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回不去了（一）
果果在留书与不留书中纠结，只要狠一狠心就能做到的事情，她手中握着宣纸，射进来的阳光提醒她没有时间了，果果皱着眉提了笔，写了：“秀姑，我去陆门了。”
她挎着包袱，关上门，转身奔跑到后门的小巷中，果果抬头望了一望蓝天，这种气息，这个决定使得她整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了。
果果自认不是什么撒谎高手，可这一连串的撒谎，却也并无愧疚之感。
到了来福客栈，她找到了彩莲，并且告诉她，她们再也不能回烨亲王府了。
“我叫方正，你就叫方才?”果果将包袱放在圆木桌上，对彩莲道。
彩莲还没有从果果方才的话中醒过来，又听到这么一句，便笑回道：“小姐，哪里有人叫什么‘方才’的?”
果果思虑了一会儿：“这么说也是，那方西?方东?方南?方北?……你要不要选一个?”
彩莲惊厄着不出声，最后果果替她选了一个：“方南。”理由南方天气温暖，是她们以后要去的地方，这样叫着有利于提醒她们朝着目标发展。
决定了名字，果果将包袱拆开数了一数细软与银子，不出她所料所能用的不多。好在她自认为医术不赖，唯一缺陷没有什么治病经验。
彩莲收拾完行装，坐在旁边，看着果果将细软与银子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开口。
最后听得小姐说：“走吧。退房去。”其实自打果果出了王府的那一时刻，她脑中所滤想的事情全都变成了双面性。退房与不退房，要不要这样一走了之，可她又一想，退房本来这么简单的事情，要是这样走了，会不会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总之，她现在有了现在选择困难的症状。刚开始就这样，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果果本就穿了一身男装，她不敢让彩莲在客栈冒然换上男装，出了客栈之后，彩莲去了成衣店做了两件男装，而果果去街市中心选一套铺子。
事成之后，她与彩莲约定在成衣店外碰面。
未至中午，街市里出现了许多禁军，一队一队的大规模搜寻一个人。
据讨论的人说是在捉拿犯人，而果果猜想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自己。
她想都没想，把刚才拒绝的租金昂贵的铺子租了下来。至于租铺老板虽然惊讶他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秉着“有钱就赚”的宗旨，还是按照果果的意思，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搬进去。
至于剩下的银子，这铺子租金每个月付二十两，按照现在的贵价她四五个月之后，可以选择一个偏远地阶买一套宅子了。
只是现在步步都不能回头，她也害怕现在被人坑了银子，心里紧张的要命。
彩莲从成衣店里换了男装，与果果碰了面，果果刚一转身看到彩莲，彩莲惊道：“小姐，你怎么冒这么多汗?”
果果抹了一抹额头，对彩莲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热的。快走吧，这里到处都是禁军，紧张死了。”
彩莲刚开口要说：“去哪里?”
047 回不去了（二）
“哎呦，好热啊！”果果皱着眉毛，环顾了一下四周，两只手掌不停地扇着寒风，脸上这会儿变得很烫。
彩莲看着小姐的身影，好似脚底抹了油，话也顾不上说，跑着追了上去。
租金贵的铺子，质量也是一等一的好，家具什么的都齐全，后面的厢房前，还带着一个小院子。
“小姐，这铺子贵吗?”
“这还用说。价钱贵死了。光是押金就四十两。”果果伸着四个手指头，又掐着算了一笔账，叹道：“最近钱用得好快啊！”
等公文的两天之中，果果又在二手的家具店寻了两三个像样的药材长柜，重新上了漆还挺像新的，就是油漆味儿重了点，铺子一直通着风。
果果与彩莲把什么都收拾妥了，就等明天把公文一领开业，她出了铺门，在大门前伸了一伸懒腰，扭了两扭脖子，骨节咯吱咯吱的响着，她再一扭头看到“百草堂”三字。
果果惊叫道：“彩……彩……，方南……你快出来……?”
彩莲以为小姐遇到了什么大事，小跑到门前，手里还拿着没放下的抹布。
果果指着对面的铺子道：“那是什么?”
彩莲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无辜地回道：“百草堂啊。”
“我问你，那是什么铺子?”
“药材铺……”彩莲恍然，很是担心的问：“小姐，我们是不是以后都没有生意做啊?”
果果捂脸，她已经十分注意了啊，却忽略了在正街还有一家百草堂。
她怎么能忘记?！
彩莲看着果果：“现在怎么办?”
果果十分无奈：“抢生意！”
夜凉如水，果果今天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太子妃慕容文锦倒是十分舒心，陆门这么远，现下药材又这么缺，一个小风寒啊再加上路途遥远，那个她十分不想看见的女人，病死途中也说不定。皇上虽然命人快马加鞭通知齐烨，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她只需要静观其变，等着慕容妍依的去世的消息回到樊城，那么这个女人终其一生都不是她的对手。
可恶，要不是她母亲，要不是她，自己与父亲怎么会顶着这样脏名过日子，慕容妍依，当初你母亲自杀的时候，你怎么还活了下来！
她费了心思嫁了太子，说太子无情与她，却也不是那么无情，说他于她有情，这情中多少有些凉薄。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得到之后就再瞧不上?
慕容妍依不过一个庶女，她有什么……，哪里比得上自己。
……
第二天，天色大亮。果果顶着两个熊猫眼洗漱，脸色白青着。
“小姐，你没睡好啊?”
果果白了彩莲一眼，她现在好没心思开口。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换上装，一想到公文书果果心情又慢慢好起来，终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虽然不见得会有人找她瞧病。
……
这一日春日烟雨，到底是寒了些，实在不宜出门，披风这些玩意果果是没有的，她实属第一次来这里，也实属第一次这么安排自己的人生。
想象很美好，现实如此糟糕。
048 药铺开张（一）
好在穿得厚，不至于浇一个透心凉，当她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赴那家非比寻常的字画店里。
然后捧着公文书出来，果果内心向佛祖叩了八百个头，不是骗子，不是骗子，真的是文书啊。
果果将文书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抱了一抱彩莲，随后就松开。对于这种仪式的拥抱，彩莲少了上几次的震惊了，也许再来几次，她也就当作吃饭这种习惯了。
离开字画店，果果的打算是去进药材。天气不好，药材这个时候也容易受潮，可为了能早日开业，她能早日诊上第一位病人，那种成就感一想象起来，顿时就让她热血沸腾了。
药材铺子城东有好几家，果果都探听好了。车夫赶着马车，果果与彩莲坐在车内。城东与城西距离甚远，车夫挑了近路走，最近的路多是开阔之地，这一路上没少往车里灌寒气。
未到药材铺子，果果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对于生病这种事，果果在半年前还满怀信心的让自己来个什么头痛脑热，她好给自己治上一治，无奈彩莲照顾的太好，她连一个小风寒都未得过。
眼下，她的第一个病人真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果果撩了一撩车帘子，雨细细的，青灰的天色，让人好生厌倦。
她在昨夜并未睡好，这会儿困意袭来。
彩莲担忧的拉住果果：“公子，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我有点困。”
外面的车夫似乎听见两人的谈话，向车里喊了一声：“两位公子，马上就要到了。”
彩莲应了一声，理了一理果果身上的棉衣，惹得果果拿手打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你这么照顾我?”
“小姐……”
城东的街市富户极多，至少比她刚才经过的那条街道繁华多了，果果与彩莲都下了车，才走了几步路，就经过了几家青楼。这个青楼场所的名字根本不用猜，每幢小楼前面必有几个年轻貌美同时穿着又异常暴露的女子招揽生意。
到了一家药材铺子，果果咳了一咳，略提了提声音道：“掌柜的，你们这里卖药材吗?”
“不卖！不卖！有病就看病！”说话的这人连连摆着空闲的那只手掌，另一只拨弄着算盘，眼神始终盯在柜台上的账本上。
果果假装没听见，从袖袋中取出一叠银票。当然这种大额银票所剩无多了，她递到这人面前。
眼前的这个人没有接着，倒勉强分了一记眼神给果果她们道：“两位贵公子，我们这铺子里的药材实在不多了，你们要买到别地买去。”
果果凝思，连上门的银子都不要，会不会做生意啊?她还以为钱是万能的！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钞票，困意十足的下了台阶。
至于果果所到的第二家药材铺，与上家的意思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果果知晓因为打仗把药材收刮完了。
樊城的药材价几个月已经升级成黄金的价格了。
向来是物以稀为贵，尤其经营药材这种属性不同的生意，价钱再涨，医患关系闹得僵又如何，人要看病，抓药，谁能挡得住?这些个药材铺子的掌柜，个个都是人精。
049 药铺开张（二）
这么半天下来，又累又渴又有些冷，还微微有些失意。
不，很失意。
果果与彩莲回到铺子，煮了些饭菜也吃不下，其实果果更心宜前面的铺子里的点心。
事业面前，万事开头难，省一省总是有道理的。这钱财自古总经不住花一通的。
果果用过晌午饭，与彩莲聊了一会儿，说东说西，把药材铺子贬得没有良心。果果也知道，这也不怪他们，别人家的肥牛，凭什么分给自己一块?
左右无事，果果推开铺子门，转头对彩莲说：“咱们问问对面那家卖不卖药材?”
彩莲点点头说：“人家不见得卖的。”
果果又道：“总不能坐在这里等药材上门?试一试还是有机会的?”
彩莲呆了一呆，关上铺门，同果果向对面走去。
百草堂的下午非常的忙，铺中除了苏稔与一位张大夫还有一个做杂活的伙计，因他在家中排名第九，所以家里人为他取名阿九。
做大夫的看病，脸色十分郑重，张大夫已年过半百，灰白色的中长胡子掩着脖子，一身宝蓝色的麻布衣，同色的方帽，他翻开病人眼皮察看，又搭病人脉博。果果看得十分入迷，仿佛坐在那里的大夫是她自己。
张大夫开了张药方，递给阿九，阿九接过放在柜台上用砚台压着，按前后顺序一张一张药方来抓药。
果果在门站了良久才入门，因她观看时觉得这家药铺的掌柜一定是那位脸色十分郑重的老先生，遂直接走过去叫道：“掌柜的……”
她眼中的老先生只顾看病，对桌前坐着前来诊治的病人道：“伸一下舌头……”
果果正想对他说此行目的，她刚一张口，那老先生便道：“伤寒燥热之象……柴胡、芍药、甘草粉用水调服。咳嗽吗?”
“掌柜的，我是来买药的。”
张大夫点头道：“等开好了药方让阿九帮你抓药。咳嗽加五味子，干姜……”
果果一下子站起身来，提高了声音，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那些药材柜子：“大叔，我是要成批的药材。”
“哪里需要吃那么多，两剂，两剂病就好了。阿九，来……”
张大夫喊来了阿九，果果看着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笨，为什么就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她的话很难懂么?
真有那么难懂吗?
果果本就有了风寒，忽冷忽热，这会脸上飞了两片绯红，她飞快从阿九手中抽走药方，郑重其事地再次重述：“我要一大批药材”，接着她又拿出买药材的银子，道：“这是定金。”
老先生有一点明白了，犹疑的看了看这位公子，良久指了指旁边的一位年轻人，方说：“要找他。”
果果费心费力的说了个清楚，却是等于白说。她没有戴有色眼镜出门啊，老天，你专门和我过不去对不对?
彩莲站在旁边，声如细蚊：“小姐，是苏大夫。”
果果给了彩莲一个了然的眼神，当然知道是苏先生，本以为他这么年轻不过是个大夫，结果还是一枚小掌柜，真不公平。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还是一个挂名的王妃，就是有名无实而已。缺吃，缺穿，缺用，还缺钱缺的紧。
还是不公平！
050 药铺开张（三）
苏稔将她们细细看了两眼，笑着走过来道：“是你们啊?”
这话严然是已将果果她们认了出来，果果心中不忿：“什么啊，都照过镜子了，再说穿着男装，怎么会认出来。”
退一步来说，就算被认出来，也要装上一装，于是果果开口：“我们来买药。”
苏稔再度上前，担忧道：“你又生病了?”
两人越靠越近，彩莲横在中间，瞪了苏稔一眼，那意思十分明显：“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苏稔自解其意，抱了抱拳道：“唐突了。”
果果将此时的男子气概发挥在无形之中，对苏稔摆了摆手：“无妨。”
彩莲一往前日恨铁不成钢的幽怨眼神。
果果低了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她立刻掩住惊慌神色，拉了拉长袍，越是想盖越是引人注意。彩莲与苏稔同时看向那双鞋子是一双很精致的绣花鞋。
果果很是尴尬的笑了两声，都这么狼狈了也不能忘记正事：“买药材……”
“张大夫开了方子吗?我来抓就是了……”苏稔向阿九询问。
果果抓住了苏稔的衣袖，那双眼睛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草一样，绽出一种异样的光辉。
“不，不是，我要很多药材。”
苏稔看了看被果果抓着的衣袖，果果正了正神色松开。
苏稔看着果果说：“你需要多少?”
“你能多卖一些给我吗?”
“这个自然可以。”
果果惊喜地再次确保，语速飞快，生怕让人听清楚了反悔：“君子一言，四马难追。所有药柜里的药材你能不能分给我一半?”
苏稔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利落应承：“姑娘，你要这么多药材干什么?”
果果见他这么爽快，十分惬意地答：“这还用问，和你一样，开医馆。”
苏稔的神色比刚才难看了不少。
果果试探性地问：“你不会反悔了吧?”
苏稔愣了一愣，说：“这倒没有。姑娘不懂医术，怎么能开医馆呢?”
果果笑着解释：“我已经学会了。而且医馆文书都有了呢?”
对于这个医馆文书，苏稔比果果更深知它多一些，递申请书一月，太医院统一安排考试再用一月，复试半月，最终测试是在复试的七天之后。
拿到医馆文书少说也得半年之久。
果然不能在行家面前卖弄，果果见苏稔神色微异，便说：“我药铺都选好了，就在你家对面，你不会让我还未开门就歇业大吉吧?老实说，我已经跑了五六家医药铺了，城东的药铺比这边都还要多一些，可是他们都不肯卖药材给我。”
苏稔望了一望对面的铺子，含笑道：“既是开在对面，那就方便多了。我先备好一部分，你今日回去歇着，明日来取。”
果果没料到这么容易，简直像天上掉下了一头肥牛，等着她拉回家中，保管一年不愁吃喝，连说了几个谢谢：“这是定金……你数一数，若是不够，我再付。”
苏稔接过，点了五张出来，余下地还给了果果：“这药材啊，原来没那贵，近日也是打仗把城中新进的药材买去了，过几日就会跌的。”
051 药铺开张（四）
果果对苏稔很是感激,把他供奉成财神也不为过了。
她与彩莲正欲要走，却又听苏稔唤住她：“姑娘，等等。”
只见苏稔到到柜台前，翻着药材柜忙了一番。果果看着他提着三剂药材过来，就连那药材包也很是精细。
“这是寒的，用水调服。”苏稔递于果果，她正要去接，抢行被彩莲拿去了，不但如此，还替果果好好谢了一谢：“苏大夫，多谢你了。这三剂药材多少银子?”彩莲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荷包，要拿银子给苏稔。
苏稔没想要收银子，他看着眼前动作麻利的这位姑娘道：“就当是在下赠于姑娘的。这些药不收银子。”
彩莲从中荷包中拿出一两的碎银子，哼道：“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收着好。”
彩莲将银子递出去，苏稔低着头接了。
果果在旁气得咬牙，小声道：“你干嘛呢?”
“公子，咱们回去吧。”
果果嘟着嘴点头，又对苏稔道：“不好意思啊，明日我再来取药材，多谢你了。”
果果的道谢还没有完，就被彩莲拉出铺门外去了。
到了外面，细细的斜雨伴着风全吹到两人身上，果果又打了一个喷嚏，口齿不清的质问彩莲刚才的行径：“你刚刚怎么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药材铺子肯卖药材给我们，你万一再把他得罪了，咱们真的就无路可走了?！”
果果说的绘声绘色，彩莲很委屈地解释：“小姐，这个苏大夫明明就不安好心么！现在药材这么紧缺，他还肯卖给我们，万一他另有居心怎么办?”
彩莲以一种往日没有的认真神色等着小姐的下语。
果果走到自家铺下，打了打身上的雨水，一低头就看到脚上穿着十分丢人的绣花鞋，她真不敢想象今天自己就穿着这个在外面蹦了一日，有没有人看到?有没有被人看到?
果果神游了一会儿，推开铺门，便道：“彩莲，一会儿咱们去做鞋子。我要做两双男人穿的那种旗头鞋。”
彩莲无比委屈，小姐根本没有听她讲话，闷闷地应了声“是”字。
果果坐在圆凳上，倒了两杯茶水，正待要喝下去，看见彩莲一幅欲哭无泪的哀怨，谁欠她银子了?
果果喝完这杯茶水，放下茶盏，盯着彩莲问：“你今天怎么了?咱们的铺子要开张，你不高兴?”
彩莲真真哭了起来：“小姐，你说咱们这样做对不对啊?回头王爷知道一定会休了小姐的。而且老爷对小姐又不好，万是不能再回去了。”
果果看彩莲哭的无声，欲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彩莲跟着受罪，对她好得没法儿说，现在连着她一块受怕，实在担不得彩莲的这声“小姐”。落魄的小姐，落魄的王妃说到底还不如那些农家女子，反正都是没钱，没势，但……也至少不用担心从皇宫的那些个禁卫军，也不用时时记着脖子上那道无形的枷锁。
不用害怕日后被人认出来，不用担心她的谎言会在某一天被人昭然天下。
……
果果要彩莲明白，她们回不去了。
052 药铺开张（五）
果果端起另一盏茶水，缓缓走至彩莲身前：“别哭了，累一整天了，喝点水。”
彩莲捧着茶，抽泣着。
果果伸了手抹了抹彩莲脸上的泪珠子，声色沉重：“彩莲，是我不愿再回去了。”
彩莲惊厄，没有料到小姐会这样说。
果果放下手掌，望着门外的天，声音渺渺：“从听雨阁到天一阁二百零八步，从听雨阁到后院五十三步，从听雨阁正门到王府后门七十一步，从听雨阁正厅到厢房八步……到小厨房十五步，听雨客的飞檐是卷翘的，听雨阁的内院中植了八棵桂树，听雨阁……。”
虽然果果根本没有见到过桂树开花，想是不到季节，她又接着道：“彩莲，你说这样的日子会好吗?会快活吗?这是我们在王府中的生活。”
彩莲低着头，手中扔捧着茶盏。
果果回头看彩莲一眼：“还有，我忘记了以前的许多事。你也知道我姐姐慕容文锦，以前我一定是把她狠狠得罪过。在王府过活等于和皇宫挂了牵扯，我们回了府也未必是太平的。外面的世界你难道不想看一看?……为什么要让别人决定咱们的生活呢?”
“可是，可是夫人她……”彩莲一想到大小姐，不敢正视果果的眼睛。
“没关系，我也不能要求你现在就变得和我一样啊。约好了，不许再提这事儿了。”果果想一想那个慕容文锦与陈皇后就浑身不自在，老觉得她们的眼睛都像刀子，刀刀剜命。
……
第二日，春日的阳光带着温暖明晃晃的从小格窗射进铺中，在果果看来，心得了自由，精神也十分的好。
她与彩莲整体的男装穿的很是利落，果果很是特意的踢了踢旗头鞋子。今天应是没什么破绽可露了，她满意的笑了一笑，这双鞋子可是昨日她特别要求鞋店做的。本是应该三日后去取，奈何她与彩莲在那店铺里订做了六双。
那铺中的老板估摸碰上了大客户，没有加钱，现赶了一双出来。
铺门一打开，便看到门前堆了一些用麻织袋装好的药材，果果从旁走过来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一声：“姑娘，早啊。”
果果盯着药材的眼睛转向前望去，那人苏稔仍穿着永不会褪色的白色，满头的热气，想是已忙碌了一阵。
说实话，果果真有点受宠若惊，能卖药材她已经很是感激了。这人竟还把药材送上门，可突然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真不习惯。
而此时，百草堂的阿九还在陆陆续续搬运药材，果果已经惊讶的说不出什么话，愣了一会儿道：“苏大夫，这……我们自己去搬就好，怎么再好意思劳烦你们?”
苏稔抱了一袋药材袋过来，笑了一笑道：“不碍事。”
呃?……
果果深知自己不能在愣下去，便与彩莲赶紧参与进去。可她每做一样，都会有两人抢先一步，一个自然是彩莲，而另一个是大夫苏稔。
两人怀中都抱了好几袋药材，可当果果再一弯腰，不是听到彩莲的“小姐，我来搬”，就会听到苏稔的“姑娘，在下来搬就好”。
果果气他们抢她的活，更气他们称呼不相宜，自己明明穿得是男装。
男装，你们看清楚，请叫她公子！
053 赚钱之道（一）
“喂，这些药材再拿，你们还拿的动吗?”果果站着在旁翻白眼。
苏稔、彩莲两人一愣，果果拿起两袋药材，彩莲急道：“小姐，小心一点。”
“知道了。”说着果果走至彩莲一侧，小声她道：“我今儿穿的是男装。”
“公……子。”
果果皱眉望天，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
果果跟着他们把药材全放进铺里，饿得已经是前兄贴后背。
渐至早上的市集，人也越来越多起来。
本着民以食为天，果果拍拍手：“来福客栈旁有一家点心铺子，听说那里的点心很是出名。彩莲你去买一些回来，要四人份的，不，百草堂还有位大夫，要五人份的。”
彩莲应了声，拆开荷包数了数银子，向果果小声回道：“小姐，咱们银子不多了。不能再这么浪费了。”
果果也向彩莲俯耳笑着保证说：“这是最后一次，快去吧。”一想到那家店铺的点心，那可是她心仪很久的吃食。
苏稔动手把药材装进柜子里，果果跟在后面写药材名，每写一样，苏稔都要来检查一遍。
果果瞅着苏稔笑道：“怎么样，我写的没有错吧?”
苏稔点头。
料理完铺中的药材，果果才安心坐下来吃彩莲买来的点心，还有一些温热热的，味道嘛，心仪很久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果果想赚点小钱，天天吃好吃的也是不错。
苏稔和阿九回百草堂去了，下午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了。
彩莲边吃边看了一眼对面：“小姐，你说他们叫百草堂，那咱们的铺子叫什么名字?”
果果又拿了一个点心果子说：“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方正医馆喽。听上去还蛮大气的，方正医馆嘛，这个名字听着还不错的，你觉得呢?”
彩莲嘴角抽了抽，点了点头：“小姐觉得好就行。”
铺子一直到第三天才开张，而这三天中除了城中的禁卫军少了点，其他的一切都很平静。
果果因为这禁卫军撤了一大半，心里乐开了花。她想那封信多少起了点作用，皇宫里的人一定以为她去陆门了，哪里想得到她还呆在樊城里。
这天开张的时候，果果怕铺中没生意，她虽然没有什么生意经，但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以往那些超市、商场搞促销活动的时候，她妈妈没少往家里买东西。
所以她铺中的药价平平，比百草堂还低了一低。这样做确实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但大家都是生意人，想苏稔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怪自己。
果果叹气，这样想确实更不够厚道啊。
果果没想到的是，她把价格降下来，生意好到爆棚，原来大家这么关注价格啊。
但她与人看诊多少有些吃力，于是干脆让彩莲把苏稔请了过来，她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上午跑来跑去确实有诸多不遍。
在果果铺里帮着抓药的阿九再也看不下去了，气道：“苏先生，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人！咱们帮他们反让自家铺子没了生意。而且你看看他们的药价，还不是仗着咱们给他的优惠！”
054 赚钱之道（二）
果果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然而事实如此，她的作法连自己都觉得过分。
可也是被逼无奈，谁知道假公文的事情什么时候被拆穿?皇宫里的人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总要赚足银子以后好跑路。
银子虽然不是万能的，可离了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世俗！
“对不起啊！我……”果果替最后一位病人看完诊，走至苏稔坐在的茶桌道。
阿九一边抓药一边讪讪接道：“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苏先生也没要求你们知恩图报，可你们也不能这样啊！是不是，苏先生?”
“阿九，不要说了。”苏稔没有果果想象中的言辞激烈，反是温和一笑说：“百草堂最近一直在忙，好长时间也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姑娘实在不必抱歉。”
果果用十分抱歉的语气又道：“谢谢你了。”
彩莲已做好了晚饭，这时步到正堂中来催。
“今天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彩莲，你把阿九和苏稔带去后院。我收拾一下也马上过去。”
苏稔站起的身子，突然一顿，印象中好像是这位姑娘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他非旦不觉得有失礼仪，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动在内心里窜了一窜。
果果关上铺门，从柜子里点了点今天的收入，胡乱的抓了两把放进钱袋里。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个商人，银子让她给多了也心疼。不过今天是第一天，以前自己只是给过路的一些小动物诊过一些外伤，实战比理论强了好几倍，若是没有苏稔的指导，她心里多少是有些害怕的。万一给人诊错了，过错就更大了。
饭间，后院的偏厅很是简单，房的正中只放了一张不大的方桌，四只木质小方凳，正中的那扇墙壁上挂了一幅山水主画，那幅山水画上，还有一首不知名的题词。
果果扒着饭，菜里还散发着温热的肉香，第一次吃饭这么忐忑，好像是抢来别人的饭再吃。以前和齐烨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虽然那也不是她的劳动成果，可那时候的自己觉得是理所当然。
可如今，真的有点食不知味。
果果在苏稔脸上扫了一眼，放下饭碗，从袖袋中把刚刚收的那袋银子放到苏稔旁道：“苏大夫，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对我的帮助很大，可是我……我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
阿九在百草堂做事时，自由惯了，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立即回果果一句：“你也知道啊！”
“阿九，你平时的礼仪都到哪里去了，”苏稔斥了阿九一声，向果果道：“今日在此吃饭，已经是唐突了。姑娘很有学医的天分，就算没有在下的指导，日后也会有一定成就的。”
苏稔说完，当即把银子还了回来。
被人这么认可医术的果果，心里自然是高兴，别人不收银子，她也没有再让。
彩莲抓了那袋银子，像吃了**似的，比阿九还怪：“苏大夫，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好了。”登时，她又转向旁边的阿九道：“你替你们苏大夫收下。”
055 赚钱之道（三）
阿九一愣，虽然他也摸不清这两位大神到底是男是女，但既然先生不收，自然有先生不收的用意。阿九放下饭碗对苏稔道了一句：“先生，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嗯。”苏稔应了声。
待阿九走后，苏稔也站起身，再次推辞了那袋银子。沉吟片刻，苏稔道：“姑娘，在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果果歪着脑袋，虽然她不喜欢这人一句一个在下的讲话，但怎么说也是对自己有恩的人，毫不犹豫地，果果脱口道：“苏大夫有话直说。”
“樊城中的医馆，药材价格都相差无几，铺中的药材价总要跟着行情走，若是一味地压低药价，城中的医药铺子要失控了。”
果果耸耸肩，失控就失控，索性又不是很关她的事。她只是想赚一些银子嘛！
苏稔一语中的。
第二日一大清早，方正医馆门前都聚集了前来买药的病人，有来看病的，也有直接拿着别人开的方子上门来抓药材的。果果一个头两个大，忙的很，恨不得自己分成五个人用，忙了一上午连口喝水都没有喝，可门前排队的人还一队一队的往铺里涌。
药材本就不多，这下可好了。
“不要往前进了，静一静，静一静，大家都我说，没有药材了，大家明日再来吧。”
前来买药的人很是失望，拿着药方悻悻然地离去。
关上铺门，果果站在柜台边上，数了数今天的银子，这么下来不出几日她能赚到一千两。
银子终归是小事，太招摇的新药铺立刻成了樊城中其他医馆攻击的对象，下午京兆衙门的捕快就上了门。
果果满脸凄惨无助，带着彩莲，拿上银子，立刻躲了出去。
刚一出门又碰上在街上拿着画像巡逻的禁军，真是连逃命都这么憋屈。
果果嘱咐彩莲分开走，这样也好避免一起被抓，再说别人是抓她，又不是抓彩莲。每天不是怕这个，就是怕那个，真真一天福气都没有享受过。到时候如果连累了彩莲，果果会更加觉得自己的这段人生就是个悲剧。
果果站在市集之中，左右瞧了瞧，揪着衣角正要往前行，后面“踏踏”禁军队的步子震得她脑门充血，不敢耽误立即向侧闪身。
“你等一下！”领头禁军的声调。
果果可不认为这声是喊自己的。
“穿蓝衣服的，等一下。”
李羽林是禁军统领，这次老皇帝让他寻人，虽然没有明着说这位的身份，想是来头不小。上头的那位让他不能伤她，不能怠慢咯，更不能让这位贵人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失，否则唯他是问。
所以这位统领大人在询问的时候，相当的注意语气，更命自己的手下们，一定要周到再周到再再周到。
果果步子维艰，停了脚也不敢往回看。
李羽林上前一步，拿着手中的画像看了又看，没点本事怎么当得了禁军统领，七分相像，又是个女的，当即命人取了软轿过来。
“你们干什么?……”
无人答话。
果果心虚地揪着衣角，心中腹诽：“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056 见信如晤
果果仍低头站着，如今她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想藏更是藏不起来。
齐庸掷笔起身，一身龙袍反着金光，果果如根木头伫立在下面，也能感觉到从上面而来的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与其等着上头治罪，不如先认错，果果扑腾跪下，膝盖骨撞在玉石质的地板之上，“腾”的一声，可疼了。可她连眉毛都没眨下，咬着牙道：“儿臣知错，求父皇责罚。”
齐庸走至果果前，一把扶起她，语气颇显无奈道：“既然知错就要改。你此次出走，朕派人通知了烨儿，他现在边境杀敌，现下大雪封了路，陆门那边已是困难重重，你作为他的王妃，不能再让他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齐庸又叹了声：“这样的事，朕不希望有下次。烨儿那边也会通知他。难得你们夫妻情深，等烨儿凯旋归来的时候，朕好好放一放他的假，让他多陪陪你。”
果果一脸的错谔，听了这番话，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以保万一，她又确认地问了一问：“父皇真的不责罚儿臣吗?”
“你就在王府中闭门思过吧！对了，等一下你留书一封，朕今日会派信差到陆门关，顺便给烨儿捎上。”
她与齐烨伉俪情深?……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果果跟着老皇帝走到书桌前，老皇帝将一沓宣纸与小字笔递于她，果果接下，应老皇帝的要求，现写出一封给齐烨的“情书”来。
真真难为她。
墨水在纸上开出赤色的小“花”，果果愣了愣，啊呀！墨渍！
果果放下笔，将这张纸揉了又揉，放在一边。
“齐”刚落了一字，老皇帝的眼睛落在上面，他眼睛似有所思……齐什么?
果果心里一抖，直呼名讳，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为大大的不敬。
只得又揉了这张纸。
烨亲王?好像太生疏！
夫君……?唉哟，太肉麻了不说，也不是她的风格，齐烨那厮看到指不定怎么想她。
……
果果急得满头汗，在她面前已经揉了一排的纸团。
“父皇能不能不看?儿臣想与王爷说几句悄悄话。”
老皇帝和蔼地笑了笑：“不看，不看，你好好地写吧！朕出去走走。”
老皇帝也出了殿门，殿中肃静庄穆，就算是21世纪的灵魂，在这种时候果果也不敢造次。
憋了许久，终于写下一竖小字：王爷见信如晤。外加两点冒号。
果果拿着笔的手有点发抖，撒谎对别人撒也就算了，要是对齐烨本尊扯谎，欺骗他的感情，他要是误会了怎么办?白纸黑字，到时候真的就说不清楚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啊！
果果很想画满整整一张圆圈。
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参差不齐的小圆圈配上六字“王爷见信如晤”，说不出的怪异。这样比得他误会要好很多吧?
果果拧着眉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又拎起来扇扇风。在等老皇帝回殿的过程中，她将这封信拆开看看又合上，看过之后的心得：她这个王妃当得也不怎么厚道。可是她和齐烨真的有话说么?
果果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想到那天齐烨出行前说：在家等他！……
057 家宴风波（一）
齐烨那时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皇帝回来了，从她手中接过那封情味十足的家书。齐庸拿着这封信在手中掂了一掂，他对小六多多少少有些愧疚。自从晋国得回后，烨儿就一直木木讷讷，不似五六岁时活泼。
果果看着那封信，心里发抖，害怕被人揭穿其实在信中她什么都没写，就画了些圈圈，心下安慰自己：自古君主都一言九鼎，他既然说了不看就会不看罢。
老皇帝作为皇帝自不会看的，可他作为齐烨的父皇那就不一定了。
他这个六儿子，在晋国的时候他也不是知道儿子吃了许多苦，现只盼得有个王妃好好的疼一疼他。算是弥补他这些年来的遗憾。
好在我们南朝的这个皇帝，想象力是十分丰富的。当他看到果果画得这些圆圈，满意地点点头，“团圆好！团圆好啊！”
果果要是知道老皇帝这么评判她的这封“情书”，她该作何感想?！
不久，夕阳的余晖散尽。
果果被带去万寿宫换了正装，锦缎的衣裳，锦缎的鞋面，钗玉满头，可以说一身的珠光宝气。
陈皇后已准备好了晚宴，老皇帝说这只是个家宴，怕妍依在宫里拘谨，特意去请了她姐姐文锦和三儿子齐霖。
饭吃得很无味，还未入夜，果果就请辞说回王府。虽然慕容文锦有意再提慕容妍依败坏家门门风，想重重治她的罪，但宴间被齐霖打断了数次。
慕容文锦闭了嘴，她还不想在太子面前，失了她太子妃的大度呢！
老皇帝吩咐人送走果果，又特意从宫里选了四名有资质的大宫女陪同王妃回府，虽然果果十分果敢地拒绝，免不了还是收了两个。
慕容文锦眼角飞翻到天花板上，心中骂慕容妍依不识好歹。有这样的妹妹，她的脸上永远无光。
晚宴尚未结束，慕容文锦也站起身，转向上微欠了身子福礼道：“父皇，母后，儿臣去送一送妹妹！”
果果未走远，心里哼哧一声：“谁要你假惺惺地相送！”
未至万寿宫的花园，与果果打招呼不止她那个名义上的姐姐，还有名义上的姐夫太子。
真真让他们白赚了几道礼，见到比自己官阶高的人，果果逢这些人都得摆一副“请收下我的膝盖”的模样。
“做事怎这般不计后果，你以前也从来不这样?”说话的人是一脸温和的齐霖。
果果差点“啊”出声来，这个“我”以前什么样，她也不知道，连齐霖都知道一点。
慕容文锦冷笑道：“妹妹现在的身份是王妃，身后自然有烨亲王撑腰，怎还劳得太子操持这番心思?”
“文锦，你先回去，本宫同妍依有些话要讲?”慕容文锦还来不及说一个“不”字，齐霖又对她身后的宫女道：“送太子妃回宫。”
慕容文锦钉了齐霖一眼，仿佛他背着她就要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来，胸里有股气息乱窜，叫她不能冷静。
好一会儿，慕容文锦攒出一个艳丽的笑来：“臣妾先行告退。妹妹也早些回去。”
058 家宴风波（二）
最后那一句，咬字十分清晰，果果听着她说，怪阴森的。
不过，果果更不觉得她与齐霖有话要说。她与齐烨在一起也算久了，让写封家书自己都写不出来，何况现在面对一个陌生男人。
齐霖屏退了左右，周围目光所到之处，连半个人影也无。
“妍依……”这个男人欲言又止，一副很有话说的样子。
果果惊讶，他可以这样叫自己么?
“太子有什么事要对我说的?”果果尽量直接了当地问。
“你还在生我的气?”
果果纳闷瞅了齐霖一眼，心中不忿：你有什么好叫我生气的。嘴上却道：“太子指的是什么事?”
“我娶了你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呃……这是什么理论！说得好像自己与他有过私情一般。
果果立刻倒退一步，声音淡淡：“太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还要回府。”
“妍依……”齐霖拉住了果果的手腕。
果果瞪这人一眼，不悦开口：“放手！”用了十分的力气，她也没从齐霖手中挣脱：“你放手，听到没有！”
齐霖看着她：“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会儿话，妍依，你别生气，好好听我说。”
尽管果果认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还是柳眉倒竖地点点头：“先放手，想说什么就说！天色已经很晚，我的人还在那边等着呢！”
齐霖放开了钳制果果手腕的手，深情款款的目光仍旧不离果果的身，他道：“我后悔了，后悔没有娶你。你这些日子没个踪影，我担心你。妍依，我，我还有没有机会?”
果果忍住作呕的心，不说她现在是不是慕容妍依，就算慕容妍依还活着，那也是齐烨的王妃，齐霖是太子，又能怎样！如今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置慕容妍依于何地?又要置她于何地?！
这贱男人！
“太子您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果果并未等齐霖开口，冷漠转身走向仆从所在的万寿宫庭院。
风凉凉的，果果抬头望了望天色，约摸要入四月了，天还是寒着，她收紧了身上的华服，想着慕容妍依与她姐姐，与齐霖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真是让人头疼。自己也从未从彩莲口中听说过，慕容妍依本尊还与当朝太子有这么一层关系，为防万一，她还是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彩莲吧。
果果自那天从皇宫回来，身前儿一下多了四个人，很不习惯。她们不愧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震慑人的法子很有一套，不到两天，烨亲王府中所有势力通通倒戈，与果果站统一阵营。
就连那位鼻空朝天的崔大娘也不例外，费尽了心思巴结讨好。大家明眼里都知道自开朝以来还是第一次向外指派宫女。
这和宫女出宫有什么两样?宫里和宫外不一样，万一沾染宫外的邪气，影响南朝朝运也是有可能。这大南朝的子民们，普遍信这个。
陈皇后那边也很不高兴，到底是不合祖制！可皇上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如何能服众?
果果正愁一时无法从她们眼中脱身，听到这风气儿，差人送了四位大宫女回宫，还在给陈皇后的信中写道，自己不懂事啦，让父皇好生操心，以后她一定做一个贤淑的王妃。
宫女们都走了，以后出府也好办多了。
不过说真的，走的那四位也算是有恩于她，现在果果的月银比以前还多了。反正医馆还是要开，这下收入一定能翻好倍。
059 再见到他（一）
为了不白拿府中的月银，果果还是理了理一些事情。现在崔三娘对自己不错，处处恭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四月芳菲，但在遍地丘陵的陆门，终看不到什么别致的芳菲，唯一轮荒寒的月。
南朝自上次与北阳之战，陆门关休战已有月余。而齐烨自打前天收到父皇齐庸的亲笔信函，连续两夜一直在帐篷里呆呆地站着出神，她出了何事?从樊城到陆门关这么一路怎么可能会不出事?他在樊城中虽然还有几个亲信，但自己身在陆门，靠他们终归不便。
父皇的信函在路上走了半月。慕容妍依现在在哪里，他也无法猜测，绘了她的画像派人出去找，两日也无甚消息。
“慕容妍依……”齐烨喃喃这几字，看着如墨的夜色，他在军中还有事务不能回樊城。
他一直以为，甚至也相信不会有这么一个牵制他的人。理智告诉齐烨，他应该好好呆在军营里处理要事，绝不是想女人。
可恨的是，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
夜被月光洒成了银白色，齐烨大步走出帐篷。今夜领兵巡逻的是赵大奇。
赵大奇看到齐烨这么晚还未睡下，知道将军心烦这两天的事，吩咐了几句旁边站着的士兵，他自己一身铠甲笨重地冲着齐烨的方向跑过来道：“将军……，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里啊?”
齐烨脚步一顿，并未转身，他侧脸闷声道：“这两天如果陈璋找我，告诉他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军中的事，你和李治多上心些。”
赵大齐点头：“是，末将领命！”随后他收起一脸的严肃，笑嘻嘻地又说：“我顺便把李副将的命领了，将军你就办你的事去吧！”
……
齐烨快速向马厩走去。是的，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担心起她了。
慕容妍依，你最好没有事！他在心里说。
果果这几日过得十分痛快，白天去药铺，晚上偷偷回府。她一想到有月银还有药铺收入，对未来在这古代生活的忧愁感顿减了不少。
一天的工作虽然很累，却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好像自己就应该这样生活。也好像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傍晚已至，彩莲关上铺门，果果还在忙着包药，这些药都是些补养的，散着卖很好，买的人也挺多的。她还打算过一阵子清暑的，夏天就要到了，到时候肯定会很畅销。
果果想到这，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笑了一笑。
彩莲将剩下的几个药包装进竹筐里道：“小姐在高兴什么?”
果果包完最后一个药包，看着彩莲笑答，“没啥。”接着她又从钱柜里取出些散银子，说：“再买些梅子酒回来，天福楼里的烤鸡也带一只。还有……我想想，点心好像吃完了，也买一点……”
彩莲接过银子，果果看着彩莲问：“够不够?”
“够了，银子还多呢。小姐，你再这样吃会胖的。”
果果摸了摸脸颊：“不会啊，现在劳动强度大嘛！”
060 再见到他（二）
果果催促彩莲：“好想吃！快去吧，……早点回来。”
彩莲出了门，果果开始查点药材，山药、丹皮、五味子这些都不多了，她想明天先借些苏稔的。
点完药材，果果申了好大一个懒腰，揉了揉肩坐在厅堂里喝茶。
此时铺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彩莲自来都没有敲过门的，她猜想是苏稔。方正医馆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苏稔仍是对医馆的生意很照顾，而她时常也苏稔讨论医方子。
果果不得不承认的是，苏稔的医术的确很好。
果果才起了身，正想去开门，却见铺门一把被人推开。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戴着黑纱斗笠，腰间系着一条蟒纹腰带，同时腰间还配着剑。
果果脑子嗡了一声，这模样分明是个“刺客”，可她现不在王府，难道是劫财?
“你……你、你是要银子?”果果发抖：“我拿……拿给你！”
这个“刺客”左右望了望，进了铺子，又转身把门关上。
“苏……”眼见危险的很，果果喊了一声对门的苏稔，却只喊了一字，这人身影一晃，她被捂住了嘴巴。果果两只小手紧紧掰着他的手掌，又打又掐却不见松开。
“是我。不要叫！”
沉沉的声音，果果向上看了一眼，黑纱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时她觉得心脏跳得都要爆掉了，齐……齐烨，怎么回来了?！
啊！啊！是她的信么?她那封“家书”的问题吗?不是吧，她让府里人打听过，齐烨收到那封信至少都要半月后。所以，她这几天放松得很，根本就没想这事。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果果正瞅着面纱的眼睛突然转下。
齐烨摘了斗笠，黑色的发披在肩上，一身江湖人的打扮。
果果见他坐下，之后又将黑纱斗笠放在茶桌上，果果悄悄看了齐烨的脸，却没瞧出个喜怒。
“我……我我错了。”果果说。
齐烨“嗯”了一声，又倒了杯茶水喝上。
“你……你……”果果好讨厌现在的自己，怎么会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做大夫的时候，嘴角可利了！可是现在果果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不能一句“你怎么回来了”，好像她正在做什么败坏齐烨名声的事情。果果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问他，却见齐烨盯着她的手，说了两字：“松开！”
松开什么?果果瞅着她的两只手，才醒悟似的松开了正拧巴的衣袍，碍着他什么了?
随后就脱口问：“你怎么回来了?”问完变成自己双手捂紧嘴巴，她不是要问这个问题，虽然有点想问。
“京里有事，”齐烨看了果果一眼，幽黑的眸子那一瞥，令果果周身寒意四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果果：“看……看病！”
“砰”的一声，茶桌四分五裂，茶壶茶盏也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齐烨怒道：“还在说谎！”
果果吓得退后一步，低着头，两只手想揪衣袍，意识到刚才，又放下。
门外又有一阵敲门声，传来苏稔着急的声音：“方姑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