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还有希望吗
她轻声说,一想到外婆那满脸是血的模样,身体就忍不住战栗。
对不起,离婚的话她始终还是说不出口,她不想和他离婚,不想离开他……
可是她答应了外婆,答应了她临终前唯一的请求,这两天,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张脸,瞪着眼睛质问她,为什么还跟唐庭衍在一起?
听到她的话,唐庭衍的身子晚晚一震,眼底还有一抹惊愕,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陆晚推开他,忍着胸口被狠狠撕裂的痛楚又重复了一遍,他才仿佛慢慢的明白过来。
这一句话,这两天来她在心里想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心。仿佛一锅油,将她的心煎了又煎,熬了又熬,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熬成了灰,熬成了渣,熬到她自己再也不觉得痛。可是没想到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仍旧锥心刺骨。
唐庭衍的眼底渐渐泛起难以置信和寒意,“你说什么?”
陆晚握紧手指,语气平静而决绝,脸上的泪水也已经干得差不多。仿佛自杀的人隔开自己的手腕,已经不带一丝痛楚,“我不想再说一遍。”
“为什么?”
陆晚咬着唇将头扭向一边,不出声,下颌突然一痛,被他的手指捏住强行扳了过去。
“为什么?”
“因为我外婆和我说,不想看见我委屈自己,希望我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所以我现在想考虑一下和你的关系。”她说着违心的话,宁愿他恨她,也不想他和自己一样痛苦不堪。唐庭衍抓着他的手腕,那样用力,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他向来沉静如佛,优雅温和,就算私底下和她耍脾气,霸道蛮横,也从未有过此刻的狰狞,额头上爆起细小的青筋,手背上也有,他的声音沙哑,“你这些胡说八道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知道你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只要遇到一点事,第一个想要放弃的就是我?”
陆晚用力去掰他的手指,手腕快要被他拧断。肯定是太疼了,她的眼前才会冒起雾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要和你分居。”
“陆晚,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这么可有可无?”
她抬起头,对上他失望的眼眸,胸口一阵闷痛。
束之高阁的心,防线被他的目光瞬间击破,陆晚声音哽咽,“外婆走时的愿望,是让我和你离婚。”
握着她手腕的手猛地一颤,唐庭衍的目光渐渐凝起。
“她是被我气死的,被我不肯离开你气死的!”陆晚几近崩溃,沉痛地望着他,“医生说了,她原本还有半年的生命,半年时间,说不定治疗效果好,她还能康复!”
满心的愧疚不安让她心如刀割,陆晚几乎是在哀求,声音颤抖,“我们分居好不好?让我冷静一段时间好不好?我求你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你。”
她低声下气,却是求着他放手,唐庭衍看着她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心痛又烦躁,“冷静一段时间,然后呢?然后你就能面对我了吗?”
“然后……”陆晚无所适从,心力交瘁,闭了闭眼,机械而麻木地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如果”
“够了!”唐庭衍的脸色发青,仿佛知道了她想说什么,粗暴地打断了她,“我们今天不要再谈这件事了,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外婆为什么会突然要我们离婚,我一定会查清楚。”
说着便俯身强行扣上了她的安全带,一脚踩下油门。
“唐庭衍,你是想逼死我吗?”陆晚红着眼睛看着他,他却像是没有听见,将油门轰到了底,侧脸的线条紧绷而冷凝。
有一瞬间,陆晚甚至觉得若是能这样死了该多好,一切都解脱了。她闭着眼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可她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缓慢又沉重,一下一下,然后才是痛楚,很细微却很清晰,慢慢顺着血脉蜿蜒,一直到心脏,痛不可抑,痛得连气都透不过来。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只要醒来,一切都安然无恙。可是她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眼泪渐渐干了,脸上绷得发疼,眼睛几乎都快睁不开,四周的天色慢慢黑下来,路灯亮了,车灯也亮了,夜色如此绮丽,仿佛是一种毒,而她陷在九重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薛青打来电话,是唐庭衍接的。
“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橙橙,我待会儿过来。”
“橙橙这边有我,你不用担心。”薛青说,“你还是多陪陪晚晚吧。”
“我待会儿就过来。”唐庭衍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那好吧。”薛青无奈地说。
挂了电话,他走到窗前点了支烟,手指不停地滑动着打火机的盖子,滑开又关上,关山又滑开,重复着,紧蹙的眉心透露着此刻的烦躁。
浴室哗哗的水声。
陆晚站在浴缸前,有些发愣,眼前越来越浓的雾气,眼睛里也泛着厚厚一层雾气。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外婆的死如同一条跨不过的湍急的河,无边无垠地横在她和唐庭衍之间。
她当然也知道事出有因,知道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是产生了误会,但无论如何,外婆都是因她而死,如果当时她能暂时答应她,就不会发生这个悲剧。
陆晚缓缓蹲下身,额头抵在浴缸边沿,痛苦地捂着闷痛的胸口。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唐庭衍的脚步踩在浴室的地面上,发出水花溅起的声音。
下一秒,她便被他打横抱起,瞬间收回了思绪。
陆晚看见浴缸里的水早已放满,水溢了一地,甚至流到了卧室去,收回视线,便对上唐庭衍绷紧的下巴,看不见他的眼眸,却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寒气。
他抱着她大步走回卧室,将她往床上一扔,居高临下盯着她来不及收回眼泪的双眼。
“睡吧。”半晌,他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而后走进浴室关了水,大步离开了卧室。
……
薛青接到唐庭衍的电话时,正带着橙橙在肯德基吃东西。
“可不可以帮我们照顾橙橙两天。”他的声音有些无奈,“她情绪很不好,我不放心走。橙橙也不适合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没问题。”薛青看了面前的小女孩一眼,“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陪陪晚晚吧。”
刚挂了电话,一直低着头默默将薯条往番茄酱里蘸的橙橙抬起头,葡萄一般又圆又深的眼睛望着她,小声问,“是那个叔叔吗?”
薛青摸了摸她的头,“橙橙喜欢叔叔吗?”
橙橙没作声,又将头低了下去。
薛青看着她无声地叹息,四岁不到的小女孩,相比同龄人早熟了许多,真是令人心疼。自己四岁的时候,还是父母掌心的宝贝,无忧无虑只知道看动画片和吵着买公主裙呢。甚至后来父母过世,她被宋文嘉领回了家,那个男人宠她,是宠得丧权辱国,所有人都看不下去的。
薛青有些晚晚的失神,直到橙橙将蘸了番茄酱的薯条喂到她嘴边,“薛青阿姨不要难过了。”
小女孩自己眼睛里还蓄满泪水,闪闪烁烁的随时都要掉下来,却在故作坚强地安慰她,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在为外祖母去世而难过。
薛青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手指抹去了她嘴角的番茄酱。
落地窗外,路边停着一辆外地牌照的路虎。
车内,一双冷凝的男人的眼睛淡淡地望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温度。
司机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的情绪,离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可他却不敢轻易开口提醒。
男人摁下了车窗,给自己点了支烟,眯眼抽了一口,目视着落地窗内侧脸温柔恬静的女子,和她对面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半晌,他摁灭了烟头,低沉的嗓音开口,“你先回公司吧。”
司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推开车门大步出去。
薛青正在纠结如何将陆晚和唐庭衍的关系婉转地告诉橙橙,冷不防对面坐下来一个人。
宋文嘉清冷的面孔,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很是慑人。
薛青的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阵怯意,然而不得不强行扯出一抹微笑,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他,“小叔来这种地方,真是违和感强烈啊。”
宋文嘉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
橙橙冲他甜甜一笑,宋文嘉皱了皱眉,她立刻敏感地低下头,怯怯地跑向薛青身边。
薛青摸了摸她的头发,低下头,柔声细语地说,“橙橙,这是我的小叔,来,叫叔公。”
宋文嘉的脸色顿时难看了。
“这是我的女儿,橙橙。”薛青微笑说道。
橙橙从她怀里仰起脸,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她,结果小脑袋又被按回了怀里。
“我女儿认生,有陌生人坐在旁边会吃不下东西。小叔如果没有其他事,不如先走吧。”
薛青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宋文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板着面孔。
他再开口的声音很是僵硬,“你哪来这么大的女儿?”
“年后就四岁了。”薛青笑着捋了捋身边的头发,“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我还单身呢?你该不会……觉得我在等你吧?”
宋文嘉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好半晌才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孩子的爸爸是谁?”
“这就不管你的事了吧。”薛青不客气地说,而后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牵住她软软的小手,“橙橙我们走,爸爸在家里该等得着急了。”
说完,她无视宋文嘉铁青的脸色,一手牵着孩子,一手将孩子的小背包拿在手里,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b市是一个不太好打车的城市,站在路边,冷风将橙橙的小脸蛋都吹得发红了,薛青心疼地将她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搓热双手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
一辆黑色的路虎强势地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在她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宋文嘉便下车将橙橙抱上了车。
“宋文嘉你干什么!”情急之下,薛青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上车。”他沉声命令道。
薛青抓着车门,在他发动车子要离开的时候,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薛青抱住惊魂未定的橙橙,怒目斥责道。
宋文嘉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头也不回,声音冷淡,“跟我回家。”
薛青愣了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十七岁那一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宋文嘉也是这样清清淡淡的嗓音,伸手牵住她,手心是和他声音相悖的炙热。
跟我回家。
耳边的声音跟记忆里的重叠,她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眼睛也泛起温热。
…………
从厕所出来的白多多,发现葬礼上的所有人都走了,包括陆晚也不知所踪。
她是打车过来的,殡仪馆在郊区,让她怎么回去啊。
白多多苦着一张脸,慢吞吞地往门外走,一边掏出手机翻着通讯录,看有没有谁可以过来接她。
手指滑到丁航的名字,陆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她不想麻烦丁航,总觉得是在利用人家对自己的喜欢,欺负人。
冷不防撞上了一道人墙,还没来得及喊疼,肩膀便被人握着,身体被扯开了。
“白多多,你从来走路都不看路的?”头顶传来训话的不悦声音。
白多多愣愣地抬头,看见刘然皱的可以夹死苍蝇的眉头,嫌弃脸十足。
“对不起。”她低头道歉,然后便继续往前走。
刘然看着她的背影一愣,她竟然会这么乖的道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喂。”他在背后叫了她一声,白多多没有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
刘然两步便追了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扯。
“叫你呢,躲什么躲!”他不悦地盯着她。
“没有躲啊。”白多多一边说着,一边去掰他的手指。
“这几天看见我就跑,还说没有躲?”刘然眯了眯眼眸,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躲闪的目光,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挑眉道,“怕罚跑?”
白多多心里着急,只想离他远远的,她时刻记得容少尉苦口婆心的话,让她远离克星,否则今后还会一直倒霉下去。
正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她如获大赦,连忙说,“首长你快放手,我要接电话。”
刘然拧着眉,虽然有些不高兴,但终究是松了手。
白多多背过身拿出了手机,看见竟然是丁航,犹豫了一下,一边往前走一边还是接听了。
“喂,丁航啊,什么事。”
“多多,我手上有两场国乒赛的票,本来和另一个朋友约好了去看,可他临时有事,这票挺难弄的,浪费了很可惜。”丁航顿了顿,问道,“我记得你挺喜欢乒乓球的,可以约你一起去看吗?”
换做以前,白多多肯定一口答应,但自从知道了丁航对她虽没挑明却溢于言表的心思,她一想到两个人见面就各种别扭,毫不犹豫便要拒绝,冷不防身边响起一声冷哼,“那个姓江的有没有眼光,竟然会看上你?”
语气无比嫌弃,带着讥讽。
刘然头也不回地大步朝着自己的车走去,心里莫名一股火气。
她最近见了自己就躲,难道是谈恋爱了?
前不久不是还跟那个特总部队的小白脸公然在食堂拉拉扯扯吗,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刘然上车,重重地摔上车门,泄愤似的。
白多多气愤地握紧手机,瞪着刘然,脑门一热故意很大声地对电话里说,“好啊,我在xx殡仪馆,你过来接我吧!”
刘然听见她的话,脸色更黑了。
白多多挂了电话就有些后悔了,瑟瑟缩缩地站在冷风中。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未婚单身,丁航也未婚单身,为什么不可以一起看球?她想到容少尉的话,让她最好找个男朋友转运,如果丁航真的不错,为什么不可以接触接触试试看?
这么一想,她便安心了,从市区过来得半个小时,她等得无聊,便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掏出小镜子补妆。
刘然坐在车里冷冷地看着她,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
化得这么妖艳真是难看死了!
“你怎么还不走?”白多多收起镜子,抬头看见他的车还停在不远处,疑惑地问。
刘然抿了抿嘴角,听到她明显有驱赶意味的话,脸色一沉。
“你管我?”他没好气地说。
白多多背对着他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个人脾气臭得要死,难怪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女朋友!
无聊地玩了会手机,身后传来按喇叭的声音。
白多多下意识朝着刘然看去,见他一只手搭在车窗外,手指间夹着香烟,阴沉的目光却是看着道路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丁航的跑车朝着她驶来。
丁航下车,从车头绕到她面前,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烤红薯塞进她手里。
“很冷吧?”他抱歉地说着,拉开车门,“快上车暖和暖和。”
“谢谢。”白多多冲他笑了笑,感觉丁航还真是很细心体贴的男人。
车子从刘然身边驶过,白多多不怕死地冲他吐了下舌头。她觉得刘然就是看她不顺眼,觉得她一无是处。看到竟然有人会喜欢她,他估计得气死了。
一想到他那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偷乐,一路到了体育馆,都是心情很好,眉眼橙橙的模样,丁航看她开心,也忍不住微笑,“心情很好吗?”
“是啊。”白多多笑眯眯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红薯。
“那……趁着你心情这么好,是不是我表白也容易成功一些呢?”
白多多还没反应过来,丁航突然将手中一路提着的袋子递到她手里。
“多多,从大学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了,直到现在才敢鼓起勇气告诉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我会给你幸福的。”
白多多的脑袋里嗡地炸开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赤.裸裸地表白,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呆呆地望着丁航深情款款的脸。
其实他长得还行,性格也好,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她也绝对相信丁航是个不错的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可是她根本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啊,一想到两人发展成情侣的关系,她就浑身不自在,这种感觉真是太别扭了。
“我……我……”她想要拒绝,但又想到了容少尉的话,那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正正经经谈过恋爱,眼看着周围的朋友都陆续的结婚生子了,她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不光是家里,连她自己都开始着急了。以前坚信自己一定会遇到命中注定的缘分,不早不晚,像电视剧里一般浪漫。随着年纪的增加,她再也无法说出,“对不起,我不愿意将就,我只嫁给爱情。”这种幼稚的话了。
白多多深呼吸一口气,没有接他手中的袋子,但也没有拒绝他。
“让我想想好吗?”
“当然。”丁航终于等到她开口,松了口气,虽然她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这就代表了自己还有希望,不是吗?
他开心地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你想多久都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等你。”
白多多脸一红,这么露骨的话真是令人难为情。
本来她还有些扭捏,坐在位置上将背挺得笔直,后来球赛实在精彩,渐渐的她也忘了尴尬,投入地喝彩鼓掌,球赛结束,不知不觉竟已是晚上十点。
丁航开车送她回部队,在路边的便利店停了下来下去,很快买了一堆零食提上来。
“口红你不收,这点东西你该不会拒绝我了吧?”丁航笑着说,“你知道我不爱吃零食的,你不要就只能扔了。”
白多多只好硬着头皮接了,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吃人嘴短拿手手软,这个道理她懂,拒绝的话更难说出口了。
被表白之后,白多多活泼的性子却有些放不开了。一路上除了回答了丁航几句话,便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安静得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123所谓照顾
外来车不让入内,丁航只好将她送到门口,白多多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跟他挥手告别,一句再见还没说出口,丁航突然打开车门几步走到了她面前,伸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腕。
“晚安。”他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而后便松开了手,转身走回了车里。
白多多呆呆地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夜色里,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心里惆怅又迷茫,她低着头慢慢地往里走,情绪低落。
其实丁航挺不错的,一定会是个不错的男朋友,不如就答应他好了,难道一辈子也遇不到能让自己产生感觉的男人,就一辈子不恋爱结婚吗?
白多多这么想着,终于做出了决定,下次见面她就告诉丁航,可以试试看。
额头蓦地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白多多捂着脑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路灯下,男人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面孔隐蔽在逆光中,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连五官都是模糊的,可她竟一眼就认出了是刘然。
“首长。”她恹恹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往里走,根本没心情跟他杠。
“晚上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刘然几步跟上来走在她身边,语气平平地问。
“看球赛……”
“你跟他在一起了?”刘然转头睨了她一眼。
白多多呆呆地望向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怒气朝着自己压来,不明所以。
管他什么事啊,他生哪门子气。
“还没有。”她没好气地说,然后加快了脚步。
刘然突然走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什么叫还没有?是在发展中的意思?”
她站在他的阴影中,被黑暗笼罩,听见他语气不善地问,“到哪一步了?牵手?接吻?还是”
“你够了啊。”他越说越过分,白多多打断了他,“这好像和你无关吧?你凭什么管我!”
“你是我的人,我凭什么不可以管?”他冷着脸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是,我是你手下的兵,可我不是你的奴隶!”白多多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吼完便见他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她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翻了个白眼,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我什么时候当你是奴隶了?”刘然很快便追上来,抓住了她的胳膊,拧着眉望着她,“你把话说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
“我跑过的圈可以绕地球三圈了,你还说没有虐待我?”白多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副不知廉耻的嘴脸。
“我是为了你好,你身体素质太差了。”
见白多多涨红的脸嘴角颤抖,气得快要爆发的边缘,他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大不了以后我陪你一起跑。”
白多多:“……”
这人一定是脑子有病,不理他。
她快步往宿舍的方向走。
“你觉得那姓丁的好啊?小白脸一个,你这么粗鲁,跟他走在一起像是人家的保镖,哪里像女朋友了……”刘然叨叨不休,脚步紧跟着她,话还没说完,白多多忍无可忍地转头怒斥道,“就算你觉得我什么都不好,长得不好看又粗鲁,只要他觉得我好就行了,你的想法我不在乎!”
说完,她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怒气冲冲地跑掉了。
…………
蓉城。
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橙橙在车上睡着了,小脑袋搁在薛青的腿上,肉乎乎的手抓着她的手指,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似的,抓得很紧。
宋文嘉下车,走到后座来打开车门,从薛青腿上将橙橙抱起的时候,她便从梦中惊醒了。
“薛青阿姨……”橙橙张着手臂急急地伸向薛青。
薛青脸一红,在宋文嘉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冷着脸走下车,强行从他怀里抱走了橙橙。
宋文嘉倒也没有说什么,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深。
很多年都没有回来的地方,推门走进去,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薛青阿姨,这里是你家吗?”橙橙张望打量着,看到客厅沙发上樱桃小丸子的卡通抱枕,眼睛一亮,“你家好漂亮!”
薛青双手握拳,这里是别墅区,很少有出租车路过这边,这么晚了,她带着孩子出去不安全,咬牙拉着橙橙上楼。
推开卧室的门,熟悉感和回忆扑面而来,粉红色的房间,仿佛是公主的城堡。橙橙早就兴奋地扑了进去,薛青怔怔地站在门口,望着干净整洁明显每天都有打扫的房间,眼底泛起一阵湿意。
她转身便朝洗手间走,强忍着泪水,直到关上门,缓缓地蹲在地上,眼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
薛青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牙齿将手心都咬破了皮,嘴里满是血腥和咸湿的味道。
良久之后,她走到欧式雕花的洗手台前,拼了命地往脸上浇着凉水。
抬起湿漉漉的脸,镜子里,黑色掐腰的羽绒服鼓囊囊地勾勒出她妖娆的身体曲线,雪白的脖颈,水珠顺着脖子滑进衣领里。
夜风从窗户透入,吹进来园子里熟悉的花香味。
“我想每天早上推开床边的窗子一眼望去全是玫瑰花。”记忆里,俏生生的声音嚣张地说道。
“好。”清冷的男声带着浓郁的宠溺。
薛青闭上眼睛,掩去眼中泛滥的痛苦。
倏地
身后仿佛有道气压沉沉靠近。
她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
心脏颤了颤,盯着镜中的那个男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面色冷厉,硬朗笔挺的西装也没有掩住他满身的戾气。
不得不说,宋文嘉是一个外表无可挑剔的男人,上大学的时候,身边的女生都迷恋英俊优雅的唐庭衍,后来军训的时候刘然来了,大家又一阵风地追捧他。可她自始至终都是一笑而过,大概是因为见过‘世面’。
镜子里,两人的眼神交织。
薛青甩了甩手上的水,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粗粝的手指,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腕。
“几年不见,不会叫人了?”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薛青握紧手指,定了定神,随即转头冲他妩媚一笑,“你想听我叫,等我女儿睡了,我过来你房间慢慢叫给你听……”
阴鸷的目光盯着她,宋文嘉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眸子里的火焰一点点凝固成冰。
薛青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极寒的目光,手指抚过他唇角冷硬的弧度,微仰着头,玩味地盯着他,俏生生的脸蛋在潋滟的灯光下,带着暧昧的笑容,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抚过他刀凿的下巴,性感的喉结,“听说小叔这些年都没有过女人,你那方面需求这么强,这些年是不是憋得很难受?如果你不介意我白天刚和别的男人做过,你就上呗,来呀~”
他的身体在她的手指下紧绷的厉害,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怒气。薛青说完这番激怒的话,他却迟迟没有反应,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无趣。她突然有些索然无味,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
“不上是吧,不上我可走了。”
说完,目不斜视地朝着门口走去。
哪料,手刚触到门把,一阵冷厉的疾风扫来。
碰!
男人有力的手臂一下将她按在了门板上,双臂铁钳一般禁锢着她,胸膛贴着她的胸口,两人紧紧地挤在一块,他压低的喘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荼靡的气息。
“你他妈是不是欠收拾?”
指腹一点点刮过她光洁白皙的脖颈,又麻又痒。
“放开!”薛青脸上装模作样的挑衅和淡然终于裂了缝,呼吸骤停了几秒,而后冷着脸低吼。
“说,为什么?”
薛青目光一敛,强烈的压迫感笼罩着她,他凉薄的嘴唇近在咫尺。
“不为什么!”她冷哼了一声,“我那时候还小,冲动任性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冒犯了小叔的地方,还请你看在我爸妈的面子上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如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你行行好放过我,我真的不想让我男朋友知道我跟你有过一段!”
她伶牙俐齿地说了一气,还没缓过劲,男人盛怒之下带着烟草味的唇舌便野蛮地覆盖了下去。
用了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劲,那霸道的占有的姿态,按在她身上的大手越收越紧。
薛青的胸口急剧起伏着,挣扎着狠狠推开他,却又被他重重地压了下去。
她被他强势地吻着,吻得快喘不过气,脑袋像钻进了蜂窝似的嗡嗡直响,最要命的是那些曾经被他深深熨烫过,一手**出来的迷靡细胞,不受大脑控制地复苏了。
接近死亡的窒息传来
薛青心一横,张嘴便咬了他。
宋文嘉放开了她,一动不动,气势冷冽地盯着她沾血的嘴唇。
“手拿开,不然老娘咬死你!”稳住呼吸,薛青突然讥讽地一笑,“有谁想得到呢,纵横蓉城商界的许先生竟然好这一口,喜欢跟自己的亲侄女乱”
“闭嘴!”宋文嘉的身子明显一僵,厉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那个“伦”字,目光冷冽到极致。
“做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还不敢听呢?”薛青反倒笑得更加灿烂了,如同自杀的人一刀一刀刺向自己,变态的痛快感。
“小叔,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俩的那点破事八百年前我就忘了,你也洒脱一点吧。”
她的话音刚落,宋文嘉突然按住她的腿架了起来。
在薛青的惊呼中,他脱下了她的裤子,手指毫不留情地抚摸上大腿内侧那处纹身。
宋文嘉。
嚣张的,肆无忌惮的三个字。
手指碰触下,薛青的大脑猛地炸开了。
男人的脸一寸一寸放大,布满坚冰的眼眸盯着她,粗糙的大拇指握着她的腿,用力,声音冷得如同刺骨的寒流。
“你男朋友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嗯?”
上扬的尾声轻轻挑动了她的神经,薛青一下子炸了,腿一蹬,朝着他下身踹去,宋文嘉后退一步躲开了。
薛青恼羞成怒地提起裤子,如同被人发现了最深处的秘密一般羞耻愤怒,咬牙瞪着他,“他很喜欢!他说这样可以让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铭记那段愚蠢的过去!”
她拉开门,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发狠地摔上了门。
翌日,丁航不知道从哪得知白多多放假,早上的时候打来电话。
白多多迷迷糊糊地接起,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心不在焉地应着声。
挂了电话,正准备睡回笼觉,电话又响了起来。
白多多皱了皱眉,闭着眼睛摸到手机,语气恹恹地说,“丁航啊,我控制不住自己起床气的时候,连自己都要骂……”
“骂一句我听听。”冷然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白多多顿时清醒了,睁开眼睛坐起了身。
“什么事。”一听到刘然的声音她就来气,语气僵硬。
“今早发工资了。”
白多多瞬间来了精神,嘴角不禁露出笑容,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刘然就慢悠悠地说,“微信钱包转给我。”
“什么?”白多多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的工资啊。”刘然淡淡地说,“不是说好每个月工资全给我?我也不要全部,给你留两百好了。”
“我说的给你一半”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冷冷打断,“我看你根本就没有道歉的诚意。”
白多多憋着一股气,但随即想到他最近这喜怒无常的性格可能是她造成的,毕竟他遭受这么重大的打击,她能忍就忍,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行,我转给你。”
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的几个字。
挂了电话,她颤抖着手指将工资卡里的钱全部转给了他,很快,他便发过来一个两百的红包,白多多看着那两百块钱欲哭无泪。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下,丁航的短信跳出来“多多,一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白多多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隐隐约约想起,自己刚才好像在电话里答应了他中午出去吃饭?
可是如今加上这两百块,她全身上下也就三百块钱,怎么好意思出去约会,岂不是要蹭吃蹭喝吗?
正准备婉拒丁航,刘然又发来一条微信。
“我不舒服,你来我家给我做午饭吧”
死死地盯着那一行字,白多多气得无力。
谁让她撂下了‘当牛做马’这豪言壮语,这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就显得自己说那话很虚伪了。
打车到了刘然给的地址,原来就在离军区不远的公寓,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出租车师傅竟然还不要脸地让她上车,从街头开到街尾转了个弯,收了她十一块钱。
白多多十分心痛地付了钱,将全部家当严严实实地藏在手提包内侧,生怕不小心丢了。
按了门铃,刘然来开门,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口,皱眉打量着她,“怎么没化妆?”
“为什么要化妆?”白多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限她二十分钟内到他家,她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洗漱之后连头发都没梳便冲了出去,还化妆,真是开玩笑。
刘然不悦地盯着她的脸,语气冲冲的,“见丁航就要化,见我就不能化了?”
他越扯越离谱,白多多懒得跟他争,推了推他的胸膛,“你是打算让我在门口做饭了?”
刘然看了她一会儿,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典型的单身男人公寓,房间的设计和摆饰都很简洁,黑白为主调,没有一点烟火的气息,跟酒店一样。白多多撇撇嘴,转身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瞧了下。
里面的东西倒是挺多,食材也很全,她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和煮面,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做饭有什么难的。白多多撩起袖子,自信地从冰箱里拿菜放在流理台上。
刘然端着一杯白水,站在厨房外瞧着她笨拙的背影,小口小口地喝着,嘴角在杯沿牵起一抹淡笑。
客厅的沙发上传来震动的声音,他瞥了一眼,是白多多的手机,她投入在跟着手机菜谱学做饭,丝毫没有听见。
刘然挑了下眉,放下水杯走过去,瞧见上面闪现的名字,眼底露出一丝冷意,随即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
“多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想约你打网球。”丁航在电话那头解释道,“我说过给你时间考虑,绝不会逼你的,而且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他说完,忐忑地等着电话这头的回答,这边却只是呼吸的声音,安静得诡异。
丁航正要继续说话,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听着嘟嘟的忙音,他有些错愕,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吗?还是昨天刚表白完今天就约她出来太急进吓到她了?
丁航心里一片混乱,正想着,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是白多多发来的。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有男朋友了,他会不高兴的。”
丁航如遭雷击,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她拒绝他的说辞,想让她知难而退。他之前已经跟陆晚打听清楚了,陆晚还鼓励他加油,他不信白多多突然有了男朋友。
丁航将电话打过去,想问个清楚,可是电话里始终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刘然将丁航的电话拉黑还不解气,刷了下白多多的微信朋友圈,看到好几个男人在她最新的照片下评论“哇多多越来越漂亮了”“部队之花,哈哈”“多多回b市啦?什么时候出来聚聚哈”
呵、呵。
刘然紧抿着唇线,目光阴鸷,沉默地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打开了手机相机,随便找了个角度对着自己的脸拍下了一张,然后发送了朋友圈。
一个小时之后,白多多气喘吁吁地将最后一个菜端上了桌。
“三菜一汤,搞定!”
刘然瞥了眼她泛起红晕的脸,额头溢着细细的汗珠,没由来的几分娇俏。
做个饭而已,像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刘然有些好笑,走过去,看见一桌子黑乎乎的‘菜’,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这是什么?”他指着盘子里那团不明物体问。
“红烧茄子啊。”白多多有些没底气地解释,“酱油放多了一点,颜色不怎么样,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刘然皱眉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勉强坐了下去。
白多多连忙狗腿地给他盛了一碗饭,然后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去,眼巴巴地看着他如同吃苍蝇一般苦大仇深地勉强吃进嘴里,立刻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刘然努力咽下,一声不吭地起身去倒了杯水喝。
白多多跟在他身后,“到底好不好吃啊?这是我第一次做红烧茄子,你鼓励一下我呗。”
刘然猛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白多多被他盯得不自在,后退一步,别扭地看向一边,避开他的视线,“你……”
“你是故意的吧。”刘然蓦地靠近她一步,冷不防地,鼻尖几乎要抵到她的脸颊。
白多多吓得呼吸都忘记了,大气也不敢出呆呆地看着他,一张脸因为缺氧憋得通红。
刘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滚烫的脸,“故意想毒死我是不是?”
“我哪有……”
刘然的目光讳莫如深,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就算是下了毒,你端给我的,我都会吃。”
124陈年往事
看着他转身走回餐桌,面色如常地开始吃饭,白多多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被他的话深深雷到了。
…………
唐庭衍打开卧室的房门,那道纤瘦的身影坐在窗前,和早上的姿势一模一样,动也不曾动过。
茶几上,中午端进来的饭菜早已经凉透,她没有吃过一口。
这两天来她一直如此,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具麻木的躯壳。
唐庭衍皱了皱眉,走过去,手指搭在她的肩上,她才晚晚有了反应,如梦初醒一般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他。
空洞深陷的眼睛看得他心里一紧,唐庭衍蹲下身,手掌放在她手背上,紧紧握住。
“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我么?”低哑的嗓音压抑着痛苦。
陆晚闭了闭眼睛,疲惫地不去看他,重新将目光转回窗外的风景。
唐庭衍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她仿佛竖起了一道透明的高墙,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任由自己堕落,在深渊里下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束手无力。
两天以来,她再也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不管他如何循循善诱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她都油盐不进,听不进去,没有任何反应。
唐庭衍痛苦地抱紧她,将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手掌按着她的肩膀,“外婆去世我理解你的难受,可你要这样消沉到什么时候?外婆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安心吗?”
这样的话,这两天他跟她说了不少,她依然是没有反应,任由他抱着,不吵不闹,不推开他也不回应。说到最后,他自己也觉得疲惫不堪,终于还是关上门出去。
阳台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唐庭衍一手握着护栏,一手夹着香烟,拧眉望着窗外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这两天抽了多少烟,他数不清,只觉得肺仿佛已经被熏得千疮百孔,呼吸的每一下都带着股痛劲。
手机响了半天他才听到,摸出来瞥了眼名字,是孟西顾。
“我今天跟季渊吃饭,听说了张诗和他堂弟闪婚之后,这些天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孟西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幸灾乐祸的,“在季家被所有人冷落嫌恶也就算了,季芸每天都变着花样找她的麻烦,据说昨晚蛇头喝醉了回家又把她打了……啧啧。”
唐庭衍漫不经心地听着,半眯着眼抽了口烟。
有另外的电话打进来,他看了眼是薛青的名字,打断了孟西顾八卦的喋喋不休。
…………
院子外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将薛青吵醒。
她皱着眉,烦躁地随手抓了一个公仔便朝着楼下砸下去,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是那银铃般的笑声并没有因此停止,她在床上滚来滚去,终于一脸怒气地坐起了身。
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卧室,薛青眨了眨眼,目光逐渐恢复了清明。
已经是下午两点,那些小孩是大院里的孩子,总爱在她家门口不远处的篮球场玩,她以前很多次站在窗口怒吼要将那个篮球场铲了,她的起床气和那些小孩的烦躁,一如当年。
薛青揉了揉头发,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有些切好的水果和几片面包,旁边放着一杯牛奶。橙橙不知所踪,小鞋子脱在床边,而她的拖鞋也不见了。
“橙橙?”薛青一边叫着名字,一边光着脚走出卧室。
楼上很安静,她下意识瞥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房间,听见楼下传来橙橙奶声奶气的声音,“谢谢爷爷。”
薛青往下走了几步,站在楼梯转弯处,看见橙橙穿着她的拖鞋站在客厅里,双手害羞地揪在一起,怯怯地从她面前的老人手中接过小饼干。
薛青眯了眯眼,久久地站在原处,直到橙橙发现了她,开心地招手,“薛青阿姨。”
她面前的老人转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喜悦。
“秋天?”老人朝着她走近了两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薛青深呼吸一口气,换上浅浅的笑容,走下去……
“林爷爷。”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林老甚是开心,“昨晚听林跃说在b市见到了你,知道你回来了,我便特地过来看看……”
说着,他的目光转到橙橙的脸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女孩正专注地拆着小饼干的包装,脑袋被摸了两下,抬起头讨好地冲他笑,嘴角浅浅的梨涡,看得林老心软成了一片。“这丫头是你带回来的?”
“嗯,是我女儿。”薛青说道,无视林老突然僵住的笑容,“林跃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上次见面太匆忙,都没来得及问候一句,他应该也结婚了吧?”
“林跃……”林老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林跃这些年一直在等你回来。”
薛青目光一闪,很快地收敛起眼中的伤痛,笑得风淡云轻,“是吗?父母开玩笑的婚约他该不会惦记到现在吧?”
林老沉默不语。
薛青心里讪讪,闷得慌,不想再说下去。她和林跃青梅竹马,从在医院呱呱落地开始便认识了,两家是世交,她和林跃也自然而然地被撮合订了婚。那时候,分不清爱情和友情的她,傻乎乎地同意了。本以为会和林跃走进婚姻,谁知世事难料……
“薛青”橙橙连忙捂住嘴,眼珠子圆圆地望着薛青。她想起薛青刚才说她是她女儿的,连忙机灵地改口道,“薛青妈妈,我想出去玩。”
她在客厅里听着外面小孩子的欢声笑语很久了,早已经心痒难耐。
薛青趁机牵起她的手,冲林老抱歉地笑,“我就不招呼您了,您随便坐,我带她出去走走。”
“爷爷再见。”橙橙乖乖地说。
直到走出了院子,四下无人,橙橙才转头对薛青说,“薛青阿姨,虽然我叫你妈妈,但我的妈妈可只有一个啊。”
“哦。”薛青翻了个白眼。
说到了陆晚,橙橙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薛青阿姨,我妈妈在哪啊?”
“她最近有点事要办,橙橙乖,妈妈办完事就来接你回去。”
“知道了。”橙橙高兴起来,软软的手掌牵着薛青的手,往篮球场走。
“叔公呢?”薛青下了楼半天也没看见宋文嘉人,问橙橙。
“叔公说他去一趟公司,晚饭前回来。”橙橙这才想起宋文嘉交代她的事,停下了脚步,“叔公让伯伯做了我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还做了你最爱吃的鱼,叔公说了,等你醒了提醒你吃饭。”
她口中的伯伯,应该是家里的管家明叔。
薛青正要应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
一只巧克力色的泰迪的跑了过来,凶恶地冲着薛青狂吠。
“这不是宋秋天吗?”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身后不远处的院子里,三个年轻女人朝着她款款走来。
说话的是中间那位,穿着白色的大衣,皮肤很白,长得不算漂亮,却很会打扮,精致的妆容让她倒也称得上美女。
薛青瞥了瞥嘴角,心里暗道真是冤家路窄,那几人便已走到了她跟前。
白衣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笑非笑地,“我家菲菲只对陌生人凶,看来你太久没回来,菲菲当你是外来人口了。”
“我又不是我妈带过来的拖油瓶,当然不是外来人口。”薛青笑眯眯地回击,眼看着白衣女人脸色一僵,神情瞬间尴尬。
这个女人叫周蓓,是她从小到大的同学,和林跃叫青梅竹马的话,和周蓓应该叫发小。死对头的那种发小,两人从小到大就互看不顺眼。周蓓是上小学才转来她们班的转学生,因为她妈嫁给了周家那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带着她一起住进了大院。
“那也比跟男人鬼混把自己父亲气死的人好。”周蓓毕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很清楚薛青的痛点,不甘示弱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见她身边战战兢兢的小女孩,长得十分可爱,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藏在围巾下,像是小苹果似的,让人想要咬一口,周蓓不禁笑了,“哟,几年不见孩子都有啦?跟谁生的啊?还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朝着她刮来,周蓓的左脸顿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薛青,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那小三的妈扶正了是吧?说话都比以前有底气了。”薛青冷冷地看着她,双目如炬,缀着冰冷的怒火,“我劝你不要来招惹我……”
她朝之逼近了一步,沉沉的压迫感立即将周蓓笼罩。
纤细的手指指着她的脸,薛青倨傲的眼神不屑地瞧着她,“在这个大院里,我说了算。”
说完,她牵着一旁怯怯的橙橙转身离开。
周蓓捂着脸,脸上的**感迟迟没法褪去。
刚才噤如寒蝉的身边二人,这时终于站出来对她嘘寒问暖,“周蓓你没事吧?”
“宋秋天太过分了,从小就这么盛气凌人,欺负人!”另一个女人抱怨道。
“真以为谁怕她啊,还不是因为她小叔不分青白地溺爱她!”
周蓓死死地瞪着那道背影,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身边人的话让她想起了高三的那个暑假,明明是宋秋天先动手打她,后来她找了几个校外的人将宋秋天堵在校门口,还了两巴掌而已,被她小叔知道了,直接找到校长让她退学。父亲大发雷霆,罚她在门口跪了一夜,第二天带着她上许家登门道歉,明明比宋文嘉年长许多的男人,却卑躬屈膝,说尽好话。
最后是宋秋天假惺惺地说,退学就算了,让她扫一个月的女厕所吧。
当时的耻辱,至今还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周蓓,等你和林跃结了婚,就再也不用怕她了。”身旁的女人安慰道,“她小叔对林爷爷还是要礼让三分的。现在,你就暂时忍耐吧。”
周蓓冷笑一声,目光阴寒。
忍耐?她忍耐这个女人已经够久了。
这么多年,她活在她的阴影里,没人注意到她,只看得见张扬跋扈的宋秋天。她从小学抢她的班长,到后来跟她抢林跃,好不容易等到她被赶出许家,人间蒸发了,现在又阴魂不散地回来了!
“汪汪!”脚边一阵狗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周蓓低下头,看见菲菲漆黑的眼珠子,心里念想一转,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容。
“菲菲……”周蓓指着那道小小的娇憨的背影,微笑地说,“咬死她。”
它当然咬不死人,但一定会让宋秋天痛苦。一个做母亲的人,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女儿受伤更难受的?
菲菲收到她的命令,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薛青正在教育橙橙说别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吃,橙橙眨了眨似懂非懂的眼睛,张嘴,出口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薛青转头一看,便见那个凶神恶煞的狗正闷声咬着橙橙的小腿,狠狠的不松口。
薛青一惊,一脚踹过去,那狗闷哼一声,牙齿竟像是陷进了橙橙的肉里,硬是没有将它踢开。
橙橙又怕又痛,哇哇大哭地抱住薛青的手臂。
“周蓓!!”薛青冷脸望向不远处笑得前俯后仰的女人,怒火中烧,拳头紧握。
“周蓓,可以了吧,快叫菲菲松口。”身边的女人担忧地提醒她,“惹怒了她小叔可就遭殃了。”
她的话非但没让周蓓消气,反而是火上浇油。周蓓转头瞪了她一眼,不悦地说,“她在外面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生的孩子,宋文嘉不将她碎尸万段就算仁慈了,还会为了这个小野种来找我这个林家准儿媳妇的麻烦吗?”
“可是”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
循声望去,薛青手中拿着一块石头,上面还沾着血,冷冷地看着滚在地上哀嚎的泰迪。
见自己的爱犬被她拿石头砸了,周蓓脸色大变,尖叫地冲过去,“宋秋天,你敢动我的狗!”
薛青抱起嚎啕大哭的橙橙,心疼地看了眼她裤腿上的血渍,转眸森然地望向周蓓。
“改天再找你算账!”
说完,她抱着橙橙飞快地往家里的方向走。
明叔正在院子里浇花,一边向电话另一头的人详细地汇报着,“放心吧先生,我将小姐的钱包、身份证、护照、手机,全部都藏好了,她只是带小小姐出去散散步,没事的。”
正说着,突然听见一阵小孩的哭声由远至近。
下一秒,薛青抱着小女孩脸色阴沉地冲进来,“明叔,车钥匙给我,橙橙被狗咬了,得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这……”
“给她。”宋文嘉在电话里淡声说道。
“好,我这就去给小姐拿钥匙!”明叔说道。
“等等,”薛青突然叫住他,“把我手机还给我,我得给孩子她爸打个电话说一声。”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没有得到指示,明叔不敢擅自决定,小心翼翼地问,“先生……”
“给她!”电话那头的人突然烦躁起来,说完便“啪”的挂了电话。
去医院的路上,薛青给唐庭衍打了电话。
唐庭衍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来接橙橙回家。”
薛青十分愧疚,“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橙橙。”
“不要这样说,这不管你的事。”唐庭衍的声音透着疲惫,很是沙哑,“该我说谢谢你。”
挂了电话,薛青侧眸看了一眼哭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橙橙,小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沾着泪珠,随着她眼睑的颤动而发抖。
薛青心生爱怜,这个孩子实在太让人心疼了,希望他们一家三口不要再有任何波折了,缘分兜兜转转好不容易令她的父母走到了一起,希望她从此生活在幸福圆满的家庭里……
在医院打了针,开车回大院,经过周家的时候,周蓓冲出来拦在了她的车前。
薛青眼皮都没眨一下直直地开过去,吓得周蓓尖叫一声忙不迭地躲开了。
“宋秋天你这个疯子!”周蓓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地望着车窗内的她。
薛青深呼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下去,朝着周蓓缓缓走近……
“宋秋天,我的狗死了!”周蓓愤怒地瞪着她,红着眼睛,“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薛青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然后扬起手
“啪!”
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周蓓像是断线的风筝,被她打得跌出去好几步,重重地摔倒在地。
周蓓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懵的状态。
头顶居高临下的声音压迫下来,像是一块寒冰压在她的头顶。
“我警告过你不要来招惹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周蓓握紧拳头,强压着心头泛起的惧意,抬起头恨恨地望向薛青,咬牙道,“那野丫头又不是宋文嘉的女儿,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而已,菲菲又不是故意的,我就不信他会将我怎么样!”
薛青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半晌没有说话。
“你看什么!”周蓓不悦地瞪着她。
薛青笑了笑,晚晚俯下身,深泉一般的眼睛怜悯地看着她。
“看一个即将要倒大霉的可怜虫啊。”她语气轻快地说,“ 她不是宋文嘉的女儿……她爸爸是唐庭衍啊。”
说完,无视周蓓不可置信的的表情,轻笑一声,转身坐回了车里。
车子从周蓓面前呼啸而过,她坐在冰冷的地上,半天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她说的是……b市唐家的那位?
怎么可能,她记得新闻里说过,唐庭衍是没有孩子的,那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
“蓓蓓,你怎么坐在地上?”一道着急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周蓓转头,便见母亲从车里下来,大步走向她,看见她脸上的伤痕,眼睛瞪大,“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母亲身后,白发苍苍却精神气十足的老人也下了车,杵着拐杖,那是她的父亲。
周蓓心头涌起一阵委屈,嘴巴一撇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哽咽道,“妈,是宋秋天,是她打死了菲菲,我可怜的菲菲……”
抱着她的手臂一僵。
“宋秋天回来了?”那个大院里的魔女,一想到她的脸,周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父亲脸上同样闪过诧异,随即脸色一沉,怒道,“你又招惹她了?”
见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吼她,周蓓又气又委屈,“您知道菲菲对陌生人很警惕,它要咬人,我也没办法啊!大不了跟她道歉就是了,她凭什么打死我的狗!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周父一听,脸色大变。
“菲菲把她咬了?”
“不是她,是她女儿,听说是和唐庭衍生的……爸!”
周蓓话还没说完,便见周父两眼一黑往后倒去。
…………
薛青将睡着的橙橙抱下车,走进宋家。
进门便见宋文嘉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侧身对着她,手指间夹着香烟。
她眼眸一暗,想起一些细碎的往事。她不喜欢他抽烟,只要一看见他将烟拿出来,就会去抢了扔进垃圾桶。他也纵容,后来渐渐的便也戒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重新开始抽烟了?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能管的了。薛青自嘲地一笑,抱着怀里的小孩往楼上走去。
床上放着几套小女孩的衣服,粉粉的十分可爱,还有一些小女孩会喜欢的玩具,生活用品。
将橙橙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薛青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准备出去。
一转身,却跟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吓了一跳,随即腰身一紧,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了过去。
“放手!”薛青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抗拒和他贴近,怕吵醒了孩子,压低声音警告道。
宋文嘉垂眸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因为生气而泛红的脸,像是一只被困的小兽在他怀里徒劳地张牙舞爪。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将她拉出了卧室,关上门,连拖带拉地拽进了他的卧室里。
门一关上,薛青便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胸口,她是练过两下子的,这一手又不留余力,打得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放手,反而不悦地更紧地按住她的腰。
薛青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急促的呼吸让她更多地汲取到他身上的气味,那令她一度迷恋和迷失的男人的味道。
她突然停止了挣扎,无奈地望着他,疲惫而厌倦。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125谣言可畏
他不说话,眼神暗了几分。
薛青仰着脸,眼眸咄咄逼人地凝视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宋文嘉。”
她终于不再嬉皮笑脸地叫着他小叔,说一些故意激怒他的话,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薛青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然后她听见宋文嘉缓缓地开口,嗓音低沉平静,“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
薛青愣了愣,目光复杂地望着他,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宋文嘉,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就这么喜欢给别人养女儿?”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伸手抚摸上他的脸,凑近,嘴唇在他的唇畔吐气如兰,“你都快四十了,等到这孩子成年,你还有生理能力吗你。”
话音刚落,腰上便是一痛,被他重重掐了一下。
薛青恼怒地瞪着他,收敛起笑容,字字如针,“养大了就上,这不是你的一贯风格吗?”
她用天真的眼神望着他,嘴里却说着这么不堪入耳的话,纵然是宋文嘉,也禁不住脸色白了一下,眼眸里闪过一抹痛楚。
薛青的心里泛起一阵剧痛的快感,痛得她快要直不起腰,却强撑着,脸上笑得越发灿烂。
她还想说什么,楼下却传来明叔的声音,犹豫地说,“先生,有客人来访。”
薛青眼波一转,而后冲宋文嘉一笑,“你想喜当爹,也要看人家给不给你机会呀。”
说着,挣脱了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轻笑道,“孩子他爸来了。”
…………
唐庭衍身姿挺拔地站在客厅里,背影十分扎眼。
听见脚步声下楼,缓缓回头,举步朝薛青走去,“橙橙怎么样了?”
“打过狂犬疫苗,已经睡着了。”
薛青现在更担心的倒是陆晚,看唐庭衍眼底藏不住的疲惫,下巴晚晚有青色的胡渣,这些天陪着陆晚,肯定不好受。
她很明白亲人和爱人间隔着一道跨不过去的深渊,那种绝望和无法释怀的感觉,所以理解陆晚无法面对唐庭衍的心情,叹了口气,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问,“现在接橙橙回去,合适吗?”
唐庭衍淡声道,“或许看到孩子,她心情会好一点。”
楼梯之上,宋文嘉冷眼看着他俩相对站立低语的身影,眸中一片阴寒。
一步步走近,唐庭衍看见了他。看见他脸上的冷漠,愣了愣,随即面带笑容地迎上去。
“宋总,久仰大名。”他伸出手,礼貌地微笑。
两人都是听闻对方的名字已久,却从没打过交道,各自占山为王。
“小叔,这就是橙橙的爸爸。”薛青站在一边笑得眉眼橙橙。
宋文嘉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伸到面前来的手,没有和他相握,冷冽地看了薛青一眼,而后沉着脸大步走出了客厅。
很快,院子里传来发动引擎的声音。
唐庭衍收回目光,无所谓地垂下了手,没有半分不悦,只是开玩笑的说,“你小叔似乎脾气不太好。”
薛青耸了耸肩,转身走向冰箱,“喝水还是咖啡?”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一道愠怒的女声,“爸,放手,我不去!”
薛青转头看去,周蓓被周父拉扯着,强行拖进了她家。
“闭嘴!”周父低声呵斥道,“不去道歉就从我家滚出去!”
周蓓涨红了脸,握紧拳头敢怒不敢言,最终还是沉着脸慢吞吞跟在周父身后走了进来。
一看见站在客厅里的唐庭衍,周父立马诚惶诚恐地上前,“唐总……”
唐庭衍晚晚眯了下眼,认出了他,两人在生意上打过交道,记性很好的他晚晚一笑,“周老先生,好久不见。”
“唐总今天一定是为了爱女被我家畜生不小心咬了一口的事而来吧!”周父连忙将身后一脸憋屈的周蓓扯了出来,赔着不是笑道,“我家那畜生不知天高地厚,是我这劣女没有教好!现在它也已死谢罪,还希望唐总原谅我这劣女!”
说完,他板着脸冲周蓓吼道,“快给唐总和秋天道歉!”
周蓓屈辱地快要哭了,眼泪在眼眶里闪烁。抬头看了那站在面前温和含笑的男人一眼,随即哀怨地望向薛青,拳头捏碎,从牙齿里勉强挤出一句,“对不起。”
“大点声!”周父瞪着她。
“对不起,我没有看好自己的狗,让它不小心咬了人,现在狗也死了,希望你消消气原谅我吧!”周蓓僵硬地说,心里恨极了。
薛青抱臂盯着她,而后目光落到她身边的周父脸上,心里一软。可怜了她爸,花甲的年龄还要跟着她来卑躬屈膝地道歉,正要说算了吧,唐庭衍突然笑吟吟地开口,“其实我觉得这是件小事,解释清楚了就好。”
薛青不禁转头诧异地看他。
周父就完全没有她这么震惊,额头上冒出冷汗。
他跟唐庭衍打过好几次交道,他这人看似温和大度,实则十分记仇,手段狠辣,绝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果然,周蓓刚松了口气,便听见唐庭衍为难地说,“但是我女儿性格刁蛮,就算你跪下来道歉她也会吵着要打要杀的。不如这样,你的狗咬了我的女儿,那让我的狗咬你一口便是,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这件事,就算了清楚了。”
周蓓一下子急了,“我的狗都被宋秋天打死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闭嘴!”周父厉声呵斥道。
“这是我想到的最和谐的解决方式。”唐庭衍无奈地说道。
周父连忙说,“好好,就按照唐总的意思办!”
他周家家道中落,在大院里早已难以立足,如果失去了明年和唐氏合作的机会,公司就会更加步履维艰。别说让他的狗咬周蓓一口,就算咬他一口他也同意!
“后天。”唐庭衍微笑道,“后天请周小姐来b市吧,来回机票我帮你买好。”
薛青简直要晕厥。
她听陆晚说过他家的狗。
那可是一条藏獒啊……
葬礼之后,白多多便没有再见过陆晚,发给她的微信,她也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慢半拍的白多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中午吃饭的时候给陆晚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又重拨了两次,依然是同样的情况。
白多多郁闷地咬着勺子,有她老公在,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可能是外婆去世,太受打击,迟迟走不出悲伤情绪,所以没心思看手机。
她这样想着,一抬头便见王萍朝着她走来,一脸猥琐的笑容。
王萍端着饭盒往她面前一坐,不客气地从她碗里夹走了一块鱼,在白多多的瞪视下,神神秘秘地问,“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将刘少将追到手呀?我之前还以为你俩已经在一起了呢。”
白多多差点跳起来,“谁说我在追他??”
王萍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自己发的朋友圈啊……还有,你俩去小树林,你穿着刘少将的衣服回宿舍,他送你回宿舍,爱的监督跑步……”
王萍掰着手指一一细数着,最后一口咬定,“大家都这么说,军区都传遍了,你就不要不好意思承认了。”
白多多气得要吐血,“我发的什么朋友圈?”
“刘少将的照片啊。”
“我什么时候发过他的照片了!”白多多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你看,哪里有了?”
“虽然只发了半小时就删, 但我可是截图保存了啊,你别不承认。”王萍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递到白多多面前。
白多多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几乎真以为那是自己发的了……难道是梦游的时候发了他的照片?可是她根本没见过这张照片啊……
等等。
白多多注意到时间,是昨天她在刘然家做饭的时候。
她根本没有玩手机,怎么可能发朋友圈?
“我有点事先走了!”白多多端起饭盒起身,事关自己的清白,这件事她一定要找刘然问个清楚。
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无论男男女女,都暧昧八卦地打量着她,甚至有个新兵喊了她一声,挥舞着拳头热血地冲她吼了一句,“加油!”
气得她差点没晕过去。
板着脸朝着刘然的办公室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迎面遇见容少尉。
白多多有事,冲他点了下头便算打过招呼了,伸手碰上刘然的办公室门。
“多多。”容少尉一把拉住了她,“我有话和你说。”
白多多只好收回手,跟着他走到了角落里。
“我下午就要回特种部队了,上头突然来的调令。”他无奈地说。
“哦,那祝你一路顺风啊。”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好好考虑?”
见白多多疑惑地看着他,容少尉叹口气,提醒道,“找个男朋友的事。”
“有啊。”白多多点点头,“我准备和他试试看。”
容少尉一愣,“他?”
“我的一个朋友,你不认识。”
容少尉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决定点破,“我是指你考虑考虑”
“我”字还没说出口,身后响起一道冷然的声音,“白多多。”
刘然穿着军装,严肃又神圣,威严挺拔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过来。”
“我先不和你说了,拜拜。”白多多冲他摆摆手,然后板着脸朝着刘然走去。
还有两步走到他面前,刘然向前一步跨近,拽住她的手腕,然后一把拖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放手!”
刘然松开了手指,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办公桌前,一手端起桌上的水杯,一手整理着桌面的文件。
白多多望着他刀裁一般坚硬分明的侧脸,有些佩服自己,来兴师问罪的时候竟然还能犯花痴,不过,他穿军装还真挺好看的,就像以前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军人,也正是因为在电视上看到了他这种又帅又有型的军人,才开始了她的军旅梦……
“少跟不三不四的男人说话,给我丢脸。”刘然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拉回了陆晚的思绪。
他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靠在办公桌前,手持着水杯慢吞吞地喝着,蓦地对她说道。
白多多炸毛,但面对穿着军装浑身散发着威严和不可侵犯的刘然,她有些力气不足,握着拳头弱弱地说,“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微信朋友圈发你的照片。”
刘然挑了下眉,奇怪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用你的微信发了我的照片?”
“就是这个。”白多多将手机凑到他面前,这截图是她让王萍发给她的。
刘然扫了一眼,随即诧异地望着她,“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嗓音有些冷,质问的语气。
白多多被他问得懵了,难道不是他发的?
刘然幽幽地盯着她的脸,突然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白多多呆呆地抬起头。
刘然放下水杯,缓缓地朝她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上,沉重有力,让她心尖发颤。
白多多攥紧手指,手心全是汗水,双腿仿佛被灌了铅,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近,后背也开始溢出冷汗。
她吞咽了下口水,颤颤巍巍,“你……”
刘然突然俯身凑近,深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呆呆的面孔。
“他们说你在追我,看来是真的。”
如同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白多多瞪大眼睛,嘴巴张成了o形,望着刘然严肃中透着探究的眼眸,头晕目眩。
“我……你……”她结结巴巴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急得脸通红。
刘然牵起嘴角,挪揄地笑了,手指突然在她额头点了一下,粗粝的触觉。
“脸都红了。”
白多多受惊地后退一步,那一下像是点在她的心脏上,轻飘飘的却是又痒又麻。
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异样,白多多握紧拳头,语气坚定地说,“没有的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喜欢你!”
刘然脸上的笑容一僵。
“给你带来了困扰的话,我跟你道歉!”白多多沉着脸说道,“我一定会找出造谣的人!”
是谁在背后毁谤她!她怎么可能喜欢刘然!哪只眼睛看到她在追刘然!等她找到那个人,一定要将她的眼珠子都挖了!
白多多气愤地想着,转身便往外走。
身后响起淡淡的声音,“二十圈……”
白多多蓦然回头,震惊地望着他。
“不是说好不虐待我了吗?”
刘然扯了扯领带,一边系着袖口,一边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在帮你。”
‘胡说八道’还没出口,刘然又慢吞吞地打断了她的话。
“在长期的锻炼下越跑越快,很就就能追上我了……”
说着,他拿着文件,越过她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办公室。
…………
唐庭衍去蓉城之前,给唐老太太打了电话,让她帮忙照顾一天陆晚。
听到陆晚的外婆去世了,唐老太太有些心疼,想到她肯定很难过,唐庭衍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照顾人,几乎搬家一样将冰箱里的蔬菜水果全放在了车上。
敲了半天也没人来看,打电话也没人接,屋里隐隐传来球球的叫声,唐老太太用备用的钥匙开了门。
“晚晚?”她叫着她的名字,将大包小包放在餐桌上,然后一路走到卧室,看见房门紧闭,敲了敲门,“晚晚,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她,唐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轻轻打开了房门。
屋里窗帘紧闭,光线很暗,床上躺着一道安静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睡得很熟,一动不动。
唐老太太轻轻地关上门退出去,听唐庭衍说,她这几天精神状况很不好,难得能睡着,就让她多睡一会儿。
唐老太太熬了鸡汤,将水果切好拌上酸奶,放在餐桌上,一会儿陆晚醒了便可以吃。
打电话问唐庭衍,陆晚喜欢吃什么菜,唐庭衍说了几个,然后说,“奶奶,多做点饭,我和橙橙在回来的路上。”
“谁?”唐老太太愣了愣。
“您曾孙女。”
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唐老太太整个人风中凌乱……
下b市高速的时候,橙橙终于睡醒了。
薛青感觉到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放下手机,低头看向她。
“醒了?”
橙橙睁开惺忪的睡眼,漆黑的眼睛半晌才恢复了清明,咧嘴一笑伸臂笨拙地勾住了薛青的脖子。
薛青将她抱起来,小毯子滑落到地上,坐在她的大腿上,橙橙这才看见了前面开车的男人。
转头疑惑地望向薛青。
“你……”爸字还没说出口,唐庭衍便冷不防地打断了她,“橙橙饿不饿,后面有饼干,拿出来吃。”
温柔的声音缓缓流出。
薛青扫了他一眼,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一小半侧脸,和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手腕上的表在昏暗的光线里倒映着窗外路灯的碎光。
“不饿。”橙橙谨记着薛青的话,不可以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吃,言不由衷地说完,小肚子便不合时宜的叫了一下。
橙橙捂着肚子,地将脸往薛青怀里钻,逗得她大笑不已。
唐庭衍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车子逐渐朝着市区驶去,注视着前方的路况,问薛青,“去我家吃顿饭吧,然后再送你去机场。”
“直接去机场吧。”她说。
她也想在临走前去看看陆晚,心里很担心她。可一想到宋文嘉发现她逃跑之后,随时可能追过来,她便不敢冒风险逗留,只想快点回到悉尼。
多亏了唐庭衍的帮忙,才让她拿回了自己的护照身份证,一路带她回了b市……
唐庭衍将她送到机场,薛青下车,转头望向他,“好好照顾晚晚……还有橙橙。”
“我会的。”
薛青点点头,转身刚走了一步,身后便响起一阵嚎啕大哭。
“薛青阿姨!”橙橙哭着扑出车外,小身子整个从车上摔了下去, 摔了一身都是灰,幸好没有磕碰到身体。
薛青将她抱起,橙橙便如同藤蔓一般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双脚也将她缠得紧紧的。鼻涕眼泪横流的小脸一个劲往她脖子上蹭,“薛青阿姨为什么要扔下我……”
薛青心里一软,也不嫌弃她脸上有鼻涕,转头亲了一口,“我没有抛下橙橙啊,我只是暂时先回悉尼,等橙橙和妈妈以后一起过来玩,好不好?”
橙橙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哭着摇头,就是不肯松手。
“不要走……”
话还没说完,身后伸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一下子抱了过去。
橙橙身子一轻,下一秒便落入了一个陌生坚实的怀抱。
“橙橙不想去见妈妈了?”头顶温柔的嗓音循循善诱,“妈妈知道你只要薛青阿姨不要妈妈,会很伤心的。”
橙橙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暂时忘记了哭泣,仰起脸,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小声抽噎着。
“跟叔叔回去找妈妈,我在悉尼等你们。”薛青趁机说道。她原本想说爸爸,但公开身份的事情,还是留给人家亲自说吧。
橙橙在唐庭衍的怀里渐渐的止住了抽泣,大眼睛不安地望着薛青,“薛青阿姨……”
“橙橙,要做勇敢坚强的女孩。”薛青挥挥手,别说是孩子不舍,朝夕相处这么久,她也同样舍不得橙橙啊。
橙橙是很听她话的。原本在陌生人的怀抱里十分的紧张不安,小身子不自在地扭啊扭的,但一想到薛青的话,她又强忍着没有追上去拉住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唐庭衍上了车。
包着眼泪,眼巴巴地趴在车窗上,望着薛青渐渐望去的背影……
“橙橙想不想吃冰淇淋?”唐庭衍伸手摸她的头,被橙橙偏头躲开了。
没等到她的回答,她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趴在车窗上,双手贴着玻璃。
唐庭衍也不恼,拆了一包小熊饼干扔给她,看也不再看她一眼,专注地开车。
橙橙鼓着嘴气呼呼地,见他真没回头看自己一样,故意哼了一声,小手叉腰望着他。
眼睛都要望酸了,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橙橙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挫败地坐下去。
肚子叫个不停,她纠结地皱起眉毛,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饼干。
126你别走
好想吃哦……
她悄悄地又看了唐庭衍一眼,见他真的不会回头,这才试探地伸出小手,一点一点靠近饼干。
够不着……
橙橙趴下身子,撅着屁股,手伸得长长的,终于,抓住了饼干的袋子。
“内.裤露出来了。”唐庭衍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好心提醒她。
橙橙如同受惊的小鸟,一下子坐得笔直,双手捂着裙子脸红红的瞪着他。
唐庭衍轻笑一声,摇摇头,继续全神贯注地开着车。
…………
车子停在车库里,唐庭衍自然而然去牵橙橙的手,小女孩早已经一个人跑出去老远了。
半天也不见唐庭衍跟上来,橙橙终于停下了脚步,不情愿地回过头。
见他抱臂靠着车身站着,含笑望着她,丝毫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橙橙喊道,“喂!你干嘛呀!”
唐庭衍冲她勾勾手指。
橙橙将头一扭,就是不肯过去,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脚都有些发麻了,橙橙心里很委屈。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不是喜欢她妈妈吗?难道想要去女留母?
这个词语还是她从薛青的嘴里学来的,想法一冒上心头,她就不禁眼泪涌上眼眶,撅嘴控诉地望向唐庭衍。
“过来。”唐庭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严厉地看着她。
橙橙忍着眼泪,小肩膀一耸一耸地将想要哭的声音憋回去,慢慢走过去。
唐庭衍牵住她的手,强行将她握成一团的拳头掰开,把她软乎乎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另一只手,在她嘴角抹了一下,手指上带下她沾了一路的饼干碎。
橙橙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有些不自在地扭开头,故意不去看他。
可是被握着的小手,却乖乖地任由他握着,没有再挣扎了。
“游乐园的巧克力冰淇淋你肯定会喜欢,周末带你去吃,怎么样?”唐庭衍一边说,一边按下电梯的按钮。
“不喜欢!”
“米老鼠的气球也很好看,还有卖棉花糖的、冰糖葫芦、炒栗子、桂花糕、芒果冰……”
“不喜欢不喜欢!”橙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唐庭衍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两人站在电梯里,反光壁里,英俊高大的男人手牵着软软小小的女孩,她的个子只到他的大腿,水灵灵的大眼睛,脸蛋圆圆。
橙橙飞快地从里面瞥了他一眼,见他没在看自己,再次将目光转了回去,鼓着嘴不是很满意地打量着他。
“叮”
电梯门开了。
唐庭衍牵着她出去,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橙橙有些失落地看着他的背影,小步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喂……”她突然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唐庭衍停下脚步,转头垂眸看向她,晚晚一笑,嗓音很是温柔,“怎么了宝宝?”
橙橙脸一红,除了妈妈,还没有人叫过自己宝宝,而且还是一个叔叔……
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故作的老气横秋和她稚嫩的小脸十分不符。橙橙严肃地拧眉看着他,别别扭扭地小声问,“你真的会带我去游乐园吗?”
唐庭衍蹲下身,和她的视线平视。
“当然。”他笑着说。
“那你会给我买巧克力冰淇淋吗?”
“嗯。”
“米老鼠气球呢?”
“都买。”
“还有棉花糖、冰糖葫芦、炒栗子……”
橙橙掰着手指,冷不防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唐庭衍的手臂有力地托着她,望着她圆溜溜的眼睛笑,“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买。”
橙橙的小手无措地搭在他的肩头,一声不吭,嘴角终于绷不住咧开了笑容。
……
唐老太太打开门,看见唐庭衍怀里抱着的小女孩,瞪圆了眼睛。
“这……这……”
她依稀觉得这小孩很是眼熟,半天想不起来。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唐庭衍从哪里拐了个小孩回来??
“叫人。”唐庭衍对怀里的小女孩说。
“奶奶你好。”她倒是没有跟他唱反调,乖乖地打招呼。
唐庭衍抱着橙橙进去,家里没有小孩的拖鞋,他便一直抱着她没有放手,往卧室走,“晚晚在干什么?”
唐老太太回过神来,上前几步跟上他,“在睡觉呢。”
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小女孩。
真是可爱,她都好久没见过活的小孩子了,真是想想都觉得欲哭无泪。
唐老太太用充满渴望的眼睛望着橙橙,强忍着想要抢过去抱一抱的冲动,橙橙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冲她甜甜一笑,嘴角浅浅的梨涡。
唐老太太被萌得心都化了,根本没想起问这小女孩的来历,妈妈是谁,从哪冒出来的……
唐庭衍推开卧室的门,一边对怀里的小女孩说,“去叫你妈起床。”
他将橙橙放在床上,然后打开壁灯,橙橙扑过来兴奋地抱住陆晚,“妈妈!”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橙橙噗嗤噗嗤爬到另一头,双手捧住她的脸,正想叫醒她,突然感觉到手心的一片滚烫。
“妈妈脸好烫。”橙橙疑惑地眨眨眼睛。
唐庭衍眉头一皱,走过去将她的身体扳过来
陆晚的脸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嘴唇苍白起了一层皮屑,缺水的模样。
她似乎很冷,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房间里很黑,没开灯之前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唐庭衍只觉得血“嗡”地往头上一冲,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外冲去。
“奶奶,你在家照顾孩子。”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拿了茶几上的钥匙便往外跑。
第一次,他觉得电梯是如此缓慢,数字迟迟都没有升上来,唐庭衍等不及了,转身朝着安全通道冲下去。
一步一步地往下跑,却仿佛遥不可及,永远也到不了似的。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她的身体并不重,宛如婴儿一般安静地闭着眼睛,依靠在他胸前,渐渐的,似乎感应到什么,身子不再颤抖了,手指下意识揪紧他的衣袖。
她无意识地贴近他,仿佛这样才能令自己安心,唐庭衍觉得害怕又痛苦,惊慌失措到了极点,恐怕任由谁看见他这个模样,都会觉得自己眼花了这怎么可能是唐庭衍呢?
唐老太太追上来,似乎说了句什么,但他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急切地冲进车库,找着自己的车,可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遥控器就在他的衣袋里,但他腾不出手来拿,他从停泊的无数汽车中穿过去,终于唐老太太再次追上来,气喘吁吁,一把从他衣袋里掏出了遥控器。
车子“滴”的一声响,循着这声音,他回过头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车,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车内灯火通明。
他抱着她,心急如焚地朝着车子跑去。
唐老太太连忙从后头追上来,替他打开车门,他把陆晚放在后座,她的脸色在车内的灯光下显得惨白惨白,连半分血色都没有了,明明刚才还是一片酡红,这样的忽冷忽热,令他感觉到害怕。
“我在家等你电话!”唐老太太站在车外着急地说。
唐庭衍勉强点了下头,心急火燎地一边倒车一边打电话,联系医生……
张医生的电话没人接,李医生的电话占线,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唐瑶,虽然她讨厌陆晚,但听到唐庭衍凝重急躁的语气,医者父母心,也不敢怠慢,连忙替她去联系急诊科。
唐庭衍将电话扔在驾驶座前台上,猛地打下方向盘掉头,换了档位,加大油门直奔医院而去。
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医院,下车抱着陆晚进急诊中心,早已等在急诊室的医生护士匆忙迎上来把她推进去,他被阻隔在门外。
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又急又快。
她在车里醒了一会儿,一直不停地哭,身体蜷缩成一团,哭得仿佛要断气。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痛不可抑,像是被硫酸浸透在血脉里,将整颗心整个人都一点点腐蚀了干净……
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唐庭衍垂坐在长椅上,永远挺直的背脊渐渐弯了下去。
“她怎么回事?”交了押金回来的唐瑶急急走到他面前。
唐庭衍摇摇头,往后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唐瑶不忍再问,往急诊室的方向看去,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声音隔着口罩道,“你是病人家属?病人胃穿孔,需要马上手术,签字吧。”
她将一份文件递到唐庭衍面前。
唐庭衍睁开眼,眼睛发红,仿佛是喝醉了,神智恍惚,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摇动,眼前的人更是模糊不清,声音隐隐约约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他握着笔的手颤抖得厉害,好半天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唐瑶看不下去,抢过笔,在纸页上哗哗地写了两笔,递给护士。
唐庭衍双手捂着脸,深深弯下腰,只觉得喉咙发紧,声音更发涩,“她一直胃都不太好,身体也不太好,绝食这么多天,水也不肯喝一口……”
他做了蠢事,这次是他太自私了,只以为她一个人冷静几天,情绪就会稳定下来。
唐庭衍握紧了拳头,指甲一直深深地掐入掌心。血脉喷张,就像是周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她的身体异常,哪一点妥协,也不至于将她逼到这个地步……
陆晚疼出了一身汗,痛到晕阙过去,又醒来,反反复复。这样的疼痛,就像当年她生橙橙时一样,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没有人陪着她。绝望的,冰冷的剧痛。
痛到最后没有了直觉,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连哭都哭不出来。
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什么东西,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个亢长的梦,醒来却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觉得脸颊下的枕巾凉湿湿的。
小腹传来一阵痛楚,像是被刀子划过的阵痛,她忍不住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手背立马被人握住。
“我在这里。”
陆晚勉强睁开了一点眼缝,病房里的灯光很暗,她的意识不是很清楚,那人似乎是唐庭衍,她稍微觉得安心了一些。
“麻药过去了,医生说会有一点疼……”
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她的手背上,她闭着眼睛,眼睑颤抖得厉害,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他在哭么?
陆晚只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被那滴眼泪灼伤了,心里发紧,胸腔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
她吃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脸侧贴在枕头上。这两天,她每天被他强行从窗口搬回床上躺下,她也是这样偷偷地背对着他哭,一直哭到喉咙肿起来,呼吸都感觉疼。
有只手伸过来,拭掉了她脸上的泪痕,那只手很温暖,像是小时候外婆的手,但她知道外婆永远都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疼爱她了。一想到那张被她气得吐血倒下的脸,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撕碎一般。
那只手拭干了她的眼泪,然后又有新的眼泪从她的眼里滑下。
唐庭衍没有办法,盯着她的点滴瓶看了一会儿,直到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才起身走到阳台上去抽烟。
他想起医生的话病人的身体虚弱是因为生孩子之后没有好好调养落下的病根,之后又一直饮食不调,生活规律,这是现代女性很常见的问题,为了生活打拼,她们的辛苦不比男人少。
他真恨自己,这些年没有陪在她身边,当年那次意外,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却毫不知情。陆晚从小身体就不好,医院不建议她做手术,没办法,她只能选择生下肚子里生父不详的孩子。陆国华嫌丢人,将刚生下来的孩子偷偷送走了,并告诉她,孩子生下来便死了。陆晚不疑有他,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慢慢的便也走出了伤痛。陆国华以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当年替陆晚接生的医生,是薛青的表姐,这件事,薛青是知情的。只不过,她也认为陆晚单身带着一个小孩,几乎毁了她的未来。所以她也默认了陆国华的做法。
只是后来,陆晚无意领养了这个孩子,又歪打正着嫁给了唐庭衍,薛青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
前段时间,薛青找到他,告诉他这些事,唐庭衍震惊了许久。
手术之后要留院观察48小时。
唐庭衍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他将手机关了机,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商业会议,他不打算管。 陆晚第二天醒来就坚持要出院,唐庭衍拿她没有办法。
她这辈子都怕极了医院的味道。
出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唐庭衍抱着她上车,易白在前排开车,下午的会议没敢可和他提。
他抱着她坐在后排,挂了一两天的点滴药水,她身体里还残留着药效,迷迷糊糊地睡着,只往他怀里靠,嘴里说,“我不要住院,我要回家。”
他将她搂紧,“好,我们回家。”
他们回公寓去,唐庭衍抱着她,脱了自己的衣服,下车的时候裹住她大半个身子,从车库到电梯,从电梯再进到屋里,球球和橙橙都被唐老太太带回了唐家,屋里里安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杂着脚步声朝着卧房走去。
当他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后,她的脸碰到枕头冰凉的丝绸面,一下子惊醒了,惶恐不安地睁大眼睛。
“到家了,睡吧。”唐庭衍把被子给她盖好,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他转身,陆晚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她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吃力。
唐庭衍于是坐下来,试探着将她抱住,她没有挣扎,于是他半依半靠在床头,她躺在他怀里,这姿势并不舒服,可她莫名觉得安心,这几天来,第一次觉得心放进了心墙里,没有随着她的不安和恐惧漂泊摆动。
她也没有再梦到外婆那嘴角沾着血的灰白色的脸,一直沉沉地睡了过去,双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
醒的时候,屋里没有人,硕大的卧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这些年,她就这样一个人地整天整夜呆在里面,这一刻突然感觉害怕极了。
挣扎着爬起来,小腹上还是疼,她扶着墙,蹒跚地往前走。
外头静悄悄的,屋子里仿佛除了她就没有别人,她又惊又慌,攀着楼梯的扶手只想放手大哭。
慢慢摸索着下楼梯,走几步就痛得开始喘气,额头溢出汗水。她越来越觉得心慌,终于在此时听到了楼下的响动。
陆晚慢慢地走过去,靠近厨房。
一道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的背影出现在她眼前,流理台上摆着各种食材,他动作熟练地将切好的鸡肉放进滚水里,水槽里的水放得哗哗响。唐庭衍两只袖子都卷起来,面前的紫砂锅里冒着热气。
陆晚只觉得嗓子发涩,站在那里,几乎虚弱地依靠着门。
他望着那砂锅出神。仿佛是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紫砂锅的热气蒸上来,氤氲散开,将两个人之间隔开,渐渐的,她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了。
陆晚僵硬地转过身,扶着墙慢慢地又退回去了。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上完楼梯,疼得又出了一身汗,摸索着进卧室去躺下,整个人都疼得蜷缩起来。
后来疼得翻来覆去的,就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是唐庭衍叫的她,叫她起来喝汤。
陆晚望着那碗汤发呆,唐庭衍以为是她嫌汤烫口,端过去轻轻地吹着,她看着他做这样的事情,放在不认识他之前,说什么她也不敢信,可是此刻只觉得心里发紧,仿佛有什么地方生疼生疼。
他把汤吹凉了些,然后再递给她,她却没有接,缓缓地抬起眼眸,认真地说,“唐庭衍,不如我们离婚吧。”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她又说了一遍,“唐庭衍,我们离婚吧。”
唐庭衍终于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你先把汤喝了,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情过几天再说。”
陆晚终于受不了地嘶吼,每一个人仿佛都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声音,“唐庭衍,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受不了了,真的撑不下去了,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你让我走吧,求求你了,否则我会疯掉的!”
她知道自己自私,软弱,外婆的事和唐庭衍无关,她却要让他承受和自己同样的折磨和痛苦……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只要他一靠近自己,她就感觉无法呼吸,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外婆的脸。
陆晚痛苦地闭上眼睛。
唐庭衍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把汤放在床头柜上,说。“你把汤喝了,休息一会儿。”
他转过身往外走,她抓起汤碗向着地上扔去,哐当一声,汤水溅了一地。他停了停,没有回头,很快地走掉了。
唐庭衍开着车出去,在三环路上兜了一圈又一圈,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回到了唐家。
陆晚已经睡着了,他暂时不担心她会病房复发。
唐老太太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看见他失神地站在门口,吃了一惊,“小二……”
他径直走进去,连鞋都没脱,声音仿佛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橙橙呢?”
“你妈刚将她哄睡。”唐老太太无奈地说。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睡灯,幽蓝的一缕光线,只能照见朦胧的影子。唐庭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唐老太太走到他身后,“晚晚还好吧?”
唐庭衍没做声,走进去,缓缓在床头蹲下身。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床上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一半缩在被子里,嘴巴鼻子都遮着,只露出一双睡眼。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她整张脸,小女孩面容甜美,五官沉静,他看了半晌,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她的脸,最终没有落到她的脸蛋上,弯曲收回了手指。
唐庭衍就这样无声地离开了,一声不吭,逗留不过十来分钟。
唐老太太追着他到门口,只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车子如同一条流畅的线冲了出去。
…………
回到家里。
唐庭衍没有走近到床边去,隔得远远地也看见她的脸上隐约有泪痕,这几天以来,她几乎都是在梦里哭醒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把那份文书放在床头柜上,没有等她醒来,开车走了。
他没有勇气,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很想俯身亲一亲她,最后一次,但终究没有动,只怕惊醒了她,更怕自己会后悔,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放手这么难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放弃苦心积虑千方百计将她拉进的这段婚姻,所以很快就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一看,她的脸大半陷在雪白的枕头里,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127居然是他
陆晚到中午才醒。
她昨晚吃的药有镇定安神的作用,所以睡得很沉。
太阳光正好,洒在床前的地毯上,一刹那她有几分恍惚,仿佛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翻了个身,有些惺忪的拿起床头放着的小闹钟看时间,钟底座下却压着一些东西。
她把下面的东西抽出来,原来是离婚协议书,唐庭衍已经签了名。
上面放着的是两张机票,飞往悉尼的,时间是晚上九点。
有那么几秒钟,她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也仿佛什么都想不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签名,很少看到他签名,偶尔会看到他签支票,都是龙飞凤舞。但协议书最后的字却很端正,几乎是一笔一画。
她把协议书放下,给唐庭衍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掉了,然后她又打给易白,易白接到她的电话,声音淡淡的,“总裁在开会,他说今后一律不接您的电话。”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陆晚怔忡地坐着,默默地将那份离婚协议看了一遍。他将自己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她,包括这套房子。只要她愿意,随手一变卖,便能让他一无所有。
陆晚眼眶发热,但是没有哭,沉默地低着头。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小脑袋探进来,圆溜溜的眼珠子望向她,看见她已经醒了,橙橙欣喜地钻进来,脚上穿着大人的拖鞋,想跑却跑不动,有些滑稽。
她终于挪到了床边,扑进陆晚的怀里。
小腹上的伤口被她压到,传来一阵痛意,陆晚闷哼一声,橙橙连忙从她怀里爬出去,蹲在床上小手紧张地握着她。
“妈妈你没事吧?”
陆晚摇摇头,伸手捏了捏她仿佛长胖了一点的小脸,“这几天去哪了?”
“先是薛青阿姨带我回家了,然后是奶奶带我回家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橙橙咬了咬唇,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的失落。
“妈妈,我们真的要回悉尼吗?可是我有些舍不得奶奶和叔叔。”橙橙纠结地皱起脸,眉毛皱成了一团。她小声地嘀咕,“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如果你真的喜欢……”
这丫头,还真是人小鬼大,陆晚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鼻子。
“把行李收拾好,晚上回悉尼。”陆晚下定了决心,整个人说不上是惆怅还是松了口气。
橙橙虽然舍不得,也只能乖乖地听话,低着头情绪低落地走出卧室,去找她的小猪箱子。
陆晚给丁航打了个电话,提出辞职。
“这么急,今晚就走?”丁航诧异,“不是年后再考虑吗?”
“抱歉,我私人原因,没办法做到年后了。”陆晚无奈地说,“辞职信也来不及打一份给你了,看在咱俩朋友一场的份上,千万不要扣我年终奖啊。”
“辞职信我替你保留你,你要回来,随时欢迎。”
“谢谢你丁航。”陆晚由衷地说。
傍晚的时候,窗外是阴沉沉的苍穹,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但隔着双层加厚的玻璃,听不到雨声,只能看见满眼都被灰蒙蒙的雨帘笼罩。
陆晚在窗前站立了一会儿,转身走进屋里,打开衣帽间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行李箱。
她发现自己的东西竟不知不觉这么多了,多得一个行李箱都塞不下。
成打成打的衣服,抽屉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口红和首饰。化妆品五花八门。
最后,她看见了挂在最里层的睡衣,一套白色一套粉红色。粉红色的是她的,胸口是卡通的图案,领口绣着一行小小的字母lxy.。
白色的那套是他的,领口绣着同样的字母,这套情侣睡衣是她买回来的,他无比嫌弃,说她幼稚,却又禁不住她死缠烂打,勉强穿了几次。
陆晚看着那两套睡衣,最后全部装进了行李箱里。
人来人往的机场永远那么繁忙,晚上七点,出门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小雨还在下着,比下雪更冷。
有人迎,有人送,硕大的机场大厅充满着等待的喜悦和离别的悲伤交织的情绪。
“橙橙,你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办理行李托运。”
橙橙点点头,心不在焉地一直在打着电话,打了一路,其实陆晚心里是清楚她打给谁的,没有阻止,可能是心里有一点希望他真的会来吧,却又害怕看到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还有勇气离开。
等到她办好了托运过来,橙橙背着猫头鹰小背包站在角落里,低着头情绪失落。
“不来算了!”她终于将手机重重地塞进小背包里,头埋得低低的,陆晚看见两滴液体掉落在地面上。
“真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以后都不想看见他了……”橙橙往前走得飞快,生怕陆晚看见她在哭,可是这傻丫头,说话的声音都在抽抽。
陆晚不禁心里一酸,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然后紧跟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没有缓和的趋势,似乎要这个世界彻彻底底淋湿才肯罢休。陆晚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了眼身边抱着漫画书心不在焉看着的小女孩。
所幸的是,飞机并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延误,骤然上升的失重感之后,便缓缓在黑色的云层里穿梭。
陆晚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泪水终于模糊了眼睛。
………………
“她已经走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电话那端有回应,孟西顾又说,“我还以为你会追到机场去呢,这种放手的伟大行为,真不像你。”
唐庭衍沉默了一下,“你在哪?”
“缪斯酒吧,”顿了顿,他说,“怎么样,过来哥们儿几个陪你发泄发泄失恋的情绪,给你找几个漂亮妹妹?”
唐庭衍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直接挂了电话。
站在空荡荡的卧室门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里面没有一点她生活过的痕迹,又回到了他独居时的冷清和简洁。只是,如今的冷清,是真正的冷清了,光是站在房间里就觉得寒冷刺骨。
他不再留恋地驱车离开,到了酒吧一推开包厢的门,里面就是一阵欢呼,甚至还对着他喷彩带。
“二哥,有我们在,我们会带给你阳光,陪你早日走出失恋!”孟西顾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密密麻麻的彩带飘落之后,唐庭衍眼前终于恢复了清明,皱眉看着墙上用气球拼成的一行大字单身狂欢夜
他无语,径直走去了角落坐下,有些后悔今晚过来了。
“嘿,别喝闷酒啊,哥几个陪你!”孟西顾坐过来,将他面前的酒杯添满,两人一来二去地喝了几杯,有人在唱歌,“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校园风棉衣的齐刘海女孩子怯怯地站在门口,目光在众人中终于搜寻到孟西顾,叫了一声,“哥!”
然后走了过去。
孟西顾放下酒杯,一把将她拉过去,“来来,跟你二哥打个招呼。”
女孩乖巧地站在他面前,羞涩地低着头,“二哥。”
唐庭衍半眯着眼眸,染上丝醉意的眼眸性感深沉。
他打量了下跟前的女孩,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应该还是大学生,他认出了她,微微一笑,嗓音磁性,“萧萧妹妹。”
女孩欣喜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二哥还记得我?”
唐庭衍含笑点点头,一边将酒杯端在唇边喝了几口。然后道,“上次见到你,好像还是高考的时候吧,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就是啊。”孟西顾适时插话道,“小丫头明年暑假就毕业了,还没找到地方实习呢。我让她来我公司,她偏说不想靠家里的关系。堂哥的公司不想进,就想进你的。”
唐庭衍沉吟了几秒钟,说,“那就来吧。唐氏每年都会招实习生。”
许萧萧开心地弯起嘴角,“二哥,我会努力工作的!”
“帮我照顾下妹妹。”孟西顾和他碰杯。
唐庭衍挑了下眉,不予置否。
酒过三巡,不知道谁提议转战去吃宵夜。
“我不去了。”唐庭衍拿过一旁的大衣,“明早有个会要开,得早点休息。”
众人劝了几句,他只是摆摆手,一边系着袖口的扣子,一边往外走去。
他没有叫易白过来开车,摸出遥控器对着车子按了一下,车灯顿时亮了起来。
上车,靠在椅背上休息了好一会儿,脑中的晕眩才渐渐缓解。
车里很闷,他便将车窗打开,车子开得飞快,冷风重重地打在脸上,又痛又辣,却慢慢缓解了他心底焦躁的情绪。
十二点,她大概已经到悉尼了。
唐庭衍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变得那么空旷寂寥,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档位换到最大,脚下的油门越踩越重。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座位底下闪着幽蓝的光线。
他将车速放慢了一些,四下无车,弯腰捡起了手机。
一个异国的陌生号码,他立马想到了陆晚。会是她吗?
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他却始终没有勇气接起……
电话响了没多久,便自己挂断了。
唐庭衍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放下了手机,右手往方向盘搭去。
车前突然响起一阵喇叭声,然后一道白光朝着他打来,车子的轮胎在地面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半眯着眼望去,下意识猛地将方向盘朝路边打去。
可是一切都似乎来不及,一阵剧烈的撞击,痛楚伴随着黑暗压下来……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是一年以后。
橙橙过了这个暑假,就要上小学了。
早上上班,陆晚一直在偷偷地浏览网页,详细地查看着,一边做着记录,将悉尼比较有名的几所小学都参考了一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接到薛青的电话,她的声音十分兴奋,“老娘终于顺利毕业了!哈哈哈从此便是霸气的女博士!”
“恭喜你呀女博士。”陆晚轻笑了一声,端着餐盘在打饭。
“其实挺不想毕业的,读书多好呀。现在要开始工作了,有点迷茫……”
“你不留校啊?”听她的话,是这个意思。她的博导向来很喜欢她,一直都希望她毕业后能留在院里。
“当然。”薛青一副得意洋洋的语气,“老娘一个双学位的金融博士,干嘛要留在学校里教书,当然是要去称霸华尔街,励志做世界首富了。”
陆晚:“……”
“对了,我跟你说,你得管管你女儿啊。”薛青突然一副生气的口吻,“她这几天有点不正常,一直在手机上看一些化妆打扮的视频,今天还偷偷用了我的口红!!”
“都说很多遍了,让你不要偷看人家的手机,小孩子也是有**的。”陆晚不以为然。在国外,五六岁的小孩开始有了爱美意识想要打扮,这是很正常的。何况自己的女儿是童星,很多时候广告需要,都会化一点淡妆。
“呵呵,如果不是我这么关心她,你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她这周六要去见网友吧??”薛青冷哼一声。
陆晚停下了脚步。
“什么?”她皱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刚看到她和一个网友约定周六见面,还没看到地点和具体时间,她就进来了,我就赶紧放下了手机。”薛青讪讪地说。
陆晚捏了捏眉心,就算悉尼的教育如何开放,五六岁去见网友,都属于问题女孩了啊……
“知道了。”陆晚无奈地说,“这周末就不让她过来你家了,我会好好教育她的。”
每周末都是橙橙去薛青家的日子,周一到周五,跟在她身边。
挂了电话,陆晚有些苦恼地在心里暗叹一声,心不在焉地端着餐盘朝着桌子走去。
“vera,这边来坐!”几个男同事热情地招呼她。
陆晚收回思绪,看见了其中的莫经理,眼中闪过一抹尴尬,牵起嘴角笑了笑,然后说,“我还有些工作没完成,只能回办公室吃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走出了餐厅。
这个莫经理最近一直在追求她,她躲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饭!
再次被拒绝的莫经理,仍旧有些失落。身边的几个同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算了吧,她太高冷了,我觉得你俩肯定没戏,不如去追隔壁公司的linda吧?长得也不错……”
莫经理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那种见谁好看就追谁的男人。”
同事不以为然,“得了吧,公司和周围公司那些追她的男人,哪个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啊?不过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女人上了三十就大打折扣了。我看过她资料,今年二十九了,而且她还单身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
离开的陆晚当然没有听到背后的这些不屑议论。
端着餐盘走进办公室,同组的外国女同事便兴奋又八卦地抱着一束花过来,“vera,又是你的花!”
陆晚有些尴尬地接过,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五束了,送花的人没有留名,但应该是同一个人。她告诉过同事们都不要签收,可是每天一进办公室,依然有花雷打不动地出现。
同事跟着她走进格子间,坐在她对面,托着脸八卦地问,“是不是莫经理啊?我知道他最近在疯狂地追求你。”
陆晚用娴熟的英文回答她,“如果是莫经理,他会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同事笑了起来,本还想跟她聊几句,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站起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vera,我们部门晚上聚餐,之前每次你都有借口不来,今晚是lucy的送行宴,你一定要参加哦。”
陆晚想到lucy从她进公司以来一直都对她多有帮助,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哈哈,知道你要去,咱们部门的男同事得高兴疯了吧。”她挪揄了一句,不等陆晚瞪她,溜了出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格子间的女同事们陆续开始打扮起来。
“vera,把你的睫毛膏借我用一下,我的忘在家里了。”邻桌的女同事rose探出个头来,冲她吐吐舌头。
陆晚从包里找出睫毛膏递给她,忍不住好奇地说,“我觉得你们今晚好像格外隆重……”
rose坐着转椅移到她身边,双眼蹭蹭地冒着亮光,“你不知道吗?今晚lucy的男朋友和他的大学室友也会来参加欢送会,他男朋友家是挖石油的,据说这个室友家也是名门望族富n代呢,上司公司总裁!最重要的是……我们在lucy手机上看了照片,长得好帅,嘿嘿。”
看着这丫头脸上的崇拜之情,陆晚嘴角抽搐,哭笑不得,随即露出一脸坏笑,“所以,你们这是在争着挤着想嫁入豪门了?”
“哎呀哪个年轻女孩不想呀,vera你年轻的时候难道就没做过这种梦吗?”
陆晚在电脑上敲着字,闻言手指一顿,转头怒视她,“滚滚滚,我现在也很年轻好嘛。”
rose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继续化妆了。
下班,三五成群的人站在大厦门口,等着有车的同事从车库里把车开出来。
她们这家公司的老板据说是个华侨,爱国情节很重,所以公司里基本招的都是中国人。一共有六辆车子,大家依次上车,轮到陆晚的时候,好死不死刚好莫经理的车开到她面前,周围一阵起哄的怪笑。
陆晚往后面站了站,让rose先上车。
“你饶了我吧,莫经理会杀了我的。”rose笑嘻嘻地将她往前推去,“快上车啦,别耽误时间了。”
莫经理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晚晚侧身望着她笑。
周围的同事不停地劝着她,再继续僵持下去,就显得自己太小气了。一个部门的同事,并且是自己的上司,还是别得罪的好。陆晚一咬牙,硬着头皮上车了。
后座已经坐了三个人,只剩副驾驶的位置,陆晚坐上去,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将头扭向窗外。
车里有股淡淡的车用香水汽车的味道,放着轻音乐,却依旧不能让她精神放松。有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上周五的晚上,她加班到九点,离开的时候碰到莫经理。他知道她没吃饭,非要拖着她在公司附近的西餐厅吃晚餐“昨天的工作总结小组会议你请假了,有些工作上的问题,正好吃饭的时候和你聊聊。”
这句话,让她不得不答应。
点好餐,她便开门见山地直接问,“莫经理,是我哪里工作没有做好吗?”
“一个女人,工作做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才是最明智的。”莫经理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说,“你一个未婚妈妈在国外独自抚养女儿,实在太辛苦了。一定是上一段感情失败,才导致你对婚姻失去信心的吧?其实你不应该一棍子打死所有人,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
“莫经理!”听他越说越离谱,生怕他说出什么露骨的话,今后在公司见面尴尬,她连忙拎包站起来,脸色僵硬地说,“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vera,你这种性格在职场,是要吃很多苦头的。”身后响起莫经理淡淡的嗓音。
她握着门把的手指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去。
…………
聚餐的地点是悉尼有名的西餐厅,一下车,rose就上前挽住陆晚的手臂,兴奋地说,“这家餐厅好难订位的,我们今天真是沾了lucy的光。听说他男朋友的那大学同学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是吗,那祝你早日成为老板娘。”陆晚调笑地和她说。
rose挺了挺胸,自信地一撩头发,“除了你,我可是咱们部门长得最好看的,你年纪太大了,又有小孩,今晚最有希望获得大总裁青睐的,当然是我了。”
女人一到了二十九岁,就是很敏感的年龄,最怕听到别人说自己老。不过她和rose相处了半年,知道她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并没有恶意,便也没有生气,笑笑转移话题,再多听两次她可受不了。
落座的时候,大家让出了莫经理身边的空位,rose笑嘻嘻地将她往他身边推。
同事们都想撮合她和莫经理。在众人眼中,莫经理单身未婚,长得还行年薪三十万,放相亲群众里一放绝对是抢手的热门人物,能看上她一个带着孩子的二十九岁女人,这是她的福气。所以根本没人相信她的拒绝是出自真心,都认为她是害羞。
正僵持着,三个人从门外鱼贯而入。
lucy金色大卷发,挽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两人亲昵地有说有笑。远远看见这桌同事,举起手臂挥了挥。
他俩幸福登对,但大家的目光重点却在他们身后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身着暗色条纹的衬衫,薄唇紧抿,带着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疏离冷漠。
“我的天,我对他一见钟情了!”rose捂着胸口靡靡地低喃。
莫经理嫉妒地轻哼一声,将身边空位的椅子拉开了一些,“vera,快坐下。”
见陆晚半天没有动静,抬头望去,她竟然也同样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男人。
此刻的陆晚十分的震惊与诧异。
居然是他?
128不要爸爸
原来他就是lucy男友的大学室友,那个令部门女生们争相竞逐的男人。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飞跃了海平线,还能在异国相遇。
陆晚扯了扯嘴角,暗嘲地苦笑,而后很快便收回了思绪,面色如常。
趁着rose走神的间隙,她从她手中抽走的椅子,坐下去。
rose看了她一眼,现在一心只想搭讪那个大学室友,哪还有心思管她和莫经理,她爱坐哪就坐哪。
lucy走到桌前,向众人介绍了她的男朋友林逸,然后将同事们一一介绍给林逸。
说到陆晚的名字时,林逸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多看了她好几眼,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转头看向他身后的男人。
lucy趁机说,“上官骁,vera我就不用介绍了吧,你俩熟到不能再熟了。”
陆晚面色一僵,极不自在地扯出一抹笑容。早知道上官骁就是林逸的大学室友,她就不会来参加这个欢送会了。
“原来你俩认识啊?”rose在一旁冲陆晚使眼色,暗示她将自己隆重介绍给上官骁。
陆晚被她的手指戳得胳膊生疼,只好无奈地开口说了一句,“上官骁是我大学同学。上官骁,这是我同事rose。”
“你好。”rose笑着伸出手去。
上官骁没有和她握手,眼皮抬起看了一眼陆晚,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的,“是吗,只是大学同学?”
陆晚没有回答,端起水杯不停地喝着,掩饰尴尬。
rose讪讪地收回手,自我打圆场地转移话题,“这么说,vera和林逸也是大学同学了?”
“不是的,我和上官骁是在美国读研的时候成为的大学同学。”林逸顿了顿,望着陆晚笑,“我倒很想是vera的大学同学呢,真想亲眼见识一下他俩大学时的传奇爱情故事。”
陆晚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如坐针毡,离开也不是,留下又煎熬。她和上官骁,从初中开始就绯闻不断,只是那时候男未婚女未嫁,又舍不得失去好朋友,虽然对那些流言蜚语觉得烦,但也没当一回事。
餐桌上一阵诡异的沉默,她垂眸盯着水杯,却能感觉到众人各异的目光在打量着她……
好在,这时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打破了这僵住的气氛。
lucy带头转移话题,众人也识趣地没有八卦下去,除了rose和莫经理的脸色不太好看之外。
上官骁走到rose面前,礼貌地问,“可以跟你换个位置吗?”
“……哦……”rose情绪低落,端着水杯走到了莫经理身边的位置去。
上官骁在她身旁坐下,一股压迫感瞬间包围了她。
陆晚喝了一口水,压下心头的烦躁,然后低头玩手机,一股不想和人说话的姿态。
她半遮着,给薛青发了条短信,让她打电话给自己,帮助她离开。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电话,这时听见上官骁说,“你怎么还是这样,跟你说了很多次,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影响消化。”
带着责备的嗓音,更多的宠溺,话音刚落,他便将切好的牛排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
“真是活久见……”林逸忍不住感叹一声,“我认识阿骁的时候,多少女生喜欢他啊,可他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在一起最多不超过一个月。我只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一直喜欢着,可是亲眼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陆晚终于受不了地放下刀叉,“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
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从餐桌离开。
这一年来,她刻意避开和国内的所有人联系,因为害怕听到某个人的消息。可是,上官骁还是找到了她。
脑海里不由得冒出唐庭衍的脸,丝丝痛苦如同丝线缠绕在她心头。
出来得太急,手提包还在包厢里,陆晚不得不又回去。
本打算拿了包便借口走人,就算同事们觉得她扫兴也无所谓了。
可是一推开包厢的的门,便正对着墙壁上的液晶电视,上面正在播放一则访谈节目。
陆晚呆呆地站在包厢门口,望着屏幕里那张久违的脸。这一年来,她刻意回避他的所有消息,甚至不敢看手机新闻和电视,就怕无意间看到他。可即便如此,思念的心痛依然常常在失眠的午夜困扰着她。
他穿着黑西装,深色的衬衫,领带打得笔挺,双腿微张地坐着,两手随意地放在膝盖处。没有看镜头,侧脸是刀裁细雕的精致。
“唐先生去年消失了大半年,直到今年才逐渐又回到了大众的视线,您去年是在养精蓄锐吗?”记者问道。
唐庭衍晚晚一笑,还是她所熟悉的那种温和笑容,陆晚恍惚了一下,然后听见他回答,“去年,发生了一起车祸,在医院躺了半年。”
淡淡的口吻,不禁是记者震惊,连同屏幕前的陆晚也如遭雷击一般猛地定住,身体里的血液迅速蹿进大脑里。
他发生了车祸?是什么时候的事?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啧啧,身材真好,穿着西装都能让人想扑倒。”外国的女同事口无遮拦地说,“一看就是在床上很带劲的男人,这种有钱长得帅床上功夫又好的男人,简直是极品啊。”
“唐庭衍嘛。”rose扫了一眼电视,不以为然地说,“他家是红三代,b市的第一大家族,无论哪个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在b市谁都知道他,可谁也不敢宵想他。他是神一样的存在,我们这些凡人也只敢在梦里接近一下他。”
她说完,眼角的余光瞟见陆晚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嗤笑一声,“美人难逃帅哥关呐,连vera都被迷住了。”
见陆晚仿若未闻,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眼圈渐红,她上前去将她拉到餐桌,“醒醒吧vera,你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一个二十九岁半老的女人,还带着孩子,出去说她想嫁给唐庭衍,别人肯定会以为她疯了。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rose那句‘你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陆晚呆滞地坐下,如同失去了魂魄。她说得没错,谁都有可能和他在一起,除了她……
她这么自私,伤了他的心,他不可能再原谅她了。可是原不原谅又能如何?在外婆去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和唐庭衍是从此要天各一方了。
她的痛苦谁又能明白?明明深爱却不得不放手,进一步饱受亲情的折磨,退一步饱受爱情的折磨,她选择了放弃和唐庭衍的婚姻,是因为不想和他在一起,却无时无刻不带着对外婆的愧疚不安,不想让他碰自己,不想看见他,这样的互相折磨,还不如暂时分开。
这一年来,她逐渐从那件事里走了出来,也一直在试图查询外婆突然要她离开唐庭衍的原因,可一直都没有进展。
陆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嘴里却弥漫着酒的香气。她定了定神,发生大家面前的水杯都已经换了,换成了红酒。
略带苦涩的液体滑进喉咙里,仿佛有舒缓情绪的功效。她连喝了好几口,胸口那深深窒息感终于平静了许多。
“vera,你可真能喝。”rose咂舌地看着她又是将一杯饮尽,一边给她倒酒,一边赞叹道。
她发觉了陆晚心情很不好,恐怕在座的所有人都发现了。是因为上官骁吧,她八卦地想,听了林逸的话,她猜想陆晚和上官骁曾经刻骨铭心地相爱过,并且很显然,上官骁现在还爱着她,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同。那陆晚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上官骁的?
rose忍不住朝上官骁看了一眼,却见他脸色铁青,走过去将电视关掉,回到座位后,一直用冰冷的目光望着陆晚,甚至带着愤怒,那是一种爱恨交织,说不清楚的眼神……
陆晚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人影也开始晃动起来。都说借酒消愁,其实是骗人的,身体喝醉了,摇摇晃晃甚至脑袋变得沉重,可是藏在心里深处的东西都会在此时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候跑出来。她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闭上眼睛眼前全是曾经和唐庭衍幸福的画面,他温柔的笑容,调戏她的话语,生气时拧紧的眉,还有幼稚耍小孩脾气的他。
她真的很想他。
“vera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莫经理突然站起来,一手搂住陆晚的肩,一手架起她的胳膊。
“放开她。”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上官骁站起身,脸色阴鸷,看着莫经理碰到陆晚肩膀的手,目光一寒,仿佛要杀人的样子。
莫经理今晚也喝了不少酒,胆子不小,丝毫没有惧怕地收回手,冷笑道,“你没看见她心情不好吗?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排斥你,她不会想让你送她,你要有自知之明。”
上官骁的目光冷到极点,拳头渐渐攥紧。
“我说,让你放开她。”他一字一句地说,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戾气。
莫经理还想跟他争执,lucy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莫经理,就让上官骁送vera回家吧,他俩很久没见了,可能需要谈谈,咱们这些外人给人小两口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嘛。”
她的话令莫经理脸色一僵,如同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走神之际,上官骁已经上前推开了他,冷不防地推得莫经理后跌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上官骁抱起陆晚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包厢。
…………
上官骁今晚也喝了酒,没有开车,将车子停在餐厅的车库里。
让餐厅经理替他叫了辆车,走出餐厅,悉尼的晚上有些冷,他又转头对经理吩咐道,“拿条毛毯过来。”
经理忙不迭去找来了毛毯,上官骁将怀里的人大半个身子包裹住,然后上了出租车。
他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目光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对司机报出了她家的地址。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路灯透进来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虚幻的美丽。
上官骁突然很希望时间停留在此刻,她就一直这样乖巧地躺在他怀里,他可以一直看着她,不吵架,她也不躲着他,这样简单又柔和的气氛相处着。
上官骁心里苦涩,不禁伸出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她了?一年前,她带着橙橙来了悉尼,他从薛青的嘴里才知道她外婆去世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心怀内疚,不敢面对她。外婆的死,他脱不了干系……
可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些话会将外婆刺激成那样,若是知道外婆是癌症晚期,他绝不会找她说那一番话。
庆幸的是,当时只有他和外婆两个人,没有人知道他曾找过外婆,陆晚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才是害死外婆的间接凶手……
上官骁抱紧了她,陆晚被他勒得不舒服,嘟囔了一句,然后转了个身,换了一个自以为更舒服的位置,然后继续睡,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
虽然事情没有按照他所预想的发展,还害得外婆去世,不过总算是让她离开了唐庭衍。想到这里,上官骁的心里算是好受了一些。其实外婆是癌症晚期,就算没有这件事,也撑不过几个月了,他背负了这么久的内疚感,直到现在才来找她,也算是给自己赎罪和守孝了。外婆不会怪他的。
上官骁摸了摸女孩儿毛茸茸的头发,软软的。他听见她嘴里又嘟哝了一句什么,忍不住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你说什么?”
陆晚没有再说话,继续沉睡着,颤抖的眼睑上泛着一点湿意。
他知道是因为唐庭衍,她今晚的反常,心情低落,通通是因为唐庭衍。
上官骁握紧拳头,脸色阴沉了一瞬,随即便收敛了眼中的寒意。
一年时间能够让她忘记自己,也同样可以让她忘记唐庭衍。他会等。这么久就等过来了,他俩原本是那么幸福的一对,几乎所有人都祝福、都觉得般配的一对,他俩本就该在一起,结婚,组建家庭,孕育孩子。虽然经历了很多变故,但他相信兜兜转转,陆晚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唐庭衍……”她突然念出一个名字,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却令他瞬间被冻住……
“先生,到了。”司机用英文说。
上官骁深呼吸一口气,从皮夹里抽出几张钱递过去,然后僵硬地抱起陆晚下车。
他的手指几乎要将她的骨骼都捏碎,气急败坏的力道。那三个字,如同火辣辣的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又痛又难堪。
“嗯……”陆晚在梦里无意识地痛呻一声,脑袋往他怀里靠近了一些,手指想要抓紧他的衣袖,却无力地垂下。
上官骁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松开了力道,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往电梯走去。
他说过,他会等。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一点点将唐庭衍留给她的痕迹逐一抹去,将她变回那个属于他的女孩。
…………
从她包里找出钥匙,一串有五六把。上官骁单手托着她,吃力地一把一把试钥匙。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小脑袋探出来,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然后目光转向他怀里的女人,眉头一皱,小脸上露出生气的神情,“喝酒了,好臭。”
“橙橙。”上官骁目光幽深地望着她,这张稚气的脸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听lucy说她已经是悉尼小有名气的童星。
“唔,上官骁叔叔。”橙橙打开门,将用来查看猫眼的小凳子搬开,示意他进来。
上官骁抱着陆晚进去,她家没有男士的拖鞋,他便脱了鞋光脚踩在地板上。
橙橙领着他去卧室,刚将陆晚放下,橙橙就说,“上官骁叔叔,已经很晚了,就不麻烦你照顾我妈妈了,我自己来。”
她是在委婉地赶他走。
上官骁目光一闪,不由的转头看她,小女孩长高了不少,细长的腿,穿着紧身的裤袜,白色的卡通卫衣,小裙子,头发梳成一个可爱的包子头,一双大眼睛镶嵌在她圆圆的脸上,像是一团透着奶气的糯米丸子,可爱得任人看见了都想抱着亲上一口。
“橙橙,叔叔有话和你说。”很久不见,上官骁不由得想拉着她的手坐下,跟她谈谈心。
橙橙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然后搬了个小矮凳坐在他面前,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上官骁呼吸一滞,沉默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好久不见,橙橙跟叔叔生疏了,以前最爱抱着我撒娇。”
橙橙两只小手搅在一起,有些别扭地开口,“我已经长大了。”
上官骁失笑地看着这个五岁的‘大姑娘’,注意到她低着头时眼睛往下看,眼皮上涂着亮闪闪的东西。
而她身上还背着粉红色的小挎包,看样子是刚刚到家。
上官骁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有,小孩子是不可以化妆的,知道吗?”
“我刚拍完广告,悠悠阿姨送我回来的。”
话音刚落,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橙橙打开小粉包,摸出手机,看见上面的号码脸上露出笑容,和面对上官骁时礼貌客气的笑容完全不同。可也只是一瞬,然后她便板起了面孔,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不是告诉过你没有紧急的事情不可以给我打电话吗?有事发微信!”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她再也绷不住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跳了起来,“真的?”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激动了,轻咳一声掩饰,然后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哦,那好吧。”
挂了电话,见上官骁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橙橙眼珠子一转,冲他笑道,“上官骁叔叔,没有其他的事你就先走吧,很晚了。”
她赶他离开的急切,十分迫不及待。
上官骁看着她明显在打鬼主意的面孔,那机灵的神情跟唐庭衍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得狠狠一沉。
上官骁心里烦躁,脸上的笑容也消褪了下去,半眯的眼眸透着不悦。
“上官骁叔叔我就不送你了”
橙橙的话还没说完,上官骁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浴室的方向扯。
他冷着一张脸,很是可怕。
橙橙吓了一跳,随即叫了起来,“上官骁叔叔你干什么啊,好疼啊!”
“把脸洗了。”上官骁不耐烦地说,“小小年纪化什么妆?你妈很缺钱吗,这么小就将你往娱乐圈送。”
他一手抓着她,一手扯下毛巾,打湿了便往她脸上抹。橙橙偏头避开他的毛巾,却被他强行按着头桎梏着,硬是将她脸上的妆洗了个干净。
他一点都不温柔,毛巾抹得她脸疼极了,橙橙又委屈又生气,拼命挣扎,“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啊,真讨厌!”
上官骁心里的火苗蹭蹭蹿起,冷眼看着她被毛巾擦得泛红的脸,和带着控诉的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有落下。
上官骁紧紧拧着眉,生气地说,“橙橙,你在娱乐圈跟着那些虚伪势力的大人都学坏了,以后不准再去拍广告接戏了,知道吗?明天我就和你妈说。”
“我喜欢,我妈也同意,凭什么你说不准就不准?”橙橙气得脸通红,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仰着脸望着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上官骁。小时候的很多事她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她知道上官骁一直都对她挺好的,后来不常回来看她,还总给她寄礼物。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上官骁叔叔会变得这么讨厌和可怕,橙橙咬着唇,失望地看着他。
“橙橙,你妈妈忙于工作从小疏于对你的教育,今后我会担起爸爸的角色,教你怎么做一个优秀的孩子。”上官骁顿了顿,软了软语气,晚晚俯身,伸手想去牵橙橙的手,“你的这些坏脾气一定要改,知道吗,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
他记得小时候的橙橙很是黏人可爱,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如今这种性格。上官骁有些失望,更加让他下定了决心,孩子不可以在单亲的环境里长大,陆晚自己还是个小孩脾气,根本教育不好孩子。
橙橙排斥地避开了他的手,‘爸爸’两个字戳中了她的痛处。
“我不要你做我的爸爸!”橙橙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出了浴室。
129亲生父母
上官骁走出去,橙橙已经不在卧室里,不知道跑哪躲着偷偷哭去了。
他知道这孩子敏感,从小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她没有爸爸。可他今天必须告诉她,他今后会进入她的生活,照顾她,教育她。
上官骁走到床前,低头看着床上的女人。她在无意识的睡梦中将被子踢到了一边,脸埋在被子里,睡觉讨厌光线,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小习惯。
上官骁看着她晚晚起伏的后背,呼吸均匀,将她腿下压着的被子扯出来,重新盖在她身上,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关灯掩上卧室的门出去了。
刚走下楼梯,便听见客厅传来一阵喧闹。
上官骁走出去,见两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手中拿着电筒和电棍。
“保安叔叔,就是他!”橙橙站在一旁,指着他气呼呼地说道。
保安上前,“这位先生,住户投诉你私闯民宅,请您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将会强制带您离开。”
上官骁皱眉看了眼橙橙,她躲在保安身后冲他吐了吐舌头。
“橙橙,不可以随便让陌生人进门,太危险了。”他不悦地说。怎么能随便放保安进来呢?家里又没有一个男人,唯一的大人还在床上醉酒不醒,这小孩胆子也太大了。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你进来了。”橙橙脆生生地说。
上官骁气得脸色发青。
保安再三催促,他只好离开,临走的时候叮嘱橙橙,“把门窗锁好,以后不可以再给陌生人”
话还没说完,橙橙便不客气地将门关上了。
回到客厅里,几下子爬上沙发,然后窝在上面抱着手机给薛青打电话,“薛青阿姨,他已经走了。我发给你的保安叔叔的照片你还是留着吧,以后如果还有需要找他们,我就不用偷拍啦。”
“人小鬼大。”薛青在那头翻了个白眼,她看不见。
“他还说明天就让我妈阻止我去拍广告和演戏,薛青阿姨,我真的很喜欢表演啊。”橙橙忧心忡忡地说,“我不会耽误学习的,你一定要和我站在一头啊。”她真的很担心她妈会听进了他的话,不让她去拍广告和演戏了。
“放心好了,你妈才不会听他的话。”薛青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别人家里的事轮得到他插手吗?明知道橙橙是唐庭衍的女儿,还想抢着做人家的爸爸。血缘这东西,不是能抢得去的。
橙橙听她这么说,终于放心了。门铃响了,她连忙说,“我还有事,先挂了啊薛青阿姨。周末见!”
挂了电话,将小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橙橙跳下来,胡乱穿上了拖鞋,抱着板凳小跑着到了门口。
在猫眼里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果然是他,橙橙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收敛起,打开门,皱着眉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才来啊,我刚才被人欺负了。”
唐庭衍推开站在门口的她,径直走进去,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红色的拖鞋来,刚好是他的尺码。为了不惹陆晚怀疑,他特意准备的女士拖鞋。
“你妈还没回来?”他径直往屋里走,之前在微信里,橙橙已经说过,她妈今晚公司聚餐,会回来很晚。
“喂!”见自己被无视,橙橙气得跺脚,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伸手抓住唐庭衍的衣袖,不满地说,“为什么你只关心我妈,从来都不关心我?”
唐庭衍瞥了她一眼,掰开她的手指,低头微笑地看着她。
“你又没叫我爸爸,我又不是你的谁,为什么要关心你?”
“我妈也不是你的谁啊!”
“她是我老婆。”
“不是!”橙橙鼓着小脸,气呼呼地望着他,“我可没有同意!”
唐庭衍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温柔,“不需要你的同意。”
“你!!!”
“脸上这是怎么了?”唐庭衍发现了她脸上异常的红痕,虽然很微弱,但他还是一眼看见。
说到这个橙橙就来气,往他身边的沙发一坐,气鼓鼓地抱着手臂,两只脚一踢便将拖鞋甩了出去,双腿盘在了沙发上。
唐庭衍瞥了眼被她甩到电视柜下的拖鞋,挑了下眉。
“上官骁叔叔真是太不讲理了,他不要我化妆,硬是将我的脸擦干净了。”本来不疼的,唐庭衍侧眸专注地看着她,她突然就觉得疼了,有些委屈地控诉道,“你不是说过吗,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要有自己的思想,然后还要有行动力。我想当明星,这是我的梦想,他为什么要阻止我!”
听着小丫头头脑清晰口齿伶俐的话,小奶团子似的,却在这张牙舞爪跟他谈着梦想,唐庭衍忍不住笑了。
然后他便听出了她话里的重点,笑容瞬间淡了一些。
“上官骁来过了?”
“是啊,不过被我赶走了。”橙橙看他有些不高兴,连忙解释了一句,“我妈妈喝醉了,他送她回来,然后就走了。”
言下之意,他和陆晚可没有什么关系啊!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一番话,安慰他让他别吃醋,橙橙别扭地咬咬唇,将头扭向一边,跳下沙发,“你自己坐坐吧,我去看看我妈妈。”
…………
陆晚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口渴。
眼皮沉重,想要睁开却是徒劳。她张了张嘴,勉强从干哑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字,“水……”
然后,她便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起了身,后背靠在一道温暖的胸膛上。
冰凉的瓷器碰触到她的嘴唇,她下意识张嘴喝了一口。
“还要水么?”低沉缓缓的嗓音。
陆晚胸口一滞,仿佛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紧。她又梦到他了,很多次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她总感觉他来过她身边,这种感觉在此刻尤其强烈,甚至连呼吸里都全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想要睁开眼睛,哪怕是在梦里,也想要看一看他,只有在梦里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念他,没有顾虑,也没有负罪感。
浑身软得没有力气,连喝水的吞咽动作都无比的吃力,温热的液体没有滑进喉咙的部分,便顺着她的嘴角滑进衣领里。
下一瞬,她便感觉到嘴唇上贴来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包裹住她的嘴唇,封住她的口舌,在唇瓣上眷恋地舔舐轻咬了一番之后,撬开了她的牙齿。
知道是做梦,可那令人窒息的熟悉感和契合感,还是让她忍不住战栗。
热水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然后他的唇离开了她,一会儿又含着水喂进了她嘴中,周而复始。
半梦半醒之间,热水和他的相继安抚令她渐渐舒缓,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缓了很久,才勉强睁开了干涩的眼睛。
头疼欲裂……
“你醒了啊?”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趴在她床边,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责备的语气,“妈妈以后不准喝酒了,知不知道?”
陆晚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橙橙脱了鞋子哧溜哧溜地爬上床,坐在她身边抱着手臂,低头望着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别是不可以和上官骁叔叔出去喝。”
昨晚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欢送会,喝酒……看来,昨晚送她回来的人是上官骁。
“知道了。”陆晚一开口,喉咙里就火辣辣的难受,她痛苦地皱了下眉,以后真的不可以再喝酒了。
“要不要喝粥?”
陆晚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橙橙,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小孩子不可以开火。”
橙橙眨眨眼睛,“是上官骁叔叔昨天走的时候煲的。”
陆晚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我去给你盛。”她说着便要从床上跳下去,陆晚一把抱住了她,无奈地说,“我现在只想休息一下,不想喝粥,谢谢橙橙。”
“哦,那妈妈你休息吧。”橙橙乖巧地窝在她怀里,双手搂住她的脖子,“我已经帮你打电话请过假了。”
陆晚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以前只觉得女儿有些早熟,可是最近,她觉得女儿懂事得有点超乎常人了。不禁有些担心。
哪家的小孩五岁就会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有时候她回到家看到她做了简单的菜坐在家里等她,她会有自己在虐待儿童的错觉。
她说过很多次,不可以独自在家开火,洗衣服收拾房间更不需要小孩子去做,可每次她都是嘴上答应,但坚决不改。
陆晚只能安慰自己,她的女儿有可能是个天才……
眼角的余光瞟见床头的闹钟,她皱了皱眉,这总爱关她闹钟的习惯,跟唐庭衍倒是挺像的。
想到唐庭衍,她不免又想起了昨晚迷迷糊糊中有人喂她喝水,还有那个缠绵的吻。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忍不住问,“昨晚……除了上官骁叔叔,还有谁来过吗?”
“有啊。”
陆晚脸色一变,随即紧张地望着她。
“保安叔叔啊。”橙橙晃着小脑袋得意地说,“是我叫来保安叔叔才将上官骁叔叔带走的,我有提前把保安叔叔的照片发给薛青阿姨哦。”
陆晚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去,胸口随之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绪,庆幸和失落夹杂在一起。
翌日上班,陆晚和薛青聊了会qq,说起橙橙最近的变化。
“我觉得我女儿真的是个天才,她说自己跟着电视里学了两次,现在已经会做饭给我吃了。”
薛青:“tmd上周帮我洗个碗还打破了盘子的人,你说她会做饭,仿佛是在逗我……”
“你竟然让我女儿洗碗!!”
“那你还让你女儿做饭呢。”薛青飞快地回呛她,“我这不是最近忙着找工作嘛,所以让她帮我分担一下啦。”
陆晚翻了个白眼,没再计较,问,“工作找得如何了?”
“好几家知名企业都向我抛出了橄榄枝,但我不太满意。”
陆晚还没回复,新消息又发过来了:“说实话,其实我不太想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我倒不觉得读了二十多年书,拿了个博士,转业很浪费。只是不从事金融,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给我女儿做经纪人吧。”陆晚开玩笑地说。
薛青犹豫了一下,才回:“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还真可以……”
“哈哈,可惜你没机会了,我家橙橙已经有悠悠照顾了。”
悠悠是橙橙的经纪人,两人可是签了正式合同的。
两人继续聊了会儿天,薛青说,“我先不跟你说了,下午还有一个面试,我要去准备了。”
“好,拜拜~”
关闭了qq,陆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盯着电脑屏幕发起呆来。
昨天刚完成了一个广告案的收尾工作,今天没有新的工作,倒是有些无聊。
现在她从事设计,比以前在新济轻松了许多,就算赶画稿,也可以拿回家去做,不担心橙橙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
其实这个月橙橙不在家的时间比她还多,悠悠替她接下了一部台湾的电影,她演女主角小的时候,昨天是刚从剧组回来,回家的路上还在车里接受了采访。
陆晚浏览着网上关于橙橙的新闻,她给橙橙开通了新浪微博,粉丝众多。前几天悠悠特意来找她谈话,说国内好几家媒体想邀请橙橙回国做综艺节目,橙橙如果能参加,可以趁机打开中国市场。但是橙橙说不想离开她,如果要回国,除非陆晚陪同。
陆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橙橙明确地和她说过,当明星是她的梦想,她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自私地拒绝,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轻吁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隔着消音的玻璃窗悄无声息。
她没有带伞,下班走出公司,站在门口发呆地望着雨帘外的街道,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冲到公交站台去等出租车。
一辆轿车驶来,溅起一片水花,陆晚往后退一步,便见那车停在了她几步之外的台阶下,车门打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伞伸出来,然后撑开了伞,伞下,一双男士皮鞋踩在了地面上。
她看着男人那笔挺的西裤裤脚,随着他的脚步晃动着,他几步走到自己面前,陆晚怔怔地抬头,便看清了伞下的那张俊颜。
“你从不爱看天气预报,我猜到你肯定没带伞。”上官骁缓缓开口,将伞往她头顶伸来了一些,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走吧。”
陆晚非但没有走过去,反而退后了一步,站在他伞下的阴影之外。
“不用了,我已经给薛青打过电话,她马上就来接我。”她淡淡地说,视线没有看他。
上官骁抿了抿嘴角,有几分不悦。
“这不过是你的推托之词。”
“随便你怎么以为。”
上官骁强忍着怒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些,耐着性子说,“我只是送你回家而已。”
“我不需要。”
她冷硬的态度终于激怒了他,上官骁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车门拉去。
“放手上官骁!”陆晚生气地沉下了脸,拼命挣扎,一边将手提包狠狠地砸在他的手臂上。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大、自以为是!我说了我不需要!”
上官骁拧眉看着她,脸上覆着一层寒冰。
公司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众多,他也不想和她在这里发生争执,对她的影响不好,放开了手。
“陆晚,别忘了外婆临终前的话。”上官骁冷冷地说,“你怎么还对唐庭衍不死心。”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指。
“我和唐庭衍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你,同样,就算我和他分手,也和你永远不再有可能。”
她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竟然是薛青。
“下班没?我刚面试完,正好在你附近,这么大的雨要不我来接你吧。”
陆晚连忙说,“好,我在公司门口等你!”
上官骁皱了皱眉。
“薛青来了。”陆晚神情淡淡地看着他,“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上官骁撑着伞,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阴寒。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更不要再去找橙橙。”陆晚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了,“我们两个人现在生活得很好,不想被任何人打扰,算我求你,行吗?”
他只觉得好笑。
求他?求他不要再来找她。
上官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好不容易将她从唐庭衍的身边弄走,怎么可能就此放手?她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女人,不管经历多少的波折,最后都一定要回到他的手里。
陆晚自嘲地笑了笑,她说这话本来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她了解上官骁的性格,执拗又强硬,认定了的东西死都不会放手。
可这又是何必呢?如同她了解他,他也是了解她的,应该知道她是一个决定了的事情不会回头的女人,变了心就是变了心,他们绝对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lucy现在走了,你一个人在公司没人照顾,要处处小心。”上官骁突然说,“我看你公司那个经理是个小气记仇的人,没有追到你,一定会报复你。不如辞职吧。”
陆晚一声不吭,低着头看着脚下湿漉漉的地面。
昨天看到lucy和他一起出现,她便已经猜到了lucy是受人所托照顾她。从她进公司的第一天开始,就对她格外好,处处帮扶。她也决定了辞职,不过不会告诉上官骁。悉尼这么大,一个人存心躲起来,便很难被找到。何况悉尼是薛青的地盘,他上官骁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
“晚晚!”薛青大刺刺的声音。
红色的车子一个甩盘停在了她面前,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溅了上官骁一身的水。
“不好意思啊,车技不好。”薛青笑嘻嘻地道歉,眼中丝毫没有道歉的诚意。
上官骁皱眉冷冷地望着她,目含阴鸷的警告。
薛青毫不畏惧地挑眉,随即将副驾驶的车门的打开,冲陆晚一招手,“上车!”
陆晚一扣上安全带,薛青就一个猛踩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又溅了上官骁一身水。
他的脸色黑到了极点,一身水渍狼狈不堪。薛青转了个弯,还没忘将手指伸出车窗外冲上官骁嚣张地竖起中指摇晃了一下。
陆晚的心情因为她的动作和上官骁难看的脸色有了好转,不禁露出了笑容,“今天吃了壮胆药吗?以前你不是挺怕上官骁的?”
“我他妈早就受够了他。”薛青冷哼一声,“拿捏着本小姐的把柄威胁我了好几年!现在那些东西再也不是我的把柄了,我还怕他?你等着瞧吧,他要继续呆在悉尼,我非得弄死他丫。”
“把柄?”陆晚好奇地问了一句。上官骁会有她什么把柄?
薛青现在也不怕告诉她,本就准备将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只是一直没机会开口。现在既然说到了这事,就趁机说个清楚。
“我去你家坐坐吧。”她知道橙橙已经放学了,不便再拉着陆晚在外面逗留太久。
陆晚转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只觉得薛青有什么大事要说似的,眼皮跳了跳。
“好啊。”
…………
开门,陆晚走进去,从鞋柜里拿鞋给薛青穿。
看见角落里的粉红色拖鞋,她家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大尺码的女士拖鞋?
怔了怔,屋里有脚步声走出来,橙橙的经纪人悠悠拎着手提包,“橙橙妈妈,那我就先回去了。”
“外面在下雨,不如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我们可以用电磁炉煮火锅。”陆晚连忙说。
“不用麻烦了,我老公已经在家煮好晚饭等我了。”
看看她提起自己老公时幸福甜蜜的笑容,陆晚不禁黯然了一瞬,没再强留,从柜子里拿了一把雨伞递给她,“那你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好的,再见。”
薛青换了鞋走进去,瞥了一眼坐在茶几前皱着小眉头思考着数学题的橙橙,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晚晚,跟我过来。”
陆晚走过去摸了摸橙橙的头,给她倒了杯牛奶放在手边,这才跟着薛青去卧室。
一关上门,薛青就从包里掏出烟,抽出一支含在嘴里,垂眸,动作娴熟地点燃,一边走到了窗前,将窗户打开。
她坐在飘窗上,半眯着眼深吸了口烟,然后将夹杂着香烟的手指伸到窗外。
“我知道橙橙的亲生父母是谁。”薛青突然说。
130刻意刁难
陆晚正在倒水,闻言手指一抖,手背上溅起了一片水花。
她缓缓回过头,震惊地看向她。
薛青沉默了一瞬,而后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向窗外,黯然地说,“我一直都知道,上官骁也知道。”
陆晚挺直了背脊呆呆地站在她面前,手指将水杯握得紧紧的,指甲盖生疼。她甚至忘记了呼吸,渐渐的,脸色因为缺氧而一点点变白。
“那天晚上你没有回家,手机也关机,上官骁到处都找不到你,打电话给我,我和他找了你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我们在游轮酒店的房间里找到你,其实在此之前,我们看见过那个男人从游轮上离开,听见了他和助理的对话……”
薛青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无奈被上官骁威胁,一直没敢开口。他知道我是宋文嘉的侄女……也看见过我和宋文嘉在废教学楼接吻。”
薛青转头哀哀地看向陆晚,她此刻的脸色也不比陆晚好到哪里去。
“对不起晚晚,是我自私。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你和唐庭衍就不会耽误这么多年,橙橙也不用在单亲家庭长大。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世人知道宋文嘉和他侄女的这段不伦恋,害怕宋文嘉找到改名换姓逃离宋家的我……”
陆晚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蹿起,迅速冻结了身体里的血液。
她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呆滞地望着薛青,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吃力地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耳朵里嗡嗡的蜂鸣,可她还是从她的唇形看出了她最后的这句话,“唐庭衍,就是橙橙的亲生父亲。而你是橙橙的亲生母亲。你当年的孩子没有死,你爸骗了你。”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好半晌才激动地扑上去,抓住薛青的手臂颤声说,“你不要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薛青覆住她的手背,叹息一声,“我没有开玩笑。虽然这些年我一直都隐瞒你,但后来知道你阴差阳错想要嫁给他,我不禁感叹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虽然我无法开口告诉你真相,但我可以帮助你们在一起啊,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撮合你们。”
陆晚望着她这张突然陌生的脸,唇角颤动。难怪以前她说,虽然有些事她没有办法告诉她,但要她一定相信,她是为了她好,要她相信唐庭衍一定是适合她的那个人。
陆晚突然想笑,半晌,也终于轻笑出声,松开她的手臂,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往卧室外的方向走。
“晚晚!”薛青急急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陆晚转过头,冲她一笑,轻声说,“薛青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我只是现在心里很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消化一些东西……”
她的脸上带着清淡的笑容,声音却有些哽咽,眼角也是泛着红。
薛青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我今晚留下来,陪橙橙一起睡吧。”
“嗯。”陆晚点点头,“谢谢你。”
说完,她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橙橙做完了作业,抱着一袋薯片一边吃一边向楼上走来,柔软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戴着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发箍。
她看见陆晚低着头脚步飞快地从卧室里走出来,走向另一头的房间,乖乖地叫了一声,“妈妈。”
陆晚脚步一顿,头还是深深地埋着,半晌低低应了一声,“嗯。”
然后一头钻进了房间里,将房门反锁。
薛青这时候从卧室里出来,橙橙收回目光,奇怪地问薛青,“我妈她怎么啦?”
“或许是工作太累了吧。”薛青冲她笑了笑,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出去吃饭。”
“哦。”橙橙跟着她向下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朝陆晚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橙橙这一晚失眠了。
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身边是薛青同样不稳的呼吸。
“薛青阿姨?”她试探地小小声叫道。
一只手臂将她揽进怀里,“快睡吧。”
“薛青阿姨,我想上厕所。”
屁股上被轻轻拍了一下,“去吧。”
橙橙一咕噜爬起来,打开了床头灯,昏暗的光线里,她转头看了一眼薛青闭着的眼睛,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前,拿着自己的小背包出去了。
关上厕所的门,她坐在马桶盖上打开小背包,在里面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出了一张银行卡。下定决心地捏紧,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向陆晚的房间。
轻轻地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她,橙橙试探地叫了一声妈妈,继续执着地敲着。
终于,脚步声朝着她走来,然后便是开锁的声音。
陆晚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橙橙仰着头眨眨眼睛,只能看见她的面孔是模糊的黑影。
陆晚将她轻轻地拉进去,“怎么还不睡?”
“我想和你一起睡。”橙橙可怜兮兮地撅起嘴,“否则我睡不着。”
陆晚将她抱起来,橙橙便顺势搂住了她的脖子,脸蛋蹭蹭地贴上去。
一钻进被子,她便像树袋熊似的双手双腿紧紧将陆晚缠住。
“快睡吧。”陆晚拍了拍她的后背。
“妈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热乎乎的小手突然捧住了她的脸,陆晚睁开眼睛,暖绵绵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薛青阿姨说你工作很累。”
话音一落,她的手指便被掰开,塞进一个东西,一张被捂热的卡片。
“我现在可以赚钱养家了,你不需要这么辛苦的。”
陆晚心里一暖,猜到了手中握着的是什么东西。橙橙的银行卡,开户名是她的名字,但她将卡送给了女儿,里面全是橙橙拍广告演戏赚的钱,她一分钱都没有动,给橙橙存着。
陆晚想到怀里软乎乎的女孩,竟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心情又是柔软又是付复杂。仿佛人生再大的痛苦都烦恼此刻都是不足为提的小事,陆晚感觉眼中泛起一阵湿意,狠狠抱紧了她。
橙橙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有什么问题都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一家人一起分担,知道吗?”
陆晚感动地点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话根本不是一个五岁的小孩会有的逻辑。
“还有……”橙橙犹豫了一下,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小小的手掌抓住陆晚的手指,“妈妈你尽管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吧,只要你喜欢,就不要管别人喜不喜欢,不管是我,还是外祖母,都不应该成为你的牵绊。”
陆晚一颤,手指变得僵硬又寒冷,橙橙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从自己的女儿口中说出来,犹如雪中送炭,仿佛是拨开她心中迷雾的一盏明灯,丝丝温暖渗透心脏。
鼻头泛起一阵酸意,陆晚深呼吸一口气,捏了捏橙橙的脸,故作轻松的笑容,“我最喜欢橙橙了,所以要和橙橙在一起呀。”
“那唐庭衍呢?”
陆晚笑容一僵,心头满是复杂的思绪。
“那橙橙喜欢他吗?”她试探地问。
橙橙突然变得沉默,寂静的房间里,陆晚听见自己的心跳格外清晰急速,手心开始溢出汗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心里既期待她的回答,又害怕她的回答……
“反正如果是他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就没那么不开心了。”橙橙小声地说,似乎有些不自在,说
完又飞快地说,“好困啊,我想睡觉了,晚安妈妈。”
说完往她怀里钻了钻,将脸埋在她胸口。
隔着衣服的布料,陆晚仿佛感觉到她脸上传来的烫意。
陆晚用力抱紧了她,心里的惆怅多过喜悦。
她从来没有想过橙橙竟然是自己的亲女儿,而橙橙的亲生父亲竟然会是唐庭衍。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唐庭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难怪之前知道她有一个女儿,他的态度平静异常,甚至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让她将橙橙接回来。现在想想,这根本不是他的性格和一贯作风。
陆晚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橙橙的父亲,除了她。她还一直在担惊受怕,想方设法地瞒着他。
可是她又有些不解,明知道橙橙是自己的女儿,还放她带着孩子离开?这样的唐庭衍,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
怀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橙橙已经睡着了。
陆晚掂了掂她背后的被子,开了床头灯,低头细细地凝视着缩在她胸口的小脸。
以前没有察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竟觉得她的眉眼和轮廓都依稀有些唐庭衍的痕迹了。特别是鼻梁,高挺精致,盯着看久了,眼前的脸竟渐渐和脑海中唐庭衍的脸重叠……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轻轻地下床去。
到厨房接了一杯水喝,靠在流理台上发起呆来。
她突然忍不住地想,如果外婆在天之灵,知道唐庭衍是橙橙的亲生父亲,还会阻止他俩在一起吗?
心里冒起了小小的期冀,这种小期盼犹如星星之火,不痛不痒地舔舐着她的心尖,不会痛苦,却叫她坐立不安。
那么橙橙呢?橙橙知道了真相,会接受他吗?
自己还有和他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陆晚一口气饮尽了杯中的纯净水,压下心头烦乱的思绪。
…………
一夜失眠,不等闹钟响起,陆晚便起床去准备早餐。
七点钟,叫橙橙起床,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见薛青站在餐桌前端着水杯喝水,睡眼惺忪的模样,穿着一身性感的v领睡衣。
陆晚瞥了她一眼,径直往厨房走,“你冷不冷?”
薛青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扯了扯衣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进厨房,“你还好吧?”
“没事。”陆晚说着,将烤面包夹进盘子里。
“啊?这么容易就想通了?”薛青感觉到意外。
陆晚端着盘子转身,将热乎乎的一片面包塞进她嘴里,薛青顺势张口咬住。
“为什么想不通?”陆晚一笑,“唐庭衍是不是橙橙的亲生父亲,这重要吗?我和橙橙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也很美好,并不打算改变……”
薛青听懂了她的意思,急了,拼命咽下嘴里的面包,喝了口水,然后才说,“你这是打算瞒着他俩吗?晚晚,我觉得这样有点自私啊,唐庭衍和橙橙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到底要不要相认,应该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陆晚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坚定地开口,“薛青,这件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地找工作。”
闻言,薛青也不便再劝说什么,但愿陆晚能处理好这件事吧。
她正准备走出厨房,陆晚突然叫住了她。
“薛青你以后不要再教橙橙说那些话。”一家人一起分担,自己喜欢不要管别人说什么,这些话,她细想之后便知道是有人教给橙橙的。
薛青疑惑地眨眨眼睛,正想问什么,哒哒的拖鞋声从客厅逐渐向厨房走来。
“妈妈?”
“来了。”陆晚应了一声,端着餐盘走出去。
…………
薛青开车送橙橙去学校,陆晚的公司在另一个方向,自己乘公交车去上班。
车上的移动电视在放一则新闻,竟然播报的是唐氏今年重点放在海外市场。听到熟悉的名字,陆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忍不住从拥挤的人潮缝隙中朝电视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人,是海外市场部的经理在接受采访,寥寥几句,画面便切换成了其他的新闻。
下车的时候,外面竟然又开始下雨,幸好早上走的时候,橙橙提醒了她带伞。
一路小跑进公司,还没来得及坐下,莫经理就打开内线电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一向对她谄媚有加的莫经理突然用这么冷淡的声音和她说话,陆晚愣了愣,心里有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这是aum公司宣传部经理要的资料,你现在给他送过去吧。顺便和他将合同的细节敲定了,今天必须签好合同拿给我。”莫经理将一个档案袋扔给她,然后继续低头处理着手中的工作。
陆晚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这是coco负责的项目,我不太了解具体的进展情况,还是由她自己跟进比较好吧?”
谁不知道aum的这个项目是个烫手山芋,那个客户刁钻挑剔,动不动就将设计师骂得狗血淋头。莫经理中途交给她做,是什么意思?
“我交代下来的工作,你能做下来就做,做不了就走人。公司不养废物。”莫经理扔下钢笔冷冷地看着她。
陆晚脸色一僵,手指不由得攥紧。
“做不下来就算了,回去把辞职信”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晚便伸手拿过了那个档案袋。
手指将档案袋捏得皱起,她笑了笑,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vera,发生什么事了?”刚回到格子间,rose就凑了过来。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档案袋,看到上面的项目名字,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莫经理也太阴了,用这种方式报复你?”
陆晚扯了扯嘴角,听见rose继续忿忿不平地说,“那晚欢送会,你被那个帅哥抱走了,是没有看到莫经理的脸色有多臭。估计啊他现在是看清楚了自己没机会。他那人本来就小心眼记仇。”
“反正我尽力吧,”陆晚揉了揉微疼的额头,无奈地说。
“我要是你,才不会在莫经理手下受这气呢。就凭你跟上官骁的关系,好工作还不是任由你挑?”
“你别胡说,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好了,让我抓紧时间看看资料吧,一会儿还要去aum呢。”
rose还想八卦一下,可看陆晚皱着眉头十分烦恼的样子,识趣地闭了嘴。这个项目的确是够让人头疼的。
十点半,陆晚打车去aum。
坐在出租车上本还想再熟悉一下项目,可看着满手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知道是因为堵车还是因为下雨,陆晚心里烦,干脆收拾好档案袋,望着窗外的街道发呆。
来悉尼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她英文不太好,又习惯了吃辛辣的食物,刚到这边生活的时候真的很不习惯。她原本想做老本行,可是悉尼医院的工作很不好找,没办法,她只能选择了非专业的企业公司。
一直到半年后,家附近突然陆续开了好几家中国饭馆,全是她喜欢的口味,又来了这家几乎全是中国人的公司工作。如果不是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深色皮肤褐色头发的外国人,她几乎有种从未离开过b市的错觉。
而已经一年过去了,他还好吗?
那晚的新闻里,他说,去年发生了一起车祸……
陆晚的心揪紧了一下,有一种想要打电话问问他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她很想知道他的近况,可更怕自己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要不顾一切回到他身边。可是他俩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年的时间,还有外婆的死,哪里还回得去?
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烦乱的思绪,再次睁开眼往窗外望去的时候,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辆黑色的轿车迅速从旁边驶过,隔着道路中心线,不近不远,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他的车窗却开着,男人精致深邃的侧脸一晃而过,车子向着她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陆晚感觉浑身血液都倒流进了脑中,沸腾着,叫嚣着,控制着她所有的理智。
她颤抖地按下了车窗,将脸伸出窗外往后面望去,冰冷的雨像是针一般狠狠刺在她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疼。
“女士,你这样太危险了。”司机用英文责备地对她说。
视线的尽头,早已经看不见那辆车,只出现了短短的几秒钟。
陆晚怔怔地坐回去,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太想他,所以觉得谁都像他,就如同总会梦见他一样。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情绪已经渐渐镇定下来,可是一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
精神恍惚地下了车,走进aum,前台问了她好几次,陆晚才猛地回过神,急忙递上名片,“哦,我找秦经理,我是念鱼公司的设计师,跟秦经理约好了的。”
“好的,您稍等。”
前台看过她的名片之后,打了个电话,然后便放她进去了,“秦经理现在正在开会,请您到7楼的办公室稍等一会。”
“好的。”陆晚抬腕看了眼表,十点五十三分,橙橙的学校就在附近,谈完工作刚好来得及赶过去接她出来一起吃顿午饭。
坐在秦经理的办公室里,助理给她倒了茶水,陆晚给橙橙发了条短信,她下课的时候应该会看见。
还没来得及将手机收起来,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沙发前将手中的文件往上狠狠一摔,然后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陆晚连忙站起身,“秦经理……”
他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人,眯了眯眼睛,“你是?”
陆晚上前递上名片,将刚才对前台所说的一番话又重复了一边,然后拿出档案袋递给他,“这是修改之后的稿子,您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咱们就把合同签了吧,早点签合同贵公司的广告就能早一点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秦经理瞥了一眼,慢吞吞地从她手中拿走档案袋,面无表情地看着。
陆晚看着他的眉头一点点皱起,脸上的怒气还没消退,又浮现出更加愤怒的神情。
“这是什么狗屎方案!你们公司就这点本事吗?”秦经理狠狠地将文件砸向她,“重做!”
纸页的边角划过她的额头,晚晚一刺痛,陆晚攥紧了手指,没有去捡脚边散落了一地的a4纸。
“那你想要哪种方案?有没有心仪的广告类型呢?”
秦经理冷笑一声,“那我还需要你设计吗?”
“好,我回去先找一些案例给您看看,您先确定一个大概的方向,然后我再重新写发方案。”
陆晚看过coco的这份方案,虽然不算很出色,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份优秀的广告策划。coco在在广告设计这块做了十年,她的方案都通过不了,被一再否决,自己的方案书和设计图更不在话下。
这也是莫经理一早料到的,用不停地改稿来折磨她,逼得她受不了自己主动辞职。
陆晚攥紧手指,盯着脚边的a4纸,虽然心里没底,但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秦经理眉头一拧,似乎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响起。
“秦经理,总裁办打来的电话。”助理在门外说道。
秦经理瞥了陆晚一眼,丢下一句,“你以为我很闲吗,有时间看你那些什么案例?下周三我要飞西班牙,如果那之前你们公司再拿不出令我满意的广告,那我将不再和你们合作。”
说完,他大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131冰释前嫌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蹲下去一张一张将那些纸捡了起来,整理好放进档案袋里。秦经理的态度虽然让她有些不好受,但也只是短暂的阴郁。她会回去好好了解aum,了解秦经理的,竭尽全力拿下这个项目。
去幼儿园接橙橙,下车刚好十二点,放学的铃声隐隐传来。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陆晚接起,喂了一声,一边付钱下车。
“请问是念鱼公司的vera小姐吗?我是uam公司的秦晖,刚才我们才见过面的。”电话里的男声热情和善,吓了她一跳。陆晚愣了愣,停下脚步,连忙说,“秦经理你好……”
“我刚才想了想,觉得你的方案还不错,不用改了。我们尽快签合同吧!”
“啊?”陆晚始料未及,一时间有些怔住,没有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价格方面都可以商量。”秦经理急急说。
“好的……那我们约个时间,我将合同拿给您过目?”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随时过来就行!”
“……好。”
挂了电话,陆晚一头雾水,站在路边好半天,直到被雨淋湿有些冷,才回过神,连忙撑伞朝着幼儿园走去。
吃了饭,将橙橙送回幼儿园,去uam签完合同回公司。
陆晚将档案袋和合同一起放在了莫经理的办公桌上,表情平静。
莫经理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到了合同上,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莫经理缓缓抬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目光鄙夷,“我就知道你可以签下这份合同,我没有看错你的能力。”
陆晚觉得他的话听着十分不舒服,索性连公式化的笑容也懒得敷衍了,淡淡地说,“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以前是我小看你了,看样子你应该认识不少的富二代吧。”莫经理往后靠在椅背上,抱臂睨着她,阴阳怪气的,“以后需要这种‘能力’的合同,都得靠你了,vera,你的前途无量啊。”
陆晚沉默地看着他,眼中覆着隐忍的怒气。
半晌,她突然牵动嘴角笑了笑,“谢谢莫经理的提拔了,我会经常在‘富二代’的朋友们面前替你说话的,希望有人慧眼识珠。说不定通过他们的牵线搭桥,我还能认识念鱼的**oss呢,你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知遇之恩。”
她的语气轻快,充满真诚,仿佛一点都听不懂莫经理话里的嘲讽挑衅。
莫经理嘴角的笑容一僵,怔怔地望着笑容浅淡面色无常的陆晚,她的眼眸幽深地对他对视,他突然生出一丝怯意,僵硬地转开了视线,竟觉得手心有些晚晚的汗湿。
她这是在威胁他?上官骁在b市如何家大业大又怎样,还能将手伸到悉尼来替她出头不成?悉尼不是他的地盘,念鱼更不是。
不等他回过神,高跟鞋的脚步声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
临近下班的时候,陆晚问薛青在哪里。
“想让我来接你是吧?”薛青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在电脑那头翻了一个她看不见的白眼,“知道挤公交多痛苦了吧?让你买车你不买,说什么不能动唐庭衍和橙橙的钱。你那点钱交了房租水电生活费还有橙橙的学费,十年后能不能攥出一辆qq车的钱啊?”
陆晚连忙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你今天不是在我隔壁的写字楼面试吗,如果已经走了的话就算了。”
“下楼!”薛青啪的挂了电话。
陆晚站在大厦门口等她的时候,遇见了设计部的总经理。
“夏总您好。”陆晚微笑地打招呼。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手中握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打量了她一眼。陆晚还没换下工作服,胸口别着胸牌设计部首席设计师vera。
“vera。”她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表情淡淡的,“你来公司半年了,一直做得挺好的,我对你有印象。”
“谢谢夏总。”陆晚表情惆怅地说,然后失落地低下头。
“怎么了?”夏总停下撑伞的动作,看着她。
陆晚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咬着唇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后摇摇头,低声说,“没事,就是工作上遇到一点小麻烦,谢谢夏总关心。”
夏总看了一眼手表,似乎不急着走,向她走近了一步,站在她面前,关切地问,“有什么麻烦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夏总?”陆晚受宠若惊,随即感动地说,“大家都说夏总对手下的员工特别关心和照顾,您要是我的顶头上司该多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了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夏总在等车吗?我朋友马上来接我了,我们送你吧?”
“不用了,我老公马上过来了。”夏总顿了顿,继续问,“你的麻烦,是来自莫经理吗?”
她也有听闻莫经理追陆晚的事,还有这两天他追求未遂想要将陆晚赶出公司的风言风语。
“不是的,莫经理他……”陆晚想了想,说,“很提拔新人,照顾新人,我很感激他。”
夏总皱了皱眉头,她的话和她眼中隐忍的忧郁言不由衷,明明受了委屈,却不肯告状,她的心里不禁对陆晚多了几分喜爱。
“夏总,我朋友来了。”陆晚看了眼前方的路,转头笑着对她说。
顺着她的视线,夏总看见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践踏着雨水飞驰而来,十分的嚣张扎眼。她不禁别有深意地看了陆晚一眼,心里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车子的难得之处并不是因为它是兰博基尼,而是因为它的车牌号。能在悉尼拿到这种车牌号的人非富即贵,她这位朋友可不简单。能认识的这种朋友,她又怎么可能简单?
看到后视镜里那道打量的目光消失在转角处,陆晚终于收起了脸上惺惺作态的笑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莫经理若还是要一再地刁难她,那她也不会忍气吞声任由他搓扁揉圆。
接了橙橙,薛青将她俩送到楼下便开车走了,说是晚上还有事。
橙橙背着小书包,兴冲冲地一路和陆晚说着在学校的趣事。
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犹豫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妈妈,下周我们学校要举办亲自运动会……”
陆晚摸了摸她的头,“好,我一定会来的。”
“这次是只能爸爸参加的运动会,上次妈妈参加的你已经去过了。”橙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陆晚脸上的笑容一僵,淡淡地抿了抿嘴角,露出若无其事的浅笑,“那怎么办,要不我女扮男装去陪你参加运动会?”
开玩笑的话里透着一丝无奈。
橙橙咬着唇,低下了头。
一晚上,她都心情不好的样子。
陆晚坐在一旁看她做作业,心不在焉地算错了好几道数学题。
知道是因为运动会的事让她耿耿于怀,心疼又无奈。虽然橙橙嘴上从来没说,但她知道她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很渴望有个爸爸。
可要她怎么开口告诉橙橙,她的爸爸还活着?橙橙又可以接受吗?
陆晚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做完了。”橙橙恹恹地站起来,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书包,然后往卧室走去。
她有睡觉之前喜欢和人说说话的习惯,可是今晚却一钻进被子里便闭上了眼睛。陆晚凝视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有些怪她?
盯得太久,眼睛泛起一阵酸涩,陆晚眨了眨眼睛,无声地叹息一口气,关掉了床头灯。
来自各方的压力像一张大网将她越锢越紧,勒得她透不过气。
去年刚来悉尼的时候,薛青恨铁不成钢地说她是庸人自扰。可她有她的难处,别人不会懂。哪个女人不想随心所欲地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喜欢,什么都不管,这种洒脱太奢侈,注定不会属于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过去,做了一个噩梦,惊醒之后却有些记不清内容了。陆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拧开床头灯,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
卧室里有洗手间,里面没有开灯,橙橙不在床上,也没有去洗手间,卧室的门虚掩着,大半夜的她会去哪里?
陆晚一惊,连忙翻身起床,甚至忘了穿拖鞋,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出去,悄然无息。
走廊尽头的厕所里,橘黄色的灯光透出来,洒在门外的地板上,隐隐照出道路的轮廓。
有压低的说话的声音从厕所里传来,“那你明天能回悉尼吗?说好要去游乐园的……”
橙橙略带不满的语气。
陆晚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走近,虽然知道这种偷听的行为不好,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默默地站在了墙角。
“好,那还是明天下午两点,游乐园东大门门口见?”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橙橙哼了哼,“知道了,不要嗦了。”
故作不耐烦的声音,却掩不住喜滋滋的兴奋。
陆晚呆呆地站在墙角,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起了薛青的话,心里冒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她女儿真的早恋了?
早熟,又是童星,或许真的会比同龄的孩子更早懂事?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橙橙没料到门外站着人,冷不防吓得尖叫一声,陆晚被她的叫声惊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走进了灯光下。
“是我。”
橙橙白着一张小脸害怕地站在厕所里,紧紧握着手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惊魂未定地盯着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嘴一撅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若是平时,陆晚早就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一个劲地亲吻和安慰了,此刻却是板着脸俯视着她受了惊吓的小脸,目光缓缓落在她的粉红色小手机上。
“在和谁打电话?”她开门见山地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和一些。
橙橙身体一抖,也不再哭了,怔怔地望向她,湿漉漉的眼睛像是两颗刚刚洗过的宝石,又黑又亮,眼睑上的泪珠颤抖了一下,掉落在她的脸颊上。
“一个……一个朋友!”橙橙心虚地低下头,下意识将手机往身后藏去,心虚的模样溢于言表。
“哪里的朋友?幼儿园的还是工作上的?叫什么名字?”陆晚缓缓地问,她过激的反应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测,有些哭笑不得。
橙橙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本就不擅长说谎,此刻更是结结巴巴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她只是打了个呵欠,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望向陆晚,委屈地小小声说,“妈妈我困了,能不能明天再审问我啊?”
小女孩的脸颊红扑扑的,她将连帽睡衣的帽子扣在了头上,整个人小小地缩在一片嫩黄里,让人忍不住想要抱进怀里狠狠地揉一揉她带着奶香气的脸蛋。
陆晚心软了,蹲下身捧起她的脸,托在掌心像是一颗晶莹的珍珠。她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柔声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游乐园。”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橙橙独自跟别人出去玩。
“不用了……”
“必须。”陆晚不容置疑的语气,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我一直教你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也不可以跟陌生人走,你都当耳边风啦?”
“他又不是陌生人。”橙橙小声嘀咕了一句,看见陆晚沉下去的脸色,连忙机灵地闭了嘴,双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知道了,那明天一起去吧。”
陆晚这才满意地缓和了脸色,抱起她回卧室。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光线隐隐从窗外透进来,陆晚睡眼惺忪地转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又转头看向另一边,橙橙已经起床很久了,她睡的位置一片冰凉。
陆晚揉了揉眉心,起身下床,推开卧室的门走出去,“橙橙,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关我的闹钟,幸好是周六,否则我又旷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找着橙橙,却不见她的人影。走到餐厅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一瓶牛奶和一袋面包,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陆晚走过去……
“妈妈,我出去玩啦。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来找我,我会安全回来的~”
…………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橙橙一大早就偷溜出了门,怕陆晚跟着自己,给唐庭衍发了短信,将约定的地点改为南山游乐园,距离她家跨越了半个悉尼。
其实她很想让陆晚一起去的,可是唐庭衍似乎并不想见到她,每次都千叮万嘱,“不要让你妈知道你跟我在联系……”
橙橙去便利店买了一大袋零食,不知道唐庭衍爱吃什么,晃悠了半天,观察到好几个叔叔进来都是买烟,她便又拿了一张一百块的,踮着脚尖递给收银员,指着他背后的一排排香烟,“阿姨麻烦你给我拿一包味道最好的。谢谢。”
收银员被她逗乐了,噗嗤笑开,“小朋友,给你爸爸买烟啊?”
橙橙脸色一变,眉头皱得紧紧的,十分嫌弃似的哼了一声,“才不是我爸爸!”
说完一扭头气哼哼地走了。
打车到了南山游乐园,已经是下午一点。橙橙在附近的肯德基给自己买了一个全家桶,坐在靠窗的位置开心地吃着。平时,妈妈和薛青阿姨都不让她吃太多肯德基,说是垃圾食品。只有唐庭衍带她出门的时候,才会她想要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带她吃什么。
骤地想起了便利店那个阿姨的话,橙橙突然就没有食欲了。
泄愤似的咬着吸管,心里一阵郁闷。
他到底想不想当她爸爸啊?都快半年了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男孩子不开口,难道还要等她一个女孩子主动吗?她才不要。
两点十分了,唐庭衍还没来,手机也关机,橙橙打了好几次,最后恹恹地趴在桌上,给他发短信“你再不来我就走了啊,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你还没下飞机吗?”
“唐庭衍!!我生气了!!”
最后一条刚发出去,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过来。
橙橙不敢接,猜到大概是陆晚用自己的手机打不通,所以找了别人的电话打给她。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橙橙。”
橙橙坐直身,看见高大挺拔的男人风尘仆仆地朝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有些眼熟的叔叔。
橙橙黑着脸扭向一边,抱着手臂冷哼一声。
身边的沙发往下一陷,随即脸便被强行扳了过去。
唐庭衍的两根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两颊,将她鼓着的腮帮子捏瘪下去。嘴角一弯,“小包子。”
橙橙一把打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迟到了!!”
“sorry。”唐庭衍抱歉地看着她,“机场过来有点远,所以比预期晚了一些。”
“唐总一路上都在催我开快点,我可不敢开快了,去年的事我现在想想都冒一身冷汗”
“易白。”唐庭衍蹙眉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些。”
“怎么了嘛,去年发生了什么事?”橙橙被勾起了好奇心,忘了摆架子,讨好地挽住唐庭衍的手臂,“告诉我吧,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不可以有秘密哦。”
唐庭衍斜睨了她一眼,看着她人小鬼大的样子就好笑。桌上放着两杯可乐,他端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橙橙瞟了一眼,不忍心告诉他两杯都被她喝过……
一路走进游乐园,她都缠着唐庭衍问个不停,最后唐庭衍有些不耐烦了,将她扯到自己面前,俯身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本想训两句,又说不出口了。
“好朋友不可以打探对方的**。”唐庭衍扯了扯她的小辫子,橙橙立刻捂着头发跳出去老远,像一只炸毛的小猫,“不要碰我的头发啊,很难编的!”
“这有什么难的。”唐庭衍嗤笑了一声。陆晚这手艺真不怎么样,编得歪歪扭扭的……
橙橙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跑去一旁卖棉花糖的摊子。
易白站在身后,看着不远处小女孩的背影,粉红色的小裙子,背着一个,两边的小辫子随着她小跑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跟总裁长得很像。”易白感慨道。
唐庭衍微笑地看着她,“嗯,的确越来越像了。”
“总裁打算什么时候和小姐相认?”
唐庭衍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易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浅浅地开口道,“快了。”
易白一愣,转头看去,唐庭衍也转头看向他,晚晚一笑,目光讳莫如深。
“给了她一年的时间调整,已经是我耐心的底线了。”
“唐庭衍!”那边,橙橙转头叫了他一声,“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唐庭衍朝着她走过去……
易白看着他俩,有些惊叹于血缘这东西的神奇。或许是有莫名的亲近感吧,半年前,总裁康复出院,第一件事就是飞来悉尼去看她。那时,这小女孩已经是小童星了,在剧组拍戏,唐庭衍站在场外一直看着她,直到那场戏拍完,场外的人都鼓掌称赞,小女孩似乎已经习惯大家的宠爱,没有过多的表情,道谢之后便走到角落里去休息。
她好像是在和家里的人打电话,抱怨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明天终于杀青可以回去,叫电话里的人给她做板栗鸡、红烧鱼、糖醋排骨、麻辣小龙虾……
“橙橙。”
她一挂了电话,唐庭衍突然出声,易白一愣,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随即下意识看向那小女孩,她同样也是愣住,表情呆呆的,随即眼中浮现出狂喜的神色,丢下手机从椅子上跳下来,飞扑进他怀里。
唐庭衍被她撞得身形一晃,顺势搂着她将她抱了起来。
132破镜重圆
橙橙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被憋得通红,唐庭衍也只是笑着,伸手摩挲她的头发。
最后,橙橙挣脱了他的怀抱下去,站在他面前板着脸望着他。气鼓鼓的小脸,抱着手臂,颇有气势似的。可是这样仰着头这样的角度,根本没有任何气势可言。
唐庭衍大概也是觉得很好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看着她嘴里的气泄出,如同一个气球瘪了下去。
橙橙拍开他的手,更生气了,喊了一声“唐庭衍”!警告的语气。
她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易白十分意外。
“唐庭衍你不要吊儿郎当的,我还在生气,劝你赶紧想办法哄哄我。”说完她转身走开了。
也不知道是在哪学的这些词汇,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实在令人忍俊不禁,易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转头对身边的人说,“让你不要吊儿郎当的。”
说完逃也似的走开了,可身后还是没能避免地射来一道冰冻的视线。
…………
“小公主请你吃的。”
一道含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易白一低头,便看见手中被塞进了一个棉花糖。
橙橙脸红红的,瞪了唐庭衍一眼,小声地说,“公众场合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
唐庭衍挑了下眉,无辜地看着她,“这不是你自己取的网名吗,我们今天不是网友见面吗?”
他用橙橙自己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她之前的确在电话里说,和他只是网友见面,让他不要多想……
“走吧,带你去看海豚表演。”唐庭衍牵住了她的小手,橙橙皱了皱眉,没有挣脱,别别扭扭地转头看着一旁。有一家三口从她身边走过,爸爸妈妈在两边,小男孩一手牵一个,妈妈时不时往他嘴里喂一颗零食,她有些羡慕地眨眨眼睛,突然转头看向唐庭衍,“我还想去坐旋转木马,去鬼屋,去看马戏……”
“好。”唐庭衍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都带你去。”
“抱我。”橙橙张开手臂,有些晚晚的脸红,说完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等你半天脚都麻了,走不动了。”
唐庭衍没有揭穿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易白举着粉红色的棉花糖,站在原地风中凌乱地看着他俩,只觉得心里堵堵的,被秀恩爱叫住吃狗粮,他俩这种叫啥……
成年以后再也没来过游乐园了,易白跟着这父女俩玩了一圈下来,只觉得精疲力尽,比工作一天一夜还累。
唐庭衍就着橙橙的手喝了一口水,然后拍了拍易白的肩膀,安慰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生个孩子了。”
“那你想不想结婚要个孩子啊?”橙橙突然插嘴说。
唐庭衍低头看了眼她眼巴巴的眼神,嘴角弯了弯,伸手摸了下她的脸,没有回答,“还想玩什么?”
橙橙已经没有勇气再问一次,被他故意回避,生着闷气,将手中的矿泉水往他手中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易白看着她明显生着气的背影,哭笑不得地说,“总裁,我看得出来,小姐还是很喜欢你的。虽然嘴上不说,甚至有些讨厌你的样子,但她心里是接纳你的。”
唐庭衍不疾不徐地喝完了最后一点水,扔进垃圾桶里,睨了那故意走得慢吞吞等着他上前去哄的小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别别扭扭口是心非的样子,真不知道像谁。
橙橙磨蹭了半天,也没见唐庭衍追上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将她气哭。
唐庭衍竟然买了烤鱿鱼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长椅上吃得津津有味,穿着西装,笔挺的身影在那里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旁边凑上去好几个年轻女孩子,似乎在和他搭讪,他竟然,竟然还和人家说话了!
橙橙气极,咬着唇哀怨地飘过去。
“阿姨,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冷不防地出现在几个女孩子身后,冷冷地吐出一句。
女孩子们诧异地回头,便看见一个长得很是漂亮的小女孩站在她们身后,大眼睛里满是愤怒,刚才那话是对穿蓝衣服,正在要电话号码的女人说的。
“唐庭衍,你还走不走了?”她不耐烦地望着长椅上一脸兴味看着她的男人。
唐庭衍勾了勾嘴角,缓缓站起身,将手掌伸给她,橙橙看了一眼周围目瞪口呆的几个女孩,伸手握住了。
“要不要吃烤鱿鱼?”
“不要,妈妈说了这些烧烤的东西都是垃圾食品。”她拒绝了他递给她的几串鱿鱼。
唐庭衍笑眯眯的,“真的不吃吗?前几天不是还非要拉着我去路边摊吃烤鱿鱼,一个人吃了三十多串,好像回去还拉肚子了……”
“你还说!你都不阻止我!”橙橙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大人都知道烧烤吃多了会拉肚子,如果是她妈妈在,一定不会让她吃那么多,偏偏他就不管她,肯定是不喜欢她了。橙橙泄气地想,不由得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你喜欢就让你吃。”唐庭衍清清淡淡的嗓音,“拉过一次肚子,以后就知道那东西不能多吃了。”
橙橙疑惑地眨眨眼睛,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可心里隐隐觉得,他这么做或许是为了她好。
“还想玩什么?最后陪你玩一个项目。”唐庭衍重新牵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手掌大而有力,橙橙乖乖地任由他牵着,偏着头,“过山车。”
“不可以玩这种激烈刺激的项目。”易白连忙站出来,有些责备地对橙橙说,“总裁去年出了车祸,撞伤了头,在医院躺了半年。虽然现在已经康复,但肯定是有后遗症的,绝对不可以玩过山车。”
唐庭衍没来得及阻止他,易白一口气说完了。
他豁出去了,不怕唐庭衍的责罚,一定要将注意事项告诉橙橙,否则今后他不在总裁身边,这小姑娘又拉着他玩这玩那,总裁这无条件宠女的男人,又肯定会答应。
“什么?”橙橙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唐庭衍。这就是他的秘密吗?难怪那半年都没有来看自己,原来是出车祸了,这么严重,而她还怪他,还耍脾气,一想到自己不懂事的行为,橙橙就忍不住一阵愧疚。
唐庭衍责备地看了易白一眼,易白已经将头扭向一边,故意避开他警告的视线。
软乎乎的小手覆上他的脸,他转头,便对上小女孩泪汪汪的大眼睛。
“疼不疼?”她小心翼翼地问,满是内疚和心疼。
唐庭衍目光一闪,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手心。
“现在已经不疼了。”
“你以后开车一定要小心一点,不可以再出这种事了,不然我……”橙橙咬着唇,没有说下去,只是突然扑进了他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一想到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心里就无比难受,忍不住想哭。
宽厚的手掌安慰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次她没有责备他弄乱了她的头发,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不然你会心疼?”头顶响起笑吟吟的声音,和她悲伤的情绪完全不同。
橙橙没有做声,拼命忍着眼泪。
唐庭衍正准备起身,牵着她离开,怀里突然响起了一道低低的声音,“嗯。”
小小的声音,哽咽着,却犹如撞进他心脏的一只小兔子,在他心璧里有力跳动。
唐庭衍目光一暗,随即将她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那为了不让你心疼,我只好以后都不受伤了。”
…………
送橙橙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依依不舍地和唐庭衍告别,走进电梯里,橙橙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她出去玩了一整天了,电话也打不通,妈妈一定很担心她吧?
忐忑不安地按下了楼层,橙橙握紧了挎包的带子,紧张得心跳加速。
用钥匙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屋里竟没开灯。
试探地叫了一声“妈妈”,走进客厅,空无一人。橙橙再去了厨房和卧室,都没有看见人。
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大门突然传来了钥匙响动的声音。
橙橙连忙从卧室跑出去,便见陆晚一脸疲惫地从外面回来,神情呆滞,薛青跟在她身后,在安慰她,“没事的,游乐园人这么多,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再说了,橙橙一向不和陌生人玩,肯定是很熟悉的朋友才会一起去游乐园,也不一定是早恋啦……”
“妈妈,薛青阿姨。”橙橙站在楼梯上,握紧了小拳头,不敢上前,不安地小声喊了一句,然后深深地埋下了头。
陆晚浑身一颤,眼中瞬间恢复了神色,冲过去一把将橙橙搂进怀里。
她的身体一片冰凉,带着在外面奔跑了一天沾上的寒气,身体还在余悸地颤抖。
橙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妈妈我错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你不要生气。”
她想和唐庭衍去玩,可是更不想看陆晚这么难受的样子,比打她骂她还让她难受。都怪自己不小心,让她发现了自己的行动,否则今天以去同学家里做做作业为借口,便可以成功地溜出去玩一天,不让她担心了。
“你妈妈到处找你,在外面跑了一天,橙橙,你这次真是很不懂事了。”薛青有些生气,可陆晚都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好骂橙橙,沉着脸教训了两句,“你还这么小,单独跟别人出去玩很不安全,是跟谁出去的,不可以让你妈陪着一起?”
橙橙咬着唇,只是不停地掉着眼泪,硬是没有开口。
薛青失望地看着她,更加坚定了她早恋的想法。
“算了,我先回去了。”省得看见她生气,想发火。
重重的摔门声吓了橙橙一跳,随即哭得更加大声,无措地搂住陆晚的脖子,生怕她也丢下她离开,一个劲地说对不起,保证没有下次了。
她不能说自己是和唐庭衍出去的,一是答应了唐庭衍保密,二是她每次提到那个名字,她妈妈都会很不开心……
她今天也没有告诉唐庭衍,去游乐园的事是被她妈发现了的,怕他不来赴约……
“吃饭了吗?”陆晚站起身,开口的声音沙哑吃力,“我去给你做饭。”
橙橙拉住她的手,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陆晚低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问,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进了厨房。
她没有问,不是不想知道,而是知道问了她也不会说。没有任何母亲会放心五岁的女儿跟别人出去玩,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橙橙不肯说也没有关系,一定是有某种约定让她不能开口。她会用自己的方式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到底是她的同学,还是工作上的伙伴?孩子,还是大人?
…………
第二天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看见上面闪现的名字,陆晚一下子清醒了。
是许秋平。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了她在悉尼,过来看望过她两次,陆晚不由得想过,既然许秋平知道,上官骁也知道,那唐庭衍会不会……
“妈妈,怎么不接电话啊?”被吵醒的橙橙揉了揉眼睛,声音里满是睡意。
陆晚收回了思绪,按了接听。
“晚晚,晚上有没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许秋平笑呵呵的声音,看来他来悉尼了。
陆晚犹豫着,便又听见他说,“说你外婆常常念叨你和橙橙,要不是工作忙,肯定恨不得每周都飞过来看她曾孙女。”
陆晚不好拂了老人的心意,虽然不想和许家的人有过多的来往,但他们千里迢迢的特意过来了,不去见一面也说不过去,再怎么说,身体里也流着同样的血。何况,外婆去世的那天去过许家,说明已经原谅了她们,她也没什么心结放不下的了。
早上去到公司,rose便将她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四处观望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对她说,“莫经理今天被夏总叫到办公室去了,好像是挨了训,交给了他什么很难的工作似的,我看他拿着档案袋出来,脸色那个难看啊,暂时应该是没有精力找你的麻烦了。”
“那可真是庆幸。”陆晚早就料到了这结果,没有过多的惊讶,却还是表现出由衷的开心。
下班提前开溜了一会儿,去接橙橙放学,然后打车去许秋平约好的餐厅。
许秋平的车也正好刚停下,司机下车拉开车门,张老太太先走下来。
看见陆晚和孩子从出租车里下来,张老太太皱了皱眉头,上前微有些责怪地说,“怎么不买辆车?接送孩子多不方便。喜欢什么车跟外婆说,我给你买。”
“不用了,我今年的年终奖可以买车了。”
张老太太脸色一僵,本还想说些什么,橙橙乖巧地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外祖母。”
每次一念到这三个字,她心里就有些晚晚的难受,想到去世的那个外祖母,虽然这个外祖母对她也很好,还总是给她买很多漂亮衣服,但其实她更喜欢那个外祖母,很想很想她……
“橙橙,快来外祖母看看。”张老太太一下子露出了笑容,将橙橙拉到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橙橙怎么瘦了?可别学那些女明星减肥啊。”
“才没有减肥呢,是外祖母太久没来看我了,想您想瘦的。”橙橙嘻嘻地笑着,眼珠子往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上瞟。
张老太太被她逗乐了,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鬼精灵。上次不是说想要公主的城堡模型吗?外婆给你买来了……”
陆晚默默地在她俩身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向许秋平,“外公。”
“晚晚,你看看还有谁来了。”许秋平笑吟吟地望向她身后。
陆晚转过头,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上官骁下车朝着她走来,白色的高领毛衣,米色的休闲裤,整个人干净阳光,仿佛回到了上大学时的样子。陆晚目光一闪,想起自己以前说过,最喜欢他穿白色的高领毛衣。
“上官骁叔叔怎么也来了啊。”橙橙不高兴地撅地嘴,连提着张老太太买给她的礼物都不太高兴了。她问出了陆晚的疑惑,陆晚抿了抿嘴角,看向许秋平。
“上官骁的爸爸是我的得意门生,前几天回b市,无意知道你和上官骁是青梅竹马,因为上官骁的母亲反对所以才没在一起。我知道上官骁的母亲是因为小西所以才……”许秋平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上官骁是个好孩子,听说橙橙也很喜欢上官骁叔叔,是不是?”张老太太笑着摸了摸橙橙的头。
“是,可是”可是她是因为上官骁从小对她好所以才喜欢他,但她并不想让他做自己爸爸了,她已经选择了另外一个人,不可以三心二意的。
“橙橙。”
橙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骁打断。他双手插袋走向她,站在她面前晚晚俯身,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头戴歪的发夹,“我看了你的新戏,拍得不错。叔叔收回之前不要你去演戏的话。”
一谈到自己的小小事业,橙橙立马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没注意到被转移了话题,拉着上官骁的手,激动地滔滔不绝,“真的吗上官骁叔叔?我还担心我这部戏演得不好呢。因为是演一个盲人女孩。幸好我妈妈带我去盲人学校和那些哥哥姐姐接触过一段时间,我才能从他们的话里找到那种感觉。”
许秋平笑眯眯地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转头对陆晚说,“橙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前途无量。”
“我只希望她快乐就好。”想到自己以前拼命想要将她培育成一个优秀的女孩,从来没问过她喜欢什么,愿不愿意,现在看见她生活得开心,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真是自私专横。不过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是在不断的学习中进步,她知道橙橙没有怪过她。
“我看得出来,上官骁对你是真心的,他也不介意橙橙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陆晚看了一眼许秋平,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原来今天叫她过来是变相的想要撮合她和上官骁?陆晚真是哭笑不得,她觉得上官骁倒是挺神通广大的,仿佛在她的生活里无处不在。
“其实以前我是很看好你和唐家小子的。”许秋平转头看向她,目光中有复杂的情绪闪烁,“虽然离婚的原因你始终不肯说,但从雅欣的口中,我多多少少知道些原因。”
陆晚一怔,便听见他又说,“孰是孰非,过去了就没有深究的必要,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的生活。我仔细想过,上官骁倒是适合你的,当然,我没有强求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多给机会和他相处相处,看还有没有可能找回当初的感觉?如果能,当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缘分已尽,破镜无法重圆”
“破镜自然无法重圆了。”陆晚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我和他是绝对没有可能了,我自己清楚。谢谢您的好意,但这样无谓的纠缠下去只是误人误己。”
不想再和许秋平继续谈论上官骁的事,陆晚说完又转移了话题,“听许雅欣说,您们年底就正式退休,准备回b市了?”
“是啊,离开b市二十多年,也是时候回家了。”许秋平感慨地叹息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对陆晚说,“你父亲一家也准备回b市定居了,如果你也能回去该多好?”
陆晚抿了抿嘴角道,“我在悉尼挺好的,有时间会回去看您的,您有空也可以过来玩。”
嘴上这样说,但她和许秋平都明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b市了……
许秋平果然很尊重她,没有再打算撮合她和上官骁,甚至饭后张老太太让上官骁送陆晚回家,许秋平也说,“上官有自己的事要做,就不麻烦他了,晚晚坐我们的车回去吧。”
“不麻烦,刚好顺路。”上官骁已经拉开了车门,手臂虚虚地在陆晚身后挡了一下,示意她上车,瞥见她冷漠的眉眼,嘴唇一张似乎准备拒绝,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明天我就要b市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悉尼,走之前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好的坏的我都和你说过不止一次了,你也不会听,还有什么好说的。”陆晚避开了他的接触,走过去牵起橙橙便往许秋平的车走去。
“是关于外婆的事!”
陆晚脚步一顿。
133不必解释
上官骁朝着她僵直的身影走过去,成功地看见了她瞬间毫无血色的脸。外婆的死果然还是她心里的一块病,是难以驱逐的心魔。
上官骁的眼中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知道唐庭衍来了悉尼,但又能怎样?他十分清楚陆晚的性格,一旦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改变,当初既然已经决定了走,现在就不会为他回头。她的残忍,他已经见识过。
“橙橙,你去喝杯酸奶吧,我马上过来。”陆晚示意橙橙去旁边的酸奶店等她,然后转头对许秋平和张老太太说,“您们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许秋平似乎想说什么,被张老太太拉走了,“好,你们好好聊聊,再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也可以,不用这么早回去。”
陆晚收回视线。
“说吧。”
“先上车吧”
“不用了。”陆晚打断了他,疏离的眉眼淡淡地低垂,挡着眼眸里的情绪,“就在这里说吧外婆的什么事?”
上官骁见她一副避自己如蛇蝎的冷漠排斥姿态,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你知道橙橙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他冷不防的一问,陆晚诧异地抬起眼眸看向他,眼中只有淡淡的错愕,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很快便消散,语气平平,“这和外婆的事有关吗?”
“当然有关。”上官骁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的脸。看样子,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当初知道她和唐庭衍在一起了,他的心里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哪怕是和别人在一起也好,为什么偏偏是唐庭衍?
“因为外婆也知道。”
上官骁靠近了她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道阴影将她笼罩,他看见她瞬间僵住的脸色。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胡说八道!”陆晚声严厉色,转身便往酸奶店的方向走,可她的脸色和声音都已经暴露了她的惊慌和失措。她走得失魂落魄,脚步仿佛踩不稳似的,上官骁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臂,扶住了她几乎要跌倒的身体。
陆晚感觉双腿软得无力,脑海里一片混乱。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可心里还是将上官骁的话听了进去。
外婆知道唐庭衍是橙橙的亲生父亲吗?如果她知道,为什么还是不肯让他们在一起?
她去世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送你们回家。”上官骁不忍心再刺激她,只说这两句就足够了。他无意让她伤心,只是想加固她和唐庭衍之间的高墙。
陆晚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臂,语气烦躁不已,“别再跟来了,让我安静一下行吗?!”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酸奶店走去。
上官骁握紧双拳,看着她的背影,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他没有再跟上去……
一直到坐上了出租车,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离去。
橙橙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屁股往陆晚身边挪了挪,轻拉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和上官骁叔叔又在一起了吗?”
陆晚收回思绪,看了她一眼,“我和他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她看到橙橙闻言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似的。有些奇怪地捏了捏她的脸,问,“怎么,你以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不得不承认,就算只是爱屋及乌,上官骁对橙橙也是很好的,按理说,她应该对上官骁是有感情的。
“我是很喜欢上官骁叔叔,但是……”橙橙一脸的纠结,为难地咬着唇。但是,虽然唐庭衍总惹自己生气,她却只希望他做她的爸爸呀。
“但是什么?”
橙橙眼珠子一转,狡黠地笑,“但是是你找男朋友呀,得你喜欢才行。”
司机被她人小鬼大的话逗乐了,陆晚脸一红,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将头转向窗外。
夜幕已经降临,悉尼和b市最大的不同,就是交通仿佛永远都是畅通,到了晚上,也没有b市熙熙攘攘的人流。
所以目光从后视镜里无意扫过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是本地的,可那串数字……
陆晚眼皮猛地一跳。
“妈妈,你在看什么?”橙橙注意到她突然僵住的身体,不禁望向她的脸,看见她紧绷苍白的侧脸,眼睛死死地盯着后视镜。
陆晚仿若未闻,一路上都是盯着后视镜沉默不语,拳头握得紧紧的。
一直到了小区外,下了车,陆晚都是望着路口的方向目不转睛。
那辆车尾随了她一路,直到她的车停下,才掉头离开……
“妈妈?”橙橙拉住她的手掌。
陆晚收回思绪,低头看见女儿黑亮的眼睛疑惑又担忧地望着她,伸手捏了捏她奶气的腮帮子,牵着她往小区里走去。
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缘分,那辆车的车牌号除了前面的字母不同,后面的数字,和在b市时,唐庭衍后来买的一辆宾利那车牌数字一模一样。
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晚上有些失眠,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黑眼圈很重,到了公司,rose一看见她就上来问,“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陆晚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手上的文件。她想着那辆车,想着上官骁所说的,外婆知道唐庭衍是橙橙的亲生父亲。很多没有答案的事都堆积在心头,她既想要答案,又害怕答案,不敢去深想,却又忍不住思考……
“今天莫经理脸色很难看,一会儿开会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走神,往他枪口上撞。”rose提醒她。
陆晚道了谢,喝了两杯咖啡强撑,抱着文件夹随rose一同走去会议室。
会议还有三分钟开始的时候,莫经理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今天开的是小组会议,参会的只有七个人,是陆晚所在的a组,由莫经理领导。
他将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摔,发出重重的闷响,目光冷凝地投向陆晚,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一遇上,陆晚心里一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果然,莫经理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晚晚俯着,盯着陆晚,凌人的语气缓缓开口,“今天召开这个紧急会议,是为了和aum公司签署下季度广告合作的事。”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这个项目是由vera负责的,本着对手下员工的信任,她将合同交上来我便没有细看了,直到被夏总找去办公室训话,我才知道合同出了问题。”
他站直身,紧皱的眉头仿佛遇见了很大的麻烦,一脸愠怒地看着陆晚,厉声说,“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签下这份‘不平等条约’,让公司蒙受巨大损失,还是大意马虎,没将合同准备完善。我当然更愿意相信是第二种,不过我现在并不想追究原因,只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篓子是你捅出来的,应该由你一个人负责,不能让我们整个a组都受牵连,奖金被你影响,你说呢?”
陆晚早已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因为愤怒,身体有些颤抖。大家责备的目光纷纷投在她的身上,陆晚站起来,冷声说道,“莫经理,合同是你准备的,包括aum的各种资料,都是你给我的。我只是负责跟进了一下,合同出了问题是我大意没有检查好,本着对您的信任没有细看。不过,最根本的原因在您身上,不在我吧?”
“你想要推卸责任我可以理解,但是往我身上推,未免有些可笑!”莫经理怒极反笑,手指着会议桌前的某个女人,沉声道,“这个项目是由coco一直在跟进的,她对这份合同很熟悉了,你让她看看,这是不是我准备的那份合同?”
“不是的,这份合同不是我交接出来的那份。”coco看完之后说道。
众人看向陆晚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如同鞭子狠狠抽在她的身上,火辣辣的疼。她已经百口莫辩,握紧双拳冷冷地望着莫经理,事实究竟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
莫经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念在vera一直以来的表现都还不错的份上,今天我打算从轻处理,就扣你今年的年终奖吧,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他征求的目光看着陆晚,陆晚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轻笑。在等她的回答?被他诬陷,还要说一声谢谢吗?
陆晚忍着想要摔门而出的冲动,坐下去。
他以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就能逼她离开公司吗?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会坚持下去。
格子间里的流言传播得飞快,陆晚是aum派来的商业间谍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
陆晚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听见coco愤慨地在和另外一个同事说,“我跟进了两个月都没有拿下的合同,难怪她第一次接触秦经理就这么顺利签下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着挺兢兢业业的人……”
陆晚的脚步在洗手间门口一顿,转身离开了。
她以为夏总会为这件事找她谈话,可是等了一天也没有任何动静,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下班的时候,在电梯里遇见了莫经理。
十一楼的时候,他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站在电梯里的陆晚,意外地挑了下眉,然后依旧选择了走进来。
陆晚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漠然地看着跳动的数字。
“上官公子有钱有势,怎么还是保护不了你?”他站在她身侧,突然笑着开口。
陆晚懒得搭理他,跟这种卑鄙无耻的男人实在没话可说,站在一起都嫌空气被他污染了。
这件事她绝不会吃这个闷亏,一定会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揭穿莫经理的丑恶嘴脸……
“我劝你还是回家乖乖做你的小情人儿,享受你男人给你遮风挡雨的庇护,不要妄想和我斗。”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了,陆晚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脚步在电梯门口顿了一下,冷不防地转身。
莫经理愣了下,看见她突然露出来的笑容,浅浅淡淡的,目光幽深。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五百的事,你也真做得出来。我们是一个团队,合同出了事你也难逃其咎。你想闹,那我就帮你闹大一点,反正上头追究下来,第一个处理的是你这个做领导的。”
说完,她转身朝着大厦外走去。
莫经理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电梯门合上了,缓缓往地下车库降落,将她挺直孤傲的身影隔绝在外……
…………
橙橙今晚要拍一个广告,会晚些回家,一个人不想做饭,陆晚便在家附近的餐厅吃了饭。
从餐厅出去,远远地便望见街对面一堆人拥挤地追着一个人奔跑着,举着相机、摄影机。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吃力地阻拦着他们。前面低着头脚步匆匆的女人,帽子墨镜将自己武装得十分严实,因为身形有些眼熟,陆晚不禁多看了两眼。
正好一辆空车经过,她伸手召下。
刚坐进去,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一只白皙的手便拉住了她的车门,然后一道身影伴随着一阵香风钻了进来。
“师傅,麻烦您快开车!”那女人用英语着急地对司机说。
司机为难地看了陆晚一眼,陆晚转头看向窗外,那群记者不顾红绿灯,朝着这边跑来。
她又将目光转到身边女人的脸上,看着她只露出了一点点的耳垂。
“晚晚?”她震惊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可显然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候,随即她又飞快地说,“快开车!!”
“开车吧。”陆晚终于开口。
她已经认出了眼前的女人,一年不见的林小茉……
车子飞速驶开,将那群记者抛在后面。
直到转弯,看不见记者们的身影,林小茉才松了口气,从后视镜上收回目光。
“晚晚,真没想到会遇见你。”林小茉取下墨镜,将口罩拉到下巴处。
“听说过你在悉尼,可我今年工作特别忙,一直没机会过来看你。”
陆晚扯了扯嘴角,回以笑容。对林小茉,她的内心情感是复杂的。其实父亲坐牢,她选择了离开,她心里倒是没什么恨意。可大概是因为唐庭衍的关系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自己的确挺介意……
“你去哪里?先送你吧。”陆晚说。她知道最近因为一起案子,林小茉备受关注,简直是明星的待遇,记者们每天蹲守她,想从她嘴里套到一手消息。
“不用了,就去你要去的地方吧,我打电话让唐庭衍来接我。”说完,林小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冲陆晚一笑,见她神情无异,这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和唐庭衍一起来悉尼办事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和我解释。”陆晚淡淡地一笑,将目光转移到窗外。
她转过头,终于收敛不住眼中的震惊和错愕。果然昨天看到的那辆车,是唐庭衍的吗?他尾随了她一路,她下车的时候,他又掉头走了。
“你们见过了吗?”林小茉突然问。
陆晚收回思绪,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林小茉叹了口气,“所有人都等着参加你们年后的婚礼,可你突然离开了b市。我不知道你和唐庭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年以来,我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还在等你。”
陆晚指尖一动,猜不透林小茉和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不认为林小茉已经放弃了唐庭衍,准备成全他们了。
“不过,唐家的人好像对你的突然离开很不满,伯母已经放下狠话,说他若是还想跟你在一起,就不要再回唐家。”林小茉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满眼担忧,“唐庭衍真的很喜欢你,为你付出了很多,晚晚,不如你”
这时,陆晚的电话响了,打破了车里沉闷的令人窒息的气氛。陆晚如获重赦,悄悄地松了口气,“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是薛青打开的,说她路过摄影棚,在陪橙橙拍广告,一会儿送她回来。
“我发现自己真挺有做经纪人的潜力,你要不要考虑给橙橙找两个经纪人?”
“你找我有事?好,我刚好快到你家楼下了,我马上上来。”
薛青一头雾水,“什么鬼?”
“嗯,我知道了,拜拜。”陆晚说完,挂了电话转头看向林小茉,抱歉地说,“我就不送你了,朋友找我有点事,我就在这里下车了。”
她让司机停车,林小茉狐疑地看着她付了车钱拉开车门下去。
外面的空气清新了很多,陆晚深深呼吸一口,驱散了心里的郁结。
林小茉说的话,好也罢坏也罢,她一个字都不相信。不相信她会好心地撮合她和唐庭衍,更不相信唐庭衍和她之间会发展些什么。
走出去好远,才重新打到车,陆晚回到家,洗漱之后,便接到薛青的电话。
“对不起啊晚晚,我突然有点急事,不能送橙橙回去了。”她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好像在奔跑,“不过我找了别人送她回来,你放心,是信任的人,一定会安全将橙橙送到家门口的。”
陆晚皱了皱眉头,还没说什么,薛青已经挂了电话。
橙橙的独立自主性很高,她倒不是很担心橙橙,只是听薛青慌慌张张的语气,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她那个人就是那样,遇到任何问题都喜欢独自解决,不喜欢麻烦别人,即使是最好的朋友。
坐了一会儿,陆晚下楼去扔垃圾。
垃圾桶就在电梯的不远处,折回电梯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家里的沐浴露快用光了,便朝着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走去。
还买了橙橙喜欢吃的零食……
结账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往店外看了一眼,便见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驶过,车窗开着,她看见了橙橙粉嘟嘟的侧脸,双手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正俯着身子偏着头和驾驶座上的男人说着什么……
她只来得及看橙橙,还没看见驾驶座上那男人的脸,车子已经开走了。
“小姐,一共两百零七块钱。”
陆晚收回了怔忡的目光,付了钱,提着购物袋走出去。
她的手指在颤抖着,脚步也是微颤,黑色的轿车,她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唐庭衍的脸,不敢置信,也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拍了拍冰凉的脸颊,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晚加快了脚步,走到离单元楼不远的地方时,便又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树下,逆光,车灯一闪一闪的。
虽然那边的光线很暗,但她还是看清了车牌号,不是昨天尾随她回来的那辆车。心里松了口气,又有说不上来的失落……
橙橙下了车,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扒在车窗上和里面的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陆晚看见车内伸出来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手腕上的表闪过一道银光。
橙橙瞪了他一眼,却并不是生气的表现,车内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点点头,然后转身往单元楼里走,走了两步又有些不舍地转头看了那人一眼。
陆晚下意识往角落里躲闪,没一会儿,橙橙的身影一消失在电梯里,那车便调转头,从她来时的道路上离开。
经过她身边,车内的人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树影下呆滞站立着的陆晚……
…………
陆晚回到家,橙橙正抱着一袋坚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妈妈,你去逛超市啦?”她看了一眼陆晚手中提着的袋子,然后从沙发上跳下来,跑过来从她手里接过袋子。
“我就知道你会买这个牛肉干,嘻嘻,谢谢啦。”橙橙喜滋滋地抱着牛肉干爬上沙发,撕开袋子,刚咬了一口,冷不防听见面前的人说,“是谁送你回来的?”
橙橙吓了一跳,朝她看去,这才发现陆晚脸色有些不对。难道她看见了……
橙橙立马否定了心里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如果她看见了,就不会这么问,而是会直接问她为什么会和唐庭衍在一起吧?
“是班上同学的爸爸,他顺路送我回来的。”橙橙撒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
陆晚看了一眼她四周,那个盒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被她藏起来了。
陆晚抿了抿嘴角,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回了卧室。
橙橙和唐庭衍私底下的联系,是有多久了?看橙橙和他说话的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
陆晚躺在床上,心里烦乱极了。
她想到唐庭衍和橙橙的关系,想到橙橙说如果是他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就没那么不开心了。
陆晚翻了一个身,脑海里又浮现出外婆的脸。她的心里痛苦不堪,如同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快要喘不过气来。为什么成年人的爱情这么艰难辛苦?她多想,喜欢谁就和谁毫无顾虑地在一起,而非是如今这样克制着自己疯狂想要见他的念头……
…………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接到许雅欣的电话。
“能查的我都已经查过了,确实没查到你外婆离开许家之后见了什么人。”许雅欣无奈地说,“我妈说,她在许家的时候还好好的……”
陆晚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干涩难受,“我知道了……你的脸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已经好了大半了。”一提到这事,许雅欣的语气便变得轻松起来,这几乎是最令她开心的事了,“现在基本像个正常人了。我也在努力地减肥,再也不会自暴自弃。就算最后还是不能全部好转,我也很开心了。”
134谈的条件
陆晚也很替她开心,“恭喜你啊,周浩然以后不会再嫌弃你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然后她听见许雅欣说,“我和周浩然已经离婚了,就在昨天。是我提出来的。”
陆晚深感意外。她知道许雅欣喜欢周浩然,喜欢到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甚至厌恶自己,也坚持要嫁给他,等着他回心转意……
“不说他了。”许雅欣笑了笑,“说说你和唐庭衍吧。我听说他来悉尼了,你们见过了吗?”
陆晚看了眼窗外,已经习惯了的悉尼的清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了丝不同。大概是因为那个人来了。
“昨天,见到他了。”陆晚犹豫了一下,说,“他送我女儿回家。”
“是吗,他已经和橙橙见过面了?”许雅欣也感到意外,不过随即便说,“我和橙橙接触的不多,但也看得出来她是个表面亲和内心却防备心很重的女孩儿,一般人很难接近她。她应该不会随便坐别人的车回家,看样子,橙橙是接受他的。晚晚,其实你在犟什么呢?我理解你心里那道疙瘩,但我觉得外婆只是有什么误会才会突然反对你们,你若真想让外婆安心,就应该和唐庭衍在一起,这样你才会真正的快乐,你外婆在天上看到你过得好,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她也会安心的。”
见陆晚不做声,许雅欣又趁热打铁地说,“橙橙明明有爸爸,明天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却因为你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就自私地剥夺了她原本可以拥有正常幸福的机会。唐庭衍那么爱你,你却让他承受无谓的痛苦,所有人都因为你一个人的别扭而惶惶不安,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好吗?”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
“在查清楚外婆这件事之前,我没有办法像无事人一样和他在一起。”陆晚苦笑一声,无奈地说,“你没有体会过自己最亲的人被自己气死,死在自己面前的感受。很多事,做起来并不是说起来那么容易……不过,我不会阻止他和橙橙见面的。”
许雅欣也只能叹一声天意弄人,的确是没有资格怪陆晚的。
到了公司,陆晚发现今天公司了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所有的女同事都没有在工作岗位上,而是聚集在一堆,化妆打扮……
“rose……”陆晚走过去。
“vera,快将你的粉饼给我用一下,快快快。”
陆晚从包里拿出粉饼递给她,“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今天有舞会吗?”
rose用看怪物的眼神扫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盯着小镜子专注地化妆,嘴里鄙视地跟她说,“你真是活在外太空啊,全公司都知道今天**oss要过来,就你不知道。”
陆晚挑了下眉。就是那个只招中国人的华侨老板吗?来公司半年了,她还没见过**oss的庐山真面目呢。
十点,前台打来电话,叫她下楼拿快递。
应该是前两天在网上买的书包和文具盒之类的到了,陆晚下楼,签收之后抱着沉重的箱子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她看到一群人簇拥着谁从大厦门外鱼贯而入。
应该时候传说中的那位**oss吧?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电梯突然一阵晃动,陆晚没反应过来,电梯中的灯却一瞬间全部熄灭,停在了八楼。
然后便是急剧的下落感,她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电梯轰隆一声,卡在轨道中。
陆晚下意识抓住扶手,抬头却是一片黑暗。
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大口地喘息,半晌才镇定下来,抚顺胸口急速的心跳,苦笑,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电梯出事这种事都能让她遇上。
摁了紧急按钮,陆晚镇定地说,“我被困在电梯里了,不知道是几楼,希望你们尽快来救我!”
“好好,你不要慌张,请保持镇定,我们马上派人来维修!”
通完话,陆晚缩到角落里,黑黢黢的一片,密闭空间,不由得想起了大学时候看的名侦探柯南,密室杀人案,瞬间冷汗倒流。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外面始终没有动静,陆晚终于有些着急了,拿出手机在电梯里搜寻了半天,才出现了一格信号,闪了闪又没了。
又找了半天,终于出现了两格,陆晚连忙给rose打了个电话。
她那头很安静,几乎是将声音压到最低的,开口便问,“你死哪去了,**oss视察工作,已经到门口,你赶紧地回来!”
陆晚郁闷,“我被卡在电梯里了,等了半个小时都没人来救我,rose,你快帮我催催吧,我感觉呼吸有点不过来了。”
“什么?!!!”
rose一声尖叫,“好,我这就去保安部帮你看看!”
她的声音在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大厅里十分响亮,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包括,刚走到门口的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一身矜贵的西装,浑身散发着冷漠威严的气质,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却只是表面,那双眼睛望过来,她慌张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攥紧了手机,有些不安。
夏总责备地看向她,rose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解释,“是vera,她被困在电梯里半个小时了,说感觉呼吸不过来了……”
夏总眼神一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身边人沉声说,“手机给我。”
她诧异地转头,看见老板皱着眉,脸上仅有的一点笑意都已经不见,面上仿佛覆着一层寒冰……
陆晚听见手机那头熟悉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她沉默了,然后,低沉磁性的男声贴着手机缓缓响起,“别怕。”
陆晚唇角干涩,轻轻合上发酸的眼睛,所有的血液都冲到头皮。她死死攥着手机,听见手机那头的男人对身边的吩咐了句什么,然后又对她说,“你等我。”
陆晚咬着唇沉默,生怕他听见自己忍不住抽泣的声音。
指间,鼻子,嘴唇,好像都是冰的,只有眼角的泪,是烫的。
竟然是他。
一瞬间,好多事她仿佛突然就明白了。
他买下了这家公司,因为知道她英文不好,所以让她生活在全是中国人的环境。
他和橙橙私底下见面,不想她为难,所以一直没有露面。那天橙橙去游乐园的人,大概也是他。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封闭的空间里,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使劲捏着……
“叫保安部立马去救人。”
唐庭衍沉声说完,转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四楼的电梯门外。
隔着冰凉漆黑的门,陆晚终于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轻轻抚着手栏站起身,双腿冰冷,已经没了知觉,站起来又不由得跌倒了下去。
摸出手机打开电筒,拖着蹲麻的双腿吃力地挪到门口,伸手摸上了门的缝隙。
“我在这里!”
她叫了一声,门外的人似乎听不见,还在叫着她的名字。
手机电筒闪了两下,没电关机了。
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门缝里没有丝毫的微光乍泻。
她忽然感到了绝望,奔涌而来的害怕溢满了每一滴血液。
“唐庭衍!”
陆晚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喊了一声,然后拍打着门,却再也无法抑制情绪,带了狠重的哭腔。
“唐庭衍,救救我!”陆晚惊慌无助地喊,呼吸的每一口,越来越困难。
门外,唐庭衍终于听见了她微弱的声音传来,上前一步双手使劲掰着门缝。
“别怕,我在这里。”他的手背上青筋爆起,手指卡在门缝中。一旁的夏总和易白都惊呆了……
“电梯维修的人呢!”他转头一顿咆哮,和刚才冷漠威严的样子俨然两个人。阴鸷的脸色,目光里透着着急和紧张。
手指间渗出的血,顺着光滑的门镜滴下。
陆晚在里面听见他愤怒的声音,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匆忙赶来的保安部和修理工慌忙拉开唐庭衍,唐庭衍攥着修理工的衣领,双眼满布血丝,冰冷开口,“电梯里的是我的命,你看着办。”
那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修理工满头大汗,远程遥控电梯,电梯发出巨大的轰隆的声音,唐庭衍的手中滴着血,眼睛死死盯着电梯门,易白不敢上前替他包扎。
漫长的一分钟。
信号灯终于亮了起来。
叮铃。
电梯门缓缓打开,似乎终于,消散了所有时间的空间的距离。
电梯里的人一下子扑倒了出来,唐庭衍上前一步搂住她,将她紧紧搂进怀抱中。
陆晚的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衣袖,哭花的脸埋在他胸口,再也控制不住地眷念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仿佛被剜去的一块心头肉,终于又填补了回去,一颗心得以完整。她闭着眼睛,绝望和安心同时将她包围。
后赶来的rose看着这个流血流泪的场景,着实吓了一跳。
她看着这男人刚才还一副冷漠的面孔,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凛然,可此刻却一脸温柔神情的模样,搂着怀里的人儿,若无旁人似的温言软语地哄着,安慰着
再看看他指缝间的血,rose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唐庭衍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把陆晚裹得严严实实的,而后搂着她往安全楼梯走。
rose咽了咽唾沫,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干笑着想要拉回陆晚。
“谢谢老板对我们家vera的关心,你把她交给我就行了。”
她才不敢将这一切归于老板对员工的关心,她觉得**oss是想泡陆晚……
诚然,他长得很帅,有魅力,又有钱……
rose及时打住了自己花痴的念头。即便如此,但她知道陆晚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她现在是被吓傻了,才会顺从地跟着他走,她得将她救出魔掌。
然后,眼前的男人笑开了,深邃的眼睛晚晚上扬。
他看着她,幽深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温和平静,嘴角牵起,“一直以来,晚晚承蒙你的照顾了,我心里很感激,改天一定拜谢。”
说完,他浅浅颔首,搂着怀里的人走了。
…………
孟西顾看见易白站在窗前抽烟,大步走过去,“怎么回事,夏妮刚打电话给我说二哥掰电梯门救陆晚?”
易白瞥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落在窗外,一脸平静淡然地抽着烟,仿佛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
“二哥是不是脑子突然抽了啊?所以说美色惑人”
“你以为他是傻子吗。”易白温温地开口,打断了孟西顾的话,“他会不知道掰不开那道门?苦肉计而已……”
孟西顾愣了愣,随即佩服地叹口气。他们二哥为了哄老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不过
“陆晚会吃这套吗?”他有些担忧地问。
当时那么狠心地抛下二哥离开,二哥躺在医院生死未卜的时候,她却在异国他乡逍遥快活,一想到这事,他这个局外人都难以原谅,何况是睚眦必报的二哥。
他却偏偏没事人一样,身体一好便往悉尼跑,甚至唆使他买了这家公司。
“她吃不吃这一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总裁的耐心彻底被她磨光了。”易白摁灭了烟头,牵动嘴角笑了笑,“他这欲擒故纵是玩不下去了。”
…………
陆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黑沉沉的,仿佛一块铅石随时要压下来。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休息。”
陆晚闻声转过头看他。
她静静地盯着他,然后笑了笑,“我住哪里,你不知道吗?”
唐庭衍目光闪了一下。
“我不会阻止你见橙橙的。”陆晚轻声说,“只是下次带她出去玩,希望你告诉我一声,我会担心的。”
唐庭衍盯着她故作疏离的面孔,心里冒起一股火气。
他真是讨厌极了她这副理智冷静的样子,在危机的时候叫他的名字,得救后扑进他怀里痛哭,那个女人才是真实的她,而不是用冷漠将自己伪装,隐藏自己的爱,拒绝着他的爱。
车内很安静,转向灯滴滴的声音格外清晰,车子一个急速右转朝着她家的方向开去。
泄愤似的,他将车开得飞快,在悉尼畅通的街道上一路疾驰,陆晚握紧了安全带,好几次都没忍住想要叫他开慢一点,咬着唇硬是一声没吭。
车子停在单元楼下,陆晚下车,礼貌地和他道别,“小心开车……”然后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很快,很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突然后悔转头冲过去扑进他怀里。
“女士!”经过的保安突然叫住了她。
陆晚停下脚步,转头看见保安朝着她走来,“那是你男朋友吗?”
陆晚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唐庭衍开着车窗,有烟雾从窗口飘出来。他坐在车里,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保安便道,“让你男朋友买个停车位吧,每天晚上停在路边影响其他车辆出入,我们也是很为难的。”
陆晚一愣,有些没听懂保安的话。
可他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雨中,细细的雨丝沾在头发上,脸上,凉凉的。
车前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照在她身旁的柱子上。
唐庭衍打开车门下车,随手将车门关上,重重的一声,陆晚的心也随着那声音猛跳了一下。
她愣愣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往她眼前一站,宽厚的肩膀遮挡了身后的光线。
“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揽进怀里,搂着她的腰贴近自己。
“舍不得了?”醇醇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她的耳畔。
陆晚脸一红,双手抵在他胸口,却是怎么也推不动,反而被他搂得更紧。
“这么久不见,不请我上去坐坐?”他盯着她的脸,笑了笑,轻声说,“至少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陆晚这才想起他手上有伤,停止了挣扎,生怕他的伤口再次裂开。
她连忙拿过了他的手,看见上面还有凝固的血渍,皱了皱眉。
唐庭衍含笑看着她闪着担忧的眼眸,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又收敛起了眼中的情绪。
“我可以让你上去包扎伤口……但请你把手放开。”她淡淡地说,低垂下眼眸,“我们已经”
离婚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他牵着手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用受伤的那只手牵着她,她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硬着头皮让他牵着。
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的手还止不住晚晚的颤抖,感觉到身后的人站得离她很近,强势得不容忽视的气息……
家里没有男士的拖鞋,陆晚想起鞋柜里那双粉红色的大尺码鞋子,拿出来给他。
唐庭衍眼眸一闪,嘴角荡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房间里仿佛空气很稀薄,陆晚走去将客厅的窗户打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她转身,冷不防撞进一道怀抱里,后背被迫抵在了墙壁上。
唐庭衍一只手从她耳侧横在她后面的墙壁上,一只手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是他手指上的血腥味。陆晚呼吸一窒,胸口的跳动骤地急速起来。
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脸越靠越近,她的双手不由得攥紧,想要推开他,却仿佛吸入了迷.药,身体毫无力气,连一个扭头的动作也做不出来,脑袋仿佛有千斤重,只能惊惶无措地看着他越靠越近。
一道闷雷响起,天空划过一道白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一瞬,窗外的雨声哗哗倾盆而下。
陆晚如梦初醒,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按在他滚烫的胸膛,仿佛烫手,用力推了一下便收回手指,弯腰想从他的臂弯里逃避,“你离我远点……”
那只横在墙壁上的手搂着她的腰一下子收紧,“孩子都有了,你想怎么远?”
陆晚哑口无言,带着恼意的目光望向他。
唐庭衍垂眸看着他因为愠怒而闪烁的眼睛,涨红的脸,和她静静的对视,眼中的笑意渐渐收起。
突然,他松开了手,转身一言不发地朝着楼上走去。
那股迫人的压力消失,陆晚的大脑顿时清明起来,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刚想去厨房倒水喝,便听见他低缓而磁性的声音没回头地响起,“今晚我住这里。”
陆晚猛地抬头,怔了几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唐庭衍的身形一顿,蓦地转身,眼神冷冷地看着她,仿佛一道无形的气场屏障将她包裹。
“这么大的雨,我手还受伤了,你也真是好意思赶我走!”他没好气地说,然后瞪了她一眼,阴沉着一张脸上楼去了。
陆晚纠结地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听见浴室响起了哗哗的水声,他仿佛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一样随意。知道自己拒绝也是无效,无奈地叹口气,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压下心头泛起的异样和不平静。
窗外的天色依旧没有亮起来,城市的灯火在雨帘的雾气中朦朦胧胧。这么大的雨,开车的确很不安全,再说了,他的手还是为了救她受的伤。陆晚在心里想,晚上橙橙回来,就实话实说地和她解释好了。
卧室的门半掩着,陆晚进去拿被子和枕头,给唐庭衍布置了客房。
他洗了澡出来,脚步声朝着客房的门口走来,然后停在了门口。
陆晚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铺床单的手指不禁下意识攥紧。
慢吞吞地整理好,偷偷地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越过,他意料之外地没有和她纠缠,幽深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她。沐浴露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进她的鼻息里,一直到走进主卧,陆晚僵直的身体终于放松,吁了一口气。
刚才在楼下淋了雨,她也打算洗个澡。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热水淋在身上,倒是将她混乱的脑子浇得清醒了。陆晚心不在焉地洗了很久,心里做好了决定,推门出去的时候,唐庭衍正坐在床头看电视,她扫了眼,站在浴室门口纠结了一阵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我想好了,改天就跟橙橙坦白你的身份。”
唐庭衍按遥控器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眸,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开口。
陆晚咬了咬唇,才说,“橙橙也是你的女儿,我不能自私地占为己有。你想见她随时都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137喜欢的人
“你给我扎的什么头发,好丑啊!”
陆晚快步走过去,在门口看见了橙橙,那一头被狗啃过似的醒目的头发,惨不忍睹,她正捧着小镜子,瘪着嘴伤心地嚎啕大哭。
唐庭衍被她哭得一愣一愣的,手里拿着剪刀和橡皮筋,有些无措地望着她。
“你为什么要剪我的头发!”橙橙崩溃了,扑过去小拳头狠狠砸在他身上。
唐庭衍怕剪刀伤到她,连忙放下,而后抱起了她,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刘海,“这不是挺好看吗?我们家球球就很喜欢这个造型。”
橙橙暂时从被毁发型的悲伤走出来几秒钟,眼睑上还挂着泪珠,呆呆地问,“球球是谁啊?”
“我儿子。”
他的话说完,橙橙又哭了。
这次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哭,陆晚上前狠狠瞪了唐庭衍一眼,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抱走了橙橙。
陆晚细声细语地哄了她很久,橙橙听不进去,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不停掉落。唐庭衍被她哭得心烦,皱了皱眉将她从陆晚的腿上扯了下去。
“我们要出去吃饭了。”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起陆晚就往外走。
陆晚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扯到了门外。
唐庭衍一手握着门把,面色淡淡地望着橙橙,沉声说,“如果你觉得哭,头发就可以长回去,并且不会饿肚子的话,那你就哭个够吧。”
橙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里涌起一阵巨大的委屈。明明是他剪坏了她的头发,非但不道歉,还强词夺理的凶她,甚至要将她关在家里不给饭吃。
原来班上同学说的都是真的,继父继母都是可怕的怪兽,一开始会乔装起来假装很喜欢自己,对自己很好,之后便会原形毕露,虐待她。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穿着破烂衣衫面黄肌瘦地跪在冷风中擦地的情景,橙橙不禁嘴一瘪。
她想到了前几天刚在电视上学到一个词引狼入室。
是她将他带回来,让他有机会接近到她妈妈的,橙橙现在真是后悔不已,又气又怕,眼看着房门就要缓缓合上,她慌得小跑过去,一把拉住了门。
唐庭衍挑了下眉,“不哭了?”
橙橙强压着心里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有掉下去。
她沉着脸从他的臂弯下钻出去,奔到陆晚身边,紧紧攥着她的手。
陆晚心疼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拥进怀里,控诉地瞪了唐庭衍一眼,而后闷闷地抱起橙橙,朝着客厅走去。
一路上,母女俩都没有搭理他,唐庭衍心里也憋了一股气,三人沉默地吃完饭,陆晚便牵着橙橙往门口走。
“你俩去哪。”唐庭衍撑着伞,站在店门口冷声叫住。
陆晚将大半的伞都倾在橙橙的头顶,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打车,送我女儿去上学。”
唐庭衍眼中冒着怒火,看她竟真不知好歹地牵着他女儿继续往前走,抿了抿嘴角,硬是没有拦住她们,转身走到了车前,上车的时候重重地摔了车门。
陆晚替橙橙整理了一下书包带子,柔声说,“晚上放学我来接你。”
她看过橙橙的行程表,今天没有通告。
橙橙点点头,还是情绪低落的样子,看来发型的事对她的影响很大。陆晚心里不忍,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其实……这发型也不是很丑,我们橙橙这么可爱,什么发型都好看。”
橙橙还是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应了她一声,小身子背着卡通的,仿佛肩膀要撑不起这重量似的,没精打采。
陆晚还想说什么,一辆车子从她身边驶过,溅起一片水花在她的鞋子上。
陆晚看了眼自己被打湿的鞋面,紧紧皱眉,不悦地抬头朝着罪魁祸首望去。
黑色的路虎横在她俩面前,随即便是开车门的声音,唐庭衍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
“小孩子赌气,你也跟着闹啊?”他拧着眉,语气冲冲的,“赶紧上车。”
“你冲孩子凶什么凶!”陆晚也来了气,望着他有些愠怒的眼眸,“难道你不该给她道歉吗?”
陆晚承认自己有些过分溺爱橙橙,也许是出于一份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心理,不管橙橙做得对错,只要看到她哭,她就难受得不行。何况,她觉得这件事橙橙完全没有错!
唐庭衍心里烦得不行,看到陆晚一副护犊子‘我不管我不听’的样儿,又瞥眸看到橙橙嘴巴一瘪又要哭似的委屈样,心里就更烦了。可这雨也有渐渐下大的趋势,他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橙橙,对不起,我剪坏了你的头发。”
橙橙闷声不吭,将脸扭向一边。
“快上车吧,橙橙上学要迟到了。”他抬腕看了眼表,哄完了女儿,又来哄老婆。
既然他已经道歉,态度也很诚恳,陆晚也没那么小心眼继续跟他生气。唐庭衍上前一步将伞打在她的头顶,陆晚看看他一眼,然后抱着橙橙上了车。
橙橙缩在角落里,贴着车窗坐着,将脸朝着车窗的方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陆晚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女儿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剪坏头发而已,没这么严重吧?
到了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橙橙突然说,“妈妈,我有两句话和他说。”
陆晚怔了怔,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撑着伞先下车了,站在窗外警告地看了眼唐庭衍,示意他和孩子说话要多一点耐心,不要又将她惹哭。
她站在校门口的屋檐下,看见橙橙关上了车窗,黑色的车玻璃隔绝了她的视线。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了,唐庭衍撑着伞下来,绕过车头打开后车门,橙橙下车便站在他的伞下。
她侧头和他说着什么,表情虽然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眼里却并没有真的不高兴,两人一起朝着陆晚走过去。
“走吧。”陆晚什么也没有问,语气淡淡的。
橙橙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睛都没有朝她看一下,依旧转着头和唐庭衍在说话,“放学你也会来接我吗?”
“嗯。”唐庭衍用手指弄了弄她跑到一堆去的刘海。他真觉得这个发型还不错,只是自己剪得有些差强人意而已。到眉毛之上的齐刘海,将眼睛衬托得更加有神了。
“那你这段时间都会住在我家吗?”橙橙眼里忍不住流露出开心的神情。
唐庭衍还没回答,陆晚就冷冷地打断了他,“你送她进去吧,我在车上等你们。”
说完,她从唐庭衍手里拿过车钥匙,撑着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庭衍挑了下眉,看了眼她散发着明显怒气的背影。
…………
唐庭衍从学校里出来,却发现停车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扶额,无奈地给陆晚打了个电话。
陆晚刚好将车驶进地下停车场,任由手机在一旁震动,不疾不徐地将车停好之后,才慢吞吞地接起电话。
“什么事呀?”她温柔地问。
“你到公司了?”
“嗯。”
“……”
“不和你说了,我打卡要迟到了。”说完,陆晚挂了电话。想象着他在电话那头郁闷愠怒的模样,心里的闷气消退了很多,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嘴角甚至挂着笑。
rose一副早就等在她办公桌前守株待兔的模样,一见她进来立马飞奔过去,尖叫一声抓住她的手臂。
“vera你和**oss”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晚就慌忙捂住了她的嘴。
rose一把将她的手挪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全公司都知道了,你掩耳盗铃啊?”
陆晚:“……”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感觉应该是情侣吧?但又不太像……你不是也才知道**oss是谁吗?好奇怪的关系。”rose昨天想了一晚上,都没弄清楚陆晚和老板的关系,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让她起了个大早来公司等着陆晚。
好几个同事都围了上来,和rose左右夹击,甚至有人问,他该不会就是你孩子的爸爸吧?
陆晚招架不住,连忙借口去上厕所,保证回来一一回答她们。
这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情况,昨天出了电梯,好像外面也就夏总,唐庭衍,rose和施工队几个人在而已,怎么一夜之间就闹得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了?
陆晚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无奈又头疼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磨磨蹭蹭了很久才出去,依旧对办公室的那群同事们没有招架之力。她硬着头皮走进去,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同事们全都围在了莫经理的办公室门外,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陆晚好奇地望了一眼,便悄悄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刚坐下,同事们便一哄而散,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她看见rose拿着一份文件像模像样看了起来,完全没有发现文件拿反了……
办公室的门开了,莫经理抱着一个纸箱走出来,低垂着头。
大家虽都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他,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经过陆晚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锋利的目光透过眼镜的镜片剐在她的脸上。
只是飞快的一眼,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陆晚被他那一眼吓了一跳,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走了出来。
唐庭衍一身深色的西装,笔挺的裤腿上有沾湿的痕迹,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依旧是高不可攀,威严淡漠的气质。
他嘴角含笑,目光一转便和陆晚的目光在空气中对上,陆晚接受到他目光里传来的危险讯号,手指下意识攥紧了钢笔,迅速转开了视线,埋头工作。
脚步声朝着她的办公桌走来。
“到我办公室来。”他曲起手指敲响了她的桌面,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陆晚还没抬起头,眼前便压下一道黑影,唐庭衍俯身凑近她,声音痒痒地吹拂在她耳边,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的rose听到了。
“过来吃早餐,我的总裁夫人。”
说完,他伸手摸了下她的脸,大步走了出去。
rose整个人都石化在了格子间,怔怔地望着陆晚,那被唐庭衍的手指摸过的左边脸颊。
陆晚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快要将钢笔握断了。他临走时那一眼,目光里的挪揄和惩罚,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将她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
趁着rose还没回过神,陆晚连忙起身走出了办公间,生怕她反应过来追到自己,一路走得飞快。
唐庭衍站在落地窗前,正在接唐母的电话。
“你是不是去悉尼找陆晚了?”唐母在电话里生气地质问,“还骗我说去美国出差!我就知道你和她一直还在往来!”
“您什么时候有空,和我爸一起过来住几天。”唐庭衍望着窗外,好心情地弯起嘴角。
“你就做梦吧!”唐母气呼呼地说,“我是不会接受她的了,以前我还以为她是什么好女孩,后来我什么都知道了!还有,你在医院躺了大半年,难道这个教训还不够你看清她吗?怎么还执迷不悟,是不是想气死我……”
唐庭衍有条不紊地喝了口咖啡,然后打断了唐母喋喋不休的训斥。
“你什么都知道了?”他淡笑一声,突然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俩有个孩子?”
电话里的人立马止声,似乎被他的话震惊到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既然您这么不喜欢她,而我又非要和她在一起,那我就呆在悉尼不回来了吧,省得我们一家三口辣了您的眼睛。”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捏了捏眉心,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
陆晚怒气冲冲地进来,走到他面前一声不吭就抡起沙发上的抱枕对着他一顿猛打。
唐庭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拽,另一只手夺去她手里的抱枕扔向一边。
“你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他朝着她的鼻尖咬了一口,无奈地叹息一声,“女儿就是捡了你这脾气,一点也没随我的性格。”
“那我真是要烧高香了!”陆晚气呼呼地瞪着他,不客气地数落,“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不要脸,幸好没随你!”
唐庭衍目光一沉,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
握着她腰的手骤然用力,像是要将她捏成两半,陆晚吃痛地皱眉,手掌推着他的胸膛。
“都是我惯的。”他一副认栽的口吻,手掌从腰往后滑下,重重地捏了一把。
手机在沙发上响了起来,唐庭衍瞥了一眼,没接,俯身想吻她,陆晚推了推他,“接电话。”
“你接。”他随手拿了扔给她。
“谁啊……”陆晚说着,看见上面的名字,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出去。
唐庭衍一下子笑了,盯着她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往沙发上一坐,双腿交叠,好整不暇地望着她,“怕什么,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啊。”
陆晚咬着唇,心情瞬间变得沉重。昨天被他一番话绕了进去,忽略了很多问题,比如她一声不吭地走了一年,唐家还会接受她吗?
眼前压下一道黑影,他起身搂住了她,双臂环着她的腰,吻了吻她的耳垂,而后在她耳际柔声道,“跟我回b市。”
陆晚没吭声,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可他提起了,她也知道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唐庭衍不可能跟着她来悉尼定居,一家三口过不和任何人打交道的生活。分居两国,更是不现实。
她的心里有些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捏着她的下巴吻了吻,唇上是咖啡的味道。
“你英文这么烂,留在国外干什么。”
他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这么毒的话,陆晚脸色瞬间一沉。
“b市还有你的亲人,还有我的父母,回去不好吗?”
陆晚不由得抬眸看向他,望进他幽深漆黑的眼眸,仿佛不见底的深潭。她说不出话。
两人和好的话,她理所当然应该跟他回b市。
手心突然一暖,他握紧了她的手。
“我家那边,不用担心。”他看出了她的顾虑,“既然来找你了,自然已经扫除了所有的麻烦。你只需要好好和我在一起就行。”
陆晚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凝视着他温柔的眼眸,不禁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唐庭衍……”
“嗯。”他笑着应了一声,宠溺地将她搂进怀里,薄唇不断轻吻着她的发端,极尽眷恋。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手指扣紧他的掌心。
“谢谢你。”
三生有幸,何其有幸,此生能够遇见你。很多肉麻的话说不出口,却在心里说了一万遍,开口只化作了一声谢谢。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话,手机在一旁响了很久,终于放弃了。
“橙橙今天和你说了什么啊?”陆晚从他怀里抬起头,想起这件事,始终有些耿耿于怀。
唐庭衍目光闪烁了一下,倒也没有瞒她,“她说,既然我有儿子了,就不想让我做她爸爸了。”
“啊?”她想起来了,他好像并没有告诉橙橙,球球是条狗。小姑娘一早上都闷闷不乐,原来是因为这事。
唐庭衍哭笑不得,“她从书包里拿了个存钱罐给我,让我离开你。”
陆晚,那孩子,从哪里学来的套路啊……
“我出去工作了。”她说着,手指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带。再待一会儿,估计办公室那群人,脑补的画面便要控制不住了。
…………
唐庭衍看着办公室的门被合上,这才收回了目光。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小二,有话好好说,凡事都可以商量。你妈像是那种迂腐不懂变通封建迷信的女孩子吗?怎么不沟通呢你这孩子!!”
唐庭衍弯了弯嘴角,没有回复短信,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给我订三张周末回b市的机票……”
陆晚回到办公室,意料之外的,大家都没有围上来对她进行三堂会审,就连最八卦的rose也是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
陆晚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打开电脑才看到rose发过来的qq消息。
“夏总不让我们问你的私事,但是!!”
血淋淋的几个感叹号。
陆晚不禁心虚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打字回复,“他是我老公,一年前,家里发生了点事,暂时分开了。我带着女儿来了悉尼,我也是刚知道这家公司是他的。”
她可能就要离开了,她拿rose当朋友,没什么好隐瞒的。
陆晚看见rose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打字的手都在发抖。等了一会儿,她的qq消息发过来了。
“卧槽!!我猜的果然没错!你刚来公司,我就看出来你心里一定有喜欢的人!!”
紧接着,第二条发了过来,“好浪漫啊!为了你买下整个公司,从国内追到国外!你电梯出事的时候,在里面是没有看见他有多着急!我感觉他应该是个平时很淡定的男人,可当时却跟要疯了一样,还说电梯里的是他的命,呜呜,简直就是偶像剧,羡慕嫉妒恨……”
陆晚的脸一红,有些羞涩,心里却是溢满甜蜜的。唐庭衍对她的好从不掩饰,全世界都知道,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
端起水杯,掩饰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她一定要尽快将外婆去世那天态度巨变的真相找出来,这样就能彻底安心踏实地和他在一起了。
…………
下班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陆晚坐在车上,一直在埋头玩手机,唐庭衍有些不满,红绿灯的时候故意将车子来了个急刹。
陆晚受惊地往前望去,随即错愕地转头看向身边人。
“继续玩手机呀。”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陆晚瞪了他一眼,没跟他这种幼稚的行为计较。
她将手机拿到他眼前晃了晃,说,“给你买了些教育孩子的书,回头你多看看。”
唐庭衍瞥了一眼《父母必读的教育宝典》《育儿经》《谁拿走了孩子的幸福》《捕捉孩子的敏感期》……
唐庭衍眼角一阵抽搐。
138熊家长
“你这么不会教孩子,我真是很不放心让你和我女儿接触。”陆晚说着,开始填写收货地址,有些犯难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b市,听唐庭衍的口气,应该是最近了,那这些书寄回哪里比较好?
“我不会教孩子?”唐庭衍嗤笑一声,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不是把你教得挺好吗?你敢说你没涨姿势……”
陆晚没搭理他,他这人,嘴上是越来越不饶人,越来越流氓了,她懒得跟他扯。
橙橙今天心情很不错,蹦蹦跳跳地从教室里出来。
“橙橙!”一个胖子从她身后跟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小孩。
那胖子看了一眼陆晚身边的男人,问她,“这是你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橙橙哼了哼,走过去一手拉住陆晚,一手拉着唐庭衍,不搭理她,仰着下巴问唐庭衍,“好想吃火锅呀,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唐庭衍笑着点点头。
橙橙得意地朝着那胖子一扬下巴,而后一手拉着一个大人便要走。
“橙橙,这是你继父吧?”胖子追上来两步,笑嘻嘻地说,“你没听吴晓敏说过吗,她继父刚开始的时候也对她很好,后来和她妈在一起时间久了,喝了酒总是打她,还打她妈!”
说着,她别有深意地看了唐庭衍一眼,笑嘻嘻地跑开了。
橙橙小脸一沉,便要冲过去和她理论,被唐庭衍拉住了小胳膊。
“哪来的帽子?”
橙橙成功地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虽然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但没有非要过去跟那小胖子打架了。
“用五十块钱跟我同桌买的。”她有些嫌弃地摸了摸帽子,虽然很丑,还是男孩子的,但总比将头发露出来被别人嘲笑好。
想到这里,她又哀怨地看了唐庭衍一眼。
“橙橙的生日要到了,我给你买个漂亮的帽子吧。”陆晚看出了她的心思,笑嘻嘻地说。
橙橙总算露出了笑容,没有不喜欢过生日的小孩,她也不例外。
唐庭衍拉开车门,将她抱上去,橙橙两脚蹬了鞋子,盘腿坐在座椅上,脱下背上的放在腿上,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橙橙的生日,回b市好好办一场。”唐庭衍突然说。
橙橙刚将手指饼干拿出来,疑惑地望向他,“要回b市吗?”
“太急了。”陆晚摇摇头,“转学手续,退房,辞职,等等很多事情,都不是一两天能办下来的。要回b市,至少也要等半个月。”
唐庭衍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在质疑我的办事效率吗?”
陆晚犹豫了一下,既然已经决定要回b市,早点晚点她都接受,但这事还没跟橙橙商量呢,突然这样告诉她,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很不被尊重,只是被通知了一声?
橙橙明显没她想得这么多,十分高兴地趴在前座的椅背上,撅着小屁股,扭头看着唐庭衍笑嘻嘻地问,“转学啊?那是要一直回b市住咯?”
唐庭衍点点头,笑吟吟地看着她,“橙橙想回去b市吗?”
“想啊。”橙橙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即又有些忐忑地看向陆晚,“不过如果妈妈不想的话,我就不去。”
她一直都很想去b市,悠悠姐跟她说了,在国内,她有更多的粉丝,好多公司想找她拍广告,演戏呢。她有让悠悠姐姐跟她妈妈说过,但她妈妈不想回b市。
“既然橙橙想回去的话,我们就回去。”陆晚偷偷松了口气。
橙橙开心地蹦了起来,脑袋撞在了车顶,痛得她抱头蹲了下去。
唐庭衍瞥了她一眼,然后无奈地看向陆晚,一副‘随你’的坚定表情。
吃了火锅,回家的路上橙橙餍足地躺在陆晚的腿上睡着了。
下车的时候,唐庭衍将她抱出去,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是他,又将眼睛闭上了,而后往他怀里更深处缩了缩,手指抓着他胸口的衬衫。
陆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俩,唐庭衍不知道,橙橙看似随和,其实戒备心很重,大概是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缘故。睡觉的时候,就连上官骁也抱不住她,睁眼看见不是陆晚或者外婆,一定会又吵又闹。这是她长久以来一个很不好的习惯。
可此刻,她却窝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很熟,丝毫不担心他会将她抱去卖了。唐庭衍脱下西服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住,只露出头和脚在外面,他伸手将遮住她鼻子的西服领口往下捻了捻。
一路将她抱进了卧室,陆晚跟在身后,进浴室去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
“我来。”唐庭衍从她手里拿过毛巾,轻轻地给她擦着脸。陆晚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唐庭衍蹲在床头,毛巾将床上的小孩儿脸蛋擦得红彤彤的,水嫩光滑,他不禁停下了动作,盯着她的脸看。
其实橙橙长得比较像他,可是眼睛却跟陆晚一模一样,大而清澈,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
一想到这女孩儿是自己的女儿,他心里有处地方软得不可思议。说不上来的感觉。
没有看着她出生,也没有看着她长大,这是很大的遗憾,可是血缘是很神奇的东西,橙橙说,第一次见到他就莫名其妙觉得很喜欢他,而自己也是同样……
床上的人,眼睑动了动,突然睁开了眼睛。
目光里有片刻的迷茫,呆呆地望着他的脸,唐庭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
橙橙的目光终于恢复了清明,撅着嘴坐起身,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她瞥了一眼,然后对唐庭衍勾了勾手指头。
唐庭衍坐去床头,手指整理了一下她略微凌乱的头发。
橙橙严肃地看着他,抿着小嘴一本正经的,“唐庭衍,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喝酒。”
她说得非常认真,眼睛里透着一丝紧张。
唐庭衍实在觉得她可爱得要命,不由得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
橙橙脸一下子红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用手背去擦,嘀咕了一句,“怎么动不动就亲人啊。”
唐庭衍笑吟吟的,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答应你,就算喝了酒也只亲你,不会打你。”
橙橙咬着唇,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难得的没有打开他掐自己脸的手指。
她突然抬起头,漆黑明亮的眼眸看着他,手指有些紧张地揪紧被子,小声说,“你说过会一直对我好的,你一定要记得啊。”
“嗯。”
“那我们拉钩。”橙橙伸出小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唐庭衍勾住她的手指,看着她肉肉小小的手指在自己的指间,眼眸里温柔一片。
“我答应你,就算你脾气不好,又任性又贪吃,总是算错数学题,走路还迷路……”
橙橙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红着脸气呼呼地瞪着他。
唐庭衍笑了声,伸手将她的手拿开,认真地看着她,以一个平等的姿态承诺,“但我依然会永远爱你。”
橙橙自动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话,感动地扑进他怀里。
…………
第二天,橙橙起了个大早。
陆晚起床去做早饭的时候,看见她已经穿戴整理地在厨房忙碌了。
“妈妈,早。”橙橙转头和她打招呼,一边将面包机里烤好的面包夹进盘子里。
虽说热牛奶烤面包是很简单的事,但陆晚依然不放心让她去做。蹙眉从她手里端走盘子,第n次警告,“以后不准再偷偷碰电碰火!”
橙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出厨房,“唐庭衍还没起床啊?”
陆晚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穿得花枝招展的,甚至还抹了口红,表情严肃地望着她,“你要干嘛?”
“他答应了今天要陪我去参加亲子运动会的。”
“哦,那你自己去叫他起床。”
橙橙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退回去,笑得贼兮兮地拉住了陆晚的胳膊。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
“你们都睡到一起了”
“不是你非要让他陪你睡的吗??”陆晚红着脸打断她。
橙橙眨眨眼睛,无辜地说,“可我没有让你俩一起陪我睡呀。”
“那你是有了他就想抛弃我了?”
“我是一心为了妈妈你呀。”橙橙撅着嘴,委屈地说,“我千挑万选给你找的男朋友……”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晚推了下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就不该让你去演戏,都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哼,两个大人睡过不结婚就是耍流氓!!”
橙橙说完,怕被揍,一溜烟地跑了。
陆晚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忧心忡忡。她和唐庭衍早就结婚了,却没有告诉过橙橙,现在她也懂事了,她该怎么开口和她解释,瞒着她结婚的事。
卧室里。
眼前突然亮起一片光,唐庭衍皱了皱眉,扯过被子蒙住眼睛。
一颗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看见床上的人还是没动静,她将灯开开关关,好几次之后终于没耐心婉转地提醒他,直接走进去,扯了扯他的被子。
“小唐,起床啦,你再不起来,我就把给你做的早餐都吃了。”
唐庭衍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他转头,瞧见趴在床头的小女孩,孩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和他说话的时候,温暖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唐庭衍闻到淡淡的奶香味,顿时没了脾气,心里的不耐压了下去,坐起身,声音有点沙哑,“怎么起这么早?”
橙橙两根眉毛皱在一起,“一看你就没把我和你说过的事情放在心上!”
唐庭衍睨了她一眼,倒下去将被子往身上一盖。
“喂!”橙橙连忙扒住他的被子,“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去参加亲子运动会的嘛。”
软绵绵的嗓子,带着点讨好,她拍了拍他的脸,“别睡啦。”
唐庭衍侧眸,瞅了眼小丫头,勾起嘴角笑了下,而后还是起身了。
…………
陆晚也想去参加亲子运动会。
“虽然是爸爸互动日,但我去应该没关系吧?”陆晚不甘心地跟在他俩身后,一直到了门口。
橙橙坐在小矮凳上穿着鞋子,将脚往里面一蹬,然后冲陆晚挥挥手做再见的手势,见她神情失落,安慰了一句,“以后会有父母互动日的,妈妈你就在家等我们嘛。”
“我”
“我们走了。”唐庭衍打断了她,俯身整理了一下橙橙胸口的蝴蝶结。
陆晚一直目送他俩进了电梯,眼巴巴地站在门口。
电梯门合上,橙橙有些愧疚地望了唐庭衍一眼,“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好啊?”
“那你还想不想在王胖子面前扬眉吐气了?”唐庭衍睨了她一眼。
橙橙沉默了。前几天,她和唐庭衍偷偷商量亲子运动会的事,就决心了不让她妈去参加。从上这个幼儿园开始,王胖子就老和她过不去,她给她妈抱怨过两次,她妈说要团结同学,不要和同学争吵。可是,她真的很想教训一下可恶的王胖子啊!
为了不让她担心,橙橙和唐庭衍一致约定,不带陆晚去参加亲子运动会。
“小唐,你待会儿一定要配合我呀。”橙橙仍旧有些不放心,下车跟在他身后扯住他的衣袖。
唐庭衍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你叫我什么?”
橙橙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一转,便看见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王胖子由一个中年妇女牵着手走下车。她一眼就看见了橙橙,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胖子哼了哼,牵着中年妇女的手耀武扬威地走过来。
“橙橙,你妈怎么没来啊?”
橙橙冲她身边的中年妇女甜甜一笑,然后喊了一声阿姨,这才看向她,慢吞吞地回答,“不是父亲日吗,我爸爸来就够了,我妈妈说要在家里准备丰盛的午餐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你爸爸?”王胖子显然不信,打量了唐庭衍一眼,然后老气横秋地问,“真的是你爸爸吗?”
“不是我爸爸,难道还是你爸爸啊?”橙橙笑嘻嘻地说,“你爸爸在那里呢!”
她指了指从车里下来的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橙橙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王莹子你跟你爸爸长得真像,一看就知道你是你爸爸的女儿。如果你也秃头的话,就更像了。”
“你!”王胖子气得脸涨红,手指着橙橙,她身边的中年妇女脸色也不好看了,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女人,从看见橙橙从那路虎车上下来时,她便眼尖地发现了那不寻常的车牌号。再看她身边的男人,内敛的气质却掩盖不住上位者的凌厉气势,微笑地站在那里,却给人无形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让人不敢大声和他说话,更别说理论什么。
“拜拜了王莹子,我们要进去了。”橙橙笑得一脸灿烂,挽着唐庭衍的手臂,挥了挥手臂。
她转过身,还没走远就噗嗤一声笑开了,故意似的对唐庭衍说,“王胖子脸都气歪了。”
唐庭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无所谓的纵容。
…………
亲子运动会开始之前,小朋友们都要在各自的班上集合点名。
橙橙拉着唐庭衍坐在第一排,感觉到班上的同学和家长都朝着她投来打量的目光,橙橙骄傲地将背脊挺直。
班主任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了橙橙和她身边坐着的男人。
唐庭衍正在回复陆晚的微信,她发了好几条,问他们到学校没,运动会开始了吗,两人在干什么。
他只回了一个呵呵。然后便收起了手机,刚要抬头,就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用英文问,“橙橙,你的家长呢?”
唐庭衍抬眸扫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深色皮肤的外国人,温柔的眼眸盯着他,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那女人竟然脸红了,冲他笑了笑,转移了目光。
“文老师,这是我爸爸。”软乎乎的小手握着他的手腕,唐庭衍配合地冲老师点了下头,微笑颔首。
“我爸爸在国内生意很忙,所以很少来悉尼。”橙橙的英文可比陆晚说得好多了。
“这次过来,也是打算给橙橙办理转学手续,让她回b市上小学。”唐庭衍微笑道,“一直以来,橙橙麻烦文老师照顾了。”
“回国上学?”老师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笑着说,“孩子在父母身边上学是最好的,b市的教学质量也是顶尖的。”
橙橙坐得笔直,小手在桌上放得端正。感受到的身后有一道辣辣目光自始至终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她回过头,便对上王胖子愤忿的眼眸。
橙橙冲她一笑,而后有意无意摸了下自己的头,看见王胖子一张脸猛地涨得通红,笑得更是开心了,转过头,偷偷地用手肘捅了捅唐庭衍,凑过去小声地说,“哈哈,王胖子肯定气死了,谁让她上周偷偷撕我的作业本,我可记在心里呢!”
唐庭衍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没理橙橙,看了眼手机。
陆晚回复了一个“呵呵你妈*”
班会结束之后,家长和小朋友陆续去更衣室换衣服。
唐庭衍穿了一套白色的运动服,站在吸烟区抽烟。
斜眸瞥见王莹子的父亲将换下的西装放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装好,手机就响了,他连忙拿着手机走到角落里,大概是领导的电话,即使对方看不见,他也依旧点头哈腰的。
唐庭衍眼眸里有暗光闪了一下,他摁灭了烟头,从钱包里取出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小藏刀的钥匙扣。
…………
运动会的第一名家庭,奖品是迪斯尼的书包,第二名的奖品是一个一米高的轻松熊。
橙橙和唐庭衍两人配合默契,几乎是毫不费劲地拿下了第一名。挑选奖品的时候,橙橙突然站在书包面前慎了一下,然后选择了轻松熊。
唐庭衍什么也没问,她抱着熊,他牵着她,两人朝着校外走去。
熊很大,她抱在怀里几乎挡去了全部的视线,橙橙吃力地往上提了提,忍不住和身边的人抱怨,“你一点都不绅士,就不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不要。”唐庭衍双手插袋,拒绝了替她拿熊。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蹙眉,“太丑了。”
“其实还好啦,挺可爱的。”橙橙捏了捏它的耳朵,正准备将熊硬往唐庭衍怀里塞,身后响起一道嚣张的声音,“哼,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一个臭熊嘛,只要我喜欢,我爸爸会给我买一百个!”
橙橙回头,虽然被熊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人,却光是听着讨厌的声音,她就知道是谁了。
“王莹子你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看你明明很想要这熊!”橙橙哼了哼,扬起下巴,“你爸爸比你还胖,来参加运动会根本是自取其辱,还想赢奖品呢!”
她背的台词多,说话信手拈来,硬是将王莹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王莹子虽然是中国人,但却是华侨,从小在悉尼长大,中国的俗语和成语她都听不懂,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橙橙一手抱着熊,一手牵着唐庭衍的手掌,转身便要走,王莹子气得跺脚,在后面朝她喊,“我妈妈说了,你妈长得就是狐狸精的样子,肯定是个小三,你是你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女,他一直不来悉尼看你,是因为在国内有自己的家庭!”
说完,果然看见橙橙停下了脚步,而后涨红了一张脸转过身,怒目圆瞪,眼睛里喷着火,将熊一扔便冲过去要揍她。
王莹子也不怕,握着胖乎乎的拳头,挑衅地盯着她。
唐庭衍一手接住了熊,眼疾手快地搂住了橙橙的腰,将她拦下了。
“放开我,我要打死她,死胖子!”
橙橙被他横腰抱起,双腿在空中胡乱踢着,拳头挥舞,气得眼睛发红,硬是没有掉一滴眼泪。
王莹子的父母闻声赶来,她妈也是个护短的,上前不问青红皂白就紧张地将她搂进怀里,然后敌意地瞪着橙橙,“橙橙你又欺负我家莹子了?”
王莹子哼了哼,望向她爸,叉腰气呼呼地说,“爸,回去你得给我买一百个熊!”
“好,回去爸爸给你买,咱不稀罕这玩意。”她爸知道她心里不痛快,连忙安慰说。一边伸手去摸她的头。
可就是这一俯身的动作,他身上的西裤突然滑了下去,一颗扣子崩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