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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妖怪师父全文阅读

作者:许婉清     我的妖怪师父txt下载     我的妖怪师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离开永安

    叶楠仰头看着头顶的枝桠,枯黄的叶子三两的落下。她缓慢的摊开手掌,企图接住一片。叶子似是听到她的诉求,悄然落于她手。她捏着叶柄,细瞧着叶子的纹路。

    叶片颜色从黄到枯黄过渡,左边有个小点,像是被晕开的绿墨,淡的很。叶子上有一道断断续续的疤痕,不知道伤是从哪里受的。叶楠用手轻轻抚过那一道疤痕,很是心疼。

    不招谁,不惹谁,怎还受到伤害呢?怎就这么的不讲道理,又不是它非要生在这世间的。被这个抛弃,那个波及的。哎,真是无可奈何,又心有不甘。

    若人是孤单的个体,那叶子是怎样的存在?成群的长,成群的落。叶子好歹有个伴,她一无所有。想来,她是比叶子还可怜的存在。叶楠抬头看向江一青,问题卡在嗓子眼里问不出来。如果这么问的话,会不会显得她太过愚笨,又缺乏思考的能力。

    想到这里,叶楠便如何也说不出口。

    树林里的路,时宽时窄。倒没有那么多的弯,直直往前。

    叶楠有些乏了,走的慢些。她是想快的,可腿脚不听使唤,一个劲的酸痛着。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整条腿要酸掉。她往后拉着江一青的手,哀怨道:“师父,我腿酸。”

    “是走的太久,该歇歇了。”江一青停下脚步,笑着揉了揉叶楠的脑袋。松开叶楠的手,躬下身坐于树叶上,低头看着地上成片的叶子。眼下天越来越凉,出来的日子选得真是不好。

    他们得凑着天黑前赶到下个城镇,否则无粮无衣不饿死也冻死。

    江一青看着身边的叶楠忍着困意,闭着眼连连点头。又是心疼,又是后悔。这一路他是不累,不饿,叶楠可不行。虽说叶楠先前吃了“桃子”蕴藏的力量很大,却对此时的叶楠毫无用处。

    他捏着叶楠肉乎乎的脸,蹲下身,拍了拍肩膀道:“困了就在师父背上睡会,到了地方喊你。”

    “谢谢师父。”叶楠睡颜朦胧的趴在江一青的背上,不等江一青起身就眼前一黑。困意似一头凶狠的猛兽,占据在叶楠的脑海里。她的头一碰到江一青厚实的肩,眼就再也睁不开。

    耳边“咯叱,咯叱”的声来回盘旋,风吹在她脸上,还有从树桠中渗漏的阳光。这些,都让她睡的更加的踏实。没有什么比的这一刻,更让她觉得安心和舒适的了。

    背着她的江一青却毫无感觉,算起来真没几件事值得让他情绪波动的。唯一值得他反省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会做出几件蠢事来。譬如收养叶楠,活是与夫子动手之类的。

    有些事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法子,他偏偏用了最蠢的一种。这点令江一青很是不满,不知是何种原因造成。哦,真是让人难过。

    江一青走了半个时辰,确认叶楠睡过去,几乎是飞着往前。凭他的一双腿,到前方的镇子少说也得两天一夜。在那之前叶楠怕都快要饿死,所幸叶楠醒来时,他已赶到武定县。

    天已经泛起了黑,灯笼挨个被挂起,昏黄的光为行人挨个镀了层边。县城里来往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的,路边摆着的小贩少之又少。满腹疑问的江一青不敢多逗留,赶着找个地方歇息。就近找了家客栈,付了钱后背着叶楠上了搂。

    客栈有些破旧,眼下也顾不得那么些讲究。

    江一青推开小二哥说的房间,粗略的扫了眼家具,好在勉勉强强看的过眼。关门后,他将叶楠放到床上。等安顿好了叶楠,江一青才得以喘息。他坐在桌前,按了按眉心,心道:赶路真是件体力活。

    今日出来的匆忙,包袱什么都没准备。看来还得出去一趟,买些东西。他大手一挥将整个房间罩了层金色的保护罩,起身推门而出。

    下楼的楼梯上有些许的伤痕,不知是为何留下。江一青走到柜台前,对着掌柜边的小二哥道:“伙计,麻烦往楼上右拐第三间房,送些热水和热菜来。”

    “客官上去等便是,我马上送。”小二哥瘦的能看见骨头的脸,对江一青呵呵笑道。说罢,便转身离开。似是有旁的事要做,无暇继续停留。

    江一青看到人离开,上了楼回了房间等待。他重新坐回桌前,看着烛火在眼前摇摇晃晃,等待着小二哥的到来。无聊之际伸出手指,穿过那些烛火,感受着轻微的热传来。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江一青离开收回手指,轻咳一声道:“进来。”

    “客官,您的热水和饭菜。”小二哥把水壶放于水盆木架旁,拿着食盒把饭菜一一摆放上。做完这一切后,道了句“您慢用”才转身关门离去。

    听到声响的叶楠有了醒意,一睁开眼便闻到饭菜的香味。她坐于榻上,一脸困顿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不知何时搂了个枕头,眨巴着眼看向房间里唯一的人。

    “楠儿醒了就去洗洗,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定然受不住。”江一青用筷子拌着碗里的面,转头看到醒来的叶楠,嘱咐道。

    叶楠放下枕头,长“嗯”了声。盯着江一青手里的碗,从香味来判断,味道应该是不错。手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从床上慢吞吞起来,草草的洗把脸坐在江一青对面。

    她捧起碗,捏着筷子望着桌上的小菜。心漂浮不定,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左思右想,才恍然:这里不是叶府,不是她的家。一想到日后不能吃到流姨做的饭,也见不到云根叔叔,眼圈里眼泪开始打转。走时,还没好好看看他们,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叶楠低着头,哽咽的问:“师父,我们现在是在哪?”

    江一青正吃到一半,听到叶楠的声音。他把碗里的面吃个干净,起身道:“武定县,往前一段路就是即墨县。等我们拜祭你爹娘,就离开此处。”

    “师父是要去见什么人才离开永安镇?我们为何不能与流姨,云根叔叔一起?”叶楠放下筷子,转头看着江一青的背影问。就他们两个人,岂不是很孤单。

    叶楠注意到江一青的沉默,怕江一青生气不肯再问。她忙回过头,拿起筷继续吃饭。

    江一青顿了顿手,看着叶楠的背影。心下也是一怔,这十多年,他都习惯了叶府生活模式。如今一离永安,倒有些不习惯。可他也很想带流萤与林云根,先前已经拖累他们十多年,不是很想继续拖累。林云根说的对,他们都傻透了,蠢透了。

    或许,他们都是命运手中不堪入目的蝼蚁,随随便便摆弄还自以为是的傻瓜。

    “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做。至于我要去的地方,等我们到了自然就知道。你吃完早些睡,我就在隔壁。”江一青沉默再三道。他的脚已落在房门口,看了眼叶楠后将房门紧紧关上。

    有些事,狠一狠心也就过去了。再三的惦念,除了蹉跎光阴外,别无所有。

    江一青穿过走廊走下楼,扫了眼清冷的楼下,从客栈中走出。他并不清楚自己买的东西,只能四处转转,看看是否能碰上适合的。

    街道上游荡的行人倒是不少,他摸着怀里的银子,蹙着眉四处奔走。每个摊位上都停留片刻,左挑右选的看个仔细,兜兜转转的还真买了一堆的东西。

    于是乎,江一青高高兴兴的就带着一大堆的东西回到客栈。

第32章那姑娘,可还好?

    客栈二楼,江一青身上挂满东西的人,摇摇晃晃的进了房。他把东西全都扔上榻,觉得自己有些滑稽。他一个身高七尺,五官硬朗的大汉,正双手插腰的看着榻上乱七八糟的物件。

    江一青有些后悔,是该带流萤来的。这么多东西该怎么收拾?他盯久了杂物,也找不出法子来。末了,长叹一声坐在榻上,决定先冷静冷静。今后是他要照顾叶楠,一个人,照顾。

    那蹙起的眉间,都能夹死苍蝇。江一青突然后悔自己的决定,至少,应该带上流萤妹妹的。他无奈的捋起袖子,把东西一件件收拾。一个时辰后,终于把它们分类完毕装进包袱。

    收拾妥帖好,江一青躺在床榻上,第一次感觉到心累。他看着暗黄色的烛光,一时间悲喜交加。看到光,就想到流萤。想到流萤,江一青那张严肃又疲惫的脸,逐渐泛起了暖意。

    这些年来,做这些的流萤定然很辛苦。

    临走时,流萤说的话他还记得:“楠儿年纪还小,一青哥哥当真要如此绝情?”

    江一青翻过身去,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他越看烛光目光越是迷离,脑海不自觉的拼凑出流萤的面容。怎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让他觉得这个世间所有的光源都是她。

    想是他道行浅薄,想是天地无尽,需要漫长的岁月来寻求答案。

    “一青哥哥。”流萤闪现在榻前,浅黄的裙衫被烛火映出了光。柔和的声音,像是从幻境中飘出似的。

    江一青猛的坐起身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流萤。听到流萤声音,让江一青神情恍惚。原来想念一个人,对方是会出现在他的面前的。这种神奇,比任何术法都要神奇的多的多。

    他眼中的流萤被万千流光包围,万物自觉沦为黯淡。那一颦一笑,不断的挑动着江一青的神经。如果他不忽视流萤身后的林云根的话,完全可以这么认为。

    待到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江一青才肯揉眼确定,流萤与林云根真的来到他的眼前。

    “江老头,醒醒。”林云根猫腰走到江一青的眼前,一把推过江一青的右肩。发觉对方毫无反应,转头看向流萤笑道:“流萤妹妹,你看江老头,离我们不到一日就变傻了。”

    “……,你们怎么来了?”江一青推开肩上的手,无视跳起的林云根道。他心中的波澜壮阔在看到林云根,瞬间平复下来。

    流萤错开江一青的目光,坐在桌前保持沉默。

    林云根抖了抖双肩,笑呵呵的帮衬道:“流萤妹妹不放心,非要过来瞧一瞧。”

    “楠儿在隔壁。”江一青看了眼沉默的流萤,细心提醒道。他见流萤离开,心思飘到隔壁。不知叶楠睡下了吗?细想不大应该,毕竟在他背上睡了一下午,没有那么多觉要睡。

    林云根转头看去,发觉流萤已然离开。他揽着江一青的肩坐下,同情道:“怎么,一人带楠儿好玩吧。”

    “你大可一试。”江一青推开林云根,躺在床榻上。他还没睡的安稳,就被林云根推到墙根。耳朵透过那厚实的墙,听到叶楠低声的抽泣声。如果江一青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趴在流萤身上。

    林云根翘着二郎腿,轻声哼歌。时不时用脚踹向江一青,发觉对方不搭理他又觉得没劲的很。他拉过被子,心里不得劲的嘟囔:“哎,早知就不该来,若我能拦住流萤妹妹就好了。”

    江一青白了眼睡在他身旁的林云根,流氓做到这份上还买惨实在不能。良知这种东西,他不奢求林云根拥有。他哪愿意把精力留给林云根,早偷听着隔壁声响,猜测着两人此刻在说什么。

    林云根收到江一青的白眼,想仰头长笑一个时辰。但一想这种事,实在是有够白痴,他还是果断放弃。叶楠那丫头为什么偏缠流萤缠那么紧,先前不总说最喜欢的人是他吗?!

    哼,女人都口是心非。林云根想着想着眼皮就开始发重,再多的心思也开始消散。

    烛火不知何时被熄灭,只留下一片黑啊。窗外的天已是漆黑的不像话,今夜的星辰像是说好了似的,一个也不肯出来。只留灯笼在在这片黑中发光发亮,格外的耀眼。

    风盘旋在房梁上,偶尔穿梭于灯笼周边。一旦碰灯笼,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天还是灰蒙蒙时,那些悬挂着的灯笼已是相继被人拿下。没过一会,地平线上第一抹光出现。

    客栈外的人们又开始忙碌的一天,一人身着黑披风,帽子上绣着玄色的蛇头站在客栈外。他扬头看向客栈的窗户,追踪的气息到了这里就不再有。

    那姑娘,可还好?

    上次在集会上没对那姑娘下手,连累他到现在。许伊对付不了的人,他岂会是他们的对手。许七背靠墙,看着江一青一行人从客栈中走出。他不想暴露的太快,却已然暴露。

    可能是道行过浅的缘故,这点怨不得他。

    江一青站在叶楠的身后,等待着林云根回来。他们一行人如果不坐马车的话,实在太显眼,也太麻烦。所以一大早就派林云根去买马车,等到现在还不见人归来。

    “云根叔叔来了。”叶楠拉着流萤的手,对着牵着马车的林云根挥舞着手。她的话让江一青从思绪中走出,抬头看向徐徐走来的林云根,缓慢的将马车停在客栈前。

    林云根扶着流萤、叶楠进了马车,把江一青手里的包裹全都塞了进去。他见江一青翻身上了马车,才跟着坐上马车。手里的马鞭缠在掌心,缰绳被最前方的江一青牵着。

    马车穿过人群,走在街道中央。费了些功夫,才离开县城。江一青走出城门后跳上马车,把缰绳塞进林云根手里,额首道:“走吧。”

    “小白蛇怎么还跟着我们,真是讨厌死了。”林云根挥舞着马鞭,不满道。说罢,林云根将些许的灵力缠绕马鞭中,朝着身后的路边挥了挥。其后的白蟒变为人形,往右一滚躲进田埂。

    马车内的两人并不知情,叶楠靠着流萤暗暗发呆。尽管叶楠在离开永远后,打算向江一青所言的那样,重新面对孤独。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喜欢流萤,喜欢这种令她心安的味道。

    一大早看到流萤,还当是在梦中。直到现在,她靠在流萤的肩,才敢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信。这几日大起大伏,让她着实分不清。好在无论何时何地,他们几个都在一起。

    “即墨周边有不少镇子和村落,我们要到达目的地还需些时日。你要是反悔了,我替你做主。你师父哪里,我帮你说。”流萤对当年的种种,无多了解,但她不愿叶楠伤心难过。

    他们都是作为旁观者的一个,不能够替叶楠做任何的决定。最多也就是提一提意见,选择权仍在叶楠身上。便是江一青,也早早询问过叶楠的意见。他从不强迫别人,流萤真是误会他了。

    叶楠好奇的看向流萤,从那温润的眸子里看出担忧来。她反握着流萤的手,眉间一弯强撑着笑意。她相信,如果不去的话,她一定会终身抱憾。可她,还是有些害怕。

    她不愿流萤担忧,故作坚定道:“怎么会呢,我等这一日等了很久。流姨若是觉得闷,楠儿可以唱歌和讲故事来解闷。”

    “流姨倒是不闷,也不怕路途遥远,只怕你会不开心。”流萤摸着叶楠的脑袋,将叶楠搂在怀里低声道。

第33章奔波的日子

    流萤最见不得伤感的场面。假想到当年,江一青没动恻隐之心,如今会是怎样的场景。叶楠怕是早已冻死在阔叶林,世上再无叶楠此人。亦或按照现有的轨迹,被白蟒杀死。

    她低头看着叶楠,心疼的轻拍着叶楠的后背。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叶楠的身上。

    幸好江一青没让悲剧发生,可如叶楠一样命运的人,无人帮助的话又是怎样的命运?

    马车外的江一青、林云根自然将她们的话听了进去,却没能受她们的影响。

    江一青靠着马车,昏昏欲睡的眯着眼。身后的白蟒不够让他提起精神来,光是流萤一人就够对付的了,何况加上一个林云根呢。他迷瞪的看着眼前的路,不料马车坎坷的让清醒。

    这种小把戏,林云根最是顺手。似是玩的不腻,总时不时的摆弄。江一青侧过头看向挥着马鞭的林云根,气乐道:“你故意的?”

    “都怪路不好,你可别冤枉我。”林云根高举着马鞭,一副“能奈我何”的神情,真的很让人生气。他那轻飘飘的语气,惹的江一青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天下可以排个幼稚榜,林云根绝对横扫万千妇女幼儿,永占第一的宝座。

    江一青在休息是不可能了。他望着周边倒退的田埂,偶尔见到几个枯瘦的人影。马车匆匆而过,让他看不清几人的容颜。清冷的风吹的人打哆嗦,偏是被太阳晃的睁不开眼。

    摇摇晃晃的马车,徒增了几分困意。但林云根偶尔的恶作剧,让江一青保持清醒。千年的寂寞,比起此刻而言都是举足轻重。奇怪的是,马车里倒是安稳异常。

    这些都归功于流萤,一旦江一青与林云根腻歪的时间过长,她便会自动开启保护模式。

    睡的深沉的叶楠,整个人都靠在流萤的身上。她手里紧攥着流萤的袖子,稍有动静立刻会睁眼。发觉并没有异常,才重新闭起眼。或明或暗的光透过马车窗口落在叶楠的眼皮上,以及马车往前时发出声一直绕在耳边。

    流萤随着吱吱呀呀的马车声,渐渐进入了梦乡。倒是可怜了马车外的两人,对漫无目的的路发呆,谁也不能睡。林云根是不能,江一青是不敢。

    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许七,跟着他们穿过那些不平整的路、村落。

    “江老头,我们要去哪里?”林云根百无聊赖的看想前方,有种不知归期的错觉。天地本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倒是在自个家逃窜起来。为的什么?一条道行浅薄的白蛇?

    江一青盘着腿,慵懒的侧过头望向田埂,路长的要命。他忍不住打着哈欠道:“先去即墨县。然后,走到哪算哪。听闻周边小国很有意思,我们去转上一转,权当是给楠儿长见识。”

    “你倒是有兴致。”林云根白了眼江一青,嫌弃道。

    游玩这种事怎么能在逃跑的路上实行,尽管身后那只小白蛇没有什么威胁性。保不准呢,保不准来了厉害的家伙。前几日许伊还来叶府,指不定让旁的厉害的精怪来帮忙。

    当然,林云根对江一青很有信心。他见江一青不回话,甩着马鞭继续赶路。

    天蓝的能映出地上的人们来,跟了他们一路的白云纯净的让人舒服。头顶的太阳仍旧猛烈,落在身上却不见温暖。这一切都看在江一青的眼里,随着风吹过他的发梢而消散。

    若是在叶府,他遇见这样的天气,便会在躺椅上多看会。如今在途中,只觉困意满满。他知林云根定不会让他如愿,惋惜的看了眼头顶的天道:“林云根。”

    “怎么,后悔离开永安?”林云根见前方无人,把马鞭塞到江一青手心,往后一靠。事已至此,他们已没了退路。永安不适不能再回,而是不能现在回。

    “算不上。”江一青握着马鞭代劳道。他本想说些什么,看到困顿的林云根也无话可说。马车在他的手里渐渐平缓,离他们的目的地即墨县还有些距离。

    太阳从高悬于空中至缓缓下滑,速度极慢的不易被人发觉。一路走来,鲜少见到行人,最多也就那么一两个。天不复以往的澈澄,甚至有发黑的趋势。

    从梦中醒来的叶楠,见身旁的流萤还在熟睡,轻手轻脚的将身上的毯子盖在流萤身上。她猫着腰,小心的从马车走出。掀开马车帘子,看到车外的天灰成一片。

    听到响声的林云根迷瞪着醒来,嘟囔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云根叔叔去马车里睡,外面风凉,睡的也不安稳。”叶楠先挨江一青坐下,认真道。她见林云根走进马车,才移到林云根刚才的位置。

    半梦半醒的叶楠努力睁大的双眼,看着地平线仅存的霞红。一觉醒来,天竟变了颜色。

    叶楠看到这里,摸了摸干瘪肚子,又舔了舔唇角。转身掀开车帘,小心的拿过包袱,翻出干粮和水壶将其放入马车。她把水壶和干粮推到江一青的身旁,笑道:“师父,你先吃点东西,我来赶路。”

    “赶路这种事,还是等你大些再说。师父在你睡着的时候吃过了,你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垫。”江一青挥着马鞭,将身子摆正了些。

    他不明白身后的白蟒,既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为何还穷追不舍?许伊的做法,也让他看不明白。九首蛇的人,都这么的不暗常理出牌吗?不过,现下的江一青不去理会。

    白蟒对于叶楠而言,仍具有威胁性。如此,他也只能打着精神,施术让白蟒与马车保持距离。要说叶楠真是厉害,不留神就招惹了九首蛇门下的四大圣兽之一的许七。

    他们以往在诸国转了个遍,愣是没碰上。可能,他们都不如叶楠有运气。

    叶楠靠着马车抬着头,摇晃着腿。一天之中,她对夕阳不够喜欢。觉得夕阳像是年迈的老人,苟延残喘的明显。晌午的太阳也不够喜欢,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初生的太阳力度又不够,如此,让她有些难办。

    叶楠转头看向江一青,咬着干粮道:“师父,你喜欢一天中哪刻的太阳?”

    “没注意过太阳,更谈不上喜欢和讨厌。”江一青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了眼落在地平线上的太阳。无论太阳在哪一条线上,都够让人喜欢的。

    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要仰仗于它,若是没了它不得大乱才怪。

    他的回答并没让叶楠满意,叶楠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师父喜欢一年四季中的哪一个季节?别说没注意过,总有一个最得师父的心。”

    “一年四季啊,让师父想想。”江一青蹙眉看了眼叶楠,这是非要让她给一个明确的答案?!一年四季和太阳东升西落有何区别?他沉默片刻,开口缓缓反复道:“冬季,冬季吧。”

    “因为雪吗?原来师父喜白啊。”叶楠拧开水壶对江一青一笑,仰头喝了几口水道。干粮实在硬的可以,咬起来牙跟着疼。现下叶楠很饿不想挑,先把肚子哄好再说。

    她的心思都在江一青的回答上,得到答案的她,又反复的看了江一青几遍。

    当下就是冬日,师父正坐落在他最喜欢的季节中。寒风瑟瑟,万物枯萎。若下起雪来,一片白茫茫,只能看清万物的轮廓。她心下有些好奇,又有些失望。她喜欢万物复苏,而她的师父喜欢万物冻结。他们达不成统一,叶楠倍感失落。

第34章我保证,不动叶姑娘。

    冬季较冷,动植物都陷入“冬眠”,才是江一青喜欢冬季的原因。他喜静,喜天地间规规整整的一色白。自然之中,除了雪能做到之外,再无其他了吧。即便是海水和喷发的火山也不能将万事万物覆盖,以上种种,都是他喜欢的原因。

    叶楠把干粮包好重新塞回包袱,手抱着水壶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江一青。那些个问题像是憋的时间久了,一开口起来就问了没完。好在此刻的江一青有的是时间,一个个的听着。

    “师父,你怕死吗?”

    “师父,你觉不觉得此刻的天很像把火?”

    “师父,你见过我爹娘吗?他们是怎样的人?容貌、言谈如何?”

    一连接问出的问题让江一青有些迟疑,他边赶着路边腾出手摸着叶楠的脑袋道:“楠儿如果真想知道,要学会自己去找寻答案。你要知道,每个人能看到的,感知到的东西很少很片面。即便是我,说出的答案也不一定会让你满意。譬如此刻的天,师父就以为它像极了被沾染了红黄颜料的水。”

    “可它真的很像一把火。”叶楠看着天边,无比确信的重复着自己的话。

    当然,她是相信江一青的,可她也坚信自己。相继的,她开始保持沉默。

    这一刻,有些想念方晓宇。

    如果是方晓宇,他们可以有说不完的话。当时他们走的太匆匆,连告别都来不及。方晓宇若是知道,定会埋怨她的。指不定还会给她冠上背叛的名号,希望她有机会解释她的不是。

    叶楠转头看向天际,夕阳的光柔和的能将人融化,也将江一青身上的冷淡和凶狠融化。留有的,是那满满的温柔。吱呀的马车声成了某种音乐,为这趟旅途伴奏着。

    “夜里天凉,楠儿进车里再睡会。”江一青挥舞着马鞭,像个发号施令的将军,硬朗的五官依旧让人产生距离感。眼眸中的凌厉随着夜的来临而消失,星光在他的眼里留下了光。

    叶楠抱着水壶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摇了摇头,陌生的一切让她既激动又害怕。让她躲在马车里无疑是加重了这份害怕,她情愿在马外吹吹冷风。

    她转头看向江一青,委屈道:“师父,你可是在嫌我烦?”

    “夜里风凉,吹多了会染上风寒。不过,楠儿似是有很多话想与我说。”江一青看到前方的路,感受着身后的那股气息,言语仍旧是柔和的紧。若非白蟒离的近,他也许不介意。

    他不想让叶楠看到他出手,知道他与叶楠的区别。怕叶楠承受不了,惊恐不安。看在白蟒对他们的威胁又少的可怜,才愿意一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一青拉过缰绳,将马车赶到路边的树下道:“今晚,我们就先在这里歇着吧。”

    “师父,我想吃肉。”叶楠随江一青跳下马车,望着周遭摸着肚子道。

    后面的树林中,不知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这个时辰,动物们也该回窝歇着了。

    马车内睡的正香的两位,似是未发觉马车停下。倒是可怜了江一青,面对叶楠的诉求还得找些食材来解决叶楠的肚子。他在路边寻了些的枯枝,点起了篝火。

    地上的影子逐渐的逼近,最终落在江一青的身旁。

    叶楠坐在地上靠着树干上,烤着篝火手捂嘴打哈欠。肚子已经由饿到不饿,干粮完全提不起她的胃口。她听到身后传来的声,探着脑袋朝树后面看去。只见个身着白袍,腰绣玄色蛇头的少年缓缓走来。

    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份奇特。她看到少年步步的紧逼,坐在他们的面前。篝火的光芒无法溶解江一青周身的冰冷,他面目铁青手中的树枝上的火焰欲随时飞出。

    “楠儿,去马车里。”江一青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叶楠乖乖照实做了。他手里握着的枯枝时不时的搅动着火焰,那零零散散的火星在叶楠进入马车的一刹那包围许七。

    “楠儿是她的名字吗?”许七倒不忌惮这些火星,抬起双手放在篝火上方,任由灼灼的热包围双手。他从容不迫的面容下,是肆无忌惮的坦然,似是已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

    活着对他而言,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许伊派给他的事,正好驱散了他的无聊、空虚。比起平日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说,他更喜欢的与叶楠几人呆在一起。依方才的情况来看,那位姑娘似是不记得他了。

    也是,他们不过几面之缘。

    江一青把枯枝扔在地上,望着篝火愣冷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杀你了吗?”

    “江前辈说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若太轻易回去不好交差。我保证,不动叶姑娘。”许七真心诚意的看向江一青,眼里的赤诚并未打动江一青。或许,江一青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信他。他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该说的他都说了,江一青不信他也没法子。

    江一青抬眼看向探出脑袋的叶楠,警告性的将其瞪回马车。他靠着树干,闭眼保持沉默。

    篝火里传来“兹拉,兹拉”的身响,呼呼的风吹的火星飘散在火上方。摇摇晃晃的火,映衬出他们的影子跟随摇晃。随着时间的流逝,火焰也逐渐弱了下去。

    风在马车的窗前打了个转,将马车几人睡熟的消息送给江一青。寂静的四周,让人惶恐不安。江一青缓缓睁开眼,零星的火焰掺着风,把许七身子牢牢捆着。

    江一青起身走到许七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拿出一枚金色的药丸,掰开许七的嘴塞了进去。他居高临下的看向许七,手中的木盒,在药丸进入许七的肚子时消失在夜空中。

    要想杀许七,对江一青来说,易如反掌。他不这么做,是因为他不喜动同类动手。

    何况,是个道行不如自己的妖。

    许七连刻了几声,试图用内力将其逼出。再三尝试过,皆是无果。他努力的挣脱着无形的锁链,抬头看着江一青,双眸认真道:“我不会伤害她的,你又何必如此。”

    “呵呵,放心吧,要不了你的命。最多是你不听话时,难受了些。”江一青重新坐回原地,拍了拍掌中的灰尘。他的话音刚落,捆着许七的锁链消散开来。

    末了,江一青添上一句:“滚吧。”

    预感到危险的许七,忙化身为白蟒消失篝火旁。

    江一青捏着手里粗树枝继续添着柴火,心中的石头跟着放下。他转头看了眼马车,眉间多了几分笑意。冷热替换的煎熬一直延续到太阳冒出尖来,篝火熄灭冒着几缕烟。

    离远些的许七站在树枝之上,目光紧盯着马车。许七起疑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老楠木给他吃的是什么玩意?他查过自己的身体,并无异常。可昨夜的话,他又不敢不信。

    希望托那姑娘的福,楠树精不会要了他的命。不然,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可乐的事,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看来在以后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他都要充当尾巴这一角色,且不能让楠树精发现。

    这就有些难办了。他的修为不如江一青,定然会被识破。可要不跟着,他心痒。

    许七看着往前赶的马车,飞下树枝一路紧跟。清晨的光不够暖和,甚至一点温度都没有。他看到重新缩回乌云中的太阳心觉好笑,这天底下难道有什么不能入眼的事非要躲起来。

第35章认亲认到墓前

    摇摇晃晃的马车穿过城镇,仍在路上。车内的林云根、流萤相继睡醒,他们看到一旁的叶楠睡的真沉。流萤掀开竹帘,看到车外的江一青弱弱松了口气,大家都聚在一起就好。

    许七的气息经久不散,让流萤恼火不已。但江一青迟迟不动手,又不明江一青如何个想法?不过,许七对叶楠造成的威胁,想必江一青该明白。万一他们不留神被许七得手该如何?

    睡醒了的叶楠揉着眼看着眼前的两人,个个面色严肃。心里弱弱的打着小鼓,不知是何情况。难道是到了即墨县?她掀开车窗帘望着车外,一片片的田埂飞速而过,他们仍在路上。

    叶楠竟觉紧绷的心松懈,以往的渴望到这里怎就变行不通?可能她一直不敢面对这一切,那些曾经存活在她梦里的男女,未相遇就先一步分离。看来上天是打定主意,不让她见到。

    马车里拥挤的让她透不过气来,她猫着腰绕过流萤坐在马车外。冷的透彻的风,足矣冻结她满满的不安。心随着吱吱呀呀的马车,七扭八扭的不成样子。她后悔了,不想见了。

    她连墓碑都如此抵触,更何况是见到真人。或许,她该庆幸,她的爹娘已故。否则相对两无言,是多么窘迫的场景。曾经一肚子的疑问,指不定也得不出令她满意的答案。

    “再坚持会,我们已经到即墨县的界内。”江一青看出叶楠情绪的起伏,安慰道。他的话一落,叶楠又开始紧张起来。她抱着双腿,满心的畏惧。不知自己是想见,还是不想见。

    如果可以的话,叶楠情愿这段路长一些。越长越好,最好没有边界。叶楠内心很矛盾,想快些见到,又想永远见不到。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忐忑而又慌乱的望着前方。

    谁知,转眼已是目的地。不由的她再矛盾、忐忑,高提着心更是不敢有松懈。

    江一青握着缰绳迫使马车停下,跳下马车提醒叶楠道:“楠儿。”

    “师父,是到了吗?”叶楠扶着江一青的手,跳下马车。她皱起眉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脚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也没有传来踏实感。原来,这里就是爹娘生活的地方。

    慌张的双眸看不到江一青的点头,一心想要往回走。

    若是她肯往前走走,进前面的镇子,便会发现有所宅子的门匾上写着叶府二字。可是叶楠不敢,她的胆子和她的抖颤的心是不会同意的。

    叶楠放眼望去,成片成片的田地,一眼望不到头。其中有一亩里有两个高高土堆,依稀的能看到土堆边有几个黑影。江一青牵过叶楠的手,一步步的穿过田地朝着那几个黑影走去。

    流萤与林云根等人相继从马车上走下,他们跟在江一青身后。也不知去哪,只管往前走。

    叶楠在走到一半,抬头看向身旁的人。江一青冰冷的脸未有丝毫的情绪,实在让叶楠看不出所以然来。她知道,江一青是不允许她退缩的,也不允许她反悔。

    依稀的,叶楠察觉到前面应该是她爹娘的墓碑。这一发现,让她有些许的退缩,紧握着手心企图让江一青注意到她。可惜效果不太显著,江一青非但感受不到,还松开她的手。

    “你们是谁?”离墓碑最近的女人,身着素衣警惕看向他们。

    叶楠扯着嘴角对女人笑,勉强极了的笑总归渗人。她转头的看向江一青,渴望江一青能帮她消除窘迫。看到江一青仍旧保持着沉默,叶楠就明了江一青的用意。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嗓子眼似是被什么堵住,任由她如何努力。内心的惧怕已占据了所有,麻痹了所有感官神经。她深知,深知这样是不行的。

    “我,我是来看望……爹……娘。”叶楠拳头悄然紧握,小心的看向眼前的几人。

    随后听到他们的哄笑声,不知所以的看向江一青。他们在笑什么,她吗?难道她说错话了,或者干脆是找错地方,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爹娘的墓。可墓碑上清楚的刻叶字,她还认得。

    “我们打小一同长大,怎就不知多了个妹妹?小姑娘,你哪来回哪去。我叶府虽家大业大,但也不能够让你随意蒙了骗。”

    “小弟别理会,保不准是哪里来无赖子。”

    “对,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府,得见老太太一面。”

    叶楠咬着下嘴唇,随着他们的议论垂下头。她觉得自己尴尬极了,不远万里来让人讽刺。她并非不知羞耻的人,如果这些人是她的兄弟姐妹,那么他们怎就不知有她这个人存在。她满眼的迷离,鬼使神差的转身错开江一青一行人,跟着那些身着素衣的男女一直往前。

    等出了田埂,脚也控制不住的跟随。叶楠忽视江一青一伙人,进了即墨东拐西拐的来到叶府。她后退两步,远远的看那些人进入叶府后知后觉的转过头,逃跑似的往前跑。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在陌生的巷子里停下脚步,靠着墙喘着粗气。她这是在哪?师父,师父在哪里?呵,她这是怎么了?竟会抛下师父他们,来到这种地方。

    “哎~”叶楠闭起眼,双手捂脸叹息着。怎会蠢到如此地步,成疯成魔的跑来这里。

    “怎么?不进去看看吗?”许七换回九阳宫的白衣少年,站于叶楠身前正好遮掩了叶楠全部的视线。他不等叶楠回话,手环过叶楠的腰间,脚尖点地飞进叶府。

    余惊未了叶楠微扬着脑袋,直愣愣的盯着许七的眉眼。再三细看下,叶楠猜测到许七的身份。她确认似的,轻唤着:“许七?”

    “是我。”许七将叶楠带到房梁上,手缓缓张开,瓦片飞入他掌心中。透过瓦片空隙往下看,恰好是叶府大厅。两人听到嬉笑打闹的女声,低头看到厅内莺莺燕燕的女眷。

    主坐上是半倚着桌子的老太太,下身深黄的背衫,下身是棕色花纹的裙衫。老太太手捧着茶低头抿了口,听着周围的妹妹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叶楠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何,倒听到门外对话。

    “听二哥哥说,今儿个有个妹妹说是我们府里的人。”

    “还是在爹娘坟前。”说话间,二人前后走进大厅。

    两人看到主桌上的人,忙用手帕捂嘴行礼。

    老太太把茶杯抬起,被一旁的老仆接走。她冲后来的两人招手,笑的慈眉善目道:“有什么趣事说与我这老婆子听一听,也让我涨涨见闻。”

    “奶奶,今日我是未去,还是让妹妹说的好。”粉衣蓝裳的妹妹笑着走到老太太身旁,轻手轻脚为老太太捏着肩。

    留有的站在大厅中央的妹妹,瞧了眼四周跺了跺脚。她长得水灵,穿着杏红裙衫骄哼了一声,委屈道:“就知欺负我。哼,我倒是愿意说给奶奶听,原是今日与二哥、三姐、四姐及姨奶奶妹妹一家给爹娘祭拜。偏巧遇见一姑娘,愣说是我们家妹妹,倒被三姐一顿讽刺。”

    “哪有人认亲认到墓前,真是可怕的紧。”粉衣蓝裳一脸惊恐,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下。

    厅内的妹妹先是笑成一团,紧接着又叽叽喳喳说了没完。

    老太太脸上的笑仍未收回,抬手往下按了按道:“若是永安镇来的,那倒有几分可信。不过那也是十年前的事,当真不得。好了,好了,回去歇着吧。我也乏了,该去歇着了。”

第36章死亡会是什么颜色?

    妹妹们行完礼,挨个离开。偌大的厅内,只剩老太太与老嬷嬷二人,热闹过后便是无尽的静。老嬷嬷躬身,低声道:“要不要我去留意留意那姑娘,指不定真是府上遗留的千金。”

    “不必了,凡事讲究缘分。等她来了府上,再说。”老太太扶着椅子起身,老嬷嬷紧掺其旁,又道:“我倒希望她不是,府上姑娘够多,不必多添一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什么,仿佛忘却了方才的事,只当玩笑一场。

    房梁上的叶楠望着两人消失在前院,垂眸道:“我想见师父。”

    “好。”许七手未从叶楠腰间离开,目光落在月亮门前,转眼消失在房梁。

    田埂间的林云根比许七先一步到达,他小声把叶楠在即墨县的事迹,一一说明。了解一切的几人,仍旧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许七带叶楠归来。

    太阳逐渐西下,落于他们身上的光不再温暖。不知从哪而来的冷气,四处撺掇。

    江一青看到远处的叶楠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这边走来,许七则紧跟其后。直到叶楠回到几人的身后,许七才趴在马车上。江一青与林云根面面相觑,纷纷走向叶楠。

    流萤先一步来到叶楠面前,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叶楠,似乎未从刚才的事情中走出。她心疼的要命,轻拍这叶楠的肩,轻声安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楠儿不是一直想要见爹娘吗?现下正好无人,你可以好好的去祭拜。我们谁也不会打扰你。”

    “我们在这里等你,多久都等。你不必急,把想问的、想说的都说个干净。”林云根把江一青往后一拉,跳上马车对叶楠道,给叶楠留下足够的时间、空间。

    “流姨~”叶楠转头看着背离她的几人,喃喃道。她紧握的拳头,一点点舒展开来。

    忽然的沉默围在四周,使得心中那份悲凉减少许多。叶楠穿过田埂,朝着两个坟头走去。留有一段距离,便不再走进。她怔怔的看向两个墓碑,一句话也说不出。地上的火盆里满是灰烬,风一吹,散落到附近都是。土包堆积的很高很高,直到她的腰间。

    叶楠沉默了良久,下了极大的功夫才一步步的走近墓碑,微颤的手触碰着墓碑上刻的字。这些年的自问自答,听到的闲言碎语都化作泪水喷涌,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这一刻,叶楠明了林云根根本就是在骗他。她的爹娘分明是丢弃她的,不要她的。

    怨不得,怨不得师父一直保持沉默。

    叶楠感觉力气要被抽干,只得扶着墓碑跪了下来。她闭上双眼思绪万千道:“我是不该来的,你们大抵也是不愿见到我的。可师父说你们是我的爹娘,如此,成了非见不可。”

    其余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当她意识到自己是个错误。甚至于,她连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口。早该意识到这点,早该的。叶楠站起身来,仰头望着此刻的天空。

    灰黑色的天将她紧紧包围,把脆弱隐藏。她情愿下一场雨,浇灭她所有的一厢情愿,浇灭心底里最后一丝期许。她趴在墓碑上,低声抽噎着,似是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等叶楠发泄完全,天已是漆黑。她扶着墓碑而起,擦去脸上的泪,不愿再继续呆下去,低头顺着那些脚印一步步的出了田地。远远的看着马车上的江一青,眼神忧郁的比黑夜更甚。

    叶楠缓缓走进,收起眼底的难过坐在马车上。悄悄的抱着双腿,看着车上缓缓的往前。晚风将她眼角的泪吹干,不至于显得柔弱。她转过头看着驾车的人,心里的委屈正慢慢收拢。

    兴许她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么多年了,该想的明白。以往午夜梦回的猜测,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告别。值得庆幸的是,属于她的新生,在这一刻开启。

    马车里两人各自昏睡,原本流萤不放心许七,听到林云根一番的话稍加放松。有江一青在,她可以放心的睡个好觉。而林云根压根就没将许七放在眼里,一靠马车就入睡。

    他们头顶的许七,不知他们要去的目的地,趴在马车上四处观望。等到所有人戒备放松,才对叶楠发呆。不明白他们为何来这个地方,那些人说的话表明什么。他能感受到叶楠的难过,却寻不到原因。

    人类总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哭哭唧唧,真莫名其妙。

    “楠儿,你爹娘的人生结束了,你的才刚刚开始。”江一青深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威慑里,传到到叶楠的耳里,让叶楠不得不紧绷神经。他挥着马鞭调转方向,背离即墨县。

    叶楠抬头看向黑夜里的江一青,回道:“师父说的是。”

    她想说,她不伤心、不难过,可她藏不住。

    朦胧的月光洒在前方的路上,如同月光地毯的前方有迎接她的人。

    许七倒希望再往前走,这样的话,很快会到南宁县。九阳宫在南宁县,许伊也在南宁县。如若江一青不调转方向,那他们很快会出现在九阳宫。他与这一伙人的缘分就该尽了,这样真是无趣。如此,许七又情愿江一青调转方向。

    苦闷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此刻有机会可以解决,何乐而不为。

    至于江一青强逼着自己吃的东西,他不太在意。只要他不伤害叶楠,江一青早晚都会给他解药。许七借着调转方向,多看了叶楠几眼,却发现对方已熟睡。

    他们这伙人怎么都如此偏爱睡觉,唯把清醒徒留给他。

    冬日来的很慢,非等到树上的枯黄的叶子落得干净,田埂里的植被早已凋零殆尽才罢休。

    许七望着前方的路,听着风在他的耳边转啊转的不肯消停。不是很喜欢悠闲的日子,尤其是像这种波澜不惊的日子。太多,他经历了太多这样的日子。

    春夏秋冬对他而言像是早中午晚,呆的腻歪。他细看着叶楠,不知对方何时醒来,正看向江一青,看的是那样的认真。他幻想如果下面驾驶马车的人是他,他们会有怎么的对话。

    许七想,叶楠一定会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很乐得保持这样的距离。

    叶楠揉着困顿的眼,声发低道:“师父怕死吗?死亡会是什么颜色?”

    “白色,临近于光的颜色。”江一青仰头看了眼月亮,加快这速度。

    他的注意力都在不见头的路上,出了越国的国界,再往前就是岚阳。一想到要见到故友,心情也好了起来。完全不在意叶楠的难过,一门心思的赶路。

    虽然车顶趴着的许七,阴魂不散的让他恼火。但在他握着马鞭正准备抽向马车上方,看到许七目不转睛的看向叶楠。江一青开始犹豫,不明白许七怀着怎样的心思?

    从永安到现在,并未发现许七有想要带走叶楠的举措。可这并不表明他要放下戒备。在他的眼里,叶楠始终都是个孩子。一百年,不过眨眼之间。他定会好好的护着叶楠,直至叶楠生命的终结。

    叶楠见江一青把马鞭放到一片,顺手拿起细看着鞭上的轮廓,深思着江一青的话。死亡是白色的,光的颜色。那么她最后会变成一束光吗?像一束光似的消失于世间,真好。

    她恍惚的觉得死亡是件很浪漫的事,人世间少有的浪漫的事。她的爹娘是这样的消失,她也会这样的消失。

第37章岚阳国

    白光刺破黑夜,黎明随之而来。马车前的两人,齐齐的望着前方。似是对死亡的命题,仍未停止讨论。叶楠久望于地平线,眼眸的问号都要堆满,满怀期望的等待回答。

    等来的早晨的风、升起的太阳及途径而过的路人,就是没有江一青声音。

    她撑着脑袋,不解的看向江一青,好奇道:“师父为何总逃开第一个问题?”

    刚说出口,叶楠就后悔了。其实江一青不回答也无可厚非,江一青有这个权利。

    江一青先是一愣,而后了然,笑道:“忘了,楠儿刚才说的问题是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自是不怕死,万事万物皆有命,时运到了自然会离开。你我皆是如此,遵从天命罢了。”

    得到答案的叶楠不再问,万分好笑的看向此刻的天。爹娘的事,叶府里那些话语让叶楠心情很压抑。压抑的非要和江一青谈过话才肯罢休,她觉得她的求知欲很强。

    想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个像他们这样的。

    头顶上的光混杂着风落在马车上,将他们复制成影子。趴在车顶的许七目光依旧在叶楠身上,许伊从来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亦不会问这些问题。他不赞同江一青的回答,死亡怎可能是白色,明明是深不见底的黑。可许七并未亲眼见过,并不能证明他是对的。

    许七觉得江一青驾着车驾的飞快,马车几乎是要飞起来。这些叶楠都未曾察觉,甚至以为他们仍在即墨县。交叉的小道后,是四通八达的小镇、村落。不知他们要去哪里呢?

    往复了数日,依旧不见停意。朝朝暮暮的奔波着,如转动的齿轮,永不休止。

    官道上空荡一片,只是一辆飞奔的马车经过。等到天稍黑些,马车倒慢起来。路到了尽头,便是一座城门。若是许七方才没看错的话,城门前的界碑上写有岚阳国三字。

    江一青真真厉害,居然这么快离开越国的边界。不过,他们来岚阳国如何?

    马车还未走进城门,便被一群官兵拦住。几人纷纷走下马车,例行检查。一刻钟后,才得以放行。车内的东西翻了一翻,凌乱不堪。重回马车的流萤稍加整理,靠着马车继续歇息。

    没过多久,马车又开始晃晃悠悠的往前。这回只留江一青一人赶路,其余三人都在车内。

    不知走了多久,一阵阵的狂欢声撞破马车,传到几人的耳里。

    叶楠就是被这些声音吵醒的,揉眼眼掀开车窗帘的一角。打着哈欠,打量着窗外的一切。街道顶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每个灯笼间隔处都有一张很大的水墨画。

    画中的男女不一,即便是像她这样离得很远的,照样被画中的男女容颜所吸引。

    说不上是顶级的美人,却也有几分韵味。叶楠顺声朝着人潮中望去,是辆只有顶的马车,车两边被薄纱罩着,隐约能看到车内的人。许是这画中的某位,意识到这点后她便无兴趣。

    叶楠收回了手,靠着马车意识逐渐清醒。她忆起近日种种,脑内猛然闪过许七的容颜。想是她伤心过度,出现幻想来。许七是她梦里的人儿,怎会跑出来帮她。

    叶楠啊叶楠,话本看多不至于如此自恋。

    “流萤妹妹,你猜我们到了哪里?”林云根掀开车帘,用胳膊怼着流萤,卖关子道。

    车外那些狂欢的男女,像是要成疯成魔。他半响听不到流萤的回答,嫌疑的放下帘子。转过头,静看着流萤。流萤被看的莫名,横了眼林云根回道:“不就是岚阳国,有何好猜。”

    马车停在一家名为金玉的客栈前,叶楠掀开车帘,扶着江一青跳下马车。她总觉得赶了很久的路,可这天刚刚落下帷幕。不由的起疑,莫非她的一觉睡的太久。

    江一青走进金玉客栈,与柜台的伙计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了客栈,看着从马车上走下的流萤和林云根嘱咐道:“二楼第三间房流萤妹妹、楠儿住,我与云根在你们隔壁。”

    “时日不早,我和楠儿先去歇着。”流萤牵起叶楠的手,扫了眼身后咋呼的人群道。

    叶楠年岁还小,万不能被岚阳国的国风带偏。万一沉迷与舞乐、美色之中,可不好。

    江一青看着两人的上了二楼,抬头望向马车顶端的许七。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不明白许七究竟意欲何为。似敌似友,不知耍的什么诡计。前些日子的药丸,不知能顶多久。

    他想,有流萤在,谅许七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可就怕,叶楠受不住许七的哄骗。

    林云根顺着的江一青的目光望去,几日不见胆子倒打了不少。他冷哼一声把缰绳交由小二哥,任由小二哥将马车拉到后院,转身进了客栈去追随流萤的步伐。

    留有江一青一人站在客栈门外,来来往往的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喧闹而又嘈杂的人群中,听的出几个人的名字。江一青以往不是没来过岚阳,只是没想到如今比当初更甚。

    他看的久了些,闻不到许七的气息。想是离开的客栈,去别的地。

    在江一青的眼里,只要远离九阳宫,叶楠便是安全。凭许七一人,难成气候。他思及此处迈过门槛进入客栈,推开二楼的房门发觉林云根已入睡。无奈关上门,吹灭烛火躺在林云根的身侧。既来之则安之。虽说岚阳国风荒唐的紧,但也无伤大雅。

    逐一陷入深眠的四人,在软塌上睡的正香。一夜的光景,客栈外已沦为一片雪白。

    片片雪花来势汹汹转眼覆盖天地。

    街道上的人却只多不少,昨夜至今仍坚守着眼前的美人。丝毫不惧风寒雪花,为多瞧上他们一眼真是费尽心思。天蒙蒙亮时,街道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人一多,吵闹声越大。

    睡的正香的叶楠被这股杂音吵醒,她睁开眼坐起身来。随意披件外衫走到窗前,小心的将窗户开出一些缝隙。冷风透过缝隙,直往叶楠脸上扑。没等叶楠看清窗外,先冷的关上窗。

    叶楠从肩上摘除一片雪花来,下雪了啊,怨不得冷的直让人发寒。如此天气,楼下怎不得安宁。这些个人都不怕冷吗?叶楠从床头包袱翻出厚重的披风来,又挑了件加厚的裙衫。

    换完衣服的她,才觉得暖和。

    “楠儿,怎不多睡会?”流萤被叶楠的动静吵醒,坐起身来看房内。她发觉叶楠被暗红色的披风包裹,露出的泛白衣角。不等流萤继续问话,叶楠抢先一步回道:“流姨,下雪了。”

    “你倒是惜命,在房里就穿的厚实。你师父不知带我们来岚阳作何?看样子得在岚阳多住些时日,天冷路更不好走。”流萤起身穿戴整齐,听到敲门声将门打开。

    她从小二哥手里接过热水,低头简单的洗漱。看到叶楠窝在床榻上,如何也不愿下来。

    流萤走到窗户前将窗打开,冷飕飕的风直往房里戳。鹅蛋脸被冻得发红,眼眸里映着楼下的一切。

    关于岚阳国,流萤多少知道些。来的次数虽少,但印象颇深。此国多舞乐,俊男美女更是不计其数。昨晚她已见识过几个,对舞乐倒是无多好奇。

    “流姨,我冷。”叶楠见流萤不为所动,默叹了口气,捧着茶杯来缓解她的寒冷。等暖和了些,才见流萤关上窗。流萤转身走到叶楠的身前,低头将叶楠的披风摘下笑道:“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

    叶楠的想说她冷,看到流萤走的急只好放弃。

第38章好生无趣

    叶楠随着流萤穿过走廊下了楼,抬眼便看到江一青和林云根。她满腹疑惑的加快脚步,不明江一青为何离开越国,来到国风奇特的岚阳来。但四处漂泊的日子,她很喜欢。

    可能离开永安前,江一青就打着来岚阳的主意。事实如何,叶楠不敢妄加猜测。她走到江一青的桌前,等到流萤入了坐才跟着坐下,望着客栈外喧闹的街道:“师父,下雪了。”

    “恩。”江一青对小二哥使了个眼色,又添了两幅碗筷。他草草的扫了眼客栈外,未将叶楠的话放在心上。末了,补上一句:“雪早被来往的人踩脏,无多看头。”

    林云根捧着碗暖着手,时不时往门外瞧。他盯着街道上被踩成水的雪,赞同江一青的话。

    流萤顺着林云根的目光看去,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出去见识见识?雪下得可不小,免得将你须发冻僵。到时人没见到,先得让我们帮你解冻。”

    “流萤妹妹此言差矣。所有美好都值得人向往,我不过是顺心而为。”林云根见被流萤误会,也不解释反而笑道。他的目光从街道上收回,转而看着桌上的饭菜。

    流萤眼中带笑,端起碗来不作回答。仿若未曾听到林云根的话,专注于食不言的教条。

    客栈存着几分暖意,很快被突然起来三人打散。他们手中拿着纸张,专朝着外来人口奔去。便是手中的纸分散完,也迟迟不肯走。他们企图要说些什么,却在店里伙计眼神中离开。

    叶楠左右翻看塞来的纸,上面写着舞曲名及表演者。多是溢美之词,虚的很。

    她顿时好奇的盯着客栈外的人群,回过神忙端起碗以填饱肚子为任务,慢慢消化刚才的一瞥。她从未见过人能疯狂到这种地步,不顾寒冷,一心的往着马车上扑。

    两排的官兵镇压着,仍有络绎不绝的呼声。即便此刻他们在客栈里,仍旧不能忽视那阵阵的喧闹。恍惚的,叶楠脑海里蹦出一句话来“你的平生太短暂,不值得的相信。”

    她的眉眼霎时柔和起来,甚至是带着笑意。

    她不敢确信许七的存在是否真实,在她的认知里不允许。不知怎的,她竟有了种私欲,愣是将此事埋藏在心底。谁都不告诉,一个人偷偷的去判断。

    为此,叶楠心虚的偷瞄江一青了眼。师父那样的厉害,一定会被发觉的。

    然,桌上的三人并未注意到叶楠的小心思,专心的对付着桌上的饭菜。

    咋咋呼呼的吆喝,挑拨客栈下大多数的脑神经。除却江一青一桌,其他人早已相继离开客栈去看热闹。其实林云根心痒,想出去一探究竟。但三人都未动作,他倒显得不好意思。

    林云根舔了舔唇,起身伸着懒腰,往客栈外走道:“哎,睡了一夜该活动筋骨。”

    “云根叔叔,我陪你一起去。”叶楠放下碗筷,急忙起身朝林云根小跑过去。师父和流姨对她而言,太有压迫力。正巧,她也想去见识见识岚阳国的独特。

    林云根装作没看到江一青与流萤的警告,牵起叶楠的手乐呵呵的出了客栈。为了保险起见,林云根紧紧护着叶楠,生怕叶楠被人群冲散。到时怕流萤、江一青不会放过他。

    街道上挤满了人,留有的空隙实在少的可怜。林云根无奈之下,只好将叶楠抱起,左推右挤的穿过人海到最中央。他望着官兵包围中央,有一个露天的被放大七八倍的大马车。

    马车前有六匹马,停在原地。与其说是马车,倒不如称其为舞台的好。

    舞台约有三米长两米宽,轿上端坐着三男两女,皆是锦衣华服脸戴面纱。女人戴面纱林云根可以理解,这男人怎么也……本着入乡随俗的念头,林云根不想计较乱七八糟的小细节。

    若说姿色,几人倒算得上绝世。

    皮相的美,始终都是最低级的美。可林云根知道,他们并非有皮相。怀揣着的舞技也是顶级的,否则围观的人不会将整条街围满,更不会有百十来个官兵来镇压。

    叶楠顺着林云根的目光望去,昨夜天黑离得距离远,看的不够真切。如今他们之间只隔两米来远,却足够她看的一清二楚。台上几人脸上挂着的薄纱,存在的实在鸡肋。

    她站在原地,也能将舞台上男女的容颜看的清楚。

    这些个男男女女确实长得漂亮,像是从画上走出来似的。薄纱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一颦一笑都能勾动人心。看的久了,便被舞台上端坐几人迷住,很久才能从他们的美中走出。

    叶楠理解街道上的人群,不愿与他们苟同。人美则美矣,但少了一丝灵动。她对这丝灵动有很强的执念,如永安集会上所碰到的那双眼睛。真是遗憾,此人怕是今生她再无缘遇上。

    思及此处,叶楠免不了要伤心、难过。可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诡异,你以为你要拥有它,偏偏再也没有机会。她无法将那些奇妙的事,美好的事归结为遗憾。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如若说方晓宇与叶楠的关系,是可以互诉彼此心中的天马行空。

    那么,集会中的双眼则是叶楠天马行空中,为数不多的灵动。

    她想起流姨与她交谈过的喜欢一说,明亮的双眼忽然黯淡下来。

    叶楠将脑袋埋在林云根的肩头,垂着眼道:“云根叔叔他们好生无趣,去找师父他们吧?”

    “楠儿莫急,再等上一等。”林云根眼并未从台上的几人身上移开,耐性十足的等待着。

    当叶楠将目光再次转向舞台时,发觉本该端坐在软塌上的人飞起。

    雪白的绸缎勾着街道两侧的房梁,遮挡了三两的雪花。两女身着的粉披风、面纱相继被摘。她们长相、身材、穿着皆为相似,如复制一般。

    轻浅白裙,腰间束腰露着红边,裙裾随她们的动作起落。露出玉手不逊于雪花,低眉时风情万种,腰身灵动似蛇。身后的两男持琴瑟乐器,后中央的男子吹萧应和。

    五人默契极了,乐声与舞姿结合的恰到好处。

    一曲终了,几人又恢复原状。仿佛方才不过梦一场,众人意犹未尽却相继鼓起掌来。舞台就在叫好声中被合并,被马儿拉的越来越远。镇压的官兵拦住了多数人,哄闹声一片。

    林云根与叶楠站在原地,直到街头重新恢复原状。

    叶楠抬头正好看到二楼窗户内两人,江一青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流萤温柔的莞尔一笑。她冲着两人挥了挥手,算作回应。如此刻叶楠再往上看,房梁之上正坐着一袭白袍的许七。

    可惜叶楠从林云根身上跳下,专注的望着街道上消散的人群。片片的雪花落在她的发丝、肩头和裙摆上。似是在唏嘘,两人错过的缘分。好比是落错了的雪花,落得个被踩的命运。

    林云根躬身轻拍落叶楠肩上的雪,牵起叶楠时横了眼房梁上的许七进入客栈。

    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叶楠直觉骨头里钻进寒气。一碰到温暖,就说不出话来。她推开房门,嗖的声缩在床榻上用被子捂着自己。只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眸,瑟瑟发抖的看向流萤。

    借叶楠一万个胆子,她也绝计不敢看向江一青。她对江一青是满满敬意,丝毫未有旁的心思。但凡江一青目光扫过来,叶楠自动沦为软趴趴的幼虫,随时等待被吃掉的命运。

    叶楠非但没觉得是种羞耻,反而不以为然。像师父气场强大的人,唯有流姨能相配。

    林云根干坐在叶楠的身旁,看窗前两人并肩默契的望向别处,顿时觉气馁。总觉流萤和江一青把将抛弃,但又苦于找不到证据来谴责。听到身旁的叶楠莫叹声,好笑的摸了摸叶楠的脑袋。

    好在不是他一个人被抛弃,有人作陪倒不觉得不甘。

第39章九首蛇的人

    客房的气氛霎时诡异起来,这份诡异是由林云根、叶楠组成。他们如两个闲杂人等,夹在江一青、流萤两个情人之间。便是一言不发,也显得多余。

    叶楠搓着手,借些温暖来。她盘着腿,抱着枕头声发低道:“云根叔叔,你好可怜。”

    “……,小丫头怎么说话呢。你我这叫同病相怜,我悲你也惨,谁也逃不掉。”林云根正悠哉哉的喝茶,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先是一愣,而后心中的不满愈发多了起来。

    此话若流萤或江一青说,他一定会抑郁到疯。可出自叶楠之口,徒添了几分诡异的笑料。

    林云根往叶楠身旁移了移,借势发难道:“方家小子若知道你一声不吭的走,指不定如何怨恨。我们不定几年后回永安,你打算如何向方晓宇解释?或者,我们永不回永安,你真不会想起方晓宇吗?”

    ……,叶楠的脸愈发沉。是的,她还未想到如何解释。

    当时事发突然,叶楠哪里能想到方晓宇。私以为师父要抛弃她,再也不愿理会她。

    算起来她离开永安镇有两个多月之久,方晓宇他们不知现下如何?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方晓宇,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们是那样的要好,最后却是不告而别。

    方晓宇说要当大官,要制裁新夫子那样的人。可叶楠知道,她或许看不到那一日。

    沉默良久的叶楠,思索再三,眼眸透着认真道:“云根叔叔所言在理。我想我与方晓宇的缘分可能止于永安。虽说令人伤怀,但人生总是分离聚合。初次难免不适,但很快我会适应的。云根叔叔放心吧,若有缘再见我定会向方晓宇照实解释。”

    “江一青,你瞧瞧,你把我的楠儿教成什么摸样。小小年纪,跟我小老头似的。伤春悲秋的,真是不点也不可爱。”林云根白了眼窗前抿嘴低笑的江一青,骂骂咧咧道。

    照此下去,他哪里还能与与叶楠调侃怕。林云根别过脸看向流萤,认为流萤应该深有感触,两人谈论“喜欢”一词时还历历在目。他最后一定点的乐趣都被剥夺了,真不开心。

    叶楠被林云根一说倒是不好意思,缩在被子里如何也不愿在出来,尤其是不敢看江一青。

    窗前的江一青扫了眼林云根,克制的脸上都是笑意,而眼眸里则是流萤捂嘴轻笑的模样。

    林云根自是注意到,如此挑衅他若还不明了便是傻子。他无奈的晃着脑袋,看到叶楠不争气的躲在被子里,伸出手指戳着叶楠的脑袋直把叶楠戳倒。

    “啪”的一声响起,逗得林云根笑出声来。

    想着叶楠年岁也不小了,怎还如此弱不经风?林云根忆起离开羲和国时,江老头把叶楠体内的那股力量封锁。其实林云根觉得完全没必要,倒可让楠儿像他们一样修行。

    可他比不上流萤妹妹,敢瞪着江老头的眼说不。

    没法子,人怂胆也小。加上道行不如江一青,更是没有话语权。

    流萤还为来得及上前扶起叶楠,看到叶楠自己从床榻上爬起退回原地。叶楠眼气呼呼的瞪着林云根,打小就喜欢这么逗弄她。如今她年岁大了,仍旧不改。哼,真当她是小孩子!

    “好楠儿,别气。谁让你长得可爱,云根叔叔是个经受不住诱惑的人。”林云根看到叶楠鼓起的小脸,笑呵呵的捏着叶楠脸上的肉。力道倒一点也不轻,捏的叶楠差点哭出来。

    再一听林云根的话,叶楠差点被气晕过去。方才不才嫌她不可爱吗?看来以后不能与云根叔叔讲理,思维混乱又记性不好。还总爱倚老卖老,把自己气的要跳脚。

    流萤眉眼一弯,满眼的笑意。抬头恰好对上江一青的眼眸,匆忙别过脸装作未曾发觉。可那直愣的目光,谁也忽视不了。江一青徒手捏起爬在窗户上的许七,朝着窗外随手一扔。

    他们一直懒得搭理,反倒助长了小蛇的威风。房内的三人都未曾注意到,专注与自己的小情绪中。江一青乐得如此,随手关上窗户阻隔了冬日瑟瑟的冷风。

    “咚,咚,咚”三声响过后,门被吱呀的推开。

    门外探出个脑袋来,很快少年郎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高瘦的身板穿袭云纹紫长袍,白玉腰带紧紧的束着,脚上蹬着双白靴。苍白的面容带几分病气,一双含水的眼眸透露着弱不可及。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唇,微微张开道:“江兄,别来无恙。”

    林云根与流萤敏锐的感到对方传达的压迫感,纷纷露出警惕的目光。江一青自是听到走廊上哇啦啦的武器相撞的声,恭敬对来人行礼道:“不敢,侯爷忽然造访,倒是折煞我等。”

    “本侯来此自是有事相求。此地委实简陋了些,可否请江兄到悬清侯府一叙。本侯这病,不能出来过久。”敬侯爷一脸虔诚,说到最后扶着门轻咳两声。苍白的脸,很快染上一层红晕。

    江一青闻言,脸一拉。这家伙,玩角色扮演玩上瘾了。他转头看向从被子里露出双眼的叶楠,漆黑的眼珠正在敬侯爷身上转个不停,而后又停在少年身上。细算,少爷郎与楠儿年纪相仿,应是比他们更有共同话题。

    离永安有段日子,叶楠一直都没个说话的人。正好有个同龄人,两人可以打闹玩乐。

    江一青后退一步,走到敬侯爷的身后,嫌弃道:“请。”

    “呵呵,本侯还以为会无功而返。江兄,本侯念你的很。你何时来岚阳,怎不到本侯府上拜访一二?”敬侯爷拉过江一青的袖子,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声轻柔的像是羽毛在心间轻轻划过。

    亲昵的举动,令身后的三人颇为惊讶。一是惊叹于敬侯爷的胆量,二是惊叹江一青没有动手的耐性。两人的举动如此的暧昧不清,怕是旧相识。原来,此人才是他们来岚阳的原因。

    敬侯爷未在意江一青阴沉的脸,迈过客栈门槛将其拉入自己的马车。

    冬日的风盘旋在轿外,坐入车内的敬侯爷并未松开江一青的袖子。一副深思念想的模样,惹得江一青打了个冷颤,厉声道:“肖柏舟。”

    “怎不称我侯爷了?你不是最厌恶这些繁文缛节,如今用的起来倒是顺手。”敬侯爷肖柏舟松开江一青的袖子,理了理衣服靠在马车上。他是想恶心江一青来的,效果不错他很满意。

    两百年未见,再见时竟仍不冷不热。肖柏舟哪里会轻易的放过,非得好好逗逗江一青不成。看到江一青生气,他越是高兴。好友相见,没点礼物怎么行。

    肖柏舟可没忘刚才客房的小姑娘,以及攀附在窗边的小白蛇。他的指尖揉着太阳穴,好笑道:“怎么身后有只尾巴,这可不像你的处事。何时你变得如此温柔心软?”

    “他是九首蛇的人。”江一青眯着凤眸,声发沉道。

    九阳宫是九首蛇的分坛之一,镇守的精怪应是华蛇许伊。听闻阳山一蛇,身形像豺,面如人脸,长着鸟的翅膀。被路过九首蛇三日收服,之后便再无华蛇的消息。

    如今误打误撞碰上了,也只能怪他的运气太“好”了。

    肖柏舟闻言仰头笑起来,生生把刚才装的病弱之态毁了。他手扶着马车,笑痛快了也不忘揶揄:“你倒是好运。旁人躲都躲不及,你居然留在身边。怎么,打算归顺九首蛇?”

    “……,误打误撞罢了。”江一青面色又沉了一个度道。

第40章故交

    冬日的天很冷,冷到冻结了江一青即将要说的话。幸好肖柏舟没有再三追问,他的脸色逐渐缓和。九首蛇在他们之中仿佛成了一种禁忌,就像是金光闪闪的鸟笼,是自由的枷锁。

    肖柏舟口中的“归顺”一词,就显得残忍无比。他们是自然的精灵,哪里受得了拘束。

    江一青不忌惮九首蛇,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待到叶楠化为一杯黄土,他与流萤、林云根便回阔叶林中继续修行。世间之事与他有无关,拯救或救赎这种责任,他是一点没有。

    时势造英雄。此人,绝计不可能是他。

    马车缓缓停下,帘子率先被人掀开。肖柏舟被搀扶着走下马车,抬头注视头顶的太阳。明明晴空万里却未有一丝的温暖,冬日的阳光如同夏日的热风,都鸡肋的很。

    江一青站在肖柏舟的身后,仰头望着的悬清侯府的匾额,还真是百年如一日。他见身后马车里的几人,相继下了马车。他的脚步才随着肖柏舟,迈过悬清侯府的大门来到书房之中。

    至于流萤等人被安排别院,悬清侯府对江一青而言说是后方不为过。

    肖柏舟一进书房就先一步躺在软榻上,榻前袅袅升起的暖气烘的房间暖暖的。他手撑着脑袋看着太师椅上的江一青,继续着先前的话题打趣道:“能让九首蛇的人盯上,你点真背。”

    “是点背。不像你在岚阳休养生息,打算混吃混喝养老。”江一青端起茶杯暖着掌心,垂眸闻着茶香道。他的话让肖柏舟笑的更厉害,连肩如筛子似的抖动不止。

    据江一青所知,肖柏舟在岚阳呆的近千年之久。谋了个祭祀的官职,后见又肖柏舟长生不老才封了王。九首蛇一直搜罗着同道中人,保不准肖柏舟早在名单之中。

    肖柏舟翻身坐起,抱着小暖炉,悠闲道:“有何不可?想你我从羲和国分离,便四处漂泊。我好不容易忽悠了岚阳王上,谋了个闲散侯爷差事,怎不能好好享受一番。再者,我这个人恋旧的很。不像是某人,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江一青喝了口茶,没将肖柏舟后半句话放在心上。他将茶杯放回桌上,好笑的摇了摇头。

    两人相识太久,从彼此修道初期相遇,相识的年月少说也得千年之久。当时年少,才做出这种约定来。他自然懂得了解肖柏舟的秉性,懒得多费口舌:“是我人微言轻,多此一举。”

    “呵,人微言轻,你也不必暗讽。”肖柏舟横了眼江一青,眼里的柔和早已消失。他打着哈欠,靠在软塌上继续道:“以往每百年都会来寻我一遭,怎这两百年少之又少?是因方才那女人?”

    “你别小肚鸡肠。是我有事误了,如今不是特地来此讨茶来。”江一青被肖柏舟的话逗乐,眉梢的满满的都是笑意。以往怎为曾察觉肖柏舟的小心眼,两百年也值得与他计较。

    肖柏舟刚想开口反驳,听到脚步声逼近勉为其难的闭上嘴。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侯爷,宫中有请。”

    “等本侯回来再找你算账,哼。”肖柏舟把手中的小暖炉放下,甩袖离开书房。

    待到江一青察觉不到肖柏舟的气息,起身理了理袖口离开书房。他穿过走廊,四处溜达着。不知肖柏舟多久归来,宫里的事想必也难不了肖柏舟,可他挂心流萤几人。

    江一青问过婢女流萤几人的去处,便朝着梅院走去。他对悬清侯府不算太熟,只来过几次。不知不觉的来到大厅旁,听到厚重的男音传来。这其中并未肖柏舟,江一青自然不感兴趣。

    为防意外,江一青还是绕过大厅走向梅院。托悬清侯府的婢女引路,费了些许的功夫才到梅院。他穿过月亮门来到梅院,站在中央镶着鹅卵石的甬路,望着院中的两排梅花。

    他未走进先一步听到楠儿与林云根的对话。

    “云根叔叔此言差矣。”

    “流萤妹妹,你瞧楠儿,越来越不可爱。”

    江一青听到这里推门而入,肩上的雪飘落几片。他见流萤正捧着茶杯,随遇而安的入了座,眼中带笑道:“悬清侯府的一切,可还适应?”

    “师父,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有人为难你?”叶楠看到江一青时猛的站起,语气慌乱的连问道。她认真的上下打量江一青,确认与进府前一模一样,才安心坐了下来。

    江一青一愣,眉眼随即多了几分温柔。他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回答,肖柏舟与他是故交之事,几人还不知。林云根安抚的揉着叶楠的发丝,瞄了眼江一青道:“你师父厉害的很。”

    “楠儿去隔壁歇着,我与你师父有事相商。”流萤面上的柔和全部消散,眼底充斥着漫无天际的担忧道。她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严厉,让叶楠本能的听从。

    江一青目送着叶楠离开,走上前去关上房门。在转身时,看到林云根、流萤怔怔的盯着他。他入座,抬手在两人面前挥了挥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一青哥哥,他可为难你?”流萤眉间高蹙,满眼的担忧。

    林云根倒不担心,拿过茶杯塞进流萤手中,没心没肺的坐在一旁。

    他们在见到敬侯爷的第一眼,就知敬侯爷的修为在他与流萤之上。至于比之江一青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但看两人的言谈,怕是有些交情。

    况且林云根对江一青有信心。不似流萤那般,关心则乱。他稍不注意被江一青夺了手中的茶,气的要跳。却见江一青乐呵呵的坐下,抬手拍了拍流萤的肩,无声的抚平流萤的忧愁。

    久逢故人,江一青的心情自然美好。眼里的笑与两人的担忧相差太多,倒显得反常,也怪不得林云根与流萤会担忧。毕竟很少能遇上比江一青强的对手,在收留叶楠先后碰到两个,也不由得他们不多想。毕竟他们修行人一般都不愿出世,更不会沾染尘世。

    许伊他们多少听说过,但敬侯爷却是云里雾里的山,谁也看的不真切。

    江一青为缓解两人的担忧,解释道:“我与肖柏舟深交已久。收留楠儿的那一年,他曾传信于永安。想让我来岚阳,与他一起做个闲散侯爷。早在永安的当日,我便准备来此。其一,我与他近两百年未见。其二,还未想好去别地。”

    “我当是,九首蛇门下,以为是碰上对手。毕竟楠儿年幼又涉世未深,不想她被吓到。既是旧识,我便安心了。”流萤握着手中的茶杯已久,听完江一青的解释才肯喝上一口。

    林云根挑了挑眉,闲情逸致的嗑着瓜子。他以为流萤过分担心,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碰上了也就碰上了,打得过的就打,打不过也可以跑嘛。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是有路可走。

    他的道行既比不过江一青,更没肖柏舟厉害,最多也就比流萤强些。这都无所谓,对林云根而言,自在且不无聊的活着是他此生最大的目标。不论是什么谁,对他而言都是过客。

    江一青看到林云根鄙夷的眼神投来,顿时哭笑不得。他解释一通,怎还落不着好。感情林云根压根就没担心过他!

    敲门声响过后,门被轻声推开。婢女提着食盒走进,将热腾腾的饭菜相继被摆上。走时为偏灰的厢房点起烛火后,后轻声退却。

    门外的天已泛起灰,灯笼早一步挂起,地上的昏黄的光与晦涩的黑对比明显。

第41章虚妄

    一墙之隔的叶楠睡的深沉。她正专注于自己的梦,像以往一样,渴望能再梦回的牢笼。她对牢外的环境太过好奇。若真是梦的话,她是否可以以第一视角看清所有的一切。

    可惜的是,非但每次梦不到仍对另片天地一无所知。难道是要她做错事,才能如愿吗?

    错事吗,怎样才算是错?像是在山林中吃到从天而落的桃子?

    即墨的相遇,让叶楠愈发的迷茫。一度以为,许七不过是她臆想出的人物。在不可确信中,她只好把许七再扔回虚幻。她也真是奇怪,总是执着一个梦。

    叶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呆呆的望着头顶。漆黑中看不出任何,像是另外一个梦。她有时候会有那么一个恍惚,是否下一刻她就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这一刻,能维持多久?

    她来这世间一遭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她又魔怔了。她慢悠悠的坐起,拿过床头红色的披风,起身离开了房间。

    夜色正浓,高挂的灯笼与月亮的光混合着落于她身。叶楠望着着院里的树,一步步走过甬路。莫名的来到府门前,迈过门槛的腿又快速收回,门成了通往另片天地的结界。

    府外的两个守卫如雕塑般,行人在黑夜中来来往往。灯笼散发的光明明很温和,却让叶楠有一瞬间的晃眼。她迷茫的揉着眼,瞪大的瞳孔看着眼前的人。

    一个反反复复想要梦到的人,一个令她以为又回到梦境的人。

    若不是风吹晃了灯笼,他们的影子跟着移动,她就要以往自己是疯了。叶楠张了张嘴,发觉嗓子根本就发出音来。脚下想是被很强的胶粘住,让她不能移动丝毫。

    叶楠不再想眼前是真还是梦,就想走上前去。可她指尖还没动,便眼前一黑昏倒在地。许七与叶楠不过一米之远,却无论如何踏不进王府一步。结界的力量在他之上,怨不得他人。

    许七仰头看向匾额上悬清侯府四个金色大字,字迹真可谓洒脱至极。他转身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黑夜中。可怜了昏倒在地的叶楠,尝尽了地上的寒气。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护卫察觉后将其送回了梅院。躲藏在暗处的林云根,不知怎的多了几分亏欠。他并不是想要限制叶楠的自由,他本意是好的,是想要保护叶楠才出手。

    没等护卫走远,肖柏舟便带一个少年回了王府。

    少年长得剑眉星目,一脸的正气。黑红的长袍衬的他气宇轩昂,但比肖柏舟还是差了些。

    肖柏舟引着少年来到书房,便再不去理会。自顾自的躺在床榻上,端了副昏昏欲睡的姿态。书房就肖柏舟而言,不过装饰自己肚中的墨水,他对那些杂乱的言论和学说毫无兴趣。

    他睁开一只眼,偷看着坐在书桌的少年,伤神道:“王爷若喜欢,本侯将这些书送到你府上就是。不必夜夜来此,费力有费心。若是王上怪罪下来,本侯承担不起。”

    “给肖叔造成困扰,明恒实在抱歉。您也知父王月前为我许门亲事,那女人泼皮的很,每每闹得府中不宁。我实在是吃不消,来此躲上一躲。”吴明恒放下书卷,眉梢注满了愁苦。

    若算起来,此事源头也怪肖柏舟。

    当初岚阳王问肖柏舟意见时,他随口附和了句,未曾想竟牵连至此。

    肖柏舟索性不再装睡,起身走到吴明恒的对面。瘦弱的身子架不住云纹紫长袍的宽大,愣将吴明恒的光线遮挡完全。满是病气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怒意,不耐烦的赶人道:“与我何干。你若是非耗在此处,也随你意,但别妄想我会干预。”

    “多谢肖叔。”吴明恒胸口一松,重新拿起书卷细细看去。

    时而听到沙沙的翻书声,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肖柏舟懒得再多留,甩袖离开书房。本想找江一青畅聊一番,谁想吴明恒寸步不离的到悬清侯府。

    院中的被几片月光落满。长长的游廊上每隔一米挂了个灯笼,昏黄的灯笼下是停下脚步的肖柏舟。他仰头静望深邃夜空,整个人柔和的发光。思绪缓缓的飘到江一青口中的九首蛇上,若细算起来他与九首蛇有过一面之交。想来窘迫的很,连回忆都觉得有够丢人。

    肖柏舟面上一红,摇了摇头苦闷道:“最好平生遇见不得,最好。”

    “侯爷打算遇谁不得?”熟悉的音色让肖柏舟心下一慌,转头对江一青笑的那叫一个敷衍。江一青点到为止,走到肖柏舟身侧,陪他一起望向漆黑的夜。末了,补了一句:“想必你口中遇不得的人,便是你躲在岚阳缘故。”

    肖柏舟心下翻江倒海,选择性的沉默。不开口就没有暴露的信息,一开口定然满是漏洞。凭借江一青对他的了解,很快便猜到答案。想到此,肖柏舟抿起的嘴闭的更紧。

    江一青转头恰好与肖柏舟的眼对上,看到对方眸中的闪躲,了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从何得知?不可能,你又在炸我。我才不会上当,将一切告知与你。”肖柏舟诧异的看向江一青,不解道。而后背离江一青,一溜烟的跑开。

    灯笼摇摇晃晃,游廊上江一青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江一青穿袭绣有银白竹纹的长衫,硬朗的五官被灯笼光映的很柔和,连同如匕首眉下的凤眸也带着温润。

    人有一统,精怪也有。各种道理,大抵相同。不过世间绝多数人、精怪,为得过且过者。

    算起来,他也是其中一员。绕过天下大义,只为过活。细微之处,是有些差别的。他所倚仗的是自然规则,万事万物的生死贵贱皆由天定。他是他们的一员,也不是他们的一员。

    江一青收回目光,顺着游廊往前走。他一直自诩,清心寡欲修行者,却不想命运命盘从遇见叶楠时开始转动。当时的他未曾发觉,还道是寻常一日。

    想要不随波逐流,也不是件易事。他穿过月亮门,来到梅院。看到林云根从叶楠的房间走出,疑惑的与林云根对视。江一青沉着个脸,问道:“林云根,你在作何?”

    “我……我见楠儿离开王府,去见小白蛇。一时下了重手,把楠儿弄晕。”林云根心下一慌,没想到被江一青逮个正着。他做贼心虚,眼神闪躲,却还是坦然道。

    江一青上前两步错开林云根,走到叶楠房门前。透过缝隙看到榻上昏倒的叶楠,察觉到叶楠如往常一样才放下心。但此事林云根做的实在过分,竟动对叶楠动用术法。

    万一伤到叶楠该如何?想到这里,他横了眼林云根。不愿理会林云根,转身回了房。

    林云根撇了撇嘴,自知理亏的跟随其后。当时事情紧急,他也是无奈之举。说起来,他还委屈呢。他又没有犯错,还要被江一青冷眼相对。难不成让小白蛇得逞才好?

    天无限延伸着黑,院内重归于平静。直到地平线铺上橙红色,太阳缓缓的升起。

    昏迷的叶楠,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她睁开眼望着房内,缓缓的坐起身。双眸无神,整个人处于一种游离状态。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

    悬清侯府外的许七,触手可及。她努力想要说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梦,实在是过于真实。她失笑的摇了摇头,看来不必做错事,也能梦到自己想要梦到的人。

第42章运气?

    一个反复想要确认的梦,一份去探索和发现另一片天地的好奇和悸动支撑着的叶楠。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想”正在减少。叶楠往后一躺在,木讷的看着头顶。是否有朝一日,她失去所有的想法,与世俗同流合污,循规蹈矩的过上一生?

    叶楠眸中的光,不禁黯淡。她希望在此之前,能再到永安集会上那双眼睛。或许,她在期待些什么。亦或,是觉得打破世俗与不可能的缘分是等同的。她一开始就不打算相信自己。

    可这几乎成了叶楠某种执念,对生命中残存的温暖的执念。

    叶楠听着房门外吵闹声,坐起身穿好裙衫,偷偷的趴在门上往外瞧。她发觉庭院中站了个,与她年龄相当的少年郎。不知来梅院作何?她手摸瘪瘪的肚皮,想去找流姨和云根叔叔。

    王府她不太熟,乱走会迷路。她心中犹豫纠结不已,实在是忍耐不住饿意才推门而出。

    “姑娘总算是醒来。我以为,要等上一整日。忘了说,肖叔托我带姑娘在府内转上一转,解解闷。”吴明恒听到声响,忙转过身看向叶楠。他眼眸里盛满笑意,看的叶楠一恍惚。

    对于吴明恒口中的肖叔,叶楠并无印象。她只想找到师父和流姨,面对眼前的陌生人,摇头拒绝。不知道少年意图几何,总归是觉得不安全。她一女流之辈,哪里能敌得过。

    “姑娘要去何处?本……我带姑娘去。”吴明恒察觉到叶楠眼里的防备,紧跟在叶楠的身后。随之来到厢房,桌上的茶点早换了新。暖炉熏香已填满,烘的厢房温热。

    他尽可能的放低姿态,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小厮奴仆。能让叶楠的防备减少一点,是一点。

    梅院除了他们,别无他人。莫非姑娘担忧那三人?思虑至此,吴明恒扶桌而坐,看着叶楠解释道:“他们与肖叔离开王府,将你托付于我照顾。若是有需要,尽快找我。”

    “多谢。”叶楠捧着热茶,低声回。她沉默片刻,后问道:“他们又说去了哪里,几时归?”

    “这我倒不知了。”吴明恒说罢,见叶楠摸了摸肚子,便对候着的婢女使了眼色。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桌上便摆满佳肴。他不敢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楠,免得让叶楠以为他是登徒子。

    叶楠忆起昨日请他们的敬侯爷弱不经风,不知师父他们,是否会被为难?她见吴明恒时不时的打量着她,心里越发的不安,生怕江一青几人会出差池,担忧的捏着手里的筷子。

    她大着胆子,望向吴明恒。偏巧,碰个正着。互看了半响,不满的白了眼吴明恒。哪有人盯着姑娘家久看的!若不是他们在此做客,她非得好好收拾眼前的人不可。

    一副登徒子的模样,实在可恨。

    叶楠端起碗筷,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炒虾、炖鱼、烤鸭,少许精致素菜。统共两个人,也吃不完。要是师父、流萤、云根叔叔在就好了,他们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也就差不了多少。

    如今就她和一个陌生人,冷冷清清。别说是聊上几句,光是解除防备都需要时日。她一想到吃完饭就要应付眼前的人,吃饭的速度又慢了几分。

    “忘了介绍,我是借住在此的吴明恒。还未赐教,姑娘姓甚名谁?”吴明恒看了眼叶楠,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道。温和的语气,配上那副稳重的气质来,倒让叶楠一愣。

    吴明恒本想在书房呆着,被肖柏舟勒令陪叶楠,毕竟吃人嘴短。何苦肖柏舟已帮他向宫里的那位请了假,他也就不得不遵从。可眼前的姑娘木讷的很,一句话也不肯多言。

    他的妃子话多,很是聒噪。平日里,他是不苟言笑的。可如今面对像他似的,一言不发的人,又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吴明恒心下无奈,只求肖叔带着那三人尽早回府。他委实不懂如何照看女客,且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

    叶楠放下碗筷,眉间一弯道:“叶楠,楠树的楠。师父他们离开多久了?”

    “约有两个时辰,叶姑娘不必忧心,他们晚间便回。若你显得闷,不如我陪你到处转转。”吴明恒见叶楠起身,忙随之一起。他跟在叶楠身后出了房门,前后脚离开梅院。

    悬清侯府很大,景致也很美,足够他们观赏到夜幕降临。

    他们漫步于游廊之上,别出心裁的假山、冻结的湖面都不足以留住他们的脚步。叶楠很少与陌生人呆在一起,浑身上下都觉得不适。许七算不得,那是她梦中的人,相处自然融洽。

    她想,吴明恒定然与她一样。她停下脚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逼近很快又停下。

    吴明恒听到婢女所言,冲叶楠拱手致歉道:“府上有事,我得离开片刻。叶姑娘先在此赏景,我很快会回来。若是有问题,找他们就是了。”他说到最后,指着身后的婢女。

    叶楠对吴明恒点了点头,目送着吴明恒离开的背影。她轻吐了口气,觉得浑身都自在。一个人很舒服。她见不远处有一凉亭,抬脚走进。坐于桌前撑着脑袋,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

    遗落的滋味很不好受,可与其和陌生人在一起,还不如被遗落。陌生的景致,陌生的人,四处充斥着的不安将她紧紧包围。过于寂静,怎会让人不害怕。即便是如师父所言,是她生来就拥有的东西,她却仍旧不能坦然接受,尤其是在某种特定时刻。

    譬如此时,叶楠便不能。比起孤独,她更是喜欢死亡、彻底的消失。干干净净,洒落利落。她一闭眼就能幻想到自己处于棺材之中,土一点点的将棺材掩埋。

    桌上的热茶,换了一壶又一壶。撑着脑袋的她,都要昏昏欲睡,抬眼时吴明恒已坐桌前。

    “真是抱歉,让叶姑娘久等。”吴明恒的轻拭去额头上的汗,为自己斟杯茶。

    石桌上点心未动,热茶倒又被人换上。叶楠将目光转移到吴明恒身上,看到吴明恒手腕处的三条红印,额头上也有。难道刚才离开是为了和别人打架?

    沉默良久,叶楠才问:“你,可无碍?”

    “无碍,无碍,让叶姑娘见笑了。方才我夫人来此,惹了些许事端。”吴明恒用茶杯暖着掌心,尴尬道。本以为躲在悬清侯府能安慰几日,没曾想她竟能寻到此处。

    叶楠注意力都在夫人二字上,看着吴明恒与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竟成了家。估摸着,等她回永安时方晓宇也该娶妻生子。师父与流姨年纪比上他们多上一倍,怎还不终成眷属?

    她放下手中的暖炉,迟疑道:“你,夫人?”

    “恩,夏日成的婚。叶姑娘年岁已是不小,可有心仪之人?”吴明恒看到对方眼里的诧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在王室中,以他的年岁成亲都算是晚。

    若平常人家,许会觉得他太早。

    叶楠回过神来,眼神飘散,心里念着心仪之人。算起来她认识人中异性少得可怜,最是亲近的人,唯有方晓宇。可方晓宇与她,最多算顶好的朋友。强说心悦方晓宇,实在不妥。

    凭心而论,未有一人。假想亦或梦境不能算数。思来想去,叶楠只得摇头。

    吴明恒看着叶楠一脸茫然,好笑的摸了摸叶楠的脑袋道:“你年岁小,遇不上没什么大不了。缘分这种事,得看运气。”

    “运气?”叶楠更是迷茫,不解。瞪着一双大眼望着吴明恒,无助的目光让吴明恒不得为其不解惑。

第43章又下雪了。

    在吴明恒看来,事物皆有气数一说,不是任何人能掌控的了。国家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人呢。他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湖面上,几日的大雪让湖结了薄冰,放眼望过只剩白茫茫一片。

    对于叶楠的疑惑,他也乐得解释。

    吴明恒抱着手里的暖炉,绕了个圈子道:“我十岁随父去青州国,发觉青州国的国风与岚阳相差甚远。成婚有二者为同性的,也有异性的。好奇之余,找人打听后才知。青州建国初年,青州国公主因和亲才与心爱之人天各一方。回国探亲时,命人在青州所用的江河、湖井里投放药粉。以至于他们国家男女若非情投意合,在成亲后双方会变为野猪。”

    “野……野猪?”叶楠不敢置信的看向吴明恒,诧异道。只觉此事荒谬的很,可信程度不高。莫非是吴明恒觉得她见识浅薄,胡编乱造个故事来故意逗弄她?

    吴明恒背对着叶楠,手扶着石柱。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能如自己意愿而过一生。便是贵为公主、王子,又能如何。不知阻拦他们的究竟是世俗,还是自己给自己建造的牢笼。

    他站起身来,接过婢女递来的披风笑道:“算不得真变为野猪,不过是吃的一种幻药。说来可笑,即便是这般,仍有人宁可与野猪成亲,也不愿与自己心悦之人在一起。如今,我也沦为他们中的一员。叶姑娘,你说这世间多数人,多数事凭靠的难道不是运气吗?”

    叶楠无言,不知该回些什么。她看着吴明恒眼眸里的闪烁转而成了潭死水,更不敢言语。

    若按吴明恒的话来说,如是掺杂了“尽力却仍更改不了结果称之为命运或运气”,叶楠是赞同的。但若是坐以待毙,混吃等死非要称之为命或运气就有些强词夺理。

    叶楠在尤其是看到吴明恒周身散发出的灰败,便不敢将心中的话说给吴明恒听,要她强说个一二三,怕是不人道。当叶楠感到身后一暖,侧头看到背上的披风,对婢女投掷以感谢。

    她扶桌而起,起走到吴明恒身旁,低头望着湖面安慰道:“运气与否并不重要,富贵贫贱是泥鳅,来来去去无非过手。若将其当做是信仰和追求,才是最为可怕的。”

    “又下雪了。”许是吴明恒的心中早有了答案,不愿在此事上多做讨论。他伸出手来,接过一两片雪花。望着雪花在他的掌中融化,掌纹中消失。

    叶楠扬头望去,天越发的冷,不知师父不知去向何地,去做何事了?为何不带上她。

    敬侯爷与师父走的很近,又是旧识,定是叙旧去了。她转头看向吴明恒,好奇道:“敬侯爷与师父走时,可还有别的交代?”

    “不许你我离开悬清侯府。”吴明恒忆起的肖柏舟走时的再三嘱咐道。

    这点,吴明恒可以理解。女子本弱,又未出阁不好在街上行走。

    叶楠委屈的撇着嘴,为何不许?他们又都不在王府,还不准她去府外转转。

    此时的她,与囚犯有何区别。四边高墙包围,左右找不到出口。想来人真是可怜,要么变成野猪被困在猪圈中,要么在猪圈中等待变成野猪。

    她不愿过这样的一生,她要去天马行空中寻找属于她的灵动。

    她与吴明恒、方晓宇是不同的。

    叶楠坚信,师父他们定不会让她过这样的一生。她的肩上没有负担和责任,完全可以自在洒脱的过一生。她会拥抱着她的孤独前进,追求还未消失的想。

    “叶姑娘不必将方才的话放在心上,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吴明恒半响不见叶楠开口,以为叶楠是被因他的言论所困扰,忙开口劝道。

    叶楠的脚停在游廊上,转头冲吴明恒一笑又摇了摇头。忽而觉得吴明恒有些可怜,这种想法吓坏了叶楠,迫使她的脚步加快几分。匆匆告别了叶楠回到梅院,蒙着被子大睡一场。

    等到醒来,师父他们应该回来。到时他们会继续他们的旅途,继而寻找她的灵动。

    梅院外的吴明恒不明所以,不知哪里触动了叶楠的敏感神经。他倒乐意叶楠没曾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肖叔说他们自越而来,散心游玩到此。想是他们在东越非富即贵,否则也一来一回的钱两定是吃不消。

    吴明恒转身走到大厅,隔着老远便听到一阵吵闹。越是往下听,脸越是红的厉害。这女人怎耍泼耍到这个地方!幸好肖叔不在,否则让他如何自处?!

    头顶的太阳早躲在某片云里,落了一地的雪覆盖大地。庭院的雪上有着显浅的鞋印,印记直达大厅。吴明恒站在大厅门前,看着坐在偏坐上的女人,不过才二八年华已是一身的凌厉。张口就是让人下不来台的话语,一双杏眼瞪的人直发慌。

    “夫君打算何时回府?”二王妃在看到吴明恒时,便不再与管家发难。言语当即柔和几分,却是看也不看吴明恒。她身穿着紫红云裳,头戴着金簪玉饰贵气十足。

    吴明恒抬脚走到二王妃身侧,入座后接过热茶。他冲着管家摆手,等到人离开才抿了口茶。一手拍在桌上,发出“啪”的声响,起身冷声道:“府中不够你闹,非跑悬清侯府来。”

    “你几日未归,我当是出了意外。心里怕的要死,四处托人寻找。你倒是在悬清侯府呆的自在。呵,说不定敬侯爷帮你金屋藏娇。”二王妃眉头轻挑,横了眼吴明恒。

    言尽于此,吴明恒已不想多说。如今敬侯爷不在府中,挡不住他的风雨。

    无奈之下,吴明恒起身甩袖道:“回府。”

    二王妃眉眼的怒气全无,紧跟其后。本想回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怕吴明恒生气生生的把话吞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回了府,再好好的算账。

    管家送两人到府外,目送他们坐上马车离开才回了府。方才的架势,看的他大汗淋漓,无奈的抬手擦拭额头的薄汗。两人成亲不到一年,便闹得不可开交。日后,可如何是好。

    “侯爷,江公子你们回来了,王爷与王妃刚走。”管家没走几步就听到声响,回过身看到肖柏舟几人。忙跟在肖柏舟身后,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一幕说出。

    肖柏舟对此倒无所谓,摆了摆手示意管家离开。领着江一青几人走进大厅,相继入座。

    岚阳国王宫除了豪华、阔绰了些,并没有多少看头。见的人多了,行的礼也跟着多了。

    “今日诸位受累了。今晚我设宴,为几位接风洗尘如何?顺便看看歌舞。”肖柏舟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语气尽是慵懒。平日里最不爱动脑筋,今日跟着江一青可算是折腾坏了。

    本想着待江一青认识完满朝大臣,便可代他去朝堂几日。没曾想,回来的路上被江一青拆穿。害的他被另外两人连连观望,真是太丢面子了。

    林云根与流萤相视,对此皆是没有兴趣。江一青知道肖柏舟想要赔罪,故作为难的按了按眉心道:“随你安排,我们先回梅院。”

    不等肖柏舟回话,三人起身匆匆离开大厅。回到的梅院的第一件事,三人便是去看叶楠。没了林云根的保护,他们谁都不放心。即便是肖柏舟设有结界,也怕有个万一。

    流萤走在林云根与江一青前方,手扶着叶楠的房门,透过缝隙望着房内。她见叶楠坐在床榻上,呆呆的看着窗外,心中的石头才落下。

第44章这酒,怕是不简单。

    冬日下午的天,时暗时明。庭院里雪落的到处都是,冷风直往心里吹。迟疑了很久的流萤,推开叶楠的房门。她坐在叶楠的身旁,顺着叶楠的目光望去,只有泛黑的窗户。

    流萤转头细看着叶楠,木讷的脸上带着不敢确信。见到叶楠揉乱的发髻,又将其规整好。

    “楠儿。”流萤搂过叶楠的肩,揉了揉叶楠的脸。虽说叶楠的身形拔高不少,但脸上的肉仍旧残留一些。肉呼呼的,很是可爱。当然,这是对流萤而言。

    叶楠回过神怔怔的看向流萤,眼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后知后觉的抱着流萤的腰间,声发低道:“流姨你们去哪了?我一觉醒来,找不到你们。还以为,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我们有事出去一趟,怎会不要你了呢。”流萤低头看着怀里的叶楠,额头蹭着叶楠头顶的发丝。怕是即墨县的事影响到叶楠了,才会让叶楠变得如此脆弱、忍受不了孤独。

    叶氏夫妇,到底是让叶楠介意了。关于那段过往,谁又能说的清。叶楠始终都是个孩子,接受起人情世故来,难免会力不从心。流萤未曾听到叶楠回话,轻拍着叶楠的后背。

    一盏茶的功夫,发觉叶楠已睡。

    流萤轻手轻脚的扶着叶楠躺回床榻,盖好被子压了压两边才离开。

    门外的雪仍旧落个不停,一片片的增着厚度。流萤站在走廊上,听着隔壁厢房里林云根与江一青正调侃。她提起裙摆,随声进了厢房入了座,接过林云根递来的茶惆怅道:“楠儿的性子,哪能离的了人。”

    “流萤妹妹太过杞人忧天。当初楠儿被关在南阳,仍乐的自在。如今离开你我不过半日,能有何事。”林云根以为流萤母性过于泛滥,拿过花朵似的点心,丝毫不担心道。

    再者,他可亲眼瞧过叶楠离开叶府,偷渡到破院,与一帮小家伙侃聊。他不认为叶楠正如流萤口中那般的脆弱,不过是突然的情绪化罢了,不值得放在心上。

    江一青注意到流萤的担忧,沉默着不作答,无形的站在林云根一头。可流萤的眼里巴巴的望着江一青,让他不好继续沉默。他把手中的茶喝尽,清了清嗓子道:“云根说的极是。你我早晚会离开楠儿,总不能护着她一辈子。流萤妹妹,楠儿需要的是成长,不是被圈养。”

    “流萤妹妹若是真想圈养个人,回头我帮你寻个。你必有负罪感,他们贵人们也有这种癖好。”林云根拿起茶壶为流萤斟茶开解道。得意的对江一青一笑,继而吃着他手中的点心。

    流萤垂眸不再多说,耳边是两人的乱侃。她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事多数为真,却不曾有此类想法。或许她从不曾想过要离开叶楠,打算着为叶楠养老送终。

    林云根打了打哈欠,一口吞掉手中的点心,起身拍了拍手道:“我去迷瞪会,你们两聊。”

    婢女拿着食盒从门外走进,为两人换了新茶。背过身拿开灯罩,点起了烛火来到桌前躬身道:“江公子,流姑娘,侯爷有请。”

    “看来,流萤妹妹得陪我去看的歌舞了。”江一青扶桌而起,好笑道。

    天色已至傍晚,门外的灯笼早早挂起。冷风扑面而来,吹的人不舒服。江一青走几步站在门外,等到流萤走到身旁才继续往前。引路的婢女提着灯笼,步伐与两人不相上下。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便听不到其它。

    三人出了月亮门便穿梭在游廊中,要说这肖柏舟还真是财大气粗。王府光是走上三日也不一定能走全,更何况建造极其精美。青砖绿瓦被白雪遮盖,在黑夜中映出白光。

    婢女将两人带到东院,便轻声退却。丝竹声不止,吵闹的人声听得清楚。隔着门,江一青都能闻见房内的各个精怪的气息。他挡在流萤的身前,抬眼见到的似不是厢房而是宫殿。

    大到没边的房内,坐满了人。中央的红毯上绣有百花,像是在迎接他们。两侧则是矮桌软垫,最前方是十来个舞姬。肖柏舟就不怕这些精怪发起酒疯来,制止不住吗?

    还是觉得这些精怪道行不如自己,而无所畏惧?江一青不知肖柏舟究竟为何意,也懒得深想。他牵起流萤的手,低声道:“我们也别让肖柏舟久等,走吧。”

    肖柏舟远远看到门前的江一青,等了片刻也不见两人走进,忙喊道:“江一青,别磨磨唧唧。我们大家等你们很久了,快点过来。”话刚落,手旁的婢女为他倒满酒。

    本该欣赏舞乐之人,纷纷朝门外看去。流萤被看的不自在,松开江一青的手腕。两人缓缓走进房内,挨着肖柏舟入了座。江一青发觉众人的目光未移,他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流萤望着房内的男男女女,从他们的气息中辨认出同类。茶水点心被人换了新,手里也被放了暖炉。对于舞蹈,流萤实在提不起兴趣。她瞄了眼江一青,打趣道:“你喜欢?”

    “打发时间罢了,谈不上喜欢。倒是妹妹心绪不佳,能让你分分神也是好的。”江一青的目光从舞姬身上移开,转头望向流萤蹙起的眉间,低声附耳回道。

    他知,流萤是在为叶楠的事担心。

    他们三个,唯有流萤对叶楠最是上心。早些时候,他没放在心上。如今发现流萤对叶楠的感情过深,方才警铃大作。几十年后分别难免难舍难分,若像林云根似的倒也不是不可。

    江一青眼里的流萤,有些疲惫。丝竹与歌舞齐飞,也没能缓解半分。他是想安慰和排解的,可这种事由不得他。凡事还得看自己,若是流萤看不开,他也无能为力。

    “江一青,你们?”肖柏舟喝了两杯酒,见江一青直愣的望着流萤,了然道。他一时忘了歌舞,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何时江一青与流姑娘对上眼,他怎就一直没发现呢?

    肖柏舟乐呵的冲江一青挑眉,又故作痛心道:“如今倒剩我,孤家寡人的,好生可怜。”

    “你别瞎诌,坏了别人的名声。”江一青闻言,横了眼肖柏舟。当即正襟危坐,面色发沉。他长得可怖又严肃,正经起来倒有几分君子的味道。

    流萤目光落在歌舞中,未在分神给两人。肖柏舟讪笑,不做回话。郎有情妾有意,配成一对有何不好。他不懂江一青究竟恼凶成怒为那般,不想拂了江一青的面乖乖闭嘴。

    江一青顿时对酒没了兴趣,茶点在他眼里也形同虚设。察觉流萤望过来的目光,忙从盘中捏着一块外形别致的绿饼掩饰。没想到竟出奇的好吃,不禁又贪吃了几块。

    本想带流萤来散心,经过方才的交谈,流萤的心思更重。哎,真是得不偿失。他无奈的拿起酒杯,正欲借酒浇愁抬眼对着流萤晦涩不明的双眼,默默的放下杯子问:“怎么了?”

    “一青哥哥,你看厅内男女多数现原形。这酒,怕是不简单。”流萤犹豫再三,指了指眼前。生怕江一青如那些精怪一样,没了理智。她的话音刚落,肖柏舟的笑声紧跟着响起。

    “流妹妹莫担忧,他们的道行岂能与一青相比。我这酒可是好酒,要不得命,从轻易不拿出来。若非今日让你们忙了一遭,才不会拿出来。”肖柏舟半身靠在椅上,举着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带着几分醉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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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娘亲撞见贴身婢女勾引自家老爹,被怀恨在心的女婢遗弃山林。 可惜没被豺狼叼走,却落进了楠树精手里。 叶家太奶怕叶楠娘亲伤心过度,举家搬离永安镇。 楠树精对婴儿正手足无措,又恰逢九首门下作怪。 荒诞有趣的故事,一开始就刹不住。我的妖怪师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妖怪师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妖怪师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