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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俏医妃全文阅读

作者:华墨绿     穿越之俏医妃txt下载     穿越之俏医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1 陆门关(一)

    赵大奇重重地“哼”了一声,李冶唯恐赵大奇与陈璋又起争端,急急道:“是末将失言,陈将军此时应以战事为主。”

    猎猎招摇的战旗发出狂拂的粗声,三人前面的齐烨一直沉吟。

    西北边是郁郁苍苍的丘陵,寒风凛冽,北阳国小公主乌珠早听说南朝齐烨的威名。这次跟随兄长乌桓征战,一是父王对自己有所厉练,二是她一直对这位自少年开始就到处征战的齐将军不大服气。

    她曾随父王到过南朝,说实话那里的女人哪及得他们北阳国的女人的一半,就连男人也是在女子的臂弯中蹉跎人生。这样的王朝将军又怎能敌得过她手中的寒月刃?

    首次出征的乌珠不顾王兄眼色,率先拍马而出,沉声叫阵:“寒月刃乌桓前来领教齐将军的青龙剑。”

    枣红色的战马,月白色的战袍,英俊淡漠的一张脸,手中泠泠长剑泛出冰冷的白光,齐烨跨马缓缓而出。

    霎时之间,两军上下寂静无声,数万道目光尽皆注视在他们身上。

    真正的乌桓坐在马上,着了一身长齐小腿的两边开叉的宽松长袍,腰上系着古灰色的腰带弓箭袋系在腰袋上,身材看上去,矮而粗壮。短毛虎皮片斜围在一肩,厚厚的眉毛,头大而圆,戴着一只耳环,杏眼,目光却炯炯有神。他收回未曾拦截到乌住的手臂一臂,心中暗暗骇异,他的这个王妹真不知天高地厚,这个齐烨连早年的自己都败在他的手下,以乌珠的刀法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已让弓驽手准备,乌珠稍有不慎,便乱箭齐发围攻南朝兵队,他的这个王妹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天下人皆知,北阳国国主之子乌桓所用的是昆吾刀,寒月刃虽一直是在北阳宫廷里,却也未曾听说有人使用。

    齐烨自然知此人并非乌桓。

    这一场单挑,乌珠的刀法从未使得如此拙劣,不过四五招便有些支撑不住,青龙剑使得既快又准,她周身的剑气逼人,“扑通”一声落马下来,乌珠随兄长乌桓征战已有四五月,从未败得这么快,这么惨,而对方却连眉毛都没挑动一下,一如应战前的冷俊淡漠。

    乌珠身子滚了几滚,抬头望去,寒月刃被齐烨手中的青龙剑隔开到两三丈外。齐烨驱马前行,探身挥剑挑起静卧于地的长刀,回手一掷便“铮铮”钉在乌珠身旁沙土里。

    乌珠吹了一声口哨,一旁的战马嘶鸣一声,疾速向她奔来,乌珠拿了刀上马,仅一会儿就奔出了危险阵地。

    乌桓没有放箭,是他看得出齐烨未对乌珠起杀意。孰知齐烨也正是看出了敌军的意图,才故意放她回去。乌珠归来与王兄的战马并肩而立。

    乌桓斥责道:“乌珠,出征前你是怎么答应王兄的?”

    乌珠唇角隐隐有些笑意,与她单挑的齐烨在乌珠心中矗成一座巍峨的山,这样的人绝不是她所看到的那些在女人臂弯中蹉跎岁月的男人,她看向自家王兄乌桓,声音轻快道:“王兄,我不许你伤他性命,他现在是我的了。用他们南朝的话,我要让他做我的驸马。”

032 陆门关(二)

    乌桓直捂额头,以他现在的实力都不一定是齐烨的对手,又怎能伤到他的性命。但以兵队的实力来看,今天的战事他们北阳是占了上风。

    今天这样的机会,莫不说杀了齐烨,就是伤了他,对北阳来说,就是大捷。

    齐烨手中的青龙剑,一使起来可敌百万雄师。

    乌桓对身后的骑兵首领道:“谷尔,传令下去不可强攻。”

    谷尔转身对众兵喊道:“王子有令,不可强攻。”黑压压的士兵绵延了几里壁滩,只听得一声一声的号角回响。

    “匈奴在干什么?还打不打?又下什么狗屁命令!”赵大奇冲着雪花嚷嚷了一番,并无人应答。

    不一会儿,西北方向又一声号角声响,匈奴马蹄奔腾疾冲而来。

    大军既动,犹如潮水一般,战鼓擂得巨响,战旗招动,南军纵马而出,向前冲杀。

    两军喊声,声动天地。

    这场与北阳的战争,虽是在陆门开战,可一旦战败失去的就是南朝的三座城池,自陆门、桑扶到镇安三座城池,就陆门城外还占着一些丘陵的优势。桑扶、镇安地处平原,一路无任何阻碍,若匈奴战胜,陆门之后,势如破竹的北阳铁骑将会直逼都城。

    自晨时开战,已入黄昏,雪地对北阳的铁骑十分不利,两军人数人伤均已过半。乌桓只得命铁骑撤离,退兵的号角声声,战斗渐弱,丘陵中的雪却越下越猛烈,落在遍布尸身的战场里,浸得越发红艳。

    重多数量的伤兵进城,而在陆门关这个不太发达的边境小城中,医药,大夫,都是十分紧缺的。随从的军医医术实在平平,至于资质那就更不用说。旦凡医术还过得去的大夫们,凑了点银两送到兵部去,这随军的差事,十有**的也就算了了。

    寒风阵阵,雪势也渐小了下来,主将的议事帐篷中,四下里一片寂静。

    陈璋也是主将,这次南朝老皇帝派儿子齐烨来做主将,也并未撤掉陈璋的身份。一是他怕皇后不满意,二来也是怕朝廷要员寒心。陈璋在陆门一直是主事的将军,这次让皇子与他并驾齐驱,换作是旁人都对这位一直以来兢兢业业的将军受了委屈,可偏偏是齐烨这位自小在场杀伐之人。

    陈璋心中自有不服,却也不敢明言,他长了齐烨几十岁,总不能显得他一个老将多没有风度一样,眼下的事从京都到陆门的伤药还要一个月才能到陆门,本来医药就不够用,现下多出来的伤兵眼看着要活活疼死。

    他看着齐烨,激烈道:“伤药之事,要怎么解决都是难事?这么打下来,陆门迟早被攻陷。”

    赵大奇坐在陈璋的左侧,吊着一条手臂,伤虽然无碍但也确实够疼的,相比之下一向容易激动的赵大奇声势要比陈璋弱一些:“李治不是带着银子去买了吗?着什么急啊!”

    陈璋应道:“现在战事这么吃紧,你当那些药铺的人是活菩萨吗?他们会卖那么多药给你!”

    赵大奇托着受伤的左臂“哼”了一声,显得有些无奈:“大将军,弟兄们的伤真得没办法治吗?”

    齐烨蹙眉,他不知道李治究竟能不能买来伤药,城中的大夫肯不肯过来医治伤兵。可不论结果如何,从京中运来的那批伤药三天之内一定要赶到陆门。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将军,二十名无伤士兵已经点齐。”

    齐烨起身,眼中的冷光闪了闪:“我去接应伤药,三日之内定赶回来,这三日就由陈将军主事。”

    他说完,大步走出帐外。帐外的那名士兵牵着枣红色的马匹,将缰绳递与齐烨。

    齐烨手握缰绳,翻上马背,接到命令的无伤士兵,也都翻上马背,渐渐消失在层层丘陵之中。

033 大显身手(一)

    学医上面,果果自认自己是个半吊子,看的都是理论却没有实践过。

    阳春三月,中午的太阳更加暖阳阳了,果果歪在榻上沉思,热气透过窗棂照到她的身上,果果更加觉得不想动。

    嗯,还是安静的做个米虫好。可是现在这只虫子要饿死。

    这个冬天她是怎么熬过来,果果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恨恨的,慕容府再不济也是一个丞相。可是给她的嫁妆首饰全是赝品,害怕去当镯子的时候被当铺掌柜大骂了一顿,没有挨揍已是万幸。

    更这里对女子的限制颇多,这个也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听得她想找一个块豆腐赶紧撞了去。

    只是方过一会儿,果果就走出内室去,喊彩莲去了后院。

    果果看着刚出头的野菜青芽,弯腰拔了去,彩莲忙走过来问,拉住果果:“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今年冬天可是全凭着这些菜。

    果果仰起身,看彩莲道:“你别着急,我有想法儿。咱们也总不能天天吃这个。别站着了,一起拔吧。”

    彩莲又叫:“小姐……”

    果果刚想弯下身,又停住说:“怎么你不相信你家小姐?”

    彩莲看着这片青色,低声:“不是。”

    果果看着彩莲,这丫头还嘴硬,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冬天的时候饿的太狠所致,到现在想想还真觉有些后怕,便道:“你放心我只是想种些东西到集上去卖。”果果想了想又说:“如果女子到集市上不方便,以后你和我就换上男装,这样总不致于招人白眼了吧。我知道光靠那二百两银子是不够的,只是我们没有财源,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找到这财源。冬天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彩莲两眼浸满了泪,重重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后也弯下身和果果一起铲除了这片野菜。

    后院的地方虽大,却是公用的,之前齐烨和安子就不知为何到了这片地。只是这半年,到这里来的丫鬟婆子实在太少,果果才放了心在这里种些菜。

    小道边上的柳树略显萧条,远处的白桦光秃秃的还没有长出叶子,果果与彩莲在这片空地奋战了两个时辰。

    果果再一抬头,太阳已落山,怪不得寒气都上来了。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来,对彩莲道:“彩莲,咱们回去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要做的事还很多。”

    樊城内,自才女年试之后,方果果这个名字便传的人人皆知,有人说她长的像天上的仙女,比试之后再也不肯下凡来了;还有人说她长得太丑,所以不肯出门;还有人说她是某官家的小姐,地位身太高,所以不屑樊城第一才女这个名头。

    几位才女年试的主试官未能见过这名女子都觉可惜,这名女子确实有才,而且自慕容大小姐后再也没有位能称得上是才女的人了。

    不!就算是慕容家的大小姐也远不及这名女子。

    一时之间,所有富贵人家都在打听方果果这个名字。媒婆们四处走动,光是打听方果果的礼金都是平常人家的十倍,焉能不心动,卯足了尽去找,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如此神秘的才女,家中待娶的官家中人也注意到了,都盼这朵名花落在自家,也托了媒婆去打听,礼金更是丰厚。整个樊城都在谈论新一届这名才女,自是盖过了当年慕容文锦的名头。

    如此大的新闻,也当然传到了宫里。

034 大显身手(二)

    皇宫中的夜晚如常,巡夜的侍卫来来回回地走动,还未到入睡时分,然今夜的锦华轩却格外寂静。

    轩内的厢房里,孤烛渐盛。良久,一名宫女在厢门外声禀:“娘娘,奴婢回来了。”

    “进来吧。”慕容锦坐檀木香的圆桌旁,上面铺陈着粉紫色的丝绸,白皙的纤指抚过一侧的发髻,发髻两侧的金步摇钗晃了一晃。

    绿心推门进来,又小心翼翼的关上厢门。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慕容锦眸色冷淡,嗓音极轻,却透出一股森寒之意。

    绿心撩开纱账,施了施礼,才立在一旁道:“回娘娘,奴婢找到了当日登记入试的秦夫子,按您的吩咐奴婢让画师作了一幅其女子的肖像图,发现她……她和您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本宫的妹妹?你是说那个和本宫一同出嫁的六王妃。”

    “是的,娘娘。”

    慕容锦蹙了蹙眉,眸中闪过冷光:“慕容妍依,本宫没有想到,你嫁了人,还这么不安生。”

    她起了身又向绿心道:“画呢?”厢内的烛火惊得飘摇了一会儿,烧得更旺了一些。

    绿心拿出画像向前走了两步,呈于慕容锦。

    慕容锦将画铺陈在檀木的圆桌之上,明亮的烛光映在上面。确确实实是和她的“好妹妹”一模一样,慕容锦看着画像上的那双眼睛,冷冷吩咐绿心:“去取盏灯过来。”

    绿心取灯上前,慕容锦又仔细瞧了一瞧,长得虽然一样,可眼睛诚然告诉她不是。慕容锦蹙着眉暗想道:“慕容妍依已经嫁人了,还指望她能翻腾出什么浪子。”

    “烧了它吧。”慕容锦坐了下来,像是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宽广的袖子盖住了一半的檀木圆桌,她的拇指骨节按了按眉心:“太子呢,出宫可回来了?”

    绿心又禀:“娘娘,太子还未曾回宫。”

    “没事了绿心,你下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

    果果已经十来天没有出门了,就连心中种植药材的计划也都隔置了起来,没想到一个才女的名头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那些人还想着要给她作媒,她已经嫁人了好不好?虽然嫁人之后又参加比试是她的不对。可一想到齐烨要是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连着男装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彩莲搁下最后一道热腾腾的青菜盘,对着自家小姐道:“小姐用膳了。”

    果果郁闷地看了彩莲一眼,将头磕在圆木桌上。过了一会儿,微抬了头,露出一双惨兮兮的眼睛问道彩莲:“今天是第几天了?”

    彩莲想都没想回说:“小姐,今儿是第十五天。”这十来天中,她家小姐饭前必问已有多少天未出过门了。想不记清都有些难度。

    果果很想重新将头磕回桌子上,只听彩莲又说:“快入四月了,也不知道王爷的仗打得怎么样了?!”

    果果微哼了一下,不就是不让她出门吗?!她偏不,看齐烨能把她怎么样,他远在千里之外,还真得有千里眼顺风耳么!

    这么想来,果果顿时有了精神,起了身,加盛了满满的饭。阴诡的笑意让彩莲有些吃不下饭:“小姐,你又要做什么?”

035 大显身手(三)

    果果端起饭笑道:“不做什么,就是晌午之后,你同我一起换上男装出门吧。”

    “小姐……”

    “嗯,我听着呢。快吃饭,今天的这些菜色比昨天的好很多呢。”

    这回很想将头磕在桌子上的是彩莲。

    晌午过后,换上男装后的果果与彩莲一同出了门。这定做的男装穿上很是合身,其实在古代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果果想了一想,她的女装倒挺多,而且质量都很好,以后多做几套男装就好。

    从王府后门出去,拐了几拐,终于到了临近的街市,青石砖的地板上,各种“踏踏”的脚步声,两旁的商摊叫卖着胭脂水粉珠宝玉器还有新鲜出炉的灌汤包子。

    “小姐,你在看什么啊?”彩莲走在果果的左侧,见自家小姐看各种的店铺,不免有些紧张。小姐虽然脾气好了不少,惹祸的本事也见涨了。而且现在的酒楼客栈里还有“方果果”这三个字。若是被人认出来,指不定要怎么收场。

    “彩莲,我们开个医馆怎么样?”果果望着前面的百草堂答道。她眼神中露出憧憬之色,是的,她想了许久,学医开个医馆再好不过了。

    彩莲一急,声音也高了许多:“小姐,这样不妥……”

    果果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你小声点,咱们现在在外面。”

    彩莲压低了声音:“小姐,开医馆这件事要有京兆衙门批的公文。没有这个公文,是开不成医馆的。再说小姐的身份也不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果果听了耷拉着脑袋,叹息道:“原来是这样啊。”莫不说她的身份,就算她不是王妃,可怎么样才能拿到这个公文。

    果果抬了头问彩莲:“京兆衙门批的公文,还需要什么审批手续吗?

    彩莲一脸迷茫。

    果果解释说:“就是……就是咱们要拿什么东西去,才能换到这个公文呢?还是说有银子就可以啦?”

    “小姐,咱们回府去吧……”

    “不是才刚刚出来一会吗?回去又没什么事,还不如多逛一会儿。”果果看了看四周,抬步向前,走男人步倒也像模像样,又收住脚步道:“不如咱们去京兆衙门看看它长什么样?”

    彩莲作哭状,她家小姐也不再等她,大步向前去了。

    而传说中的京兆府衙并没有多神秘,在果果看来,这个府衙的正门还没有烨亲王府的正门好看,连个狮子石像都没有。看来,还是皇子的身份比较好用啊。

    京兆衙门与街市的拐角处相邻,四周空无商贩,朱红色的大门前站了两名着了一身黑色衣物小厮,头上戴着方方正正的长帽,这品阶一看就是守卫,右侧的守卫身后放着一个大鼓。

    果果一直盯着这京兆衙门的正门看着,这情状宛如一名危险份子,惊着了两名值勤的守卫。

    彩莲拉了一拉果果的衣袖,恳求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好了,好了,这就回去了。”果果收回眼睛,正欲转身。

    门前的两名守位却突然开口道:“站住。”

036 开个医馆(一)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果果心里有鬼,自是有一些紧张。停下还是不停下,跟着直觉走准没有错,果果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几遍,叫的不是我,叫的肯定不是我。

    “你们两个站住!”其中一个守卫的声音。

    彩莲抓紧了果果的衣袖,回了头,果果也停下步子转身,很想惨兮兮的一笑,偏又要装作正儿八经的无辜样儿,真是为难自己。

    果果指了指自己,对着对面的守卫开口道:“是叫我们吗?”

    守卫没有回答果果的问题,直接了当地问:“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果果小心翼翼地答:“哦,我们是初到樊都的兄弟,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房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其中一个守卫不屑道:“真是乡巴佬,这房子也能叫气派,……行了没什么事赶紧走开。”

    另一个守卫也连连摆手,作驱赶状,好似对面的人得了急性传染病,在此多呆一刻钟,他们便会性命不保。

    果果叹了一口气,看来樊都的人都一样,她在王府里那些人也是鼻空朝天对着她讲话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咱们走吧。”果果有些不高兴,可又不能准确地说出这不高兴从哪里来,好似和刚才的闹剧有一点点关系,又好像打一开始她就是排斥这种生活的。

    路过百草堂,果果驻足了一会儿,彩莲低着头,果果看着握紧她袖子的彩莲,她想若是有可能,彩莲会直接把自己拖走。

    她是真想开个自己的医馆,可又不能冒着吃牢饭的风险。

    走过闹市,她第一次没什么心思开口,彩莲也不说话,若是在以往,彩莲必是要讲一些过去或是现在的新鲜事。越走越无聊,回到听雨阁唯一不一样的东西,就是头顶上的云彩,因为它们还能动来动去,而她和彩莲就像是两个木头人。

    果果把嘴巴嘟得高高的,一走一声叹息,眼睛不是往墙壁是瞄几秒,就是低头看绣花鞋。

    瞄到墙壁上的一行小字,果果走过去:“这是什么啊?……代办文书,快速下批!”

    彩莲有点被吓倒,劝道:“小姐,前面就是府门了,咱们快回去吧。”

    果果一点都没听进去,反问到彩莲:“你说这是不是说要开医馆,咱们不用去京兆衙门了?”

    不等彩莲回答,果果开心地叫道:“快看……快看有地址,城西胡同。彩莲我们去看看。”

    “小姐,你就听彩莲一次,我们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说不定这是个法子,我们真的能开医馆呢。”果果有些生气,呆在听雨阁的人生根本就是日复一天的重复,迟早会把人憋死。就算写这字的人是一个骗子,在没知晓他是一个骗子之前,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希望。若是心中连仅存的一丝希望都没有,她要作一个什么样的准备,能一生一世地呆在烨亲王府的听雨阁里。

    她今年开春才十七岁好不好?

    彩莲扭不过果果,这几乎是一定的。

    “那好吧,我同小姐去。”彩莲低着头说。

037 开个医馆(二)

    彩莲妥协,在果果看来,不跟她拗,说到底还是碍于她的小姐身份。

    果果闷闷的,就好像自己像烨亲王府里的那些势力的人一样,只会欺负官阶低的人。可她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果果想对彩莲说:“若是你不想去,就先回去吧。”

    可彩莲一定不会放心她自己独自前去的。

    彩莲摇摇头:“不,不是,小姐,是夫人,夫人让我照看好小姐你的。……小姐是以前任性。”

    果果呼出一口气:“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现在咱们只想想生计好不好,等这件事办成,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彩莲惊讶道:“还有?”

    “是啊。”果果看了彩莲一眼,又道:“不过,我现在不打算告诉你。快走吧,去城西,太阳落山前还能赶回来。”

    “小姐,去城西不用那么费时辰的。咱们租一辆马车就好。”

    “马车啊?”果果并不十分的想坐马车,上次坐过一回,至于滋味是十分的不受用,可是为了能快一点,她还是点点头。

    两人重新绕回市集的租马车的大院,商量完价钱很快就出发,一路的青石砖,倒也不那么颠簸。

    果果付了银子,让车夫在巷子里等一下并递了一小块碎银:“我们一会儿就回。这是订金,劳烦你了。

    车夫欣喜地应了一声。

    果果与彩莲看了看附近的院子,独门的小院倒是很多,就是商铺没有几个,穿过一条青石巷,终于见到了一面牌匾“画中仙”,这是一家卖画的商铺。

    卖画的商铺,开在这冷不清的街巷中,说不出的怪异,果果踏上石阶,彩莲也赶紧跟上,说道:“小姐,是这里吗?”

    果果也不能十分地确认:“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铺面的四周挂了许多字画,果果想这间字画店开得也像模像样的,不会真的只是字画店吧?

    “有人吗?……”

    一人从门前的柜台下面冒出来:“有人有人,当然有人。两位公子随便看,这些字画都便宜卖。”

    果果与彩莲寻声看他,这人带着方帽,蓄着两小撮八字胡,果果看着他道:“你就是……掌柜的?”

    “正是小人。”他说完,又用两根食指摸了摸两边的八字胡,倒真的和“小人”有些相像。

    “那个……我们是来……”彩莲还未讲完,果果就接道:“你这里是不是***书?”

    那人惊讶地看了她们一眼,溜跑到门前“砰”的把门关上:“两位请跟小人到后堂来。”

    彩莲拽紧了果果的袖子,果果都已经习惯她这样了,对彩莲说:“没事儿,咱们办完就回去。”

    彩莲点点头。

    画中仙的后堂倒不是很宽敞,一点都没有店面中的气派,倒像是别家的铺子似的,窄窄的一张书桌,旁边放着朱黑色的柜子,整个房间里暗暗的,是有一点阴深了。

    “掌……柜的”,果果打量了一下四周说:“你这里是能***书吗?”

    “五十两银子。”那人站在窄桌前突然回道:“保证和真的一样。”

    “假的就是假的,怎么可能和真的一样。”果果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嘴上却说:“官府查不出来吗?”

    “实话告诉你们,小人的哥哥可是京兆衙门师爷,这文书就是从京兆衙门里头出来的。在这樊城,谁不知道家兄的名号,在这京城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那人说到这里又摸了摸八字胡,眼角转向果果两人,似有些不耐烦:“想好了就行先交订金三十两,三日后来取文书。”

038 开个医馆(三)

    “想好了,想好了……彩……才弟,拿银子。”

    彩莲“哦”了一声,松开果果的手臂,从荷包中取出了三十两银子,非常不舍地递给前面那人。

    那人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一掂,收进旁边的柜子里,走到窄桌前坐下,抬笔道:“叫什么名字啊?”

    “方正,四方的方,正义的正。”

    “要做什么用?”

    “医馆,开个医馆。”

    那人执笔的手停了一停,抬头:“开医馆,加二十两。”

    “啊?”果果惊呼:“掌柜的,不是说五十两吗?我们订金都交了。”

    那人盯着她俩看了好一会儿:“两位初到樊城,不知道规矩也不奇怪,这医馆的文书都是要到太医院考试,合格之后才能到京兆衙门去领取开馆文书。”

    果果收好字据从字画店里出来,又同彩莲走出巷子,车夫还在原地站着。果果顿感这年头做个小生意也不好做啊,七十两银子,这还没有租店面呢,真的好穷啊!

    果果对医馆的伟大构想还在继续完善中,突然被彩莲的一股力拉得后退了一步,她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小姐不要进去。”彩莲掩身在门口,果果也被拉到旁边,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怎样的事。

    难道是齐烨回来了?

    不对。她也翻过史书的,到陆门都得走两三个月,何况是打仗,没个三年五载怎么回得来。

    果果偷偷看了一眼,这枣红的身影怎么那熟悉,还顶着凤钗,果果拧眉:“难道是她?”

    彩莲接道:“小姐,是大小姐。”

    “她不好好地呆在宫里,怎么出宫了?”

    “小姐”,彩莲着急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却看小姐的糊涂神色,只能怪究于小姐嫁前的失忆了。

    “大小姐一直是樊城中连冠三届的才女,在京中一直无人能越过她,想是在宫中听得了这一届的年试。小姐,我担心已经有人认出你了。”

    彩莲顿了一顿又说:“大小姐一直与小姐不合,小姐,你千万不能承认。”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棋逢对手,……更何况她自己根本不会下棋,果果虽然不知道这个太子妃有何可怕之处,但直觉告诉她,在这个狠毒的太子妃前还是自保为上:“彩莲,你从后门出去,先住在来福客栈。等我过去找你。”

    “可是,小姐……”

    “好了,你就听我的,咱们都穿着男装进去,万一她拿这个说事儿,总动不了我的,起码我还是名媒正娶的六王妃呢。可是你,我怕自己保护不了你,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快从后门出去。”

    彩莲走后,果果理了理衣裳,迈进听雨阁。果果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面对慕容妍依的姐姐,六王妃的身份真的好用么!

    显然不是,果果见了她,不知道怎么施礼,就仿了一个见陈皇后的礼,而她的这个假姐姐显然没有要“免礼”的意思,而且细细打量她,这种神色,像是看待一个怪物。

039 慕容文锦(一)

    “六王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出府!”慕容文锦说得极慢,果果脑子翁翁直叫,烦到透顶。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人,很容易满足,又不容易惹闲事。……就算惹了闲事,也都会自己解决的。她是想来到这个国度里,就尽量遵从这世界的法则。

    她所奉行的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尽量不去犯人。”

    她甚至想,这个慕容文锦不好呆在宫里,跑到烨亲王府里来找她,可不就是为了找自己麻烦。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儿做。

    果果自己起了身,很直接地问道:“姐姐,找我什么事?”

    旁边的绿心怒斥道:“一点都规矩都没有,还真把自己当六王妃了。太子妃娘娘还没让你起来呢?”

    果果翻了个白眼给旁边站着的绿心:“我就是六王妃,怎么你这个奴才是今天才知道吗?你们太子妃出宫来找我,不知道这是烨亲王府的听雨阁吗?”

    “绿心,还不退下。”慕容文锦倒没有想象中的怒色,反笑了一笑:“妹妹什么时候变得爱与奴才们较真了?”

    果果闭了闭眼,又睁开望了一望慕容文锦,什么妹妹姐姐的,她心中唯一在欢呼的就是赶紧滚蛋吧!滚出我的屋子。

    “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本宫在宫里呆着,也怪闷的,太子特允本宫出来看望一下妹妹,午时到的,却未料想妹妹不在府中呆着,偷跑了出去。想是妹妹受人蛊惑,一时迷了心志出了府。”

    果果走到正在的圆木桌旁,执手倒了茶,喝了个干净:“姐姐认为那人是谁呢?”

    “照顾你起居的彩莲呢,本宫要好好问一问她才行。”

    果果勾了勾嘴角,又倒了一杯茶水道:“姐姐在宫中呆得久了,彩莲她早就离开烨亲王府了,我也有好一阵没有看到她了。”

    “胡说。”

    “姐姐怎知妹妹是胡说,可以先看问问府中的人,就知妹妹是不是胡说了。”果果将茶盏握在掌中,心中默默叹了几口气,这个慕容文锦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的对话有意思吗?无非是想多牵扯几个人,把她私自出府的事情闹到皇宫里,治一治她的罪,而这个罪有多大有多小,她根本毫不知情。

    总知,小过错也能闹场大风波,就是慕容文锦的目的了。

    “姐姐要不要喝点茶?”果果故意绕道绿心面前,实际上绿心如果不绊她,她也会故意露出一副被绊的样子。而事实上,这个绿心一点都沉不住气,真伸出脚来绊,事先有所准备,仅仅是洒了手中的茶水,衣袍上很大一片茶渍:“啊,姐姐,容妹妹换一身衣服,姐姐等一等可好?”

    一旁的绿心很是得意的神色,慕容文锦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果果未等她开口,直接去了厢房。

    果真,她走出不远,就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声。

    “该死的奴才,谁让你去绊她!你知不知道,本宫已经让人去请皇后了。她穿着那身男装,想赖都赖不了。可你竟敢在这时候耍小聪明……”

040 慕容文锦(二)

    果果停了一停步子,便朝前面的厢房里去了。一会儿陈皇后要来,她真是……有点招架不住。或许不是有点,是根本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认错儿,态度还要好。

    推开厢房的门,果果挑了件素白色的裙子换上,挑首饰时也只戴了一支碧玉簪子。

    至于那件衣裳是万不能留下,可一时也不能烧掉它,或许慕容文锦还想拿这个说事儿。

    不多时,果果回到听雨阁的正厅,陈皇后还没来,她的这个姐姐似乎因为自己的“现行”被她的人弄的无端消失,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

    慕容文锦坐在圆木桌旁,细细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她眼睛之中微微闪过一丝锋芒神色,十多天前的那幅画……原来真是她的眼神。

    果果不知她在看什么,却大感不妙,略略低了低头站着。不一会儿,门外来人声禀,皇后驾到,请诸位到王府正厅迎驾。

    慕容文锦起了身,绿心上前扶她走出门。果果跟在一队人的后面,微叹了一声,担心也没有用,根本所在:早就应该出府过活。

    到了正厅,皇后在正厅的上座坐着,她的金黑色凤袍确实比慕容文锦枣红色的正装要威严许多。

    慕容文锦微微施了施礼:“参见母后。”

    果果也施了一施:“参见母后。”

    却只听陈皇后道:“文锦,你起来,来……到本宫这里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果果暗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为什么总是她施了礼之后,就是不能先让她起来呢?真是上火,齐烨是这样,慕容文锦也是这样,这个陈皇后也还是这样,有没有一点新意!

    “儿臣……儿臣怕有损妹妹清誉,而且她现在已经是名媒正娶的六王妃。六弟远在陆门,妹妹也难免寂寞。”

    果果白了慕容文锦一眼,这贱女人给她乱扣帽子!

    “儿臣也不敢再往下说了……母后,是儿臣错了,不该让人去通知您的……这样的事,本就不应该宣扬出去的,若是弄得人尽皆知,六弟远在陆门,怕是会影响战事。”

    果果哭笑不得,说得好像她有个小情人一样。

    “六王妃,你还不跪下!”陈皇后厉声震耳。

    果果拧着衣服,跪了下去。

    “你告诉本宫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若是有一句谎话,宗法处置。”

    果果抬了抬头,虽然不知道宗法是什么,但看慕容文锦的神色,应是与处死差不多,也说不定,他们的这个宗法说的就是个死呢!她脑中突然出现四个字“以死殉节”,真太恐怖。

    “母后,儿臣有话说。”果果声调悲怆:“王爷走后,儿臣日夜担心王爷的安危,他在外打仗总是危险,日积成疾,风寒突发,可王府里真正对儿臣好的只有王爷了。可王爷这一走,儿臣又刚嫁进王府中不久,奴才们对儿臣施以冷眼,这府中竟没有一人肯为儿臣请大夫诊病。儿臣不想还未等到王爷归来,就因风寒辞世。就擅作主张去百草堂抓了些药,请母后明察,也请母后体恤儿臣思念王爷之心。……”

041 慕容文锦(三)

    陈皇后沉吟了一会儿:“只是去了百草堂?”

    “是的,母后。”果果伏在地上。

    “来人去百草堂找大夫来对质,是否真如六王妃所说只是去抓过风寒的药,以免冤枉了她!”陈皇后吩咐完,门外有一人急急地出了门。

    果果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唯一庆幸的是,那人苏稔她还记得,而且半年多前彩莲找过他开过风寒药,可到底也是半年多前了。

    约摸一刻钟,出去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来到正厅,道:“皇后娘娘,苏大夫到了。”

    陈皇后甩了一甩宽松衣袖,侍女会意立即向外通传让来人入到正厅。

    果果跪着,不免地也向后面瞄了几眼,是那人,随即又跪正了身子。

    苏稔入到正厅,皇后的侍女提醒他道:“还不快拜见皇后娘娘。”

    苏稔惶惑,却是动作比脑筋快多了,提了袍子跪下:“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苏大夫,可曾认得你旁边这位女子。”开口问话的是秀姑。

    果果想,这应该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吧。她还记得入宫敬茶的那天,皇后不喝她的茶,却是让秀姑准备的茶水给了慕容文锦,这六王爷是没办法赶上亲生儿子,所以呢,她这个六王妃自是没有亲生儿子的媳妇儿好喽!

    唉!唉!唉!

    果果很想马上对苏稔说:“我刚刚到你的百草堂去抓过风寒药的。”再对他使使眼神,那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又一想皇后是什么,太子妃是什么,总不至于是摆着看的,要想在她们面前耍弄上了不台面的小心机,定会吃一番苦头的。

    老天给了她一个很好的身份,中看、中听,却是很不中用。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听天由命!

    “草民认得。”苏稔回道。

    秀姑得到皇后示意,又问:“她有没有到有到你的药铺中抓过风寒的药?”

    “确有此事。”

    果果简直要对苏稔的简短回话佩服的五体投地。可不偏不想一直在沉默中的太子妃突然插言道:“苏大夫,在皇后娘娘面前,若你所述有一句假话,可是会诛连九族的。”

    “草民不敢,草民之言,句句属实。”

    “你……”慕容文锦气得发抖。

    陈皇后揉了揉眉心,也开了口:“秀姑,让这个苏大夫回去吧。”

    慕容文锦叫道:“母后……还望母后详察此事。……”

    果果趁慕容文锦与陈皇后说话的空当,对苏稔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苏稔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有疑问,终是缄了口,此时不宜多事。他得到皇后的允可起了身,被旁边的侍女领着出了正厅。

    果果在心中念了好遍“阿弥陀佛……”。

    “娘娘是否又开始头痛了?”秀姑躬着问道。

    陈皇后应了声,对一旁的慕容文锦说:“本宫近日来,身子一直不大好,文锦你出来够久了,随本宫一同回宫。”

    慕容文锦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么算了。当然,这也不是果果所料想到的剧情,她刚刚还以为自己犯了死罪,不过一会儿,剧情大反转,大赦!

042 担心王爷

    连皇后都发法了话,慕容文锦该走了吧!该走了吧!秀姑搀着陈皇后站起身,果果还在冰凉的石板上跪着,她脑中突然蹦出一个火苗,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希望此时有一剂假死药,她现在就“死”好了。……

    省得以后还要这样麻烦。

    慕容文锦从对面走过来,与陈皇后一块站着。陈皇后看了果果一眼道:“起来吧。烦事注意一点,已经是个王妃了。……秀姑,你留下照看六王妃,直至她病愈后再回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正厅,果果起身站着一动不动,神游在外。她要想个办法见到彩莲。可眼下连个递小纸条的人都没有。

    陈皇后刚回宫就听说,皇帝去了万寿宫,又急急忙忙坐了步撵回到寝宫,一路上没少吹风,头痛得厉害。

    到了万寿宫,皇后的头前病没刚刚那样猛烈了,将披风交给宫女,微施了施礼道:“参见皇上”。

    “起来吧。”老皇帝摆了摆手,声音中也透着愁思。

    “皇上今儿怎么来得这样早,倒让皇上等臣妾了。”

    “无妨,朕在前朝批折子累了,到你这里来歇歇。朕听说皇后去了烨儿的王府?可出了什么事情?”老皇帝坐在主座,吃了吃茶问道。

    皇后被丫鬟少青搀着走到老皇帝跟前儿,笑了一笑说:“没有什么事儿。六王妃刚嫁进六王府,烨亲王就出了征,出征半年了,连个平安信都没有,也难为了六王妃。”

    皇帝放下茶盏,深思道:“边关战事吃紧,陆门这几日大雪都封了路,要让人送一封信也着实难啊。朕也有几天没接着关报了。”

    “皇上为国事烦忧,也要注意龙体啊。”陈皇后一想到也好一阵子未接到哥哥的家书了,一时头痛又发作起来。

    侍奉着老皇帝的小德子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皇上,边关来的急报,……人已经在凌宵殿外候着了。”

    听雨阁内,眼见窗纸上透光,天渐渐亮了。果果轻轻穿了衣服,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包袱出来,聂手聂脚地了出了厢门。

    果果走出数十步。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是秀姑的,虽然她和……秀姑一点都不熟。

    果果低下头,神色凄然,向后望去。

    秀姑已经穿戴整齐,礼道:“奴婢见过六王妃。”

    “不多对我行这么大礼。”果果嘀咕。

    “王妃这么一清早是要出远门吗?”

    果果一怔,道:“是。……我昨晚梦见王爷打仗出了事,想要去看看他。”

    秀姑听了果果的话,对这个六王妃颇为担忧,摇头劝说:“六王妃可使不得啊,这边关路途且不说要奔波个四五个月,您的身体还未好利落,实在不宜出行。”

    果果叹道:“那也没有法子,我担心王爷嘛!……”

    秀姑上前接过果果手中的包袱,恭敬道:“奴婢可进宫禀报皇后娘娘,宫中应是有王爷的急报的。六王妃可在府中安候,奴婢回来将王爷的消息告诉您便是。”

    果果的眼睛闪了一闪:“那……这样也好。你快去吧,我等着。”

043 桑扶城(一)

    北风凛冽,一行人骑着马在雪地里穿行,厚重的铠甲外面结着一层薄冰,就连后面装着医药的马车也不能幸免。

    齐烨带领的军队在入镇安的驿站里接应到押送药材的一干人等。

    依照齐烨的带兵情况要想把所有药材全部运到陆门城中,那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只得先带走一部分,他命人清算了马匹,三匹马拉一车药材。押送药材的军队抽调了一小部分随他入陆门城,其他人原地待命。

    而自陆门所带的从军,没有任何停顿休整,日夜兼程的赶回城中。

    单装骑马还好一些,速度虽快终也路未解决骑行的时候十分注意,可是拉马的车就不是这样了,刚走了半天就侧翻了两三次车子,速度根本提不上去。

    再心急也得把药材带回去。

    入了桑扶,地势更加平缓,白雪皑皑的大地与阴沉的天连成一色,实在是没有无路可寻。

    一路向北,寒风如刀,刀刀刮在脸上,寒得人没有一点温度。

    齐烨勒了缰绳,“吁”的一声停了马,他看着前面的白雪沉思。

    骑兵队什长向前望了一望:“将军,我们来时的路被雪没了。”

    方久,齐烨向一旁的什长命令:“吩咐下去,速度减半,这条路两边有沟壑,左右二尺,不可太靠近,让后面的人多加注意。”

    “是!”

    速度是减了下来,纵是让随行的人多加注意,刚行出不远一辆药材车便翻到积雪里,赶车的两人顷刻间压在车下,三匹马齐齐嘶鸣,前面的人抢救的及时,车下的两人也是受了重伤,无法再驾车。

    ……

    傍晚方到桑扶城,又不得休息,队伍中的近有一半之人已受不了这种长时间体力的消耗,而在入桑扶城之前受了伤的人,已交桑扶的驿站医治。

    铁蹄落在青石板上,蹄声答答。

    四处前来赶集的乡民正自挑担的挑担、收拾铺车的收拾铺车,纷纷归去。蹄声渐近,竟是批军队人马,蹄声奔腾,纵马疾驰。

    众人相顾说道:“多半押送的是军饷。”

    一位颇有见识的中年人说:“傻子,押送军饷就这几个人?!看车马少数也得几十来万,皇帝肯吗?”

    另一与他随行的人道:“你小声点,别叫这些军爷听见喽。……”他说到一半,口虽张着,却没了声音,只见市集东头四五匹健马直抢了过来。马上乘者一色黑衣,头戴着黑色斗笠,手中各执明晃晃的钢刀:“驾。”拍马往北驰去。

    蹄声未歇,西边的大道里一下冲出来二十多匹健马,上面骑乘也是一色的黑衣。众人纷纷散开,生怕刀子不生眼睛,误伤自己性命。

    四下里逃散的人,纷喊道:“胡人来了……胡人打进来了……”

    汇合的黑衣骑人成一股之势,所对方向就是齐烨的押送的药材队。

    齐烨的这支小队根本不得与他们抵抗,他命十人留下,押送之人不可耽误行程。

    西方的朝霞红得像火,这十人并立在长街之央,齐烨为首,等待这股不名势力。

044 桑扶城(二)

    前方的黑衣骑人走得甚慢,沉重的铁蹄声一下一下,便如踏在每个人心头之上。

    领头之人,低声哼笑:“就凭你们,也敢拦我。”他抬起头来,一张脸孔如橘皮般凸凸凹凹,满是疙瘩。

    “齐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低低喝完这声,坐骑一股劲儿的向前驰去。

    齐烨坐在马上,抽出剑来,后面十人也做足准备。

    以少对多,还是正面进攻确实不是个好方法。这十人体力耗尽,不到一会功夫,死伤过半,情势危忽,齐烨双足力登,冲天跃起,已纵到对面屋顶,手中的青龙剑寒光闪闪,刺向领头脑袋。

    黑骑的领头向右略闪,一柄单刀向齐烨迎头劈来,齐烨举剑挡去,当的一响,火光四溅。便在此时,两三柄飞刀自那人袖口飞出,齐烨躲避不及,青龙剑连挥三下飞刀被剑气击了回去。

    那人被自己的一柄飞刀误伤,动作稍慢,放下刀柄从胸中偷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而在此时,齐烨的剑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只告诉你两件事,第一,马上让你的手下停战,我便饶你性命。第二,你的手下继续战斗,而你马上会血流而死。”

    那人拿着药瓶没有动作,明显是在找死。当即他的剑划破了那人脖子上的皮。

    “等等……等等,都住手,都他娘的住手。”

    ……

    厮杀终于停了下来,一个骑兵喊道:“老大……”齐烨低头蹙眉不是胡人的称呼,他又问道:“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领头回说:“听说从京城运来了一批官饷,我们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在桑扶等了有一些日子了。”

    “劫官银,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人,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先让我把解药服了。这……这飞刀上有毒。”

    齐烨看了看那个瓶身,一把夺了过来,从中取出了一颗药丸,将瓶子扔给他们的部下:“你们拿着先走。”

    剩下的七人受了重伤,却都领了命,策马奔北。

    “大人,饶命啊。……”

    “放心,我不会杀你。跟我走……”

    “你……”

    “我是说不会杀你,可并未说过会放了你。”他说的话极轻,“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从你选择了自己的性命开始。”

    前面的黑骑让开了一条血路,齐烨弃了马匹,往城门方向后退。

    走了许久,他又道:“告诉你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小心你的性命。”

    那人又吩咐一声,随后两人一同消失在城外的黑夜之中。

    齐烨押着这个头目,出城他将半颗解药给这个头目服下。夜已渐深,天寒地冻的无法成行,他们栖身在一座破庙之中。庙中的篝火虽旺,可栖在里面仍是寒潮入体。

    火光随着风晃晃悠悠,齐烨望了一望他面前五花大绑黑骑头目,他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可又忆不起在哪里见过。而至于这个人所说的为劫官饷而来,他怎么可能相信。

    若是劫匪必会在中途设下障碍,检验消息的真假,可他们这一路押送药材而来,中间翻了几次车马,他们若是有心,又怎么会不知,甘愿而来。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并不为此而来。

045 桑扶城(三)

    篝火明明灭灭,灰暗的庙宇中自有一股阴森之气。而在这种恰当的时间里,异响也变得可怖起来。

    齐烨举起一根火把,走至佛像前,打量了四周,只有一处破草席子。他用剑挑开了这席子,在火光下,露出一副脏兮兮的少年脸。

    在这严寒的天气当中,难得还穿着一身薄薄的夏衣,没被冻死。

    “我只是……饿……,没有……”少年缩成一团,冻得发抖,像受了伤的猫,露出一双恐惧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

    多年以前,他被父皇送去晋国当人质,在囚禁他的宫殿中,婆婆对他的饮食十分控制。

    有一天,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便对随行的婆婆说:“婆婆,我饿,我好饿……”

    婆婆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殿下,再忍一忍,快天亮了。来日我们回南朝便都好了。”

    那时的他,想问婆婆,回南朝那是什么时候?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他不想呆在晋国,这里的人都好可怕。

    可终是把话咽下去了。母亲说永远都不要告诉人你的恐惧,这世上的有心之人,总会拿这些做一番文章的。

    他记住了。

    所以在来晋国国城的第一天,随行侍卫全被射杀时,他没有哭。他独自从马车上走下来,面对一片一片的尸体,他想,所谓面对,所谓勇敢,怎样才是面对?怎样才是真正的勇敢?

    他,不过就是一具木偶而已。

    他只适合“接受”这样的词,事情来了,接受它。

    呆到第五年,随行的女眷一天天减少,或是病死的,那样意外死的,早已是司空见惯。

    他翻遍了史书,知道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善待人质的。或许他自己也会落到一个“病重身亡”的告示。

    这一天没有太久,他终于病得快要死掉了。

    被囚禁的宫殿里没有太医,更没有与外届联络的门法。

    他哭着对婆婆说:“父皇抛弃了我,父皇他抛弃了我们。”

    婆婆握了一握他小小的手:“殿下,快别这么说,先把病养好,我们就能回朝了。”

    “真的吗?”

    婆婆替他掖了一掖被角,微笑道:“是啊。我们要回去了。”

    他病好之后的那天晚上,暮春天气,泛着丝丝的冷意,晋国的皇城别院,偶尔还腾空几朵绚丽的烟火。

    新来的婢女端来汤药,他关了窗子问她:“婆婆呢?”

    “婆婆她病了。奴婢是南朝派来侍奉您的。”

    病了?

    这样的消息。

    他跑出去,推开婆婆的门,看着她嘴角噙着鲜红的血,从椅子上摔下来,临终前道了几字:“殿下……,你回……南……,好好活着,回南朝。”

    ……

    他终得回了南朝,质子这样的身份,八年囚禁的生活,终过去了。

    ……

    真的过去了吗?他要好好的问问自己。

    ……

    齐烨看着这个少年,在身上的口袋摸出所剩的干粮递与他。那少年怯怯地接了,便大口大口地吃了个干净。

    篝火光影下一个身影闪过,齐烨猛然转身,刚被绑着的头目所坐的地方,只剩下一条散散落落的绳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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