里的刀。”
戴面具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后天就是书院大比了,我在十年前就把一个人送进了书院,可他毕竟资质有限没办法进入三甲,然而上天垂怜我们这群流浪的人,给了一个机会......”
“书院里陈子善要杀孟长安,我安排的人这会估计已经得手,孟长安死了,把事情推向于典和白小歌,然后再以孟长安亲人的身份把这两个人杀了,大比的时候我的人就有机会进入三甲了,入三甲,从文从武都是正六品,那就是咱们流浪刀崛起的开始。”
“刀首威武!”
有人低低的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把拳头举起来:“刀首威武!”
“再给我一个十年,我带着你们成为这长安城暗道上力量最大的一群人,说一不二。”
戴面具的人站起来,显然情绪也有些激动:“爹娘没有给我们一个好身世,我就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一个好身世!”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人啪啪啪啪的鼓掌,但是掌声却不是来自人群之中。
戴面具的人抬起头往上看,随即看到了那个蹲在房梁上鼓掌的家伙,那地方本就不大,他还带着很多刀,所以姿势有些不优雅。
沈冷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还要把碍事的刀拨一拨。
“说的真好,我已经被你感动了。”
沈冷蹲感慨:“请问,你们还收人吗?我在你们这里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杀了他!”
戴面具的男人嘶哑着嗓子吩咐了一句。
几个刀客从角落里将藏好的弓取出来,弯弓搭箭......沈冷所在的这个位置确实有些尴尬,好像个箭靶子一样。
噗,噗噗噗......
四个刚刚把硬弓抬起来的刀客全都倒了下去,脖子上插着弩箭,精准的好像近在咫尺射进去的一样,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射出弩箭的人在哪儿。
戴面具的人往四周看,也没有察觉。
茶爷在窗外,库房的窗口很高,她是倒着吊在那的。
沈冷离开树林的时候本打算一个人来,后来想了想似乎不稳妥,于是又回了客栈喊了茶爷一起,来的时候沈先生给了沈冷一把伞剑,给了茶爷一个首饰盒,一个女孩子出门带个首饰盒当然也不算什么不正常的事。
这首饰盒可以有另外的形态,往两边分开,中间的部分可以抽出来,便是一把连弩,弩箭很短,都只有一寸长,但是精钢打造,分量不轻,射程比正常的连弩也不短。
茶爷倒挂着连射四箭,点死了四个刀客,剩下的人立刻就慌了,找人根本找不到。
“我带了一大波人马来,你们可要小心了。”
沈冷一翻身从房梁上直接跳下来,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茶爷也觉得有些不妥,一大波?
于是她决定回去之后狠狠揍他一顿。
沈冷从腰畔抽出第一把刀:“我只杀当头的,叫刀首是吧?”
一个刀客劈刀过来,沈冷侧步让开刀子往前一抹切开那刀客的脖子:“也就是三。”
谁也没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有人躲在暗处举起弓箭准备偷袭,才举起来弩箭就击穿了他的脖子,那弩箭精准的令人发寒,而且到现在也没有人注意到弩箭从哪儿来的。
沈冷向前,这次没有等对手先出刀,面前的刀客两只手举刀挡住沈冷的刀,沈冷连续落刀,当当当当当......五刀砍在同一个地方,对手的刀断了,沈冷的刀卡进那家伙脖子里。
沈冷看了看已经崩出来五个缺口的刀,略微心疼,然后继续向前。
“这个也是个三。”
又杀三人,刀上的缺口已经变成了十几个,于是沈冷弃刀,抽出腰间第二把刀。
向前,六七个人围攻过来,刀光暴雨一样密集,沈冷的刀在狂风暴雨之中显得有些孤单,却密不透风,没有一刀漏空,这个过程持续了也就是一分钟而已,但挡了多少刀没有人数的清......
沈冷一刀切死最近的刀客,再次换刀。
另外一边,凡是靠近沈冷背后的人尽数被连弩点到,没空一箭。
九箭之后茶爷往上伸手,漂亮的马靴四周有一圈小小的暗袋,看起来像是装饰,可这一圈暗袋里都是弩箭,钢钉一样。
她迅速的将连弩装满,再次瞄准,沈冷肆无忌惮的向前,因为背后没有人可以靠近。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地上已经倒下了将近二十个刀客。
沈冷扔掉第三把刀,将腰畔插着的最后一把刀抽出来,遥遥指向刀首。
茶爷在窗外挂着,心里想着傻冷子真帅,若是此时再说两句霸道的话,那就更帅了。
沈冷一只手握刀指着刀首,另外一只手在提裤子:“等一下哈。”
刚才插了四把刀,现在都抽出来了,裤袋有些松,他一只手提着裤子的样子顿时不帅了,唯有茶爷觉得这姿势也挺好看的。
沈冷把刀横着叼在嘴里开始系腰带,一个刀客立刻扑过来,沈冷不退反进,肩膀在那刀客胸口上撞了一下,身子旋转半圈,嘴里叼着的刀子在刀客脖子上扫过,血液喷洒。
沈冷系好了腰带把刀取下来:“其实刚才我说谎了,我说只杀刀首是吧,可我不是这么想的,你们都得死啊......你们这些人和南平江上的水匪有什么区别?”
刀首看着这个家伙心想你何必要说?
“走!”
刀首没有去迎战而是喊了一个走字,他不确定外面到底有多少人藏着,万一这是有人想趁机灭掉他流浪刀的话,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久越可怕。
人开始后撤,可是走不了。
弩箭又出现了,朝着大门口跑的那几个人全都被放翻在地,那弩箭精准的天怒人怨。
沈冷拎着刀往前:“本来隔着万千里我和你们不会这么早有什么纠缠,谁教你们要去动孟长安?”
刀首显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招手,两个人抬着一柄大刀过来,那刀刀柄有半米左右,刀身倒是有将近一米,一寸半宽,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匹马也能劈开,西域那些流浪刀客哪怕是诸国精锐看到这把刀也会心惊胆战,这刀有个名字威震四方......陌刀。
沈冷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原来你是西域重甲的人。”
“我不是。”
带着面具的刀首缓缓摇头:“早就不是了。”
刀落,沈冷举刀迎上去,沈冷的刀断,不得不退后。
刀又落,沈冷抽刀迎上去,刀再断,不得不退后。
刀首落三刀,沈冷断了三刀,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把刀,从树林里捡来的刀都是凡品,不是大宁武工坊精制的制式佩刀,所以沈冷有些想念自己的黑线。
那人个头不高,比沈冷矮了差不多一个头,出刀三次已经有些气喘,年纪确实不小了。
这刀重五十六斤,以他的年纪体力根本无法持久。
“老了啊,三刀不能杀人。”
刀首语气尽显苍凉。
沈冷骤然出刀,刀首的陌刀比之前的三刀慢了半分,可是半分已经足够,沈冷的刀子划过去在刀首脸色留下一道血痕,面具一分为二掉落在地,于是沈冷看到了那血痕旁边的酒糟鼻,脸被血染的更红了些。
刀首疼的咧开嘴,露出那黄的让人有些恶心的牙齿。
沈冷的刀停在半空,微微叹息:“你今天不该喝光那壶老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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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挡回去就是了
古语说拳怕少壮,刀何尝不是一样。
过去没有人知道流浪刀的刀首居然就是雁塔书院那个酒糟鼻子的看门老头,今后怕是也没有几人会知道了。
沈冷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坏人,恶人,为了钱可以什么都做的人,所以沈冷下手的时候没留一分余地,可是当那老头倒在他刀下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生命消失,还有一种对命运安排的不甘。
南平江上的水匪总是说若是衣食无忧谁愿意做匪?
这就是一句屁话,要多扯淡有多扯淡。
所以沈冷看着那老者倒下去时候眼神里的不甘,也没有什么心疼。
坏人给自己做坏事打上一个不甘命运安排的标签就不是坏人了?
剩下的流浪刀还有很多,至少四五十个人,他们看着刀首倒下去,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
沈冷以为他们会拼命,可是却没有,几十个刀客跪下来,这些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家伙几乎同时将手里的钢刀架在脖子上,然后有一小半的人抹了脖子,另外一大半人颤抖着,不知是谁啊的喊了一声后站起来跑了,剩下的人也跟着跑了。
沈冷看着却没阻拦,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刀首不在,流浪刀亡。”
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艰难的抬起手似乎想把逃走的同伴拉回来,嘴里嘀咕着那几个字:“我们当初一起发过誓的......”
誓言这种东西如果不去遵守当然也不会被天打雷劈,这些无恶不作的人心中也有自己守着的那份净土,有的人守住了有的人放弃了,这片净土叫义气。
沈冷看着那些倒下去的尸体有些发呆,先生说的真的很对啊,人心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但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没完,他得做些自己离开之后别人再想动孟长安也会心头颤一下的事,于是他在库房里找到了一个拖把,沾了地上的血,在库房地板上写了几个字。
要杀孟长安,先杀沈冷。
茶爷从窗口翻进来,站在他旁边看了看那几个字,微微皱眉:“不吉利。”
沈冷哦了一声,把那后面几个字擦掉。
要杀孟长安,必死于孟长安之前。
茶爷看的出来沈冷心情复杂,其实她又怎么会不一样呢,那些刀客自杀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发生的自然而然,这便是群体和个体的不同,若这里只有一个流浪刀的刀客未必就会自杀,当有一个人那样做了,其他人跟着做就变得轻易起来,当有一个人站起来跑了,其他人跟着跑也变得轻易起来。
“走吧。”
沈冷伸出手,茶爷把手放在他手心,沈冷发现茶爷的手很冰。
今天,茶爷破了杀戒。
登第楼。
到了这个时辰登第楼里的其他客人都已经走了,大厅里空荡荡的,几个伙计站在一边打着哈欠,却不敢离开,因为老板就在二楼喝茶,每天老板都会在二楼坐半个时辰,然后准时回家去,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对夫人很尊敬,也有人说那是怕老婆。
今天例外,老板在等人。
孟长安换了一身衣服回来看起来脸色已经好了些,走路的姿势显然有些不对劲,毕竟那一刀很凶狠,书院里的郎中给他上了药缝合了伤口也包扎的很好,可疼是止不住的。
他抱歉的笑了笑,然后开始点菜。
有人穿过大厅蹬蹬蹬的跑上了二楼,孟长安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跑上去的这个人功夫很不错,哪怕故意压重了脚步也瞒不过孟长安的眼睛。
二楼,穿了一身月牙白长衫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看了看刚刚进来的年轻人,微微摇头:“何时才能沉稳些?”
上来的人二十几岁,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
“爷,成了。”
他说了三个字,笑的嘴都合不拢。
“不值得你这么开心。”
中年男人放下茶杯:“不是我们动不了流浪刀的人,而是我们不能随便动,流浪刀没有底线没有规矩,我们有,若东主问起来我不好解释,毕竟我们身上压着两个口字。”
有一个字,有两个口。
年轻人嗯了一声:“幸好有人开了头。”
中年男人道:“先回去吧,今天夜里注定不会安稳,我在这多坐一会儿那几个小家伙就多安稳一会儿,毕竟也算是帮了咱们的忙。”
年轻人叹道:“他们三个运气真好。”
中年男人摇头不语。
沈冷和茶爷离开了码头往登第楼赶回来,码头上的杀戮却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停下来......一个刀客贴着墙根走,想着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然后眼前恍惚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后各有一个穿白衣的人出现,前面一刀后面一刀。
栈桥边,三个刀客跳进一条小船准备离开,解绳索的时候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看,栈桥上出现了一排穿白衣的人,像是孝服一样,阴森森带着杀气,他们吓得面无血色,然后就是一片弩箭激射过来,三个人倒在小船上。
一个刀客在本地娶了妻子家就在码头不远处,跑到门口的时候盘算着怎么和妻子解释要尽快离开长安,手刚放在家门上还没有发力去推门却自己开了.....刀客愣神的时候,一把刀从门里面刺出来,刺穿了他的心口。
沈冷到登第楼门外的时候,登第楼里那个年轻人已经回到了码头库房这边,白衣人默然的将所有刀客的尸体都带了回来扔在库房地上,年轻人觉得这样乱七八糟的看着好别扭,心里难受,于是一具一具的把尸体摆的整整齐齐,这下看着就舒服多了。
“要杀孟长安,必死于孟长安之前?”
年轻人读了读沈冷留下的字,发现有一块涂掉了,想着难不成这几个字还写了错别字?
不过他很喜欢留字的年轻人这做事风格,年轻人,想法大概也都差不多吧。
“白爷,都杀完了。”
一个白衣刀客过来说来一句,态度恭谦。
谁都知道流云会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舵主之外,最可怕的两个人一个叫黑眼一个叫白牙,这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牙齿确实很白很整齐,能放血的或许只是那颗稍显俏皮的虎牙了。
“拿把椅子来。”
白牙吩咐了一声:“我在这等一会儿,你们散了吧。”
大队的白衣人整齐有序的撤离,安静的只有脚步声,列队离开的时候那步伐好像能踏在人的心口上,一步一疼。
不久之后码头上又出现了一群人,为首的是贯堂口的三当家,离着还远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库房的门开着,灯火下那白衣年轻人坐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贯堂口的三当家看到他之后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长安城的暗道上能让人见了就躲着走的人不多,恰好流云会白牙是其中一个。
贯堂口的三当家就算把自己的牙咬碎了,也不敢去碰那个牙,他走着走着忽然张嘴了骂了一句:“操-他-妈......流浪刀的那群疯狗这些年肯定攒下了不少银子,流云会的人一个铜钱都不想往外吐,让别人怎么玩?”
雁塔书院。
已经很多年没有抛头露面的老院长深夜待客,虽然从分量上来说客人还不值得他亲自接待,可毕竟涉及到了不只是书院的一个人两个人。
来的人是长安府的总捕,一个脸型方正性格忠直的汉子,已是不惑之年,他年少时候应该是个锋利的人,如今在老院长面前坐着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想带他走?”
老院长问。
总捕薛签连忙点头:“挂着人头进了登第楼,多少人的眼睛看着呢,这事怎么也得问问清楚......卑职知道深夜打扰院长大人实属不该,可孟长安是书院的人......所以只能冒昧登门,还请院长大人勿怪。”
老院长语气有些奇怪的说道:“是啊,他是书院的人,毕竟书院也不是法外之地。”
薛签心里一松:“是啊是啊,卑职多谢院长大人的体恤,卑职感激不尽......”
老院长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懂我的意思......书院不是法外之地,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去挑衅大宁的律法威严,可书院的人就是书院的人,做的对书院奖,做的错书院罚,实在罪不可恕,书院杀.....”
薛签听到这些话后立刻站起来俯身一拜:“是卑职唐突了,卑职这就回去了。”
老院长哦了一声:“回去吧,知府大人若是问起来,你把我的话复述一遍吧。”
薛签弓着身子往后退,出了门才敢转身走,心说书院的老院长果然如传说之中一样,真他妈的不讲道理啊......
幸好自己官职低,这事让知府大人想办法去圆吧。
登第楼里,沈冷坐下来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一桌子菜,若是不喝一点酒真是有些遗憾啊。”
孟长安道:“为什么不能喝酒?”
沈冷:“我说的是你。”
他开心的把孟长安面前的酒壶也拿到自己面前:“先生抠门的要命,每次给酒喝只给一杯,这一下子突然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还有些不适应呢。”
孟长安嘴角抽了抽,他受了伤,确实不宜喝酒。
可他是孟长安,对面坐的是沈冷,别人想让他孟长安陪酒他若不想喝就是不喝,可沈冷来了哪里能不喝酒?
酒过三巡,两个青涩少年脸都红了,沈冷笑着问你怎么不说声谢谢?
孟长安把最后一杯酒仰头喝掉,啪的一声放下酒杯:“你是傻冷子,我爹把你捡回来就是让你为我挡煞的,为什么要对你说谢谢?”
茶爷脸色一寒。
孟长安低着头喃喃自语:“回头我都给你挡回去就是了......”
茶爷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傻冷子问他为什么不说谢谢,因为对于沈冷而言这件事一句谢谢就够了,而对于孟长安而言,这是谢谢两个字配不上的情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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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光明真好
从登第楼到书院很近走路也就是十分钟,喝醉了的孟长安和沈冷勾肩搭背的走出酒楼,茶爷不是很能理解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不过冷子有个人可以这样勾肩搭背她很开心,哪怕这个人是她不怎么喜欢的孟长安。
登第楼的老板在他们出了门之后也离开了酒楼,他的马车就在酒楼门口停着,车夫习惯性的准备扬鞭,老板却吩咐了一声跟着那三个人走,走慢些。
车夫看向那三个人,心说你们多大面子,让我家东主送一程。
沈冷扶着孟长安往前走脚步摇晃,外人若是看到了只会笑一声这两个醉鬼。
马车前面的帘子开着,登第楼的老板看着那摇摇晃晃的两个人忍不住微笑起来,心说少年人的义气真的好啊,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这种情况下他们俩还敢喝醉,蠢。”
车夫嘀咕了一句。
“醉给别人看的。”
东主声音很轻的说道:“那个没受伤的脚步跟着受了伤的走,看起来是在一起摇摆,实则扶的很稳呐。”
正因为他看的清楚,所以才会说一声少年人的义气真好。
“醉给别人看?”
车夫觉得东主可能高估那两个家伙了,那两个连胡子都没有冒出来几根的家伙能有这般心机?
走在两人身后的茶爷看起来很正常,左手拎着一兜剩菜,右手在怀里抱着个首饰盒。
这十分钟的路上,暗影里多少提刀的人,黑的白的都有。
路边还有一辆马车,帘子放下来可却露着一个缝隙,马车里的陈子善脸色阴沉往外看着,而坐在他身边的张柏鹤却似乎格外的冷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动不动手?”
陈子善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柏鹤摇头:“动不得了,回去吧。”
陈子善当然也知道动不得了,登第楼的东主看似顺路回家,但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那三个人后边,用意显而易见。
这大街两边的树上暗影里,谁知道都是哪边的人?
陈子善狠狠的骂了一句,吩咐车夫回去。
他平日里住在书院,不过长安城平安巷里他买了一个宅子,不大却安静,有个漂亮的姑娘被他养在那宅子里,像个金丝雀似的。
张柏鹤在半路下车,然后做出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他没有回家而是逃走,除了身上带着的银票和一把匕首之外再无他物,连书院的功名都不要了。
毫无波澜,沈冷把孟长安送进了书院,只要进了那道门,谁敢在书院里放肆?
沈冷和茶爷回了书院对面的客栈,进了门之后就在掌柜的那诧异的眼神下又从后窗跳了出去,很快就融进了夜色之中,而在这之前,杜威名已经牵着三匹马离开。
客栈房顶上,抱着一把剑的沈先生面带微笑,心说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果然是厉害的不要不要的。
进了书院之后孟长安就不再摇晃,回头看了一眼加速离去的马车,夜色里抱拳说了一声谢谢。
终究是有些失望,想动手的人没动手,今夜入眠没了血腥味的陪伴,或是会睡的不够香甜。
推开自己的房门,孟长安的手就握住了沈冷送他的那把小猎刀,已经开了锋,月色下闪烁出一抹森寒,小猎刀他一直带着,只是不舍得杀人染血而已。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孟长安收起匕首,不得不俯身一拜。
因为这个人的分量实在太重了,哪怕这十年来孟长安没见过他几次也不敢有分毫轻视。
老院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喝了多少?”
“半醉。”
“太自信也不是好事。”
屋子里的光线非常暗,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看不到对方的脸,可是孟长安却感觉老院长那双眼睛那么的明亮,像是两道光束直接照射进了他的内心之中,什么都藏不住。
“学生谨记。”
“屁。”
老院长用一个字回应了学生谨记这四个字。
“我用十年了解一个人若还是看不清楚的话,那我就不配做这书院的院长......你若不自负,还是孟长安?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等你?”
“知道。”
孟长安深吸一口气:“可学生还想争取一下。”
“你是想让我在你屋子里坐一夜?”
“学生不敢。”
“那就好,好好睡你的觉,陈子善你不能动,动了牵扯太大,你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你的伤影响有多大?”
他放在桌子上一个玉瓶,里面是当初御赐的伤药。
“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孟长安回答:“原本有十成把握拿个状元,受了伤,便没有了十成把握。”
“还剩几成?”
“九成九。”
老院长站起来,背着手就走了,多一个字都没有说,孟长安想起来老院长刚才的评语......我用十年时间了解一个人若还是看不清楚的话,我也就不配做这个书院的院长,你不自负还是孟长安?
孟长安躺在床上,闭上眼,嘴唇上下碰了碰无声的说了一句:“傻冷子,后会有期。”
大街旁边的屋顶上沈冷和茶爷两个人并肩坐在那,茶爷的脑袋靠着沈冷的肩膀,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微笑着轻声说道:“喜欢这样的晚上,安安静静。”
沈冷摇头:“不喜欢晚上。”
“为什么?”
“太黑了,看不清楚你的脸。”
茶爷怦然心动。
马车在他们下面经过,车轮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很刺耳,沈冷站起来,忽然想到那把伞剑孟长安没有还给自己,这个家伙是不是每次都要黑自己一件东西?
“等我。”
沈冷弯腰从茶爷那双漂亮的小马靴靴筒外的暗袋里抽了一根如钢钉般的弩箭出来,然后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悄然无声。
马车在平安巷里一座很普通的宅子外面停下,陈子善推门进去回身关门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摇了摇头心说自己真是心态不够沉稳,这一件事就把自己的缺点都暴露了出来,甚至还不如张柏鹤冷静。
他刚想到这的时候嘴巴就被人捂住,他也习武多年立刻做出反应,抓住对方的手腕使劲拧了一下,这反擒拿的功夫他练过几百次了,可是却没有用,那只手好像铁闸似的根本拧不动。
沈冷握着短弩噗的一声钉进陈子善的太阳穴里,手回一尺,然后拍回去.....短弩完全没入陈子善的太阳穴里,陈子善闷哼一声,眼睛往上翻了起来。
沈冷保持这个姿势大概两分钟,陈子善彻底没了气息之后他才离开,真可惜马车里少了一个人,想动孟长安的人终究没有杀干净。
沈冷出了院门加速离开,没有注意到巷子口转出来一个一身白衣的儒雅男人,那人看着沈冷消失不见的背影怔怔出神,这般狠厉的年轻人自己很久都没有见过了,要不要派人跟着把他再带回来为我所用?
然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派谁跟着都会被他干掉吧,真是可惜了。
沈冷没有看到这个人,杜威名看到了,他本就是负责支援沈冷的,等着那白衣人离开之后杜威名才敢从暗影里出来,加速朝着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天亮的时候沈冷他们三个人排着队出城,巧的是守门的士兵正是来时那个,看到沈冷之后诧异了一下:“不等明天大比就走?只差一天了。”
沈冷摇头:“是啊,真的很遗憾,可我想大概我知道结果是什么了,只是不能亲眼看着确实很可惜。”
士兵也跟着叹息:“那真是可惜,欢迎再来长安。”
沈冷嗯了一声:“会的。”
出了城之后三个人顺着官道纵马狂奔,出去百里之后又乘船南下,过一个渡口就换一艘船,有没有追兵不知道,反正把沈先生都甩掉了。
沈冷坐在船头看着被分开的江水怔怔出神,茶爷在他身边坐下来:“想什么呢?”
“登第楼。”
“我也觉得登第楼的东主来头不小,那条街上想动手的人怕的不是我们,是那辆马车......长安城里真是卧虎藏龙。”
“不是,在登第楼吃饭的时候你胃口很差,只有那盘味道酸甜的菜你吃了两三口,我在想那盘菜里都有什么配菜,味道是怎么炒出来的,回家之后做给你吃。”
茶爷觉得自己真是不行了,被这个家伙感动的次数越来越多,以后可怎么办?
“可你回去之后还不是赶去水师报到......”
“看来必须尽快做个五品官了。”
“讨厌!”
茶爷说完这两个字之后自己都愣住了,这还是自己吗?居然连讨厌这两个字都说的出来,以前看到女孩子娇滴滴说讨厌的时候自己是多厌恶啊......刚才自己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那腔调,真......真讨厌啊。
尽快做个五品官。
她心里甜滋滋的,因为五品官就能带家眷了,理论上......
杜威名靠着船舷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他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长安城这一趟之后他无论如何也和沈冷割舍不清了,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脑子里出现沈冷杀人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长安城,雁塔书院。
老院长的书房里,他眯着眼睛看了孟长安一眼:“昨天晚上我在你屋里放了个屁,真对不起。”
话里的意思是,你把我的话当放屁?
孟长安连忙摆手:“没关系的,学生都没闻出来。”
老院长眼皮一挑:“嗯?”
孟长安立刻低头:“真的不是学生杀了陈子善,学生一直都在自己房间里睡觉,还做了个好梦,特别好的那种。”
“有多好?”
“梦到了国泰民安,善恶有报。”
“国泰民安,善恶有报?”
老院长重复了一遍,然后摆手:“滚。”
孟长安如蒙大赦,走到门口回头:“若学生拿了状元,滚到北疆如何?”
“若你拿了状元,想滚多远滚多远。”
“谢院长!”
孟长安走出那略显阴郁的书房,抬起头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阳,心说光明真好。
......
......
【这本书到现在为止都在写温暖的事,茶爷的温暖,沈先生的温暖,老院长的温暖,以后还会有孟长安的温暖,希望大家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温暖,每一天,爱你们。】
第三十六章 收买你
雁塔书院里死了一个身世不俗的学生,长安城寻常老百姓看不到的地方倒下了一个暗道势力,如果说长安城里的朝堂和江湖组成一片汪洋,那这两件事溅起来的水花真的不算有多大。
长安府的总捕去了一次雁塔书院后对这件事就彻底放了手,用他的话说就是反正自己官儿小,压力都在知府大人身上呢。
书院内部各种声音都有,事情要查明并不是有多难,可毕竟牵扯到了一位武府的副司座,从四品的武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兵部好歹也得为自己人出头说几句话,当然,兵部的人更像是走个过场而已。
有人要求严惩孟长安,联名请求老院长做出裁决,结果一群人在老院长门外从早晨站到日落也没见到人,于是人们就懂了老院长的心思,书院内部的声音再大,也大不过老院长的无声。
无声,就是一种态度。
当天晚上老院长被叫进了宫里,大家都在猜测陛下会和老院长说了些什么,大宁尚武,四库武府又是重中之重,怕是陛下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有人暗地里冷笑,心说陛下的态度总比老院长的态度要重要的多吧。
可这样想的人多半都不知道,陛下的态度在绝大部分时候和老院长的态度是一样的,那位三朝元老门生遍天下的大学士曾经说过,比门生,他永远也比不过雁塔书院那个老家伙。
肆茅斋在御花园深处,名字是陛下亲自题的,然而没有人懂这名字什么意思。
皇帝摆手示意侍从都退出去,然后亲自给老院长倒了一杯茶:“朕得知道,付出和收获成不成正比。”
老院长道:“当然不成。”
皇帝手微微一停:“往哪边偏一些?”
老院长笑道:“陛下是赚大了的,孟长安虎豹之姿,若陛下觉得老臣看人还准的话以后可以多留心一下这个小家伙,说不定将来得委屈他四疆选一地,陛下安抚一个副司座只需要几句话而已,给未来保一个大将军,真的很赚很赚。”
“老院长从来都不笃定评人未来,今天是怎么了?”
“因为太明显,只要他不死,出头早晚而已。”
皇帝取了个本子记下来,某年某月某日某老头说孟长安将来会是大将军,老院长看的愣住,叹息道陛下这是提前给老臣找罪名了吗?
皇帝哈哈大笑,放下本子:“孟长安的帮手是谁?朕派人问过,他家世一般。”
“不知道。”
老院长道:“只是听说孟长安有个同乡表弟来看过他。”
皇帝在本子上记下来孟长安的同乡表弟几个字:“能一人带刀剁了流浪刀的同乡表弟,真是表兄弟的话,孟长安一定随他母亲多一些。”
老院长捋了好一会儿陛下这话里的意思,然后才醒悟原来陛下说个笑话都这么冷......
“安阳郡人是吧,庄雍在安阳郡练兵,就让他留意一下好了,这么一个好坯子不从军就浪费了。”
皇帝坐好:“孟长安受了伤,三甲还能保住?”
“没有十成把握。”
“有几成?”
“九成九。”
老院长感觉真爽啊,孟长安让自己难受的那股劲儿都转移给皇帝陛下了......果然皇帝歪着脑袋瞥了他一眼,老院长被瞥了都那么开心。
“他有说过要去哪儿了吗?”
“北疆铁骑。”
“陈子善的爹就在北库武府,他非要去北疆?离着长安城那么远,真想给儿子报仇的话陈锆有无数种法子让孟长安死于意外。”
“去了别的地方陈锆下手才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吧?孟长安若是在北疆出了事,谁都难免会想到他。”
“为儿子报仇还管那许多?没有证据的话,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老臣觉得,陛下找个机会应该提醒一下陈锆。”
“你是让朕直接保孟长安?他还没有那个分量。”
“不不不,老臣的意思是提醒陈锆小心些,孟长安去北疆,陈锆很危险。”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来,心说老院长这个笑话很冷。
“一切都等他真能拿个大比武选第一再说,天色也不早了,老院长先回去休息吧?”
“陛下今晚在这肆茅斋就寝吗?”
“不,朕得回后宫去。”
“那......老臣能不能在这借把椅子眯一宿?”
“嗯?”
“不想回去,这会儿老臣门外面应该还堵着人,老臣怕睡不好,年纪大了,睡眠就变得格外重要起来。”
皇帝大笑起来:“来人,给老院长在客厅里支一张床。”
谁也没有想到老院长居然赖在肆茅斋直到第二天天黑,连大比都没有参加,傍晚的时候雁塔书院大比武选第一是孟长安的消息传进宫里老院长才笑着走出屋门,扬眉吐气。
那家伙身上还有重伤呢,可九成九就是九成九啊。
老院长还没出宫就又被皇帝派人喊了回去,这当然没有出乎老院长的预料,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飘起来,做院长这么多年培养出多少良才?东疆大将军裴亭山就是书院出来的人,现在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先生,可他也没有今天这样开心。
御书房。
皇帝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看着老院长认真的问:“你为什么不回去主持大比?”
“老臣在的话,会有人说老臣不公正干预大比,老臣不在书院里,孟长安的武选第一就显得更纯粹一些。”
“老奸巨猾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皇帝把刚才看的东西递给老院长:“你说的这个孟长安拿了武选第一,还抽空跑到文选那边要了一分考卷做了,你看看吧。”
老院长接过来看了看,看起来有些为难:“大宁数百年,书院百年,还没有出过一个文武皆第一的人。”
“这是好事,你看起来为什么有些为难?”
“老臣在替陛下为难,两科第一,六品是不是低了?”
皇帝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昨天九成九那几句对话他现在还别扭着,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反击了:“朕确实很为难啊,这般成就直接给个从五品也不为过,可谁教他之前涉及到了别的事,功过相抵,就还是个正六品吧。”
老院长张开嘴,吧嗒吧嗒滋味,有些发苦。
皇帝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年轻人挂着个双榜第一的名声会让多少人看着?若朕捧的再高些,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老百姓盯着人看笑话三五天就忘了,朝廷里盯着人看笑话三五年都盯得住,朕是为他好。”
皇帝站起来:“朕记得北库武府副司座陈锆有两个儿子,陈子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据说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现在还傻傻呆呆的,朕把孟长安的福禄分给他一些,赐一个三等男吧,对两家都好,陈锆总不能养他儿子一辈子啊......”
老院长俯身一拜:“臣谢陛下。”
陛下说的是把孟长安的福禄分一些,可实际上是在为孟长安积德去怨啊......陈锆若是聪明人就会明白陛下的苦心,他们夫妻总有先走一步的时候,三等男的俸禄足够他那个患病的儿子后半生衣食无忧。
按照惯例,书院大比的武选文选两科状元第二天要披红挂彩游街,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和祝福,可是第二天队伍都集合起来才发现孟长安消失不见了。
后来有人打听了一下,孟长安一大早就去了兵部,领了文书和一把黑线刀,背着一个很小的包裹独自一人离开了长安城往北走了。
就好像当初他一个人背着个小包裹,揣着沈冷给他的那些铜钱离开鱼鳞镇的时候一样,那个家伙骨子里是孤独的,不,是孤傲。
惯例不是法律,所以孟长安没有出现在庆祝队伍里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有人暗地里骂他不知好歹,有人觉得这事背后有问题,还有人想着孟长安是不是被人干掉了,众说纷纭。
沈冷知道孟长安在书院拿了个两科第一的时候嘴巴笑的都合不拢,此时他已经回到安阳郡水师多日了,之前听到的那个不太让人开心的消息也被这好消息冲淡了不少。
回到水师之后沈冷就听说沐筱风被陛下晋升为从四品鹰扬将军,在水师之中地位仅次于庄雍,还挂了个水师副提督职。
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沈冷回到营房准备休息一下,刚躺在床上就被庄雍派来的人喊了去,从他回来之后庄雍始终都没有问过他到底去长安城做了些什么,现在看来怕是忍不住了。
沈冷进门之后行了军礼肃立,庄雍抬手扔给他一件东西,沈冷接住看了看后就笑起来,那是一块十人队队正的铁牌。
“谢将军!”
“有什么要求?”
“我挑十个人行不行?”
“不行。”
“五个?”
“不行。”
“两个?不能再少了。”
“好,最多两个。”
沈冷道:“和我一批考核的王阔海我要了,还有一个刚刚参加考核过关的新兵叫陈冉,就这两个人。”
庄雍微微皱眉:“王阔海是个不错的坯子,陈冉各方面都一般,你为什么要他?”
沈冷心说原来每一个参加考核通过的士兵将军都了解过,这样的将军又怎么可能带不出一支强大的军队?
“小时候没少吃他家馒头,离开镇子的时候还花他家钱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朋友,跟着我不会被欺负。”
沈冷的回答总是那么奇怪,吃了他家馒头花了他家的钱,这种话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能说出来。
庄雍放下手里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了一句:“表弟?”
沈冷掉头就走。
“站住!”
庄雍哼了一声:“你能跑到哪儿去?”
沈冷回头尴尬的笑了笑:“将军,这事我能不能收买你?我觉得杀人灭口有点难。”
庄雍:“......”
沈冷:“上次借的二十两银子还没还呢,要不然将军再借给我一百两?”
“干嘛?”
“收买你!”
庄雍:“......”
......
......
【书评区每一条留言我都认真看的,那么多好的指正,谢谢大家。】
第三十七章 寝食难安
十人队庄雍说是只批给沈冷两个人,实际上是三个人,杜威名除了沈冷这一队也没别的选择。
大宁军队标配的十人队其实不是十个人,而是十二个人,十个十人队组成一个标营,十人队由两个五人队组成,除了沈冷之外再加上一个通勤兵。
王阔海和杜威名被沈冷任命为两个五人队的队正,陈冉是通勤兵,通勤兵的任务有些复杂,在战争的时候他负责观察旗号,听战鼓,鸣金,还要负责联络。
十个十人队为一标营,三标营为一旅营,标营的首领称为团率,旅营首领称为校尉,大规模的战兵行动基本上是以标营为单位。
团率王根栋似乎不怎么待见沈冷,在如今的水师战兵队伍里沐筱风的人已经不多,所以沈冷也不确定王根栋是不是沐筱风的人。
分发战兵标准配给的时候沈冷的人比别的十人队少了一些,沈冷让陈冉去问问怎么回事,结果陈冉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五道指痕。
“为什么打你?”
“团率说东西少了是咱们自己废物,居然还有脸去问。”
沈冷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陈冉的肩膀:“先训练。”
沈先生教过沈冷很多关于大宁战兵的阵法配合,在进入水师之前沈冷对这些阵法已经很熟悉,五人队的配合是最基本的东西也是必须要保证熟练掌握的东西,沈冷这几天都在以极高的强度训练这些新兵。
每天除了跟大队人马合练之外,还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加练,十个人里倒是有一大半怨声载道,剩下的几个不说什么也只是忍着而已。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些怨言,觉得辛苦。”
沈冷在加练之后把队伍集合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观察过水师进剿水匪的规律,如果你们没有注意过那我来告诉你们......每个月的新兵考核之后不久就一定会有一次行动,不管规模大小都会有,上个月通过考核的新兵在这个月就会被带出去厮杀一阵,就算是我因伤休息了一个月,这个月出去任务必然会有你们,我得为你们负责,带着你们十一个人出去,带着你们十一个人回来。”
“不就是几个水匪么。”
新兵李土命有些不满意:“咱们水师进剿水匪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死人的。”
沈冷问:“那你告诉我,一个人可以死几次?”
“肯定只有一次啊......”
“水师进剿那么多次没死人,不是你们有多牛逼,而是水师的战法成熟,且大部分时候都占据绝对优势,如果你所在的五人队和大队人马失去了联系被几十个水匪围困的情况下,以你现在的实力能保住自己不死吗?”
李土命道:“我会跟紧大队人马,不可能掉队的。”
沈冷道:“有些时候,没机会后悔,我知道你们不服气,都是新兵我却是十人队的队正,你们可能还觉得是因为我的原因连团率都针对你们,所以心中除了不服气还有怨恨,给我忍着!”
沈冷最后四个字骤然发力,如一声惊雷。
“不服气憋着,有怨气忍着,我让你们做什么就给我做什么,我从今天立下一个规矩,谁能打赢我,谁就可以不把我当回事,打不赢我的,我说东谁也不许说西,还有,我说什么你们没有权利选择不听,下次我安排任何事的时候你们就只能回答一个字,是!”
“记住了吗!”
有几个人默不作声,王阔海杜威名陈冉三个人带头大声喊了一声是。
沈冷看了一眼李土命:“跟着我跑,我不停你不许停,我倒是要看看你会不会掉队。”
李土命咬着牙:“跑就跑!”
校场上,李土命一开始还能跟上沈冷,两圈之后就开始气喘吁吁,被沈冷甩开的距离越来越远,四圈的时候沈冷已经领先一整圈,五圈的时候领先两圈还多。
“跑!”
沈冷看到李土命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一把揪着他的脖领子开始往前跑,李土命只跟了几步就跟不上了摔倒在地,沈冷就拽着他的衣服拖着跑又跑了一圈,李土命那身结实的战服都被磨破了不少。
“队正你放过我吧,我......咳咳,真的受不了了。”
沈冷把李土命扔在地上:“我拉着你跑的这一圈算是送给你的,我还领先你两圈半,今天跑不完就不用回营房了。”
“我他妈的不要跟着你了!”
李土命挣扎着站起来:“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我要去找将军!”
就在这时候督军队的人闻声过来,看到李土命在咆哮二话不说上去就按住了胳膊:“按军律咆哮上司者,杖十五!”
沈冷嘴角微微一勾,想阻止,忍了。
督军队的人押着李土命下去,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一阵阵哀嚎声,沈冷找到杨七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的轻些,太重了就会掉队的。”
杨七宝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兄弟,你从一开始就不该那么客气的,新兵老兵都一样,你没有他们硬气就领不了他们,这次我帮你立威,所以我吩咐过了打的轻一些,若是下次我还见到你的人对你这么不敬,再打就得去半条命。”
沈冷点头:“谢谢杨大哥。”
“对了,我听说你们团率王根栋针对你?分发下去的配给都没给齐?”
“是我疏忽了,我应该自己盯着,下次就不会了。”
“你要给新兵立威,对于王根栋来说你也是新兵啊......小心点吧。”
杨七宝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没多久督军队的人就把打的已经不敢动的李土命扔在校场上,李土命趴在那哭的撕心裂肺。
沈冷走到他身边站住,低着头看着他:“给你两分钟时间哭,哭完了给我站起来继续跑。”
李土命猛的抬起头,眼睛里已经不再是怨,而是恨。
沈冷宁愿他恨自己,也不想他在战场上丧命。
军营另外一边,换到了更大的房子里之后沐筱风却没有几分开心,年纪轻轻已经从四品,这是莫大的荣耀,大宁立国以来都少有,可是每当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都想杀人。
再好的郎中,可以让他脸上的伤疤浅一些,却治不好他心里的伤疤。
外面有人敲门,沐筱风说了一声进来吧,随即在书桌后面坐下来。
进门的人是团率王根栋,进来之后肃立行礼:“将军,叫卑职来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你扣了沈冷那个十人队一部分配给,可有此事?”
“是。”
“为什么?你和沈冷也有恩怨?”
用了个也字之后沐筱风就后悔了,心说这道疤破了自己的心境,想修好真的不容易。
“没有恩怨。”
王根栋的回答干脆利落,这是一个从军多年的成熟汉子,脸上没有刀剑留下的伤痕,只有岁月留下的雕刻。
“那你为什么扣了他的配给?”
“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按照规矩,领配给的时候十人队的队正必须到场清点,他没有到,这就是应有的惩罚。”
“你惩罚的力度不够啊。”
沐筱风笑着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也讨厌沈冷,不如这样,从下个月开始你扣下他半数的配给,这些扣下的都归你私人所有了,如何?”
“不行。”
王根栋大声说道:“违反军律的事,卑职恕难从命。”
沐筱风脸色一变:“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水师副提督从四品鹰扬将军。”
王根栋的回答还是那么干脆,犹如刀刻斧凿,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很硬实。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提醒你一句,你让沈冷不舒服我就让你过的很舒服,团率的那点微薄俸禄够干嘛的?你不让我舒服了,你就会不舒服。”
他扔在桌子上几块金子:“从今天开始你若是愿意跟着我,我保你荣华富贵。”
“卑职的荣华富贵在军功中积累,将军赏的,卑职不敢要。”
王根栋大声说道:“卑职和军中任何人都没有私人恩怨,一切按照军律行事,将军在军律之内要求卑职做什么卑职都不敢违抗,军律之外的事,卑职恕难从命。”
他再次行了一个军礼:“若是将军没有其他的事,卑职告退。”
“滚!”
沐筱风怒骂了一声,明明是他在骂人,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烫。
王根栋走了之后沐筱风一脚把桌子踹翻,眼睛里的怒火肆无忌惮的蔓延出来:“庄雍这个老狐狸,借故除掉了我在水师里的人,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屏风后面闪出来一个人,将桌子扶起来:“少爷,是你太心急了,上次的事才过去一个月,被砍了脑袋的那几个人尸体都还没烂完呢,谁敢顶风做事?”
“难道我就这么忍了?”
“少爷,有些时候做事不能那么直,得绕个弯子......按照水师的惯例,上个月通过考核的新兵马上就该出去历练了,将军的刀不能直接指着自己的兵,那可以把刀子递给别人啊......只要将沈冷那个十人队单独调出去,然后再把他们的行踪通知给水匪......”
沐久笑着说道:“将军还怕水匪下手不够狠?”
沐筱风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父亲让你跟着我算是选对人了,沐久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这件事你去安排,我会想办法把沈冷那个十人队单独调出去的。”
沐久嗯了一声,把散落的东西都整理好:“少爷,其实有些时候你的眼界应该放的高一些,沈冷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少爷你的未来在朝堂啊,朝堂是枢纽,梳理天下,如大学士那样。”
沐筱风哼了一声:“我何尝不知道?可沈冷不死,我心不安啊。”
他的手紧紧的攥住窗口看着外面:“寝食难安!”
......
......
【大家早安,关于前面对分钟的使用已经都改了,谢谢大家的指正,么么哒。】
第三十八章 师恩
沈先生他们所在的那座山叫做晓峰山,是江边连绵山脉之中比较不起眼的一座,山下不远处就是个镇子,除了沈先生和茶爷在道观里居住,山中也就是偶有猎户进来看看自己的陷阱里是不是有所收获。
午饭的时候茶爷坐在那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着筷子无聊的敲打着石桌,沈先生灰头土脸的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盆黑乎乎的东西:“快尝尝。”
茶爷看了一眼,吐了。
沈先生有些失落:“看来有些东西真是靠天赋的。”
茶爷指着那盘菜问:“你不是说要做一次牛肉给我吃吗?先生这是费尽心思在黑市上买了一块牛粪回来?”
沈先生:“咳咳......时刻牢记要尊重我。”
茶爷强忍着那刺鼻的味道把盘子刷了:“不过也挺好的,闻了闻我就饱了。”
沈先生看了看天色:“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咱们这距离水师大营太远了些,每日送菜浪费了不少时间,我想着要不然咱们去水师附近租个房子?”
“好啊好啊。”
茶爷眼睛都亮了:“今天就去吧。”
沈先生笑着摇头:“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带上衣服就可以走了。”
茶爷顿时一阵愧疚:“那先生确实没什么可带的。”
沈先生:“唉......”
两个人好歹收拾了一下,一人背了一个包裹就离开了道观,沈先生的包裹确实挺瘪的,毕竟也没几件衣服了......
之前沈先生就已经在水师大营附近看好了一个小院,不大但干净,原来房子的主人是当地一个小吏,运气好的令人羡慕,被户部一纸调令调去了长安城,庄雍得到消息之后先告诉了沈先生,于是沈先生跟他借了一些银子把小院买了下来。
庄雍表示很后悔。
当天下午沈先生和茶爷就到了地方,沈先生让她把房间收拾一下就独自出了门,茶爷看着这小院子心情好的想要唱歌,可是张了好几次嘴发现除了小时候自己学过的那首叫小燕子的儿歌之外也不会什么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什么来,燕子说,管好你自己......
到了夜深的时候沈先生才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是个走路有些奇怪的老人,两鬓斑白满脸沧桑,仔细看了看茶爷才认出来,这老人竟是鱼鳞镇里那个曾经壮硕如牛的陈大伯,陈冉的父亲。
这才几年光景,竟是已经成了这样。
沈先生把陈大伯安顿好,带着茶爷出来和菜农订购明天一早要送的蔬菜,沈先生一边走一边叹道:“冷子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这件事,然后我一直都在这附近踅摸房子,没有个住的地方也不方便把陈大伯接来,以后让他跟着咱们收菜,等以后咱们就算是离开了,他已经和水师混的熟络起来,这营生有庄雍帮忙照看着也不会落在别人手里。”
“是啊,咱们之前住的地方太远了,陈大伯现在的身体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冷子一点都不冷,很暖。”
茶爷嘴角一勾,心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天夜里就有几个黑衣人到了道观外面泼了不少油,然后一把火点了客栈,在这之前还往屋子里喷进去一些迷香,带头的那个人背后绑着一张弯弓。
沈冷在军营里见到陈冉就知道陈家的日子可能过不下去了,自己离开鱼鳞镇的时候陈大伯拉着他的手说随时都可以回来,大伯家里没有婆娘,但炕是热的。
沈先生一直都在找房子,若不是庄雍帮忙这位置不错的小院也落不到他们手里。
“对了,陈大伯来的时候一直都不肯离手的那东西是什么啊,裹着厚厚的布,看起来很沉重,他那般腿脚都不肯把东西让你拿着。”
“不知道,他说是有一次自己下江抓鱼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宝贝。”
“是留给自己儿子的吧。”
“人之常情。”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到地方和菜农订好了明天所需的蔬菜,半路上买了一些饭菜回家,毕竟这里不是山中,买东西要方便的多了。
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陈大伯正在抹眼泪,看到两个人进来连忙堆起笑,似乎是怕被笑话了,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前石桌上摆着那件裹了厚布的东西。
“来,大伯咱们吃饭了。”
茶爷笑着过去,想把桌子清理一下,伸手提了提那包裹,居然重的超乎想象。
“打开吧,这是我给冷子准备的礼物,上次冉儿放假回家的时候就对我说了,冷子也在水师大营里,对他可照顾了,我就想着,这么大的恩情不能不报答啊,所以我就下了江......没有多少人知道南平江那个位置有一条沉船,是我偶然发现的,我年轻时候水性好下去了三次,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个。”
他指了指那包裹。
茶爷把包裹打开,一层又一层,然后就愣住了,包裹里边居然是一块石头......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大伯觉得这东西金贵。
“黑铁?”
沈先生看到那东西之后眼睛却骤然亮了,忍不住伸手触摸:“如果真是黑铁,这么大一块可真算得上宝贝了。”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啥,有一次下去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想着什么都不带回去亏的慌,这东西装在一个木盒里,木盒已经烂了,我用刀子刮了刮想看清楚是不是大金块什么的,结果刮了两下刀刃就给磨秃了。”
陈大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苦力,发现沉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想着有什么好东西就自己拿了去卖钱,让我儿过上好日子,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铁疙瘩依然还在。”
茶爷心里觉得有些疼,想哭。
“这东西真的很值钱?”
“很值钱。”
沈先生回答:“太贵重,我替冷子谢谢大伯,可不能收,这东西你留着给陈冉吧,我帮你联络一下把东西卖了,够你们爷俩后半生衣食无忧。”
陈大伯忽然跪下来:“你是想让我跪死在这吗?这东西你不说我不知道那么金贵,现在知道了我也不后悔,给冷子的就是给冷子的,冷子过的好,还能亏待了我儿?”
这是一个老父亲的心思,稍稍有些狡猾,真诚的狡猾。
是啊,他知道沈冷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沈冷将来出息了,难道还能亏待自己儿子?
“再说了,跟你们住在一起我踏实。”
沈先生连忙把他扶起来:“那好,我就替冷子先收下,明天一早我得离开几天,茶儿,你和大伯去送菜,若是庄雍问我去哪儿了,你就说不知道。”
茶爷:“我本来也不知道......”
“算了我连夜走吧。”
沈先生把那块黑铁重新包好背在身上:“回来你就知道了。”
沈先生急匆匆出了门,留下一老一小有些懵。
将近一天两夜沈先生没怎么休息,大价钱雇了一艘渔船夜行往下游走了一宿,天亮之后上岸又雇了一辆马车走了一整天,许给车夫更多的钱,车夫熬着又走了大半夜才到地方。
黑灯瞎火的沈先生背着沉重的包裹进了山,敲开了一座道观的门,小道童揉着眼睛问你找谁,沈先生问二十年前有谁带着一封书信投靠到这个道观里,劳烦你问一下人还在不在,若在的话跟他说有个叫沈小松的故人求见。
几分钟之后花白胡须的观主趿拉着鞋跑出来,看到沈小松之后纳头便拜:“恩人!”
沈先生把那老道人扶起来:“别这么叫,咱们是朋友,我这次有求而来。”
老道人把沈先生请进去,两个人掌灯夜话,第二天一早老道人就下令关闭道观,然后就进了后院,整整三天。
多年之前大宁武工坊出了件怪事,连续两批打造的兵器都出了问题,兵部直接派人来查,查到了武工坊里最好的锻造师,因为他孩子重病不得已偷了最值钱的一些材料去卖,这事是要杀头的。
当时恰好还是道人的沈先生陪着一位大人物参观武工坊,得知这件事之后求那位大人物法外开恩,那位大人物如今已经贵为九五,可能早就忘记了当初这件小事。
当时留王殿下卖给了沈先生一个人情,毕竟在云霄城里可以陪着他下棋的人也不多,当夜让人把那锻造师放了,然后对外宣称他畏罪投井。
如今已经二十年过去,若非陈大伯带了黑铁来,沈先生都忘了自己曾经还救过这样一个人。
锻造师后来隐姓埋名,带着沈先生给他的书信和资助投靠到了这座道观里,二十年后,他竟是成了这道观的观主。
三天三夜,观主从后院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几乎脱了形,三天三夜的叮叮当当也总算停了下来,幸好这是山中,不然肯定被人怀疑。
沈先生却不想休息,红着眼睛告别观主,背上一把刀开始归程。
他走之后道观的观主就跌坐在地上,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嚎啕大哭起来,小道童劝了好久也没管用,观主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天一夜之后才睡醒,看起来依然憔悴两只眼睛却放光。
“那把刀,可能是我这辈子的骄傲了。”
小道童心里想着观主就是厉害无所不能,一定是多年之前就算到了会有故人来求,所以多年之前就在后院置办了那锻打的工具和熔炉。
沈先生用了一天一夜赶回家里,半路上睡着的时候手都紧紧的攥着包裹,醒了之后就会立刻把包裹打开看一眼,那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有个如刀一样锋利的字。
冷。
刀的形状和大宁制式横刀一模一样,尺寸长短分毫不差,刀柄上也缠了红黑两线,可是分量比大宁的横刀重了将近十倍。
这刀有四十五斤,锻造九次方成。
沈先生疲惫至极,嘴角却一直带着笑。
“冷子啊,先生给你换一把黑线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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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加更。】
第三十九章 找机会解决
一连六七天沈冷带着这些新兵都在进行大强度的训练,手下这十一个人体质不同毅力不同,便是杜威名王阔海都觉得自己快要到了极限。
有消息说再过三天新一轮的沙场历练就要开始,有些人紧张,有些人不以为然。
沈冷一如既往的带着手下人加练到了半夜才让他们回去休息,又独自一个人回到校场上,把自己在道观时候的功课一丝不苟的做了一遍,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刚要回去就看到庄雍居然在灯火下站在那等着他,沈冷加快脚步过去,肃立行礼。
“跟我走走。”
庄雍举步先行,沈冷慢了一步在后边跟着。
“上次和你聊的时候你说造船不能盲目的造,我回去之后思考了很久,然后写了一份奏折,你可能不知道,这份奏折若是陛下批准的话,水师已既定好的大动作就要延后至少一年,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把握,因为陛下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沈冷笑:“结果将军想错了?”
“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是瞎猜的?前几天沈小松从我这借了一些银子去,再加上你从我这借的二十两,我算算应该扣你多久的军饷。”
沈冷:“以后少和沈先生接触!”
“嗯?”
“原来多好的一个将军,和沈先生接触几次后就变的不......”
“不要脸?”
庄雍脚步一停。
沈冷连忙停住:“好吧我不是瞎猜的......将军知道你自己想偏差了的地方在哪儿吗?在于过多揣测陛下的意思,而又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方向对不对......”
沈冷看了一眼庄雍的脸色,灯火不是很明亮,看不清楚。
他索性直接说完:“将军觉得陛下心急,而将军跟随陛下那么多年,将军觉得陛下心急,那陛下肯定是真的心急,所以将军就更急了。”
“别说绕口令,说重点。”
“陛下确实心急,可将军想想,陛下这是一次投资,纵然陛下财大气粗,首先想的也不是直接去赚多少钱,一个合格的商人在投资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不亏,然后再去想赚多少......”
庄雍懂了,心说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其实并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思考过,他知道陛下雄心壮志想把南边海疆之外那几个跳梁小丑给狠狠收拾一下,这个重任在他肩膀上,他唯恐自己做的不够好有所辜负。
可现在想想,陛下是谁?大宁之主,大宁之主基本上就相当于天下之主了......若是大宁的水师在南疆海域一不小心打输了?陛下的脸往哪儿放?
沈冷道:“为什么陛下如此在乎那些文官的态度?一旦水师在那边打输了,那些文官立刻就会炸了窝,水师的投入这么大,这几年来国库拨款拨粮可以说水师要什么陛下就给什么,如果真的出什么意外,陛下只怕自己都没脸再提水师的事。”
“所以陛下要求的急,是在万无一失的基础上急。”
说完这些之后沈冷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些话价值二十两银子。”
庄雍:“呵呵......”
沈冷:“十两?”
庄雍:“刚才你打了个比方。”
“什么比方?”
“你说陛下是个商人。”
沈冷一捂脸:“就说你不能和沈先生多接触......不对,不对不对,是我低估将军了,将军毕竟在官场这么多年。”
庄雍:“你在多说一句试试?”
沈冷耸了耸肩膀:“将军为人儒雅中正,比沈先生强不知道多少倍。”
庄雍笑了笑:“你上次说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搞到求立国几艘战舰拉回来大卸八块仔细研究,陛下准了,过几天历练之后我打算安排人去南疆,你想不想去?”
“不想。”
沈冷的回答斩钉截铁:“可能会死。”
庄雍微微一愣:“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沈冷叹息,心说将军这不是给沐筱风机会干掉我吗?可这话不能说,因为庄雍当然会想到这些事,可危险背后便是机遇,沈冷要想尽快在水师之中崭露头角,那么南下就是最好的选择,比留在水师去追杀水匪要有分量的多。
机遇与凶险并行,这是沈先生很早之前就教过沈冷的。
“我去。”
沈冷点头:“不过那二十两银子的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庄雍脚步踉跄了一下,觉得自己心脏疼。
“过两天带着你的十人队出任务,做出些样子来,证明你有南下的能力,这差事看着凶险但有多少人愿意在凶险之中求前程你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南下我带队?”
“你只不过是个队正而已。”
“哦......不过既然将军单独找我谈这件事,肯定就是有一些别的安排?”
“是,你确实足够聪明了,沈小松没有看错人,我单独找你是因为离开水师去做事,尤其是去南疆海域那么远的地方,再加上南越虽然被灭国但零零散散的抵抗还在,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这朝廷里有人希望水师好也有人希望水师出点什么差错好把我这个水师提督拿掉,你这次去就是保证不能出意外。”
言下之意,我还是水师提督,你就少不了好处。
“我懂了。”
沈冷笑着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临机专断之权吧?让我相机行事,在关键时候若是这次南下带队的人出了什么问题,我来接管。”
庄雍当然不会直接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沈冷懂了就足够了。
朝廷里眼红水师提督这个位置的人大有人在,陛下对水师有求必应,国库的拨款数额大的能让人手发抖,谁坐在水师提督这个位子上谁都会乐的合不拢嘴,当然这是那些人的想法。
这军中庄雍有很多可以信任的人,当初自己带来的随从比沈冷更好使,可是他不能用,因为这些都是熟面孔,别人都防着呢。
沈冷就是个愣头小子,是个刚刚进入军中还没有被染黑的纯粹的人,再加上庄雍和沈小松的关系,他才会选择沈冷。
沈冷问:“将军,我能不能再要一个权力?”
“什么?”
“刚才是临机专断之权,我想要一个临危可跑的权利。”
“滚......”
庄雍瞪了沈冷一眼,一甩袖走了。
沈冷耸了耸肩膀,走到一边靠着木桩站在那抬头看着天上明月,想着这去南疆不远万里,来回就要小半年了吧,还没有出发呢,想茶爷......
第二天早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沈冷就已经起来,习惯性的跑了几圈然后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就到厨房那边等着了,当他看到远处来送菜的人从两个变成三个就笑了起来,总算可以让陈冉安心了。
沈先生在沈冷搬运蔬菜的时候将那把黑铁打造的刀给了他,然后让沈冷回去了一趟,把那把普通的黑线刀换了出来,两把刀从外形上几乎没有差别,谁也不会发现什么。
这刀一入手沈冷的眼神就亮了一下,分量真重啊,但这才算配得上他的东西。
“这是你陈大伯送你的,记住,这是大恩。”
沈先生说完之后陈大伯连忙摆手:“可不是可不是,冷子对我们爷俩的才是有大恩的。”
沈冷将刀挂好然后郑重一拜,陈大伯赶紧把他扶住:“咱们之间不用这样的,在鱼鳞镇的时候你和冉儿就是最好的朋友,我看你也从不是外人,当自己儿子一样。”
沈冷使劲儿点了点头:“大伯你放心,只要我还在水师,就不会让陈冉出事。”
陈大伯求的,不就是这句承诺吗?
“傻冷子。”
“哎!”
“傻冷子!”
“哎!”
茶爷叫了一声又一声,沈冷答应了一声又一声,沈先生摇头叹息,心说茶爷这个性格真是太直率了,换做别的女孩儿那会如此的目无旁人?
可这就是茶爷,喜欢的厌恶的都不会遮掩。
沈先生看的很开心啊,觉得自己都年轻了起来。
“那个,我过阵子可能会出一趟远门。”
听到这句话茶爷不像上次那样不开心,眼睛都在放光:“什么时候走?”
沈冷看着茶爷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心里都是不忍:“这次不能带你了,是随军南下,估计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茶爷表情一僵:“是庄将军安排你去的?”
沈冷嗯了一声:“唯有多立功,才能晋升的快。”
茶爷当然明白沈冷的意思,可要攀爬到正五品武职谈何容易?军中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际遇,对于寒门出身的人来说这和天方夜谭差不了许多。
“好。”
茶爷点了点头:“半年,从明天开始算,晚回来一天我就找个人生孩子,你要是过一年半再回来,能给我儿庆生。”
沈冷那眼睛噔的一下子就瞪圆了:“不开玩笑好不好。”
茶爷呵呵一笑:“我开过玩笑吗?”
沈冷:“为了不让你和别人生孩子......”
茶爷:“你必须早点回来。”
沈冷:“不是,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沈先生:“咳咳,不准!”
陈大伯:“这其实也没啥吧,我和冉儿他娘当初就是在还没有成亲的时候......”
沈先生:“你也闭嘴!”
陈大伯:“哦......”
沈冷哈哈大笑,他忽然发现茶爷在去了一趟长安城之后变得更加成熟起来,她知道沈冷在为什么奋斗,她是沈冷奋斗的目标,而不是障碍。
沈先生把沈冷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你要小心些,沐筱风在军中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一旦你南下他是不会浪费这样大好时机的,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现在却必须提醒你了,道观被人烧了,就在我们搬出来的当天晚上,这是我和茶儿的运气......”
沈冷眼神一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不找机会解决,我也要找机会解决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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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不可能的
从得到新兵历练的消息到出发这几天时间过的飞快,沈冷知道自己硬塞给手下人的东西还是不够,他希望自己的人可以有足够的能力在危险情况下自保,最起码是自保。
上个月过选的新兵一共不到三百人,团率王根栋负责带队,这是很简单的一次任务,要进剿的水匪是在上游的水虎赵登科,斥候带回来的消息说这伙水匪不过一百多人,盘踞在南平江一条分支水路里,时不时趁着夜色出来劫掠过往商船。
三艘熊牛战船驶出水营朝着上游而去,熊牛战船是大宁水师的中型主力战船,按照战船大小区分水师舰队由四种战船组成,最小的叫飞鱼,说是最小也有三十几米,中型战船分成两种,一种叫做熊牛,长五十八米,另外一种叫做铁犀,长五十米。
熊牛和铁犀的区别在于,熊牛可以装载更多的士兵,船身较轻,速度比铁犀快,铁犀短一些但自重几乎是熊牛的一倍,看着像个铁疙瘩一样,是用于冲击敌军船队的,装载士兵的数量只有熊牛的五分之一。
水师之中的大型战船叫做万钧,长度达到了八十米。
除此之外还有水师的旗舰,达到了惊人的百米,是大宁安阳船坞造船的极限,怕也是木制战船的极限。
旗舰名为神威。
熊牛是水师数量最多的战船,几乎是在加入水师的第一天每一个士兵就开始熟悉这种战船了,士兵们站在船上往四周看着的时候表情各异,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乘船外出,可心情却是不一样。
沈冷所在的战船是打头的那艘,团率王根栋也在这艘船上。
王根栋安排好了之后回到船舱里,刚进门脸色就变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房间里居然有人。
水师副提督沐筱风冷笑着看了王根栋一眼:“你似乎忘了做什么事。”
王根栋肃立行礼:“拜见将军。”
“幸好你还记得我是个将军。”
沐筱风把腿放在桌子上:“这次历练的指挥权现在由我来接管。”
王根栋直视着沐筱风的眼睛说道:“提督大人的命令是由我带领这批新兵历练,卑职没有接到提督大人的命令由将军你接管,请问是提督大人亲自安排的吗?”
“那又怎么样?”
沐筱风道:“我是水师的副提督,有权调度支配水师的训练,这是陛下赋予水师副提督这个职位应有的权利,你是说我必须征得庄将军的允许才能给你们下命令?只怕庄将军也不会这么认为吧。”
王根栋无言以对,因为沐筱风说的没有错。
水师副提督的权利当然很大,日常训练他当然可以安排调度,如果连这点权限都没有那这个副提督也太憋屈了些,甚至可以说形同虚设。
“卑职......卑职遵命。”
王根栋心里生出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还算你识时务,若是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按照大宁的军律处置你......现在你替我去传达第一道命令,战船再行三十里在壶口渡停泊,让沈冷带着他的十人队走陆路为大队人马打探消息。”
还是因为沈冷!
王根栋的脸色变幻不停,嘴唇几乎都被咬破了。
“将军,走陆路的话速度会慢很多,这样就失去了出其不意突袭水匪营地的意义,斥候先行不应该是这样安排的,况且提督大人已经安排了斥候队在昨日就已经出发为大队提供沿途情报,没必要......”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团率军服扒了,然后让人把你扔进南平江里?”
沐筱风冷冷的说道:“我再最后跟你说一遍,我有这个权力......现在立刻按照我的命令去安排,违令者斩!”
“是!”
王根栋转身出了房间,心里的愤怒已经几乎燃烧成火焰,他之前确实对沈冷有些意见,觉得沈冷仗着自己是月武选的第一有些张狂,连规定必须队正亲自去领的配给都只是安排手下人去搬运,所以他才会有意惩罚。
可是,那是因为沈冷做错了,也正因为沈冷知道错在自己,他没才有去找王根栋理论什么。
如今沐筱风这样安排,显然没安好心。
走陆路比走水路要慢的多,一路上要穿过不少村子,谁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和水匪有瓜葛,一旦暴露,那个十人队还能活着回来?
若沈冷的十人队全部战死,这就是水师建立以来最惨烈的一次失败,自己这个团率怕是也要到头了。
沐筱风呢?
他根本不必担心什么,他甚至完全可以说这都是王根栋的安排,他不知情,这次来也只是想随队看看而已,大不了庄雍将军就骂他两句罢了。
可是,大宁的军令就是军令,沐筱风是水师副提督,是从四品的将军,王根栋只能听从命令。
当沈冷听完王根栋的命令之后也有些震惊,这是不合规矩的事,也没有道理,水师的斥候队早一天出发这会已经就在水匪营地外面了,现在还要派斥候做什么?
“是团率大人你的想法?”
沈冷问。
王根栋脸色变了变,摇头:“是副提督大人,现在他就在船舱里。”
沈冷点头:“明白了,我想请求我一个人去,我的人留下。”
“你......”
王根栋脸色变色,他没有想到沈冷会这样做,看来沈冷已经很清楚沐筱风的意图了,他要把自己手下人留下,是不想让那十一个士兵陪着他送命。
“我去请示。”
王根栋转身回去,没多久脸色苍白的走回来:“将军不许。”
沈冷深吸一口气:“如果我现在抗命的话,副提督大人是不是就有权利让这船上的弓箭手朝着我们开弓放箭?即便是提督大人知道了也没有意义了,人都死了。”
王根栋咬着嘴唇回答:“是,副提督大人有这个权利。”
沈冷点头:“我去。”
他回头招呼自己的十人队将命令传达了一遍,除了杜威名之外其他人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他们不知道沈冷和沐筱风之间的矛盾,也不会想到这次出发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
“请求领取配给。”
“准!给你双份配给!”
王根栋这次没有去请示什么,这是他职权范围之内的事。
“谢团率。”
沈冷若有深意的看了王根栋一眼,他在王根栋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安和歉疚。
沈冷带着他的十人队到后面领取配给,王根栋说给他们双份,可沈冷根本就没在意数量的问题,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手下人......能拿多少拿多少。
连弩标配的弩箭每个人带了五匣,长短刀各一把,槊一杆,纱布,伤药,这些必需品尽量多带,干粮倒是不必带太多,除此之外沈冷还要求他们每个人携带一卷绳索。
十二个人装备齐全,这一身东西的分量就够沉重的了,士兵们都有些不满意,心说斥候轻装上阵才对,哪里有带这么多东西的道理。
到了壶口渡沈冷带着十人队下船上岸,沐筱风站在窗口看着那十二个人逐渐走远,心里越发开心起来,亲信沐久已经想办法给水虎赵登科那些人送了消息,沈冷这次必死无疑。
就算是庄雍责备起来又能怎么样?
甲板上,王根栋看着那远去的同袍,啪的一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沈冷带着人进入岸边的树林之中,确定战船上的人看不到了之后沈冷下令停下来:“看到那棵树了吗,给我放倒了。”
士兵们不明所以,可是军令就是军令谁也不敢违背,十来个人放倒一棵树根本不算什么难事,没多久树就轰然倒了下来。
“捡着大一些的树枝劈开,最起码保证两指厚的木板绑在你们的皮甲外面,前胸后背都要绑。”
士兵们行动起来,没多久每个人身上就又多了一层湿木的护甲,这东西分量不大,但是对于防护弩箭来说比皮甲管用的多。
“有件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这次我们的十人队是提督大人亲自点名的,提督大人说,只要我们这次做出些成绩来,做的漂亮,那么不久之后安排我们去南边海疆做事,回来之后每个人都有重赏还有升迁的机会。”
沈冷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把沐筱风的事说出来,这些新兵心境不稳,没有开战之前心境就坏了的话,那么只能是败的更惨更快。
“这是提督大人的好意,我希望大家都能珍惜机会。”
“是!”
所有人顿时兴奋起来。
“杜威名,带两个人在前边走,王阔海,带两个人在后边走。”
沈冷见大家已经装备妥当,指了指前边:“往前走大概十二里是一个镇子,绕过那个镇子不要让人发现,水匪在附近的每一个镇子里都有眼线,过了那个镇子之后再向西走二十里还有一个镇子,到那的时候基本上就要天黑了,大家就在镇子外面过夜。”
“是!”
杜威名和王阔海分别带着人去了队伍前后,杜威名回头看了沈冷一眼,心说他是怎么知道附近地形的?难道地图他都记在脑子里了?
陈冉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沈冷:“是不是有麻烦?”
“是,估计着是沐筱风要朝我下手。”
“冷子,你要小心啊。”
沈冷嗯了一声,在陈冉耳边说道:“如果有危险,我让你跑的时候你就跑,别回头。”
陈冉嗯了一声,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横刀。
跑?
他看了沈冷一眼,咧开嘴笑了笑。
跑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
......
【大家早安,河北这边已经连续两天阴雨,冷子要去南边海疆,估计雨会更大些吧。】
第四十一章 要的就是这样
沈冷对时间的把控到了恐怖的地步,大部分士兵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是杜威名和王阔海却感觉到了,天黑之前他们到了这个叫浮筹堡的镇子外面,能看到镇子里升起来的炊烟。
沈冷让人设置警戒,然后大家卸掉装备休息,所有士兵都长出了一口气,负重越野超过了三十里,每个人都有些吃不消。
“队正。”
杜威名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么走的话,要到后天才能到水匪营地,太慢了......如果王团率要以此来治罪的话,咱们也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东西带的太多了,要不要减负?”
“不。”
沈冷的回答斩钉截铁:“我觉得带的还不够,若非实在不能拿了,我就让每个人再拿一面盾。”
现在只有王阔海带了一面巨盾,差不多有一米半,十分沉重。
杜威名不知道沈冷什么想法,但从沈冷的语气之中预感到了非同寻常的意味,似乎这不仅仅是一次斥候侦查行动。
沈冷的级别太低了,没到可以持有地图的地位,地图在大宁算是很珍贵的东西,军方高级机密,只有将军手里才有。
可是来之前沈冷特意去庄雍军帐里看过,闭上眼,脑子里就能把地形完美的演示出来。
“这个地方。”
沈冷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杜威名楞了一下:“什么?”
沈冷折了一根木棍,把众人叫到自己身边,在沙地上把地图画了出来,士兵们根本看不懂,便是杜威名也看的迷迷糊糊。
“这里。”
沈冷用小木棍在地图上点了一个位置:“假如水匪已经得到了水师要去进剿的消息,也得到了我们这个十人队奉命侦查的消息,设伏的话这个地方是最适合的,已经距离水匪的营地不到十里,我们会稍稍放松,因为按照理论上来说我们的斥候已经先一步把这一片都清理一遍了,绝对不会有危险。”
“这里一侧是南平江的分支骨头河,要想去水匪营地就要穿过一片灌木丛,靠近河岸的地方还是沼泽人陷进去就出不来,如果我们在这遇袭的话只能往另外一边的林子里撤,水匪在林子里埋伏一批人,无需近战,一轮弓箭齐射就能把我们都放倒。”
杜威名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是沐筱风要干掉沈冷,自己现在是陪死鬼。
他下意思的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个个的还在幻想着可以立军功被嘉奖,这样就能南下海疆去见见世面,还能获得更大的军功,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水匪大概有一百多人,这是斥候打探来的消息,但我觉得应该不止,在附近村镇里都有水匪的眼线,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多次躲开水师的围剿,所以过两百人都有可能,咱们只有十二个人......”
杜威名看向沈冷:“如果队正确定会有伏击的话,我们,我们不如回去?”
“回去?”
沈冷站起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很合适,你们凑合着听......你们为什么参军?绝大部分人都不仅仅是为了军户这一个理由吧,其实大家都在赌,赌自己可以改变命运,而赌起来,大部分人都会看看押什么赢的最多,如果我们能拿下水虎赵登科,我们在水师之中就能扬名立万。”
杜威名:“这不可能!十二对两百,没有任何胜算。”
“看怎么打了。”
沈冷看了看众人:“我先把最坏的消息都说完......如果我们真的会被伏击,那么没有任何支援,哪怕是附近的斥候可能都赶不来,所以要想打赢这一战就必须做到一点。”
“什么?”
陈冉好奇的问。
“让人不知道我们在哪儿,连水师的斥候都不知道我们在哪儿。”
沈冷把手里的木棍扔在地上:“像鬼魂一样。”
与此同时,在沈冷预测的那个地方,树林之中,绰号水虎的赵登科已经带着人等在那了,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汉子,曾经读过几年书,比其他水匪更狡猾更有头脑,他甚至还重金求来了几本兵书,日日研读。
“大当家,那个人可信吗?”
二当家王狗子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不可信,水师的目的最终也是干掉我们,让我们在这伏击的目的也不过是利用我们除掉某个人罢了。”
“那咱们为什么还要来?提前撤离不就得了。”
“这次不好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水师斥候的监视之下,除了要来的那支水军之外,怕还有另外一支水军就在附近守着,咱们只要露出逃走的样子来,立刻就会被他们咬住。”
三当家韩舍脸色发白:“必死无疑了吗?”
“那倒未必。”
赵登科往四周看了看,身边只有几个当家的,他压低声音道:“咱们按照那个人的要求来,让咱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打起来之后难免就会有混乱,有混乱就有脱身的机会,弟兄们是保不住了......你们几个记住,打起来让弟兄们一拥而上,毕竟只是个十人队而已,大家不会没有胆气,弟兄们上去咱们就走。”
赵登科道:“这几年水师一直对咱们的态度你们还没有看明白?如果他们真的想赶尽杀绝的话,咱们撑不到现在的,水师的打法是养着打,为的是练兵啊......正因为我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我在两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咱们的银子我都放在怀远城的一家钱庄,我们脱身之后就去拿了银子远走高飞。”
“都听你的大当家。”
“这般鬼日子我们也过够了。”
“对,都听你的。”
“让弟兄们准备吧。”
赵登科吩咐道:“三分之一的人进入灌木丛里埋伏,逼着那个十人队往林子这边撤,剩下的人都在林子里等着,先用羽箭扫一阵,然后让弟兄们两面夹击,老三,你在芦苇荡里藏一条快船以便咱们撤走的时候用,老二你去把寨子里的钱财都收拾出来放在船上咱们路上用,到了怀远城每个人分到的银子至少有一千两,够咱们东山再起了。”
“是!”
几个人应了一声,分头离去。
壶口渡。
沐筱风靠在椅子上品尝着他爹派人从长安城派人送来的美酒,产自西域,酒色如琥珀一样,滋味醇香。
“他们快到了吧。”
沐筱风问。
沐久低着头回答:“按时间算应该差不多了,少爷这次不该亲自出面的,庄雍那边解释起来终究有些麻烦。”
“沈冷死了,我还怕什么麻烦?”
沐筱风把酒杯放下:“斥候还没有消息送回来?”
刚问完,一个亲信就从外面跑进来,脸色有些焦急:“将军,沈冷他们那个十人队失踪了......咱们的人和斥候都没有盯住,昨天晚上之前他们到了浮筹堡休整,然后就消失了,咱们的人想顺着足迹找都没有,他们特意把足迹清理了。”
“废物!”
沐筱风猛的站起来:“沐久,你带人去。”
沐久嗯了一声:“少爷别着急,他们跑不了的,赵登科的人已经埋伏好了,他们一露头就会折进去,我现在就带着人追过去看看情况。”
“快去快去。”
沐筱风恼火起来,恨不得一脚踹了桌子。
沐久转身离开,招呼了六七个亲信离开。
“开船!”
沐筱风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全速!”
此时沈冷他们已经快到他预测的埋伏地点了,趴在一个高坡上,沈冷取出千里眼往远处看了看,千里眼这种东西一般来说也只配备给将领,他这个级别是不可能领到的,但他这个本就不是领到的,而是沈先生给的。
“就在那边。”
沈冷指了指灌木丛那边:“咱们多走一些绕过去。”
“然后呢?”
“去水匪营地。”
沈冷站起来吩咐:“用最快的速度在那边河道最窄的地方过去,如果我们速度慢了水匪就会追上来在河道里把我们射杀,比他们快就行了,过了河道往水匪营地冲。”
“那营地怕是已经空了吧,咱们还去干吗?”
“我说过了,按照我的命令做事,不需要那么多为什么。”
沈冷看了杜威名一眼:“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如果你不敢赌,那就去当个逃兵吧。”
杜威名咬牙,他不敢赌更不敢当逃兵,他爹娘在哪儿他都不知道,只有庄雍将军知道,这就是他的软肋。
“属下敢!”
他咬着牙一招手:“我的人,跟我往前冲!”
沈冷带着他们从高坡上冲下去,直接冲进了河道里,虽然带着沉重的装备,可身上绑着的木板也发挥了作用,他们每日的训练其中一项就是游泳,况且都是江边长大的,谁的水性差?
他们刚进入河道不久就被水匪的人看到了,赵登科往那边看了一眼脸就气的发白:“这群王八蛋,给我追上去,他们只有十来个人,杀一个赏十两银子,一个也不许放过!”
埋伏在灌木丛里和树林里的水匪全都冲了出去,呼啦啦的一大群朝着沈冷他们这边追过来,沈冷连拉带拽的帮王阔海往前游,毕竟他块头太大还带着一面巨盾,终于到了河对岸,十二个人开始撒丫子往前跑,连头都不回。
赵登科气的胡子都炸了,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跑了的话水师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只能咬着牙带着人往前追。
沈冷回头看了一眼,笑起来:“他们跑不了十里的,但咱们行!”
现在众人才发现,原来那般苦练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最起码那些水匪跑的没他们快,也没他们持久。
这可能是水师建立以来最诡异的一幕了,一百多个水匪看起来在追着十几个战兵跑,可实际上像是被拽着走一样,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沈冷要的就是这样。
......
......
【感谢廖生和镇仙魔的打赏,感谢大家的书评,今天一直在码字准备加更,有时间书评我都会回复的,好多书评真的很赞啊,嗯,九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四十二章 反杀
对于沈冷严格训练了一段时间的士兵们来说,负重跑十里也不是轻松的事,幸好他们只需要比后边的水匪快一些就足够了。
那些水匪就算是每人只带了刀子而沈冷他们这边至少负重几十斤,依然跑不过,以至于沈冷的十人队每个人跑出来一些得意......
“杜威名,带两个人过去看看水匪营地里有没有留守的。”
沈冷喊了一声,回头拉住王阔海:“其他人跟上,大个跟我留下!”
王阔海转身跟着沈冷回去,走了几步之后就听到沈冷喊了一声:“盾!”
王阔海砰地一声把那重盾戳在地上,压低身子躲在重盾后边,沈冷在王阔海身后把连弩摘下来,朝着后边追击的水匪一阵点射,九支弩箭激射而出,将追的最近的几个水匪放翻,沈冷把打空了的连弩挂在王阔海腰上,把王阔海的连弩摘下来又是一阵连射,那些本就气喘吁吁的水匪吓得全都趴了下来,又扔下几具尸体之后没人敢靠近了。
沈冷把连弩装好挂回王阔海腰畔,把自己的连弩也装满又点射出去,那些水匪吓得嗷嗷叫唤,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走!”
沈冷拉了王阔海一把,王阔海把重盾挂回自己后背上背着跑,完美的为沈冷挡住了后边还击的零散羽箭,水匪用的弓粗糙的很,大部分都是竹片弓力度有限,几十米的射程而已,偶尔飘过来一支射在重盾上也跟挠痒痒似的。
另外一边,杜威名带着两个士兵冲到水匪营地外面,高处瞭望塔上的人发现了他们随即喊了起来,杜威名抬手连弩点出去,那水匪身上连中三箭后从高处坠落下来。
另外两个士兵将营地的木门踹开,发现里边有个水匪正在逃走,两个人端起连弩点射,那人跑出去四五步被放翻在地。
“清理一下!”
沈冷远远的喊了一声。
“我的人过来!”
杜威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血都要燃烧起来了,沈冷这个家伙打仗完全不按套路,可是真他妈的刺激啊......他带着自己的五人队冲进营地里,以最快的速度检查营地里有没有漏网之鱼。
营地里一共就留下了三五个人,没一会儿就被杜威名带着他的五人队砍瓜切菜一样干掉。
此时沈冷带着王阔海也冲进了营地,回头把营门关上。
“都上木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沈冷往身边的木墙看了一眼,木墙差不多有两米多高,他跳起来抓了一下然后身子一翻直接上去了。
“陈冉,去瞭望塔!”
“是!”
小胖子陈冉应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爬上瞭望塔,爬到一半的时候一脚蹬空又滑下来,感觉腰部以下大腿正中某个部位在梯子上当当当当......
陈冉嘴都咧开了,好不容易稳住,卡开腿往上爬,到了瞭望塔上将自己背着的两石弓摘下来,箭壶放在脚边,他体力上没问题,就是动作稍显笨拙了些,在这个高度可以清楚看到那些水匪的动向。
远处水匪头目赵登科没想到沈冷他们居然这样就把自己的寨子给抢了,本来是水师进击,现在变成了他们进攻,这姿势交换......这位置交换的非常不爽。
“杀进去,把那几个王八蛋给我碎尸万段!”
赵登科吼了一嗓子,手下的水匪跑起来却跟两腿灌了铅似的,哪里还能跑的动,赵登科气的一刀将身边的水匪砍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然我一个一个活剐了你们!”
水匪们倒是想打起精神来,可腿疼啊,一个个累的已经快走不动了,这种速度往营地进攻简直就是找死,沈冷的人在木墙上等到那些家伙进了三十米之内,连弩开始发威。
李土命一边点射一边兴奋的大吼大叫,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队正要他们每个人至少带五匣弩箭了,这种感觉可真他妈的爽啊。
最前边的水匪直接被放翻了一层,好像被镰刀扫过的麦子一样倒了下去,后面的人哪里还敢往前冲,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
营地里明明只有十几个大宁水军士兵,他们的人数是水军的将近二十倍,然而却被人家耍的好像猴儿一样,比猴儿还可怜。
“都他妈的是白痴吗,别直着往前跑,别直着往前跑!”
赵登科气的都忘了自己要逃命这事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其他水匪那样有勇无谋,结果今天被几个水军新兵耍的团团转,肺都快气炸了。
“老二老三,带着人往两侧包抄!”
水匪们开始改变进攻方式,一路继续正面进攻,两路绕向营地两侧,此时水匪人数还剩下大概一百三四十人,分开之后力量显然变得薄弱了。
“这些蠢货。”
杜威名冷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打仗。”
到了这个时候连他都看出来了,所以对沈冷佩服的更加五体投地,开始的时候根本无心交战此时看来以一个十人队击败近二百水匪也不是不可能的,甚至还可能是他妈的虐杀!
“陈冉,哪边快靠近了就告诉我!”
沈冷朝着瞭望塔那边喊了一声,然后忽然从木墙上跳了下去:“杜威名王阔海跟我来!”
杜威名都愣了,三个人,这是要反冲锋?
“干了!”
王阔海直接直接从木墙上跳了下去,紧跟着是杜威名。
“王阔海,开路!”
“好嘞!”
王阔海举着那一人高的重盾好像一头犀牛一样冲了过去,近两米的身高本身又壮硕,跑起来地面好像都在震动似的,最前边的那个水匪直接被王阔海举着盾牌撞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骨头都散了架一样。
沈冷和杜威名在王阔海后边一左一右,两个人不断的交换位置,一边出刀一边观察,再借助王阔海的重盾防御,一个在前边开路把人撞的东倒西歪,另外两个人刀刀致命绝不留情,只短短两三分钟而已,沈冷砍翻了五六个,杜威名也砍翻了三个。
“爽!”
杜威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沈冷,跟着你真他妈的爽!”
三个人其实配合的不算多默契,但比那些水匪要强的多了,水匪们本就已经跑的精疲力尽,手里的兵器也不如沈冷他们好用,再加上这三个人都是变态级的,所以根本就挡不住。
留在中路想冲击营地正门的五六十个水匪被沈冷他们三个人一阵反杀吓得掉头就跑,这会儿忽然发现两腿又有了力气呢。
“回去。”
沈冷他们反杀一阵干掉了十几个水匪然后撤回营地那边,刚回来就听到陈冉在高塔上喊:“左侧,靠近木墙了。”
沈冷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朝着左侧冲过去,翻上木墙,然后将连弩端起来一阵点射,水匪们本来已经靠近了,而且这边木墙上没人,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呢眼前就突然冒出来个杀神,那家伙的连弩点射好像锁定了他们一样,几乎一箭一个。
剩下的人虽然明知道木墙上就一个人却不敢继续上前,此时陈冉在高塔上以两石弓也发了几箭,射死了一个水匪,另外一边迂回过来的水匪被赶过去的杜威名带人挡住。
十二个人守着一座营地,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水匪居然不能靠近。
就在这时候远处河道上逐渐能看到了战船的轮廓,守着营地的十人队士兵们欢呼起来,他们坚持到了援兵到来,只要水军登陆,那些水匪根本就不是对手。
然而,那三艘船在岸边停下来之后却没有人下来。
团率王根栋大步走到沐筱风身前:“将军,卑职请战!”
“等等。”
沐筱风随意的摆了摆手:“看起来应该会有埋伏,等到那些水匪精疲力尽了再杀过去。”
“可是将军,沈冷他们还在厮杀,此时应该立刻驰援。”
“我需要你教我如何打仗?”
沐筱风看向王根栋:“看来你是真的觉得你比我强多了,我不拦着你,你若是想去救援就去吧,但......不许带一兵一卒。”
王根栋眼睛一红:“将军,都是水师同袍啊。”
“我只看到了水匪,没有看到水师的人。”
沐筱风重新坐下来:“还是那句话,你想去我不拦着。”
王根栋咬着牙转身,抽出自己的黑线刀抓了一个圆盾从战船上下去,一个人朝着营地那边冲,那背影如此的孤单。
水匪也看到了水师的战船到了,一下子人心就散了,之前还仗着人多势众的余勇往前冲,当战船出现在岸边的那一刻他们最后那一丝勇气也都被吓没了。
“走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掉头就跑。
“杀出去!”
沈冷远远的看到一个水师的人朝着这边冲过来,此时外面那些家伙疯了一样的要逃走,那人迎面而来必然寡不敌众。
杜威名楞了一下:“此时出去?水匪已经胆寒溃散,他们撤走咱们只需不出便能一兵不损......”
“嗯?”
沈冷一皱眉。
杜威名脸色一变:“是!属下遵命!”
沈冷握着玄铁黑线刀从木墙上跳了下去,招呼人去接应王根栋。
就在这时候从斜刺里忽然又一队人杀了过来,这些人显然极为强悍,一路上遇到溃逃的水匪迎面过来全都是一刀砍翻,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骁勇凶猛。
沈冷立刻下令两个五人队结阵,李土命还以为那是一群寻常水匪嗷的叫了一嗓子就冲了过去,结果被当先那人一脚踹翻,刀朝着他的脖子就剁了下来。
当的一声!
沈冷一刀将斩向李土命的长刀斩断,那人连续后退两步,看着沈冷的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这几个人蒙着黑纱看不出来样貌,可沈冷看到他背后的硬弓就知道是谁了。
“又是你。”
沈冷大步向前,那人刀断,一伸手把身边同伴的刀抢过来,刀如匹练一般斩向沈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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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都是你应该的
沐久抢了身边同伴的长刀劈向沈冷,沈冷的刀迎过去的时候沐久刀法一变,这一刀竟是虚招,刀斜着劈下去直奔李土命的脖子,沈冷的右手握刀再变招已经来不及,左手伸出去一把抓住沐久的头发把他往后拉了出去,结果沐久的刀在沈冷左臂上留下一道伤口。
李土命吓得脸色发白,看到沈冷胳膊上血流如注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队正你流血了!”
沈冷的胳膊被抓住无法移动,沐久的第二刀了。
沈冷一脚把李土命踹出去:“滚。”
借助踹在李土命身上那一脚的反震力量沈冷避开沐久的刀,然后开始抢攻,一刀比一刀快,沐久被逼的连连后退,后边他带来的亲信端起连弩朝着沈冷就一阵连射,沈冷挥刀劈开大部分弩箭,可胸口还是被弩箭射中三次,幸好胸口上绑了木板,弩箭不能深入。
沐久趁机向前,刀法展开犹如狂风落叶,刀刀致命。
沈冷连退三步才稳住,抽空回了一刀将沐久逼退,此时水匪头目李登科认出来那个带人围攻沈冷的就是和自己联络的人,带着几十个人冲了过来,沈冷立刻陷入重围。
“队正!”
王阔海嗷的喊了一嗓子,右手举着重盾冲过来将面前四五个人撞翻,一个黑衣人抬手用连弩点了两下,王阔海把左臂抬起来挡在自己脸前边,噗的一声一支弩箭刺入了他的手臂之中。
王阔海疼的一声闷哼,将手里的重盾甩了出去,那重盾旋转着将面前几个人全都撞翻,他大步过去为沈冷解围。
一个水匪一刀朝着王阔海砍过来,王阔海右手探出去比那刀先一步到了对方身前,蒲扇一样的大手抓住那家伙的咽喉把人举起来手指一发力,咔嚓一声脖子就被捏断了。
尸体被他扔开,第二个水匪迎面一刀而来,王阔海闪开刀锋,右手抓住左臂上的弩箭拔了出来然后猛的戳进那水匪的太阳穴里,噗的一声,血液箭一样喷射出来。
此时杜威名也带着人冲了过来,五人队配合向前,绞肉机一样将五六个水匪砍翻在地。
沐久转身朝着赵登科喊了一句:“今日杀了他我放你们走,他不死,你们都得死。”
赵登科被沐久的眼神吓了一跳,招呼了一声带着人朝着沈冷猛攻。
王阔海和杜威名的两个五人队也已经杀到,十个人组成的小阵型交替掩护向前,两个五人队把几十个人挡住不能寸进。
沈冷看了沐久一眼,撕掉一条衣服把左臂的伤口缠住:“熊牛战船上,你家主子还在看着你吧,不杀了我你也不好回去交差。”
沐久哼了一声:“怪你自己。”
沈冷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肩:“你已经伤了我两次。”
“那又如何?”
“你得还。”
沐久骂了一声,刀法越来越快,这个人的刀法是江湖客的路子不似军中刀法那样大开大合,更加轻快灵活也更加阴狠,沈冷的出刀速度似乎比他慢了些,交手之后逐渐变得被动。
“你打不赢我的。”
沐久一刀削向沈冷的咽喉,却发现那个家伙居然把右臂抬了起来挡在咽喉前边,与此同时沈冷后退半步,刀剑在他右臂的衣服上呲的一声扫过去,衣袖被切开,从里面掉下来一些东西。
沐久下意识的看了看,发现那竟是一些小沙袋。
这个家伙,胳膊上居然还绑着沙袋!
沈冷胳膊绑着至少十几个小沙袋,看起来颇为沉重,他利用沐久一刀将沙袋砍落,胳膊顿时轻松了不少......沐久只看到沈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那把黑线刀就落了下来,沐久下意识的抬起刀挡了一下,这一刀居然挡空了......
没有了胳膊上的沙袋坠着,沈冷出刀的速度更快,比沐久还要快,这一刀在沐久挡之前刺穿了沐久的胸口,沈冷脚下一发力往前疾冲,刀子戳穿了沐久的胸膛,沈冷身子往下一压,黑线刀从胸口切进了沐久的肚子里。
沈冷将刀子抽出来一脚将沐久踹翻:“这一刀是还你在比武场上偷袭我那一箭。”
沐久倒地,沈冷一刀剁在他的脖子上:“这一刀是还你今天的,另外你也就是个六。”
他左手抓起来沐久的人头高高举起,朝着岸边熊牛战船停靠的地方晃了晃。
沐筱风猛的站起来,脸色惨白。
沈冷将人头扔在一边,冲入了水匪人群之中。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批水匪赶过来要支援赵登科,却被远处一个人拦住,那人横刀挥舞犹如泼墨,刀是笔,敌人的血是墨,一刀一个,那些水匪吓得转身就跑。
团率王根栋!
号角突响,从远处杀过来一支水军,不是那三艘熊牛战船上下来的,而是沐筱风安排的另外一支队伍,沐久已死,此时水匪已经被杀的七零八落沈冷也还活着,沐筱风算盘落空但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冷再拿那么大的军功?
这支三百多人的水军速度极快,风卷残云一样将逃走的水匪全部杀死,然后带队的校尉领着人朝着沈冷这边冲过来,离着还远,那校尉就喊了一声:“过去把水匪人头都给我割下来!”
沈冷他们杀了不下百人,此时那校尉显然是要来抢功劳的。
杜威名上去拦住:“人是我们杀的!”
那校尉上来就是一脚将杜威名踹翻:“居然敢阻拦本校尉,你想死吗?!”
他的亲兵过来将杜威名抬起来扔到一边,然后就要割杜威名身后那具水匪尸体的脑袋,刷的一声......一道刀光匹练一般过来,在那亲兵胸口上切开一道血痕,那亲兵吓得连连后退,低头看时,自己的皮甲已经往两边分开,从胸口到肚子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再深一些就能把他开膛破肚。
沈冷跨步过来,刀子指着那校尉的鼻子:“过来,死。”
那校尉吓得脸色一白,从军多年还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新兵:“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队正!”
“我知道自己是个队正,但请你别忘了你是大宁水师的校尉!”
两个级别相差很大,可在气势上那校尉已经输了,当着手下那么多人的面被沈冷的刀子指着自己,心中顿时恼火起来,他往前迈了一步:“今日这些水匪的人头我都要了,我倒是看你敢不敢朝我出刀。”
沈冷道:“这些水匪是我的人拼了命剿灭的,谁动了他们的军功,我就灭谁满门,校尉大人你应该相信我,我脱了这身军服之后拜访你家里,看看他们会不会好好待客。”
校尉气的几乎炸了,可是迈出来的那一步却收了回去。
“你会为今天做的事付出代价的,队正。”
“随时奉陪。”
沈冷用黑线刀在地上划出来一条长痕:“我不管是谁的人,只要不是我的人,过了这条线,杀!”
沈冷背后的士兵们将连弩端起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是死神拽出了自己的镰刀,那校尉带来的人竟是不敢动,那十几个新兵看起来哪里还是什么兵,都他妈的是野兽一样。
“人头留给你们,我倒是看看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有没有资格去领那份军功。”
校尉抬起手指着沈冷:“你对上官拔刀,还伤了同袍,这件事我看你回去怎么解释,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我见的多了,你觉得你很硬,那是你还没有看清这个世界上的规则。”
沈冷笑了笑:“傻逼,你以为你看清了?”
校尉一怒,刚要下令将沈冷拿下,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候忽然又传来一阵号角声,远处地平线上飞驰而来一队百余人的骑兵,这支轻骑速度快的犹如风一样贴着地面席卷而来,骑兵之中迎风招展的大宁战旗令人心生敬畏。
看到那骑兵过来,带队的校尉脸色顿时就白了。
一百多人的精甲轻骑保护着水师将军庄雍到了,骑兵冲过来将那校尉带着的三百多人与沈冷的人隔开,随着一声号令,所有的骑兵将连弩端起来却没有人朝着沈冷这边,那些步兵立刻就慌了。
庄雍坐在战马上看了一眼沈冷,转头看向那个校尉:“黎勇,是谁让你带兵出营的?”
校尉黎勇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将军,是......”
“给我卸了他的兵器,摘掉他的军盔。”
不等黎勇继续说下去,庄雍一声令下。
他的亲兵从马背上跳下去,直接将黎勇的铁盔摘了,兵器卸掉,两个人押住黎勇的胳膊把他按在那。
黎勇猛的抬起头:“你不想让我说话,是因为你得罪不起大学士对吧,你也不敢把沐筱风怎么样,只敢拿我下手!”
庄雍也不生气,眼睛微微眯起来:“怪就怪,你自己想投机取巧,忘了这水师是谁做主。”
一个亲兵上去扇了黎勇两个嘴巴,然后直接把下巴给摘了,黎勇嘴里往外流血,发出呜呜的声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庄雍看向那三百多个水军士兵:“列队回营,在校场上站好了等我回去。”
三百多人谁敢反抗?
这些人转身就走,一个个面无血色。
庄雍从战马上跳下来走到沈冷身前看了看,发现沈冷胳膊上还在流血,他招手让亲兵把伤药递过来:“打的不错。”
沈冷嘴角一勾:“不客气。”
“就这样?”
庄雍瞪了沈冷一眼。
沈冷:“哦.....谢谢将军,这都是你应该夸的。”
庄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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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还是说钱吧
天黑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零零散散没一会儿就成了暴雨如注,从战场上回来的十人队在陈冉第一个冲出营房任由大雨冲刷后,除了沈冷之外其他人都冲了出去,或是因为身上还有血腥味,若是因为燃烧起来的血需要一场雨帮他们冷静下来。
他们在雨中欢呼,可着劲儿的吼了几嗓子,然后回到营房里几个人抱在一起好像傻逼一样笑的前仰后合。
陈冉甩了甩头发:“好一场瓢泼大盆......倾盆大瓢......”
沈冷坐在窗口回了一句:“怎么没砸死你。”
陈冉:“冷子,不是,队正......你看到外面那些孙子了吗?”
沈冷当然看到了,外边校场上三百多士兵站在那大雨之中,从回来开始他们就在那站着等着将军训话,可是中午到了营地至现在已经入夜,从太阳暴晒到暴雨如注,没有人来理会过他们。
他们站在那一动都不敢动,天气转寒,可心里更寒。
陈冉很爽,所以才会出去放肆的呐喊,那是对那些被罚站的士兵歇斯底里的嘲笑和发泄,水匪营地外面那一战,他们赢的酣畅淋漓,不管是对水匪的反击还是沈冷对校尉黎勇的拔刀相向,都让陈冉他们热血沸腾,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距离死亡是那么的近。
如果不是沈冷确定了路线,绕开了埋伏,他们没机会把水匪打的狼狈不堪,也创造不出一个十人队把近二百水匪近乎全灭的神话。
“错不在他们。”
沈冷倒了一杯水:“他们没得选。”
陈冉愣住:“没得选?”
“对......这个标营从一开始就是沐筱风带着的,沐筱风在做校尉的时候,黎勇当时就是沐筱风的团率,黎勇有的选士兵们没的选,他们只是牺牲品,所以庄将军只是罚他们站着而已,真要是追究起来,私自出营这四个字就能把他们身上的战袍都扒了。”
陈冉不笑了。
“如果庄将军是个心狠的人,他就会借这个机会把一标营人都清理出水师,那样的话沐筱风就真的没人可用了,可庄将军不是个心狠的人啊......”
沈冷继续倒水,每人一杯热水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水里我放了些驱寒的药,你们一会儿都喝了,正血热的时候又跑去淋雨,水匪没把你们都干倒了让一场瓢泼大盆把你们放翻,丢人。”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陈冉端起热水吸溜吸溜的喝着,忽然想起来什么:“队正,你的体力怎么那么好,有什么法子吗?教教我们。”
沈冷:“哦......没事去南平江边上抓抓鱼就行了。”
杜威名:“就这么简单?”
沈冷点头认真的说道:“是啊,就这么简单,回头我带你们多去几次。”
杜威名道:“行,就当是放松了。”
沈冷抬头望天:“你怕是会后悔的。”
就在这时候一个亲兵撑着雨伞过来,站在营房外面大声说道:“队正沈冷,将军请你过去说话。”
沈冷早就料到了庄雍回来之后就会找他,因为外边还有三百多人在那站着呢,暴晒暴雨,纵然这些当兵的体质好,明天也都好不到哪儿去,可这些人受罚归根结底是因为沈冷,所以庄雍让沈冷去,是给沈冷面子。
沈冷跟着亲兵到了庄雍的大帐外面,将军此时不在书房而在军帐,就说明还有别的正事。
带着沈冷来的亲兵让沈冷在外边等一会儿,因为军帐里还有人。
大帐之中,庄雍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心平气和,倒是站在大帐里的沐筱风显得气急败坏,他已经咆哮了小半个时辰,奈何庄雍只是一言不发。
等到他终于不喊不叫了,庄雍放下茶杯眯着眼睛看了沐筱风一眼:“说够了?”
沐筱风楞了一下:“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
庄雍淡淡的说道:“有些话我也不想在说的隐晦了,你想杀沈冷,机会找的也不错,借助外出剿匪的时候让沈冷战死,这事看起来没有疑点,可你做的有些粗糙,我觉得如果换做是我来做的话,或许会比你做的漂亮一些。”
沐筱风脸色一变:“将军什么意思?”
庄雍语速很慢的说道:“你可以利用正常的历练除掉沈冷,我也可以利用正常的历练来除掉你,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要再问一遍真显得蠢了,大学士晚年得子,可能人老了所以生的儿子一点儿优秀的东西都没继承了去,念你蠢,我不妨说的再明白一些......水师副提督这个职位是陛下赏给大学士的,不是赏给你的,你自己看不懂?”
“如果你看懂了,老老实实做人,有没有功劳无所谓,有你父亲在,早晚你都会有个好前程,一出生就拿了一副好牌,你偏偏要自己把牌打烂了?”
沐筱风冷哼:“庄将军这是在威胁我?不知道陛下听了这些话会怎么想。”
庄雍看起来很随意的说道:“你放心就是了,陛下听不到这些话,陛下只会听到我想说的话,因为这水师里只要我还是提督,你的话就到不了陛下那,就算是到了,陛下也会装作听不到,我之前跟你提过两次我是陛下家臣,看来你不懂这四个字的分量。”
“再说的浅白一些,你不是喜欢带着你那一标营的人马出去吗?明天我就随便给你指派个任务出去,或许战船突然沉了,或许突然遇到了大股的水匪,总之你会很遗憾的战死,我的奏折会以千里加急的方式送到长安城,陛下必勃然大怒,然后狠狠的把我训斥一顿,最起码要降我几级,让我滚回长安城继续做个家臣,再然后好好安抚你的父亲。”
“等到过阵子水师忽然准备南下了,这时候就会有人在朝廷里顺理成章的提出来,说除了庄雍之外怕是没人可以带水师南下吧,陛下顺势做个人情就让我重新回来了,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庄雍把一边挂着的佩刀摘下来扔在沐筱风脚边:“还有个办法,你杀了我。”
沐筱风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嘴唇气的发紫,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可是他知道庄雍说的没错。
“还剩最后一层脸皮。”
庄雍指了指那把刀子:“你的脸皮上贴着大学士三个字,仅此而已,别自己撕了,对你不好。”
沐筱风气的一跺脚转身往外走:“如将军所愿,我会做个本本分分的人,一个空头副提督!”
庄雍微笑点头:“回头我奏请陛下,把你的俸禄提一提。”
沐筱风气的脚步一乱几乎栽倒,回头狠狠瞪了庄雍一眼,撩开军帐的帘子冲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沈冷站在外边,他停下来凶狠的和沈冷对视,沈冷站在那不动如山。
沐筱风冷冷的说道:“你别得意。”
沈冷耸了耸肩膀:“你可以回去捡将军的刀,我的刀可不给你。”
沐筱风骂了一句,大步离开。
那亲兵朝着沈冷挑了挑大拇指,沈冷一脸不用不客气的表情进了军帐。
进了门之后沈冷弯腰把那把佩刀捡起来,走到架子那边重新挂好:“将军这样直接把话说明白,多不好。”
庄雍笑了笑:“哪里不好?”
沈冷:“对我不好啊,将军这话说给沐筱风也说给我,我以后还不得为你赴汤蹈火,想想就觉得十分的不好......”
庄雍:“人情太大,你怕还不了?”
沈冷心说你真要是都为了我那确实是人情太大了,可这话当然不能说,于是他贱嗖嗖的笑了笑:“我这个人轻如鸿毛所以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搞定了,不用将军这么大的赏赐,比如二十两银子之类的,我会欢喜的很。”
庄雍:“其实你不应该说出来,看破不说破对你更好。”
沈冷:“装傻啊,装傻-比装聪明难多了。”
庄雍笑起来:“这话说的很妙,装傻确实很难,装聪明就不难,比如刚刚出去那个就想装聪明,却装的千疮百孔。”
沈冷真怕他说出来千疮百孔万人捅这整齐的七个字,那就显得庄将军太不庄重了......
庄雍倒了一杯热茶:“坐下说话吧。”
沈冷摇头:“还是站着吧。”
庄雍也没理会,品了一口茶后问:“胳膊上的伤怎么样?”
沈冷摇头:“皮外伤,幸好绑了了沙袋,那一刀划破了皮而已。”
庄雍点头:“没事就好,那外面?”
沈冷略傲娇的叹息:“将军下令就是。”
庄雍嗯了一声把亲兵叫进来:“让那些人滚回营房里去吧,告诉他们,是队正沈冷为他们求的情,不然我不会轻饶了他们。”
沈冷等那亲兵出去了后又是一声叹息:“我觉得将军这是给那二十两银子加了利息啊......”
庄雍白了他一眼:“替你收买一些人心你倒是不领情......这样吧,我从那一标营里调拨过去九个十人队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团率了。”
沈冷:“啊?”
庄雍:“啊什么?”
沈冷:“将军提拔我这么快,是因为团率的军饷高一些可以尽快还你钱吗?”
庄雍:“你要是再提那二十两银子,我就让你滚蛋。”
沈冷:“多谢将军免了二十两银子的债,多谢将军第二次!多谢将军第三次!”
“我什么时候说免了?”
“将军说我再提就让我滚蛋,属下不敢再提。”
庄雍:“......”
他看着沈冷一脸的无奈:“沈小松言传身教,你学的不错。”
沈冷:“毕竟我底子好......”
庄雍一摆手:“回去吧,明天开始给我把那这一团人马好好训练起来,过阵子安排你们去南疆,你能带着一个十人队一兵不损的剿匪归来,就要把这一团一百多人一兵不损的从南疆给我带回来。”
沈冷一捂脸:“还是说说还钱的事吧。”
庄雍指着外边:“马上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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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成缺,感谢w开头那伙计,感谢书友36009917的打赏,感谢大家的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