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紫儿(三)
茂密的草丛闻声而动,只见一个瘦小黑影自草丛之中探出半个身子来!
小乞丐借着月光仔细一瞧,不禁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中那只烤鱼,小乞丐便知其意,原来也是一个小乞丐,想必是烤鱼飘香将他引了过来。
小乞丐瞧了瞧他,又瞧瞧手中烤鱼,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的乞丐生涯,不由怜悯之心大起,当下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瘦小身影大喜,跳出草丛就向湖边跑来。
小乞丐将手中烤鱼递给他,顺道仔细地上下打量了其一番。看他狼吞虎咽地模样,想来是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再仔细瞧他,见他虽是蓬头垢面,但身上穿的衣裳锦织绸缝,也不似寻常人家的制法,脚下一双紫色布鞋虽已磨破,但上面绣了一朵白色幽兰清晰可见,像是在黑暗中绽放开来。
“你是女孩儿?”小乞丐有些惊讶地问道。
小姑娘不曾抬头,专注地吃着烤鱼,只是点了点头。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来的小姑娘?想来她也不是乞丐,定是谁家的小姑娘贪玩跑了出来,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迷了路。”小乞丐暗道。
不到片刻,小姑娘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好大一条烤鱼吃得只剩下骨头,眨巴着眼问道:“还有么?”
小乞丐愕然,随即摇了摇头。
小姑娘一阵失落,见到湖中水波荡漾,转而欣喜,跑到湖边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笑道:“好凉快啊!”
那笑声话语,似银铃轻响,似夜莺歌唱,似雨林之中那徐徐清风,微微拂过小乞丐耳畔,小乞丐不曾听过这般好听的声音,小脸不由一红,低下头去摆弄篝火。
“咦?!”小姑娘一声惊呼。
小乞丐忙抬去头向她看去,但见她好好地蹲在湖水旁边,不知见到什么东西而惊奇。
但见小姑娘伸出手来,在湖面轻点两下,随后手一扬,只听什么东西破水而出,跃至岸边。小乞丐一瞧,却是两条大鱼!在岸边不停跳动挣扎,月光照耀之下,银光点点。
小姑娘怯生生地向小乞丐问道:“能不能……呃……再帮我烤……”
小乞丐方才见两条大鱼跃至岸边,已是惊奇,呆了片刻,这时又听见那清脆的声音,回过神来,抬头看去。
这一看,竟又是看得呆了。
一双杏目扑闪,灵动逼人,肌肤胜雪清出水,面带桃花似云霞。
小乞丐哪里见过生的如此可爱的小女孩儿,忽而又想起方才那银铃般的笑声,清脆的声音,心中不由有些自惭形秽,又有些欢喜,时而又落寞,时而又惊叹,不过这般复杂的情绪,他小小年纪更难知晓。
小姑娘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便又道:“我、我还多抓了一条,给你吃吧!”
小乞丐正出神,听小姑娘又说话,这时回过神来,不由有些惊慌,口中“嗯、啊”模糊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快步走去抓起两条大鱼,剖腹破肚清洗一番,快速架在火上烤了。
缓缓转动鱼身,小乞丐心思此时如丝般细致,精心烤制,比之前两条还要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不足,一边又偷偷向小姑娘看去,但见她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看着鱼,此时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竟又增添了几分红光,更加可人。
过了好一会儿,香气四溢,鱼已烤熟。
小乞丐拿了一条递给小姑娘,见她一手抓过去,吃得不已乐乎,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小姑娘吃了一会儿,见小乞丐不去拿另外一条鱼,便问道:“你不吃么?”
小乞丐笑着摇了摇头。
正在这空闲的当儿,小乞丐忽然想起受伤的杨风,走到身旁树下,去看杨风的情况。只见杨风气息平稳,脉搏平和,不知是这“封血草”真有神效,还是杨风福德深厚,竟真的让他活了过来,但不知为何,仍是昏迷不醒。
小姑娘看见一个中年汉子躺在一旁,一动不动,嘴角还残留血迹,大为不解:“他是你父亲么?他是不是受伤了?”
小乞丐闻言摇头笑道:“他不是我父亲,他被一个坏人打伤了。”
小姑娘手拿烤鱼走过来,伸手去探杨风的脉搏,随即皱着眉头道:“咦?他并没有受伤呀,不对,他好像真的受伤了。”
什么叫作没有受伤,又什么叫作真的受伤?
小乞丐听得稀里糊涂,云里雾里,但也没问出口。
小姑娘又道:“他的五脏六腑受过重创,但却是愈合的却是不久,且他的经脉不通,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小乞丐诧异问道:“你是大夫吗?”
小姑娘没有回答他,又问道:“你给他吃了什么药吗?”
小乞丐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封血草”,道:“对呀,我给他吃了那个。”
“啊?!”小姑娘顺着小乞丐指的方向看去,惊叫出声:“那个是‘封血草’呀,哪里能治伤呢?”
小乞丐摇了摇头,“我只给他吃过那个。”忽而想起什么,又问道:“为什么不能治伤呢?小时候我爷爷都是给我吃的这个,不管生了什么病,吃完它立时便好。”
小姑娘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又是如花绽放,小乞丐又是一呆,随即脸“唰”地一红,低下头去不敢看她,心中暗道:“我可没有说谎,这个草药真的十分地好,她为什么笑?只是她笑起来真好看,若是能一直看到她笑,那可真的好……”
想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他却不知,他从小就没生过什么病,只不过是被人殴打后有些淤青或者伤口,“封血草”虽不是什么好药,但止血化瘀还是有一些功效。
小姑娘从腰间掏出一粒青色药丸来,递给小乞丐,道:“给!你给他服下去,他明日便好啦!”
小乞丐眼前一亮,伸出手去,突然又停在半空,缩了回来。
小姑娘本来兴致满满,但见小乞丐似乎拒绝了她的好意,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怒道:“哼!不要就不要!凭什么看不起人!”
小乞丐见她生气,当即兀自慌乱起来,口中结结巴巴地连连道:“不、不是、我、我不是、是、是……”他是想说怎好意思接受这个馈赠,但一时间头脑空白,不知怎么说才好。
“是什么!你明明就是瞧不起人!”小姑娘瞪了他一眼,好像受了什么委屈,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
小乞丐看她神色不对,又不知所措起来,分明想上前安慰,但不知为何有话梗在喉中说不出口,突然灵光一闪,喜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站起身来跑开,小姑娘本要哭了出来,见他这般,一时间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他跑到不远处,摘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又跑返回来。
“这个送给你,用它跟你换药丸可以吗?”小乞丐笑嘻嘻地道。
小姑娘一愣,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小姑娘破涕为笑,小乞丐大感欣慰,暗自松了口气。
“好香啊!”小姑娘接过花,放近鼻前,又变得欢快起来,又将药丸递给小乞丐,道:“喏,快拿去给你的……呃、这个大叔服下吧,让他快些好才是!”
小乞丐大喜,点了点头,接过药丸,轻轻放入杨风口中,只见这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道药液缓缓流入杨风腹中,小乞丐见此十分惊讶,不知这是什么神奇的药丸,竟能触及舌尖便能化作汁水,不由心中感叹。
过了一会儿,小乞丐转身向小姑娘问道:“他怎么还没有醒?”
小姑娘笑道:“傻瓜,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明日才能好哩!”
小乞丐恍然大悟,点点头,看了一眼杨风,放下心来,又去摆弄柴火去了。
小姑娘吃完手中烤鱼,已觉得饱了,便硬推着小乞丐吃了最后一条。
此时已至深夜,不知怎的,小乞丐却是一丝睡意也无,小姑娘也没有睡,坐在篝火旁取暖,她倒是活泼开朗,叽叽喳喳地就和小乞丐聊了起来。
“我叫紫儿,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姑娘看着小乞丐问道。
小乞丐闻声看去,见她目光盯着自己,好像触到了闪电一般,不敢于她对视,随即低下头来,喃喃道:“我、我、我叫……”他本想说自己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乞丐,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十分讨厌这个名字,更是怕唐突了佳人,可当下又想不出什么名字来,只得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紫儿疑惑地问道,身子不由向小乞丐这边靠近了几分。
小乞丐见她说话间靠了过来,不由有些惊慌,头低得更低了,但又想看着她,又抬起头来,不过仍是不敢与她对视,随即眼神飘忽,目光闪动,恰好一瞥,正瞥到紫儿耳鬓之间插了一朵紫色小花,正是小乞丐方才送她的那一朵。
“啊!”小乞丐低声惊呼,回过神来,讷讷道:“我、我姓花……花朵的花。”
方一开口,小乞丐又有些后悔,但听紫儿笑道:“哎呀,这可真好,我可喜欢花呢!”
紫儿童言无忌,随口一说,但听到小乞丐心中,又激起一阵涟漪,瞬间小鹿乱撞,脸色大红,心中暗暗说道:“你的名字才叫好呢,不过你人才是真好,不论你是叫紫儿,还是叫红儿、蓝儿、绿儿,我都喜欢得紧……哎呀,我在想些什么,不行不行,这么乱想可不好……”
小乞丐一个小小少年,本来就不曾见过像紫儿这般可爱的小女孩,况且又是情窦初开,心中情感复杂倒也正常,只是他心中所想,无人知晓,连他自己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紫儿看着他一会儿脸红低头,一会儿又摇头傻笑,不知他是怎么了,只得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乞丐见一只洁白玉手出现在自己眼前,登时回过神来,神色之间有些慌乱,有些窘迫。
紫儿天真烂漫,不谙人心,见小乞丐不语,却是不明其意,以为他生了甚么病,当即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小乞丐见他关心自己,心底一股暖意萦绕,摇头微笑道:“没有,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紫儿问道。
“不、没什么,紫儿,呃、我、我可以这样叫你么?”小乞丐不敢看向她,低声问道。
紫儿微笑道:“可以呀,那我叫你花哥哥好了。”
小乞丐大喜过望,重重地点了点头,“嘿嘿嘿”地连连傻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当下问道:“对了,紫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附近有许多野兽凶猛得紧,连个人家也没有,可十分地危险呢。”
紫儿见他这般问来,先是一怔,随即眼神黯淡下来。
第十六章 旧友(一)
初秋的风略带几分凉意,阵阵秋风,将湖水吹皱,引起点点波澜,又轻抚树梢,深夜里,周遭俱寂,只余枝叶婆娑之声,树影轻舞,与天穹明月相顾无言,似是在诉说那千百个深夜前,一些凄冷的故事。
多少经此的路人,多少山间的鸟兽,正如今日那湖边的三道身影,又如同样无言的那一簇篝火,仿佛各怀心事,静静地聆听着风里的,月下的,那些风月往事,醇厚香浓,不禁自醉。
月浓深似水,一夜悄无言。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打在小乞丐的脸上,小乞丐略有所感,微微睁开双眼,渐渐醒转过来,只听山林之中飞鸟清脆啼声,婉转动听,小乞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遂走到湖边,用清凉的湖水洗了洗脸,清风拂面,说不尽的畅快怡然。
身后略有动静,小乞丐转身看去,紫儿也在此时醒来,微笑道:“花哥哥,早啊!”
小乞丐报以微笑,点头道:“早!”
再看杨风,还是未醒,小乞丐走到他的近前,瞧他状况,却发现杨风的脸上此时一丝苍白也无,略显红润,料想已是痊愈,心中又不由惊奇,不知紫儿拿的是什么药,神效非常,竟在一夜之间就将杨风治好。
小乞丐与紫儿打了个招呼,动身走到林子中去,摸索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紫儿看他回返,怀中还兜了许多小果子,不觉欣喜,小乞丐走到紫儿近前,一股脑儿地全丢进了昨日粗制的那个木碗里,捧起木碗走到湖边,仔细地清洗干净,便与紫儿分而食之。
正吃着,一声动静传来,小乞丐与紫儿皆回头看去,却见杨风身躯微动,料想是醒了过来,二人大喜,连忙跑了过去。
但见杨风仍是未醒,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连连摇头,神色紧张,口中声音细若蚊呐:“灵儿、灵儿……”
不知为何,他口中反复地念叨一个名字,忽而又转为不安,状若疯狂:“不!不要!我、我求你、我求求你!不——啊!啊!啊!我杀了你——”
“你”字未曾落音,杨风蓦地睁开双眼,神色惊恐,双目瞪得浑圆,冷汗淋漓,大口地喘着粗气。
杨风一经醒来,便觉方才之景乃是噩梦所致,而此时,眼前却是一名少年与一名少女正奇怪地看着他。
“我这是……你们是谁……”杨风心中大为疑惑,当下开口问道。
小乞丐见他醒来,大喜道:“你醒啦?!太好啦!她是紫儿,我是小……我姓花。”他本想说“小乞丐”三个字,但下意识地向紫儿看去,瞬间又改了口。
杨风恍若自悟,又问道:“这里是哪里?是你们救了我?”
小乞丐笑道:“你被一个黑色衣服的人打伤了,我便将你带到附近来养伤了。”
杨风一听,便知是他所说的黑衣人便是周同,当日自己强行冲破封印,与周同斗法,当时已是伤上加伤,就连自己也抱着必死之心,如今竟然又活了过来,难道真的只凭这两个小小少年,便可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
杨风暗自摇头,且不说自己的伤势之重,就是神仙到来恐也难救,凭此二人只怕救不了自己,且再看体内丹田,本来顽固的封印已然破去,周身一点伤口也无,自身仙力被封印许久,如今一经破封,竟又精进了几分,这般造化之大,断然不是这二人所为,但看他们神色又不似骗人,料想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只是不便露面,便令这两名少年出面安抚自己,这般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当下杨风便料定有高人相助,心想这名叫紫儿的少女与这花姓少年定与这高人关系匪浅,想来是徒弟后辈之类的关系。只是一时间想不出这高人究竟何人,不过既然救了自己,料想与自己是友非敌,且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此番恩情,若来日有机会再将恩情报还,眼下自己须多多关照这两名少年,莫要唐突了恩人才好。
杨风思定,当下向紫儿与小乞丐拱了拱手,道:“多谢两位!”说罢又向远处拱了拱手,高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语罢,惊起林中飞鸟。
小乞丐与紫儿见他遥空大喊,面面相觑,不知其意,紫儿心中暗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前辈,这人为何还遥空大喊?只怕是睡昏了头,神志不清了吧?”
杨风大伤初愈,心中不免畅快,斗志昂扬,遂与小乞丐与紫儿聊起话来,言语之中不断试探,旨在探明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但他却不知,果真没有什么高人,救他的便是他眼前的两名少年。
而紫儿见杨风醒来,也颇觉开心,她本是活泼性子,现下又觉自己救了人,大为快意,叽叽喳喳地就与杨风说了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烦,只是杨风言语中的试探,紫儿却是不知,有时觉得他说得奇怪,只当他仍有暗疾未除,影响了心智,心中暗叹可怜。
小乞丐见他二人说得开心,也不打扰,便向杨风说道:“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说完就朝湖边走去,抓上来三四条大鱼,随即拾柴生火,便独自慢悠悠地烤起鱼来。
不久鱼便烤熟,三人分而食之。
食毕,小乞丐向杨风问道:“杨大叔,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风心想,料想那高人是让这两个后辈弟子跟着自己一段时间,好在江湖上磨练磨练,只是年纪说也太小,不过高人自有高人理论,想来高人的后辈倒也不能以常理而论。
自己本是前往南疆巫洲寻找巫黎族求药以解封印暗疾,不曾想却遇到了周同,但如今封印已解,伤势也一并痊愈,既是无事,不如在这南洲走一走,暗中调查鬼府动向,顺便领略一下南洲风情,也是好的。
念及于此,杨风当下便道:“我欲往神火城拜访一位老友,不知你们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神火城?神火?!
小乞丐心中猛地一怔。
他还未答话,紫儿已是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欢呼道:“好呀!好呀!神火城我可还没有去过,听闻大城里可有好多好吃的呢!我们现在就走吧!”
杨风笑道:“如此甚好,眼下太月之日将至,我们只需在十五之前赶到,也许还能一观神火城太月庙会的盛况!”
紫儿本就是活泼性子,一听有庙会,更是心驰神往,又是一阵欢呼,恨不得当下长出一个翅膀来,一下子便飞到神火城去。
小乞丐见她开心,不知为何,心中也对那庙会向往了几分,但又担心杨风身体,当下开口道:“只是杨大叔的身体……难道不需要再修养几日么?”
杨风摇摇头,只道自己如今封印暗疾尽除,胸中畅快,精气神饱满,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何不适,笑道:“不必,我眼下已是痊愈,像我等修仙之人,也没有什么修养一说。”
小乞丐听他如此说,仍是觉得不放心,又劝说他再修养几日,调好了身体再出发前往神火城不迟,紫儿此时也改了性子,却是不再着急,也一同劝说杨风。
杨风拗不过二人,三人只得在此处又待了一天,杨风吐纳养息,使一身仙力以及精气神到了巅峰状态。
翌日清晨,杨风便带着小乞丐与紫儿,御刀而行,划破天际,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此地。
风声依旧,湖面微澜,周遭一切又恢复了往日平静,不知又要经历多少个夜晚,谁又会来到此处,听他们的故事?
而未来之路,难以揣测,不知又有多少风雨即将降临。
神火城地处南荒巫洲中部,诸山环绕,林海茫茫,相传此城大族祝家乃火神后裔,其先祖祝炼更是数百多年前凤凰道人座下大弟子,道行之高,几无敌手,而祝家在江湖中,以火行仙力闻名,当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故而建起这神火城,以镇南荒巫洲中南之地。
只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十多年前,祝家在一夜之间被鬼府所灭,一代传奇世家就此没落,这神火城易于他手,掌控于鬼王手中。
杨风带着小乞丐与紫儿御刀而行,穿过高山与幽林,只消两个时辰的工夫,便到达神火城外。
三人一经落地,小乞丐便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他本是第一次搭载仙器飞行,自然感到不适,但在紫儿面前,不得不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表面神情淡然,心中却是惊中带惧。
如此坚持了两个时辰,倒也难得,只是小脸却已变得苍白,暗带黑紫,像是中了毒一般,紧紧抿着嘴唇。
杨风撤去仙力,收起金刀,但见一名身形略胖,蓄了一撮山羊胡的中年汉子立身在前,面带微笑,神色激动,迎将上来,向杨风拱了拱手道:“杨兄别来无恙?”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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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旧友(二)
杨风见到此人亦是喜色尽显,上前拱手回礼:“端木兄,好久不见,杨风此番前来,不免又要叨扰端木兄几日了!”
那中年汉子佯装怒道:“杨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见,洒家日夜里无时不记挂与杨兄弟昔日之情,希望有朝一日,再与杨兄弟彻夜畅饮长谈,以叙思念之心。而如今杨兄弟光临寒舍,洒家心中惊喜万分,哪里说得上‘叨扰’二字!此话杨兄弟莫要再提!”
杨风笑道:“杨风失言,还请端木兄不要放在心上。”
那中年汉子欣慰地点点头,大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正要说些什么,眼角一瞥,瞥到正站在一旁的小乞丐与紫儿二人,当下问道,“杨兄弟,这二位是……莫不是你的子女?”
杨风一怔,连连摆手道:“端木兄误会了,这二位乃是一个前……”他本想说是一个前辈的弟子后辈,但转念一想,那位前辈既然不愿现身,定也不愿他人知道他的存在,当下思绪一动,又道,“是我门中师兄的弟子,带出来见见世面。”
转而又向小乞丐与紫儿介绍这中年汉子,笑道:“这位乃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端木博大侠。”
小乞丐与紫儿点点头,上前与端木博见礼:“见过端木大侠!”
端木博拱手回礼,笑道:“天山派的弟子果然不凡,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度,你们既然是杨兄弟的后辈子弟,就叫我一声端木伯伯便可,无须多礼。”
紫儿一怔,不明白他话里所说“天山派弟子”是何意,但听他夸自己气度不凡,心中只觉这端木博平易近人,哪里想到许多,当下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又行礼道:“见过端木伯伯!”
小乞丐也同样行礼,他近年经历诸多,心中自然不愿别人再将他当做乞丐来看,如今似乎稀里糊涂地成了端木博口中的天山派弟子,他也欢喜得很。
端木博似乎十分喜欢这两名少年,笑意之中尽显关爱。
几人寒暄几句,端木博便带着杨风三人徒步走入城中,不时与杨风交谈,二人走在前头,脸上尽是笑意。
小乞丐与紫儿二人便紧随后头。
紫儿倒是十分欢喜,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路上欢呼雀跃,眼中满是惊奇,小乞丐见她欢喜,笑意盎然,心中也高兴得很。
神火城如今虽说易主,被鬼府掌控,但繁华依旧,许多修士皆是慕名而来,只是祝家被灭之后,火行修士逐渐地少了,不过城中仍然保留着尚火的习俗,街边小巷,商铺酒楼,入眼之处尽是红火一片。
而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小乞丐眼见不少身着黑色长袍的人来回巡视,无处不在,赫然便是鬼府弟子,小乞丐今生难忘,心中恨意陡生,目光不觉之中凌厉非常,一丝杀意悄然溢出。
端木博走在前头,略有所感,回过头来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花少侠是否有些不适?”
小乞丐闻言回过神来:“啊!没、没有,我很好……”
端木博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又转身去与杨风交谈起来。
小乞丐长长地出了口气,连忙收回眼神,不再去看那些鬼府弟子,四下环顾,心中已是思绪万分,难道此处便是祝老的家么?不知祝老在此地时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几人又走了一程,远望去,一座大宅映入眼帘,渐行渐近,但见宅前镇坐着一对两方石头狻猊,威风凛凛,眸中隐露凶光,小乞丐不经意看去,心头一突,那两方石狻猊似乎是在瞧着自己。
“哎呀!这狻猊好生威风啊!”紫儿倒是欢喜,跑到近前去一阵抚摸。
正当此时,从大宅之中跑出一人,家丁打扮,他大步跑到紫儿近前,一把扣住紫儿玉腕,喝道:“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快快离去!这神兽可摸不得!”
紫儿被他一抓,手腕立时红肿起来,疼痛酸麻,行动不得,看来这家丁力气倒大,紫儿一脸怒容瞪着他:“放开我!这怎么就摸不得了?又不是什么真的神兽,只不过是石头罢了,还不如我家大壮呢!哎呀!你快放开我!”
那家丁心有不耐,拉着她就走,小乞丐眼见紫儿被人制住,大惊之下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登时变手为爪,势若闪电,须臾间就抓向那个家丁。
见又有一名少年上前,那家丁刚要开口喝骂,谁知眼前一花,似有风过,抓着紫儿的那只手倏地一疼,反被小乞丐扣住,小乞丐手及目标,随即手腕一翻,就将那名家丁的手腕翻转过来。
“哎哟!疼……”那家丁吃痛不已,身子半仰,双膝微屈,没曾想这少年劲力奇大无比,稍有异动,自己这手可就被这少年给生生掰断了去,只是心有不甘,那家丁腾出一手,强忍锁手疼痛,眼看就要朝小乞丐双眼抓去。
“住手!”忽听一声大喝,却是端木博到了,对那名家丁高声喝道,“大金!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怎的如此无礼?!”
小乞丐分明见得这家丁要再攻自己,正要掰断他手腕,再以膝盖击他腰部,只是这端木博与杨风到来,料想这家丁乃是端木家的下人,自己也不好再与他多做争斗,当下肩膀一沉,右手一送,将家丁丢了出去。
那家丁一时间得了自由,却见端木博一脸怒容站在不远处,横眉冷目地看着他,他不由大惊,哪里还顾得手腕疼痛,拔腿跑到端木博身前,冷汗连连,躬下身来,不敢抬头去看端木博:“老、老爷……您、您回来了,这、这两个小……”
话未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大响,端木博已是一掌落下,打在大金脸上,一道血红掌印清晰可见,掌印之处登时红肿起来,像极了有一只血手长在脸上。
大金的手捂着脸,眼中尽显惊惧之色。
杨风有心阻止,但已是不及,深深地叹了口气,正要对端木博说些什么,谁知端木博抢先道:“家奴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杨风心中一怔,感觉有些不妥,却不知说些什么,一时间张口无言,只得摇头微笑。
“端木伯伯,抱歉了!”这时,小乞丐也走上前来,他眼见大金被端木博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心中不忍,但想到他欺负紫儿,又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一丝不忍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是如今既然是“天山派弟子”,当然也不可让人看低了自己,随即向端木博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不料端木博却是哈哈一笑:“没想到小兄弟小小年纪,这外家功夫竟是如此深厚,实乃奇才也!方才那一招‘猛虎衔食’势力迅猛,不错,不错!”
端木博连叹两个不错,小乞丐听得赞誉,心中不由一阵欣喜。
杨风在一旁却是眉头微皱,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此时又听端木博喝骂家丁大金:“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去安排一二,难道让几个贵客杵在此处晒太阳吗?!”
大金唯唯诺诺,连爬带滚跑进宅中去了。
“各位还请入寒舍一叙,让洒家给诸位压压惊!”端木博打了个手势,请几人进入宅中。
“端木兄请。”杨风回礼。
二人相请入内,小乞丐与紫儿走在后头,小乞丐担心紫儿伤势,不由小声问道:“紫儿,你……没事吧?”说话间不由牵起紫儿玉腕一瞧,只是有些红肿,却无甚大碍。
紫儿只觉一只粗糙温暖的手伸来,端地一惊,仿佛有一股电流带着暖意自手腕而上,窜入心头,又如小鹿乱撞,心砰砰直跳,晕生双颊,面色嫣红动人,似乎要滴出血来,一瞬间低下头去。
小乞丐方知莽撞,惊叫一声,连忙松手,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口中支支吾吾:“啊……我、我……对、对不起、我……”
这么一来,紫儿玉容再红,耳鬓处隐约可见。
两人同时撇过头去,皆是不敢再看对方。
青梅竹马同嬉戏,各有心意各不知。
庭院深深,游廊迂回,青竹浴着阳光,发出阵阵涛声。树影之间,楼阁隐约露出一角,琉璃精砌,日下光波熠熠。
几人在游廊中穿行而过,路径假山亭台,莲池静水,瞧一处蝶舞纷飞,莺雀叽喳,另一处锦鲤翻身,花影自摇。
“这端木博果真不愧有敛财的天资。”杨风暗想。
不过在修仙之人眼中,这些景再好也比不过仙山福地,那才真的是仙气氤氲,而此处只不过是做些假戏罢了。
众人行至会客厅中,分席而坐,说话之间,已有一名婢女上堂煮茶,茶香片刻飘远。
杨风轻端茶杯,放在嘴边细细品了一阵,叹道:“好茶!”
端木博十分受用,笑道:“杨兄弟果真好品味,此茶出自南荒东部花谷之中,只有少许出世,可谓是千金难求!”
杨风诧异道:“花谷?!那此茶倒是难得!只不过杨风口舌卑劣,暴殄天物,可惜了!”
端木博摆摆手道:“非也非也!在愚兄看来,当今世上配得上此茶的人物,不过一手之数,而杨兄弟当居首位!”
杨风笑道:“端木兄抬爱,令杨风有幸尝得此茶,杨风只不过草莽尔。对了,怎么不见嫂夫人?”
端木博道:“实在不巧,你嫂子前些日子外出访友去了,她平日里总念叨你,你此次可要多待几日,不然等你嫂子归来,再见不到你,愚兄我可又被她唠唠叨叨烦得不行了。”
杨风正要说话,已有几名婢女来至堂前向端木博请安。
原来是大金已安排好了住处,距离晚宴还有些时间,正巧杨风几人风尘仆仆,需要沐浴一番,不然怠慢了主人,于是杨风几人告罪一声,随着端木家的婢女往住处去了。
三人住处不同,但各自院落相邻,其中一个婢女带着小乞丐走进紫儿隔壁的院落之中,推门入屋,入眼宽敞明亮,红漆雕花家具尽显豪华,房中东北处已放好浴桶,热气腾腾,浮着几枚花瓣。
“这有钱人家还真是讲究。”小乞丐心想。
正要脱了衣服梳洗一番,随即想到什么,小乞丐回头向那婢女道:“这位姐姐,我要沐浴了。”
“是!”那婢女躬身应道,走上前来,伸手就要脱去小乞丐外袍。
小乞丐一惊,后退了一步,诧异道:“你做什么?!”
“奴婢伺候公子沐浴。”婢女躬身道。
小乞丐本意是让她回避,谁知这婢女却说什么“伺候沐浴”的话,小乞丐心中大感奇怪,这沐浴是自己的事情,旁人如何伺候得了?这有钱人家还真是奇怪地很。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小乞丐连连摆手。
那婢女掩面轻笑,欠身行了一礼,道:“是!管家已为公子准备了新衣,奴婢便放在一旁。”
说罢便退了出去。
第十八章 旧友(三)
小乞丐见她已走,松了口气,尽褪衣衫,泡在热水里,说不出的舒畅。
他自懂事以来,似乎从来没享受过此般待遇,加上近来坎坷,已是身心俱疲,躺在热水之中,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恍惚之间,仿佛置身金殿仙门之处,仙将怒目,雷音阵阵,无尽压力临身,周身动弹不得,张大了嘴,却无法发出声音,似有不尽无奈自心底狂涌!不甘!绝望!似利剑穿胸而过!倏地眼前一花,一束白光耀遍眼眸,看不清楚,触摸不到。
渐渐有仙音低回吟唱。
长生难解欲寻仙……
生死轮回也随缘……
苦厄痴情红尘路……
梦幻一场人世间……
孟章……孟……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孟章是谁?
小乞丐恍惚之间喃喃自语:“不知道……我……不知道,孟章……我不是……”
但听那个声音又缓缓而来:“孟章……孟……”
砰、砰、砰……
那道身影踏步而来,一步一落,似乎踏在小乞丐心上,沉重万分。
砰、砰、砰……
光影闪动,眼见一道白色身影已然走近。
“别、别过来!我不知道!我不是孟章!我不知道!”小乞丐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连连摇头,手脚挣扎,不断排击水面,溅起朵朵水花,打在脸上,瞬间清醒过来。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怔了一会儿,缓过神来。
原来是一个梦。
砰、砰、砰……
声音又起,小乞丐心中一紧。
但听一道声音传来:“公子?公子?晚宴将要开始,请公子移步。”
原来是婢女来唤他去参加晚宴。
小乞丐松了口气,应道:“知道了,我这就来。”
“是!”门外婢女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小乞丐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此时水已冰凉,小乞丐不禁打了个寒颤,顺手拿起衣衫,却觉入手丝滑,一瞧,却是丝绸所制,锦衣华服,好不华贵!
穿戴完毕,襟平冠正,正好合身,小乞丐推门而出,眼见天边火云遍布,已至黄昏时分。
一名婢女正俏生生地候在一旁,笑道:“公子请随我来!”
小乞丐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
行至日间堂前,还未走近,已听见说笑之声。走入堂上,眼见众人已就座,端木博见小乞丐前来,站起来招呼道:“花少侠,你可来了,来来来,快快请坐。”转身又向一名家丁吩咐,“速速命厨房请菜!”
杨风、紫儿也在座,转头看去,但见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走来,粉雕玉琢,面目清秀,一对星目炯炯有神,一双剑眉其势凌厉。
“人靠衣装”这句话倒是不假,小乞丐换了身衣裳,与之前判若两人,杨风心中略感诧异。只是他却不知,他日前所见小乞丐身穿麻衣布裤,形象如若一名农家少年,若是他记起两年前所见,小乞丐当真是一个小乞丐,与如今所比,那可是天差地别。
紫儿见小乞丐化身一个翩翩美少年,目光滴溜溜地瞧着他,不由瞧得呆了,心中暗道:“原来他这般好看!”
也许是心有感应,小乞丐也向她看来,四目相对,两心相交,紫儿又想起他今日为她担忧的神情,不由心头一热,一时间玉容飘红,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说话间佳肴已至,美酒相陪,杨风与端木博二人推杯换盏,聊得甚欢,小乞丐与紫儿虽不饮酒,期间也用茶水相陪。
小乞丐只觉吃得拘束,从来他都是自己一人,吃饭饮水无不潇洒,只是幼时祖父便教他诗书礼仪,在人前饮食,还得谨慎一二。
用餐渐渐已至尾声,端木博道:“今日是太月佳节,城中火神庙有乡亲举办庙会,听说紫儿姑娘意欲前往?”
紫儿闻言大喜,点了点头道:“是呀!端木伯伯,现在是什么时辰?庙会要开始了吧?”
端木博大笑,唤来一名家丁,那家丁手捧锦盘而来,上面码着几枚金灿灿的金锭子,向紫儿道:“现在已是酉时,既然紫儿姑娘想去,就选一名护院陪同,再带些零花去转转。”
说话间,那名家丁已捧着锦盘来到紫儿面前。
“这、这怎么好意思……”杨风起身道。
“这是愚兄的一片心意,杨兄弟就不要阻拦了,况且这是赠给紫儿姑娘和花少侠的,还得看紫儿姑娘他们的意愿,既然叫了我一声伯伯,也不能让孩子白叫不是?”端木博道。
看了看杨风,见他苦笑点了点头,紫儿大方地接过锦盘,笑道:“多谢端木伯伯!”
端木博笑着点了点头,又唤来一名精壮青年,道:“紫儿小姐与花公子要去庙会上转转,你便负责他们的安全,庙会之人多眼杂,千万注意安全!”
“是!”精壮青年躬身应道。
黄昏之后,天色向晚,皎月悬空,灯火通明。
火神庙前街,人潮熙攘,楼阁之间张灯结彩,五色灯笼花灯齐明,好一个盛景!
传说太月之日,乃是太阴之力即将圆满之时,上古时期,游魂孤鬼,山精怪物,借太阴将满,太阳极弱之时肆虐,天帝命火神下界,以阳火之力斩尽千万妖物,保天下太平,其功绩千秋万载,众人大感其德,故立了火神庙在此方,旨在镇压妖邪。
街道两旁商贩云集,各类小吃琳琅满目,此间一派祥和之景。
忽见人群中窜出一名紫衣少女,拉着一名华服少年,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欢呼雀跃,满面惊奇欢喜之色。
少年少女似是粉雕玉琢而出,少女杏眼桃腮,少年星目剑眉,宛若一对金童玉女,路人无不纷纷侧目,再看二人衣着皆是华贵,身旁似乎还跟了一名侍卫,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这少年少女正是小乞丐与紫儿,路人的心思和目光,他们倒是没有在意,只顾着这太月庙会上稀奇好玩的玩意儿。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呼声,小乞丐二人应声瞧去,只见一道火焰窜到空中,犹如一条火龙,直烧得空气震荡。
紫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拉着小乞丐就往那处跑去,拨开人潮,挤到前头去瞧,却见一个中年壮汉,上身精赤,口中喷出火焰,身躯原地转动,火焰随之旋转,自上而下,似一条赤练一般在空中飞旋舞动,将那名中年壮汉包裹其中,煞是好看!
四面彩声雷动,围观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真厉害!”小乞丐不禁抚掌叹道。
紫儿看了他一眼,嘻嘻一笑:“花哥哥,你瞧他厉害么?”
“厉害!”小乞丐点头道。
紫儿道:“好看是好看,但厉害却说不上的。改日我带你去我家,让大壮喷火给你瞧,那才叫厉害呢!”
小乞丐诧异道:“大壮是谁?他喷火也是这般好看么?”
紫儿“扑哧”笑道:“大壮不是人,它是一头大牛,喷火倒是不好看,但是厉害得紧,你瞧这人喷火一尺都不到,大壮能喷好远呢!之前险些就把我三叔的房子给烧没了!”
紫儿说到大壮,声色有些神采飞扬,洋洋得意。
“哎呀!”小乞丐一惊,“那得多大的火啊!你三叔没有责罚它吗?”小乞丐嘴上这么说,心底却是不信,哪有牛能喷火的,她定是与自己说笑。
紫儿道:“三叔可打不过它,哪里还敢责罚它。小时候,家里的族兄欺负我,都是大壮帮我教训他们!”
小乞丐一听此话,又是不信,这世间哪里有人怕牛的道理,若是人人都怕牛,那可没有牛肉吃了。
他又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紫儿的家在何处,既然如她所说,她是迷了路,恐怕家里人也担心挂念,不如早些让杨大叔送她回家的好。
只是这般想来,小乞丐心中又不愿与紫儿分开,只想与紫儿再多待些日子才好。这般矛盾思绪,只在呼吸之间流转,总是私欲胜出,当下按捺思绪,也不去问紫儿。
少年思绪,自身难名。
紫儿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看着好看的喷火表演,随着众人一起拍手叫好。
正当这热闹的当儿,忽听一声惨呼,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不知什么物事从天而降,“砰”地一声,将正在表演的喷火壮汉压倒在地。
众人见状,无不惊呼。
再仔细一瞧,却是一个青衫青年,满面尽显潮红,嘴角带有血迹,背后一个猩红手印赫然在目,不知他从何处跌落,丝毫不动,生死未知。
有人大了胆子上前查看,惊叫出声,原来那青年已是气息全无,不过身子尚有余热,想来是被人杀死后跌落至此。
“咦?幻情阴元掌?”忽闻耳畔有人自语。
小乞丐回头看去,却是一个青年女子,一袭青衣,与明月相称,鹅蛋脸庞,竟如雪中青梅,面容甚为姣好,此时但见她眉头紧皱,不知心思,见小乞丐望来,随即眉头舒展,对他微微一笑。
小乞丐本是听声好奇,见是一个漂亮姐姐,笑容似春风一般温和,不禁脸色一红,回过头来。
那喷火壮汉此时已被人扶起,经此一遭,心头不住打颤,右手扶着腰际,想必是伤了脊椎,一瘸一拐地走了,口中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晦气!”
自从鬼府接管神火城以来,当街杀人之事早已是司空见惯,围观众人也颇有余悸,不敢驻足,纷纷散去了。
小乞丐拉着紫儿也正要离去,突然眼前一花,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一道黑不溜秋的影子窜到身前,小乞丐还不及做出反应,只觉双脚悬空,后颈被人提起,耳畔风声呼啸不止,周遭景色在眼里飞速闪过,不知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十九章 青婉(一)
本是太月之日,神火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此处按下不表,再看他处。
距神火城不远有一处岗坡,不曾有名,只是作为无名死者的乱葬之地,不少尸骨长眠此处,或许是阴魂不散,凝化厉鬼,夜半时分,隐有悲泣低诉之声传出,月光所及之处,极其惨白,加之秋风呼啸吹来,竟是阴气森然,摄人心魄。
与神火城中相比,此处又是另一种光景。
小乞丐但觉风声渐弱,似有所感,双脚触地,登时心安了几分,睁开双眼,眼见此处景物,不由心中大骇,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
“紫儿?!”小乞丐猛然醒觉,向身侧看去,却见紫儿也是一脸惊骇朝他看来。
小乞丐心头一紧,不曾想紫儿也一道被抓来,这可如何是好?
“桀桀桀。”
正当小乞丐思绪烦乱之时,一声阴冷笑声倏地传来。
二人抬眼看去,但见前方一名身穿道袍的老者正对着他们狡黠轻笑。
这老者眼看是个道士,却无道家气质,料想是一个偷穿道袍的贼寇,样貌丑陋,一双鼠目猥琐不堪。
“你是谁?!”小乞丐颤声问道。
那老道不答他话,兀自发笑道:“本来见着一个资质不错的小子,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上好的炉鼎,不错,不错!”
紫儿见这老道形象猥琐,目光不善,似乎将他们二人当做两件物品来看,心头惊怒交加,当下壮了胆子,怒声道:“你个牛鼻子臭老道!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快将我们放……”
话未说完,二人但觉眼前一花,一阵寒风袭来,登时觉得身体一软,气力尽失,坐倒在地。
老道似笑非笑地看了紫儿一眼,道:“小美人儿,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这炉鼎一道,可精深得很,你若是气坏了身子,这炉鼎之效怕也坏啦,我可不像那些个纨绔子弟宁滥勿缺,来者不拒。”
紫儿虽不知他所说“炉鼎”究竟何意,但也猜出几分,又惊又怒,气得浑身发抖。
“牛鼻子老道!”小乞丐见他目光不善,也高声叫道:“什么事你冲着我来!”
老道闻言,转眼瞧他,于是抚掌笑道:“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又继续道,“小子想英雄救美?那可不行,英雄死的早,你若是做了贫道弟子,可不能死得那么快!”
“呸!”小乞丐身子虽动弹不得,但说话尚可,“你是个坏人!我才不做你的弟子!”
老道倒也不怒,冷笑道:“这天底下,想做贫道弟子的人,可不在少数,话说你若是投入贫道门下,炉鼎无数,你看上哪一个,那就是你的啦,当真是快活逍遥无比。”
小乞丐道:“我又不烧火做饭,要炉鼎做什么?”
“嘿嘿!”老道笑道,“小子装傻,这炉鼎可不是烧火做饭的炉鼎,乃是修炼神功的炉鼎,炉鼎的美妙之处,在于快活之间练就神功,世间最开心快活之事,莫过于此了。”
老道说话之间,面露神往之色,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紫儿见他这般,厌恶之意更甚,怒声道:“臭牛鼻子!臭老道!快把我们放了,不然我叫我娘拆了你的道观!”
老道一愣,随即面露喜色:“看你小小年纪便是个美人胚子,令堂定然差不了,想来是什么风韵犹存的少妇,正合贫道胃口,到时你母女二人共同服侍贫道,也是美事一桩。只不过贫道的道观嘛,还是别去拆了,几十年前就是废墟一片,省些力气吧。”
紫儿见他这般无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口中急道:“你、你……!”
老道也不去理她,转而问小乞丐道:“如何?做贫道的弟子那是好处多多,许多人想求也求不来。”
小乞丐哪里受他教唆,坚决道:“不做!打死我也不做!别人要想做,你去找别人好了!”
老道一愣,随即目露凶光,冷笑道:“那贫道便打死你,再将这小丫头练成炉鼎,待贫道修炼完之后,也不将她打死,唔,卖到青楼去好些。”
老道说罢,举起手掌,作势欲朝小乞丐打来。
小乞丐一听这老道要将紫儿卖到青楼去,登时心头一紧,险些方寸大乱,须臾之间思绪流转,想方设法与他周旋,倏地灵光一闪,高声叫道:“不可!我答应你就是!”
老道含笑收回手掌,一改阴险之色,笑道:“这就对了!”
“不过我有条件!”小乞丐忙道。
“哦?什么条件?说来与我听听?”老道略有深意地问道。
小乞丐道:“第一,做你的弟子可以,但我不当道士!”
“这没问题,还有呢?”老道爽快道。
“第二,我若是做了你弟子,你须得将小姑娘放了!”小乞丐道。
老道眉头一皱道:“这可不行,许多年了都没遇上这上好的炉鼎,不能说放就放,乖徒儿,你还是换个条件吧!”
小乞丐闻言心中一凛,怎道他仍是不愿将紫儿放了么?当下心头一横,正色道:“不行,就这两个条件,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不做你的弟子啦!”
老道一听,于是怒道:“你这小子怎的恁倔!不行!换一个条件!其他的我都可答应你!”
“不行!不换!”小乞丐也不让步,硬是顶了回去。
“好哇!你若不换我也不强求了!”老道笑道。
小乞丐听他改口,心中一喜。
却又听老道继续道:“我这就将这小姑娘练成炉鼎,再卖到青楼去!”
小乞丐再听他这般无赖之言,当下无计可施,面如死灰,绝望透顶。
“我道是谁?原来是百鼎道长!道长杀了道门弟子,不去找个角落躲起来,原来在这里欺负小孩子!”
正当小乞丐绝望之际,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但见眼前青光一闪,一名青衣女子落至从旁,笑吟吟地望着老道。
话说百鼎道人见了此青衣女子,先是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冷冷道:“贫道做事,无须姑娘费心。”
说罢便不再看她,转而又向小乞丐道:“小子!你想好了没有?!就这一次机会,你若是再犹豫,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小乞丐只听得青衣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借着月光一瞧,原来是在庙会上的那个漂亮姐姐,心中暗道不妙:“这姐姐不知厉害,若是被这臭老道给制住该如何是好?”
当下又听百鼎道人问他话,于是回过神来,心中又是一阵绝望,若是紫儿被这臭老道卖去青楼,自己可真是要后悔一辈子。
“小子吓傻了?怎地不说话?!”百鼎道人又唤了一声。
“呵呵呵……”青衣女子兀自又笑,声音似银铃般清脆,在这阴森幽岗之间,仿佛吹来一阵暖风。
“你笑什么?!”百鼎道人冷冷道。
青衣女子止住笑声,道:“小女子冒昧,不巧听了道长方才那番言语,依小女子拙见,道长乃是前辈高人,盛名远扬,我辈弟子无不敬重,只是为何今日却与小孩子过不去,倒叫小女子难测尊心了。”
百鼎道人听她奉承自己,不仅不喜,脸上却更添怒色,冷冷道:“贫道不才,乃是邪道中人,但凡行事,无不带一个‘邪’字,姑娘这般说,是在讽刺贫道么?况且我与我徒弟讲话,与你何干?”
“我才不是你徒弟!”小乞丐高声叫道。
“小子闭嘴,小心我把你嘴巴撕烂!”百鼎道人面露凶横地瞪了小乞丐一眼。
青衣女子道:“道长你瞧,这少年似乎不领你的情呢,看来他还不是道长的弟子,那么便与我有干系了。”
“你他娘的有干系!这小子一时任性闹脾气,看我一会儿不教训他!”说完又恶狠狠地朝小乞丐瞪了一眼,却见小乞丐一脸软硬不吃的模样,心中气得直跳。
青衣女子听他口中污言秽语,不由眉头一皱,却似乎又想到什么,展颜笑道:“道长乃是前辈高人,眼见之高,非我等后辈所能望其项背,连我都瞧得出来,道长不会瞧不出来吧?”
百鼎道人一愣,心中只觉此女不简单,于是佯装不解,道:“姑娘所说,恕贫道不明。”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只道他仍在装糊涂,于是道:“道长这是在跟小女子打哑谜呀!还是……在装糊涂?”
百鼎道人见她如此言语,便知她也已瞧出端倪,于是乎更懒得掩藏,当即冷笑道:“不错!不错!”
“哦?道长何出此言?”青衣女子疑惑道。
百鼎道人冷冷道:“不知姑娘出自哪位高手的门下?年纪轻轻的,便能有如此道行,贫道佩服!”
青衣女子回礼道:“前辈过奖!”
但见百鼎道人回头瞧了一眼小乞丐,直瞧得小乞丐心中发寒,但听百鼎道人道:“这小子虽说骨骼惊奇,灵气动人,乃是个好料子,只是他气息微弱,呼吸吞吐不长,实打实的先天废根之身,贫道又岂会不知!”
“哦?”青衣女子微微诧异,道,“既然道长已知这少年乃是先天废根,为何还执意收他为徒?”
“嘿嘿!”百鼎道人笑道,“这可是贫道之秘,姑娘就不要打听了吧?”
青衣女子眉头一皱,倏地寒声道:“如此说来,道长是如何也不放人了?”
“你这人好不无聊!我百鼎与你从不相识,素无仇怨,按我说,小姑娘,你还是速速离去吧!别蹚这浑水!我看在令师的面子上就不与你计较!”百鼎道人沉声道。
青衣女子蓦地大笑:“早听闻百鼎道长的‘幻情阴元掌’十分了得,今日一见道长,小女子几分技痒,想要与道长讨教讨教!”
百鼎道人面色一沉,寒声道:“你真要管?”
青衣女子行了一礼,笑道:“道长请!”
话未落音,青衣女子只觉劲风忽起,眼见灰芒大涨,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巨掌烟雾缭绕,破光而出,就朝青衣女子打来。
那青衣女子没料想百鼎道人前辈高手,竟使这般偷袭手段,当下不慌不忙,玉指翻转,一声轻叱,身后青光大涨,无数青花自青光中隐现,纷纷激射而出,迎向灰色巨掌。
花掌相接,青灰二光对撞,激起一道光芒,烟雾四起,吹得二人衣袂猎猎发响。
“来得好!”百鼎道人大喝一声,法印变幻,一道灰烟冲天而起,再化出一只巨掌,从天而降,眼看就要将青衣女子碾为红粉。
青衣女子也不惊慌,玉指翻转之间法诀再变,朱唇微动,轻叱道:“仙蕾护体!”
话音方落,但觉脚下震动,一道青芒破土而出,化作一朵巨大花蕾,就将青衣女子包裹其中。
灰色巨掌应声而落,打在花蕾之上,周遭再震,却见那巨大花蕾纹丝不动,灰色巨掌一击不成,散成灰烟,弥漫开来。
正在这烟雾缭绕的当儿,只听“嗖、嗖……”破空之声,百鼎道人暗道不好,赶忙又祭起三重灰色巨掌挡在身前,又听“叮叮当当”金属撞击之声,眼看无数青光激射而来,与巨掌相接,化作零零星星的青色光点,犹如星辰一般。
这青光似是无穷无尽,就朝百鼎道人激射而来,灰色巨掌有些抵挡不住,最外一重巨掌须臾间便被攻破,化成阵阵灰烟。
不多时,第二重巨掌又再被击破,最后一重巨掌已是光芒黯淡,支撑不了多时。
再看百鼎道人,嘴角已溢出鲜血,接连两重巨掌被击溃,体中仙力已遭反噬,丹田之中一阵激荡,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英华枯荣诀?!你竟是花谷的人!”百鼎道人面色惨白,心头更是惊诧万分!
“道长好眼力!”青衣女子淡笑道,言语之间轻松写意,仙力却是毫不减弱,更增几分,点点青芒,有如星辰坠落,震得那灰色巨掌忽明忽暗,时显时隐。
最后一重巨掌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百鼎道人无奈再提仙力,灰芒再次大涨,身后幻化出一道身穿道袍的巨大身影,这身影手捏法诀,大吼一声,口中念念有词,似魔音摄心,借机又打出一掌,正朝那巨大花蕾打去。
小乞丐与紫儿闻声入耳,竟有些恍惚,朦胧之间,但觉周遭景物突然变幻,竟是到了另外一番光景之中。
给读者的话:
新章奉上!祝大家周末愉快哦!还请大家多多推荐打赏,崖生敬上。
第二十章 青婉(二)
青衣女子暗道不好,又使出一招“万木春来”,花蕾从旁又生出许多藤蔓,迅速缠住巨影之手,生生将之折断了去。
只是这巨影之手虽断,却不见血肉,只是化作一阵灰烟,消失不见。
那巨影怒吼一声,也化作一阵灰烟消失于无踪。
百鼎道人经此一变,支撑不住,体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抵挡不住,“哇”地一声吐将出来。
未等百鼎道人缓过神来,对面青光再变,巨大花蕾消失不见,青衣女子现身而出,口中念念有词,但见几株藤蔓枝干破土而出,缠绕成一支巨大尖刺,须臾间就向百鼎道人刺来。
百鼎道人心中叫苦,无奈迎敌,倏忽风起,衣袍猎猎,灰色巨影再现,双掌一合,夹住来袭尖刺,巨大尖刺分寸不进,与灰影僵持不下。
忽见巨影嘴唇微张,吞吐灰烟,无数掌影疾奔而来,就朝青衣女子打去,青衣女子无奈,撤去巨大尖刺,亦化出无数花影迎击。
一阵激撞之后,双方皆没了动静,只剩烟雾弥漫。
“花谷好手段!今日之耻,来日贫道必来讨要!”但听百鼎道人冷冷道。
须臾间烟雾散去,哪里还有百鼎道人的踪影,想必已是落荒而逃。
青衣女子无奈摇头,若再行追赶,恐怕已是不及,或将小乞丐二人置于此地不理,那也不行。
百鼎道人一逃,仙力不存,之前所使“幻情阴元掌”之力也随之而去,小乞丐与紫儿渐渐从幻境中觉醒过来,两人一脸茫然惊惶之色。
“我……我这是……”小乞丐一脸惶然道,随即脸色一变,拍手惊叫道:“哎呀!我想起来了,一个老道士……”
“哎呀!那个臭牛鼻子老道士哪里去了?”未等小乞丐讲完,紫儿便高声惊叫道。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走上近前,出手解了小乞丐二人的封印,道:“那老道士已经跑啦!你们放心吧!”
“跑了?”小乞丐与紫儿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道。
青衣女子笑着点头。
紫儿问道:“姐姐,是你打跑他的吗?”
青衣女子笑了笑,却不否认。
紫儿倒是天真个性,前事似乎忘得一干二净,又开朗兴奋起来,跳着跑到青衣女子身前,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真厉害,打得那牛鼻子老道落花流水远远逃了去,只是那牛鼻子老道太过可恶,姐姐何不杀了他,免得他日后出来害人!”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脸色陡然一变,但见她朱唇微张,“哇”地一声,倏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俏脸登时变得苍白无比。
紫儿赶忙伸手扶住她,却见她摆摆手,示意无碍,苦笑道:“这百鼎道人乃是成名多年的高手,虽说我的道行略胜于他,却不知他还存有什么底牌,若是不将他惊走,再多耽搁一会儿,恐怕是要露馅,到那时恐怕凶多吉少!”
“啊!他这么厉害?!”紫儿张大了嘴巴吃惊道。
青衣女子微微笑道:“自然不差,再者说了,他可是忘仙楼的长老,若是将他杀了,恐怕不能善了!”
“忘仙楼?”小乞丐诧异道。
青衣女子笑道:“邪道之人,不提也罢。”转而又向紫儿道,“你这个小丫头,独自跑了出来,你可不知道你母亲与你姨母有多担心,你倒好,差点就被百鼎道人那牛鼻子抓了去!”
“啊!”紫儿吃惊道,“姐姐、你、你怎么知道……”欲言又止的模样,偷偷用余光往小乞丐那边瞥了瞥。
青衣女子朝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什么,一副玩味的模样调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得回去与毒仙姑姑说上一说,咱们的紫灵小姑娘有了心上人了,难怪不愿回家呢!”
“哎呀!”紫儿脸上登时染上一抹红霞,羞涩不已,赶忙伸手去捂青衣女子的朱唇。
只是青衣女子哪里由得她,“咯咯”发笑,二人互相追逐,打打闹闹,仿佛仙子嬉戏一般,一个青影飘摇,一个紫衣灵动,小乞丐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好啦,好啦,姐姐不逗你啦,快跟我回去吧?如今的神火城,可不安全!”青衣女子一把抓住紫儿皓腕,轻抚她的秀发道。
紫儿蓦地安静下来,又记起方才与青衣女子调笑之事,登时又娇羞不已,臻首低埋。
青衣女子见她不答话,于是又问了一遍。
紫儿倏地回过神来,这才抬起头,撒娇道:“那可不是!这神火城可好玩儿得紧啦!之前娘亲叔伯都没有带我出来走过呢!”
青衣女子道:“这与之前可不一样,现如今鬼府的高手齐聚神火城,据说是要与天山派的刀侠杨风为难,这两强交手,可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儿呢!”
“杨大叔?!”紫儿与小乞丐面面相觑,不由惊叫出声。
青衣女子见二人这般表情,诧异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小乞丐点点头,道:“杨大叔对我们可好了!”
青衣女子一笑,道:“看来这刀侠与你们关系匪浅呢!幸而百鼎道人将你们掳来,不然与鬼府高手遭遇,你们的小命可就不保啦!”
“对啦!”紫儿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自小跟在师尊身旁,你是毒仙姑姑的外甥女,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近年来去往你们寨子少了些,你自然认不出我来啦!”青衣女子道。
“不知姐姐芳名如何称呼?”紫儿问道。
“我叫青婉!”青衣女子笑道。
紫儿惊诧道:“原来是青婉姐姐!那么你的师尊便是花清姨娘啦!这可大水冲了龙王庙啦,姐姐变漂亮了许多,我真是认不出来啦!”
青婉掩嘴直笑,道:“几年不见,小丫头嘴巴变得这般甜人,只怕再过几年你是要将姐姐比下去啦,到时候你这小情郎怕是要一生一世都将心交付给你啦!”
“哎呀!姐姐!”紫儿又是一阵娇羞,摇着青婉的手撒娇。
“啊!”小乞丐忽然惊叫一声,叫道:“杨大叔只怕有危险!我们快些回去救他才好!”
青婉闻言“扑哧”一笑,道:“小公子,那可是鬼府的高手,你如何救得?”
小乞丐一听,心中登时心急如焚,道:“姐姐,你厉害得紧,你救救杨大叔可好?”
青婉一声叹息,道:“刀侠威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我也仰慕得紧,只是单我一人,只怕救不得杨大侠。”
小乞丐听言登时心如死灰,不知如何是好,只道鬼府之人心狠手辣,杨风此刻定是性命不保,一时间难以接受,一屁股坐在地上。
紫儿摇着青婉的手道:“青婉姐姐!你想想办法,杨大叔是个好人,可不能让他被鬼府的人害了!”
青婉叹了口气,道:“据我观察,不只鬼府一家,就连道门、忘仙楼这两方人马,如今也来到神火城中,这趟浑水……可深得很……”话到此处,青婉见紫儿与小乞丐两人神色黯淡,又不愿令他们失望,转而又道,“不如……我们回返神火城瞧瞧情况,不过我们须得约法三章,若是遇到危险,你们二人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且不能透露你们与杨风的关系,可能做到?”
小乞丐闻言一愣,随即大喜,青婉愿意带他回神火城去打探,他心中自然感激不尽,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话不多言,青婉当下玉指翻飞,捏起法诀,瞬间召来无边花雨,化作一道花桥,青袖一挥,借风力将小乞丐与紫儿卷上花桥,小乞丐但觉眼前周遭景色飞也似地变换,不时便是云雾遮眼。
已有杨风御刀在前,又经历百鼎道人这次变故在后,小乞丐对御器飞行之事已是淡然,且如今心中着急,盼望着杨风不要出事才好,哪里有一丝惊惧之感。
不多时,三人已至神火城外。
青婉道:“如此御器飞行入城,只怕太过招摇,引人耳目,你二人小心一些跟在我身后,我们悄悄进去。”
小乞丐与紫儿点了点头,乖巧至极,就连紫儿那般活泼乱跳的性子也收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三人悄然入城,但见神火城中已是灯去人息,太月庙会早已结束,街上一道人影也无,家家闭门而歇,唯余天上圆月银光洒落,伴着秋风阵阵,一股肃杀之意弥漫开来。
三人趁夜色黯淡,按着记忆又悄然摸回端木府前。
但见端木府门紧闭,两尊石狻猊威风凛凛,镇坐府前,小乞丐想起今日在此处发生之事,不由多看了这两尊石狻猊一眼,心底忽地泛起疑虑,怎地这两尊大东西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似乎是眼神,还是什么?
小乞丐暗自摇头,这石狻猊还是之前的石狻猊,哪里有什么不同了,暗道自己眼睛花了,现下情况紧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二人紧随青婉而行,来到府门旁高墙脚下,青婉一手搭着小乞丐肩头,一手环抱紫儿纤腰,“呼”地一声,拔地跃起,翻墙而入。
这一入府内倒不好,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紫儿倏地惊呼一声,呼声一出,方知不妙,于是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小嘴,青婉亦是眉头微皱,心头也不免透着一股寒意。
但见入眼处,遍地尸体!
小乞丐见此情景,心中已是慌乱无主,一心想着杨风安危,对着血淋淋的画面,哪里还有一丝惊惧之感,只当前头一具尸体乃是杨风,当下冲了上去,口中叫喊道:“杨大叔!杨大叔……”
走近一瞧,却哪里是什么杨风,小乞丐心头稍定,松了口气,再仔细一瞧时,却又大惊失色。
那具尸体的面容,赫然便是白天与他发生冲突的家丁大金!
青婉见小乞丐已失了神,伸手将他拉回自己身旁,作了一个手势:“噤声!”
小乞丐被她这么一拉,登时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所为太过大胆,方才那声叫喊,恐怕要将敌人引来,额间不由沁出几滴冷汗,心底有些后怕。
青婉沉思片刻,道:“此处尸气弥漫,只怕这端木府内已然不留活口,想来大战已过。”
三人四处查看,果然便如青婉所言,方圆之间竟无一活口,又行至大厅之上,但见一个肥胖尸体倒在地上,上前一瞧,赫然是端木博无疑。
几个时辰之前,这端木博还一副和蔼可亲的形象出现在小乞丐和紫儿眼前,现如今竟已魂归天外,徒留尸体于此间,小乞丐叹了口气,朝他微微鞠躬,心中唏嘘不已。
仔细检查几番,小乞丐在大厅东北、东南两处各发现两具鬼府弟子的尸体,却未发现杨风,这才松了口气,料想杨风已是逃出生天,保住性命,只是不知这曾经灯火辉煌的豪宅府邸,究竟经历了何种情况,竟落得如斯境地。
“既然杨大侠不在此间,想来一时间不会有何危险,但如今神火城恐怕危情未去,不是个安全地方,我们还是趁夜离去的好,免得惹上什么麻烦。”青婉道。
小乞丐心中暗道:“杨大叔既然逃了出去,自然也不会在神火城内逗留,如此说来,自己还是跟着这个姐姐才好,来日找到杨大叔再做决定,不然这天地之大,也不知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
其实他心中模模糊糊有种意识,总想跟随青婉,又或者是不愿与紫儿分开。此般种种,倒叫人不好揣测。
第二十一章 青婉(三)
神火城东南地域处有一座名山,唤作“凤凰山”,乃是当年凤凰道人的道场仙居,故而得名“凤凰”。
这凤凰山上常年只开一种花,此花叶如飞凰之羽,状若丹凤之冠,后人敬重一代仙长之名,便以凤凰道人封号以冠之,便称之为“凤凰花”。
此际正值凤凰花绽放之时,漫山红透莫如染血,极目望去,更像是一座以赤炎为衣的火山,每每黄昏之时,与骄阳相互映衬,好不艳人。
话说青婉带着小乞丐与紫儿二人,连夜从神火城出发,便往花谷方向而去,途径之地,便是这凤凰山。
神火城距凤凰山不过数百里的路程,若是御器而行,以青婉的道行,一顿饭的功夫便到,只因那邪道大会方毕,风云四起,南荒巫洲如今颇少善地,若是御器而行,只恐太过招摇,权衡之下,三人只得步行,走了约有数日的功夫,这日清晨,昼日方升,三人才至凤凰山下。
凤凰山脚下有一地名唤“许家集”,乃是“许家村”集市所在,此际尚早,集市未开,倒有一家茶肆已开门迎客,青婉遥见远处茶旗迎风而动,心中欢喜,走了几日,正好借地一歇,当下便带着小乞丐与紫儿快步朝茶肆走去,决定用些早饭再行赶路。
三人点了两屉包子,一壶热茶,热茶已备,只是茶肆方开,包子尚需时辰蒸煮,三人只得喝了些热茶暖了身子,坐着稍候。
正自喝着,只听“嗖、嗖”两道破空之声传来,三人抬眼望去,但见青、蓝二光自远处疾驶而来,落地激起一阵烟尘,光芒倏尔隐去,显露出两道人影,却是两名少年持剑而来。
这茶肆掌柜见二人乃是御剑前来,认定是仙长到此,不敢怠慢,笑吟吟地沏了壶热茶引了二人在东北角的一张桌子坐下。
那二人御剑而来,周身浑然透出一股出尘之意,料想是大派弟子,小乞丐不由多看了几眼。
但见那二人一个身着青白长袍,另一个身着蓝白长袍,后背皆负了一只剑袋,那蓝袍少年年长一些,约莫十七八岁,青袍少年瞧上去略小一些,十五六岁的模样,神色举止之间,也透露出一丝恭敬之色。
或许是小乞丐的目光令得那二人略有所感,转眼瞧来,小乞丐便与二人对眼而望,心头一惊,倏地把头转了过去,顺手拿起眼前茶碗就送到嘴边,只听“啊”的一声,小乞丐手中微颤,茶杯掉落在地上,原来是喝得太急,不知茶水滚烫,小嘴登时被烫了一下。
紫儿“扑哧”一笑,道:“傻瓜,又没人抢你的喝,恁急做甚?”
小乞丐让佳人看了笑话,小脸“刷”地一红,一脸窘态。
那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接着其中那位身着青白长袍的少年站起身,就朝小乞丐这桌走来。
少年朝青婉行了一个剑礼,道:“这位姑娘有礼,在下有一事相询,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青婉循声抬眼看去,但见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少年,于是站起身来回了一礼,道:“公子有礼,不知公子有何事垂问?小女子定然知无不言!”
少年笑道:“姑娘客气,在下与师兄自西域仙洲来,正要往神火城去,只是我师兄弟二人对这南荒巫洲地界知之甚少,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青婉仔细瞧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二人气度不凡,道行不浅,观衣着举止,正如他所说,乃是西域之人,西域仙洲能有如此弟子的大派,便只有天山派一家,如此看来,却是天山派弟子不假。”
青婉深知神火城当下危机四伏,若是料想不错,这师兄弟二人定是支援杨风而去,只是这杨风早已离开神火城,他们再去也是无用,只怕枉送了性命,青婉心念及此,当下笑道:“小女子从未踏出这许家村地界,公子所说‘神火城’一处,小女子却是不知的。”
本料想那少年听了此话定会颓然失望,谁知他却是微微一笑,似乎青婉这般回答已在他意料之中。
少年道:“我见姑娘相貌出尘清丽,举止间如有仙家风范,但却没料到,姑娘却是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邪人!”
青婉一听,怒自心来,暗道:“这人说话好不客气,我好心劝你,你竟不知好歹,天山派怎地竟出了这么一个奇葩!”
心头虽怒,面上却不恼,青婉仍自微笑道:“不知公子何出此言?小女子自小便生长在这许家村,虽算不上淑惠,但公子这般辱我名节,倒让小女子如何澄清?”
少年冷冷一笑,道:“许家村?嘿嘿!在下十四岁便步入江湖,形形色色之人也见了不在少数,但若要说蒙人这一道,姑娘若说第二,何人敢称第一?”
“你!”纵是青婉脾气再好,也不免难忍,心中又气又好笑,这少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听着像是几百岁的老怪物。
“若云天何在?问道孤山前!”正当此时,远远传来一声高吟。
几人回头望去,却见是一个鹤发老翁,左肩挎了一只布袋,右手拿了一杆白幡,缓缓步行而来。
那白幡上分明写着两排字:莫问前世今生,不论轮回往来。
说来甚奇,那老翁朽态枯容,步履蹒跚,似乎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哪曾想竟是眨眼的功夫,那老翁就已到了众人眼前。
老翁也不理会众人目光,兀自找了一个空桌坐了下来,缓缓道:“这位少侠看上去神采非常,想来是仙家大派的弟子,如何嘴上却与一个姑娘过不去。此处还有这许多人,少侠何不试问他人?若是再无人知,来问鄙人也当得,鄙人虽不算前世今生,不算轮回往来,算个方向却无不可。”
原来是一个算命的相士。
那少年如此一想,于是心生不屑,冷冷喝道:“兀那酸人!你爷爷我做事,何时要你来指手画脚?!”
未等老相士说话,青婉笑道:“前辈大义,小女子感激不尽,不过此事因我而起,倒不能将前辈牵扯进来,前辈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说罢朝老相士行了一礼。
那老相士大笑道:“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这个少侠是什么来头?那可是西域仙洲号称‘羽化长青,侠义万古’第一大派天山派的仙家弟子,哪里是你这一个小小许家村里的小小姑娘能够承受的起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知这老相士故意讥讽那名天山派的少年,青婉一听,更是“扑哧”笑出声来。
“你!——不许你侮辱师门!”少年却是怒极,用手指着老相士,看模样就要出手。
“住手!”此时传来一声大喝,那一个身着蓝白长袍的少年站起身来,道:“师弟!莫对前辈无礼!”
蓝白长袍的少年走上近前,朝老相士行了一礼,恭敬道:“这位前辈,在下乃天山派归一峰蒋威,家师冉泉,这位是我的师弟邱朗,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海涵。”说罢,又转身对邱朗道:“师弟,快向前辈赔个不是!”
那邱朗面露难色,心中老大不愿意在这老相士面前折了面子,但师兄之命却又不可不听,当下踌躇不已。
老相士见这一幕,捋了捋如雪长须,笑着唱道:“罢了!罢了!人生原来一场梦!魂断梦醒恨方消!”
蒋威一愣,随即笑道:“前辈宽宏!在下鲁莽,仍有一事相求,不知前辈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你是说这个小姑娘?”老相士笑道。
“前辈明智!”蒋威道。
老相士忽而大笑道:“可笑!可笑!”
蒋威以为老相士在笑他,于是面露尴尬,行礼道:“前辈见谅,在下并非与这位姑娘为难,只是要取回一些东西罢了!”
老相士却默不作声,静静地端起茶杯饮起茶来。
见老相士闭口不言,蒋威转而向青婉道:“这位姑娘,不知‘圣水珠’是否在你身上?”
青婉面色一变,道:“什么‘圣水珠’?没听过!”
蒋威冷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姑娘如此这般,是在消遣我么?”
“消遣?你当你是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青婉冷冷道。
蒋威面色一沉:“姑娘,当心祸从口出!若你再冥顽不灵,休怪我手中的威武剑!”
“倒要领教!”青婉俏脸渐寒。
只听“铛”的一声,蒋威与邱朗二人之剑双双出鞘,寒光陡然,悬在二人胸前,正指着青婉。
再看青婉,须臾间已御起无数青花,正待迎敌。
正当此剑拔弩张之际,但听一声轻叱,青婉便觉体内仙力不听使唤,无数青花竟此刻瓦解,逐渐消散于虚无之中。
蒋威与邱朗二人更是惊骇,威武剑与青色仙剑巨震,嗡鸣之声不止,“铛、铛”两声,竟已双双落地。
“何苦!何苦!”老相士叹了口气。
邱朗失了仙剑,气至心头,登时大怒:“定又是你这老酸人!几番破坏爷爷好事,看我不教训你!”
说话之间,再次御起仙剑,那仙剑闪着青色剑芒,呼啸着就向老相士激射而去。
“师弟!”蒋威大惊,正待阻止,却已不及。
“前辈当心!”青婉亦是大惊,此时出手救援只怕晚矣。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便是此时!那青色仙剑疾速胜似流光,眼见须臾便至,距老相士后心已然不足寸许!
第二十二章 临危(一)
一声轻叱便令得三人仙力失衡,无法掌控,若有这等道行,又岂是寻常易与之辈。
蒋威倒是瞧得出来,这老相士不简单。
但邱朗乃是大派弟子,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加之怒火作祟,哪里还管得这些,故而怒极发难,竟是要一举取了这老相士性命。
眼见那青色仙剑就要穿透老相士之身而过,众人无不惊骇,时间仿佛在此刻凝结。
说时迟,那时快,谁知那剑尖竟出乎意料地向上一挑,随即反转而去,竟向邱朗袭来!
邱郎一愣,心头大跳!
此时青色仙剑竟已完全不受邱朗控制,正要回返杀主,叫邱朗如何不惊?登时便吓出了一身冷汗!
蒋威见状,哪里顾得许多,即刻提剑上前,欲要相助邱朗,眼见他正要将青色仙剑挡下,却只见那柄青色仙剑再是一挑,竟冲天而起,随即剑尖朝下,直指邱朗天灵盖而去!
“师弟!”蒋威大惊!
邱朗此时已是吓得不轻,头脑中一片混沌,已不觉危险降至,竟如被施了定身之术一般,动也不动。
正当此时须臾片刻之间,众人所见,竟又大大地出乎意料!
但听“嗤!”地一声,邱朗只觉后背一震,众人分明见得,那柄青色仙剑已然入鞘,稳稳当当地负在邱朗身后。
邱朗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如同打了筛糠一般,颤抖不已,他颤颤巍巍地将仙剑拔出,但见此时仙剑青光已隐,嗡鸣不止。
伸出左手轻轻碰了一下剑身,邱朗瞧得分明,竟在此时,仙剑发出“咔、咔”之声,剑身之上迅速布满裂痕,如蛛网一般,不到片刻,已寸寸断落,独留一支剑柄,还在邱朗手中握着!
众人无不大骇!
蒋威见此,不禁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老相士深藏不露,不知是何用意,如今敌人在暗,不可不防,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行离去再做打算!”
这般心思流转,蒋威须臾思定,于是朝老相士行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二人鲁莽,还请前辈饶恕!”
话一说罢,便扶起邱朗,片刻也不敢停留,于是手捏法诀,御剑而起,须臾间化作一道蓝光,便消失在天际之中。
青婉见二人已走,于是朝老相士行礼道:“多谢前辈援手,在下花谷青婉,不知前辈尊姓?”
“俗名不堪,不提也罢!”老相士摆摆手,站起身来,但见他稍停片刻,回头微微一笑,于是拄着那只白幡,颤颤巍巍地朝远处去了。
“长生难解欲寻仙,生死轮回也随缘,苦厄痴情红尘路,梦幻一场人世间。”老相士边行边唱,歌声高昂似诉。
小乞丐望着那老相士的伛偻背影,心头却是疑虑骤生,这首老相士所吟之歌,似乎曾在哪里听过,但如今却如何也记不得了,再回想方才老相士回头之际,分明是朝他微笑,不知为何,隐隐有些熟悉之感。
一阵风吹来,似乎就要将老相士吹倒,青婉等人但觉眼前一花,再瞧之时,茫茫道路上,哪里还有老相士的身影,只余一阵歌声在空气之中弥漫低回,渐渐消散。
“真是活见鬼了。”小乞丐呐呐道。
此番斗法,茶肆掌柜已不知逃到哪儿去,此际昼日方升,周遭却是冷冷清清,除却小乞丐一行外,再无他人。
小乞丐见茶肆炉灶上包子已经蒸熟,于是取了几屉,与青婉、紫儿分而食之。
不多时,用餐已毕,三人起身,再行赶路。
正当此时,几道青烟漫来,已至小乞丐三人身前。
须臾间青烟散去,竟显出几道人影。
但见为首一名宫装美妇,一双黛眉似初月,两只杏目若秋潭,气质清雅高华,神态冷傲雍容,抬眼看去,令人顿生恍惚。
其左首一名蓝衣少女,梳了一头双平髻,相貌倒还清秀,却少了一丝灵动,多了一分恬静,面带浅笑,安静的陪在宫装美妇身旁。
其右首却是一个大汉,身形魁梧,眉目威武,身着兽皮大衣,背了一把长约七尺,重约百斤的钢叉。
小乞丐正兀自疑惑,怎地今日犯了太岁?哪来的这许多麻烦!
却听紫儿怯怯道:“娘……”
娘?!
小乞丐闻言却是一愣。
那宫装美妇含嗔似怒,对紫儿道:“紫儿,你私自跑出寨子,倒叫我一阵好找!”
紫儿低头不语,倒是青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朝美妇与大汉行礼:“圣姑!琅明前辈!”
那美妇原来是巫黎族圣姑,芳名蓝涟,其右首大汉乃是其大兄,名为琅明,道行颇高,一支穿云叉使得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琅明朝青婉微微一笑,点头回礼。
“青婉?!”蓝涟黛眉微蹙,十分诧异道:“你师尊如今遭围,你却如何与紫灵在一起?”
“什么?!师尊被谁人所围?我却是不知!”青婉大惊。
蓝涟道:“自然是鬼府之人,不过倒无关紧要,只要鬼王不出手,凭你师尊的道行,那些宵小还奈何不了她。再者说来,听闻楚王与鬼王向来不对头,这‘圣盟大会’还未进行一半,两人险些便斗了起来!有楚王的牵制,想来鬼王那厮此时也无暇分心!”蓝涟提及到此,冷哼一声,“哼!一些邪门歪道,也好称‘圣’字!”
青婉急道:“不知圣姑可否知道我师尊下落?如今情况如何?”
蓝涟摇头道:“下落我却是不知,情况我也未曾了解,我只听来路上有人提起,不过你倒放宽心,那丫头古灵精怪,哪能轻易被鬼府之人捉了去,只怕鬼府之人此刻怕是要吃她的亏了。”
青婉听闻师尊被围困,哪里听得进蓝莲之言,此时心中焦急万分,暗道:“看来要尽快赶回花谷去。”
蓝涟见青婉面露焦灼,也不管她,转而对紫儿道:“紫儿,快快随我回家去!”
紫儿始终眼帘低垂,思绪低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她这就要回家去了吗?往后怕是再难相见了。”小乞丐正兀自神伤。
“小紫儿,乖乖听你娘的话,这外头有什么好?回家去,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新鲜的玩意儿!”琅明道。
紫儿点点头,缓声道:“大舅舅,我会回去的。”
这话语中似乎带了些无奈叹息,委屈不舍,紫儿说这话时,眼帘低垂,目光黯淡,哪里如往日一般灵动活泼,如今就像一个霜打的茄子一般。
这倒是出乎琅明的意料,往日里紫儿若听得有新鲜好玩的事,便是兴高采烈,兴奋不已,如今却仿佛提不起一丝兴趣,倒叫琅明有些不明所以。
紫儿悄悄将小乞丐拉到一旁,低声道:“花哥哥,我……我要走了……”
小乞丐想着紫儿将要离开自己,心中好一阵神伤,紫儿一出声,他方才缓过神来,一时间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傻瓜!”紫儿骂道。
小乞丐一愣,暗道:“这好端端地,骂我是为何?”
紫儿说话之间,小乞丐但觉手中多了一个东西,低头瞧去,却是一颗青色怪石,用一条银色丝线穿了起来。
“这……你真的……要回家去了吗?”小乞丐又是一愣。
紫儿压低了声音:“傻瓜!这个送你啦,千万不可说与别人知道。”说到此处,螓首低垂,声如蚊呐,“你可千万好好带着它。”
小乞丐听得后半句不清,又问:“你说什么?”
紫儿嗔道:“傻瓜!”
说罢逃也似的跑到蓝涟身旁,蓝涟女儿神态有异,于是瞧了小乞丐一眼,却默不作声,当即右手一挥,小乞丐便见青烟再起,烟雾缭绕之中,紫儿的身影逐渐模糊,被烟雾遮蔽。
小乞丐大惊唤道:“紫儿!”
话未落音,小乞丐便大步冲向烟雾之中,却哪里又有紫儿的身影,蓝涟与琅明三人,也一同消失不见。
小乞丐愣愣地立在原地,心中说不清的落寞。
青婉知他突遇离别,心中定有不舍难过,于是叹息一声,走到小乞丐身旁,轻抚他的头,安慰道:“紫儿回家去啦,不然她娘总是记挂着她,你且放心,总有相见的时日。”
小乞丐虽有不舍,但听青婉这么一说,只好将希望放在来日,如此一想,不舍之意便稍减了几分。
青婉见他神色稍有缓和,估计过不了多久便忘了此事,只道他果然是少年心性!
“花弟弟,你出家门这么久,你家人也不担心你么?”青婉问道。
小乞丐闻言却是一怔,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婉见他如此,心知他定有难言之隐,于是洒然一笑,便不再问。
青婉倒是不问了,小乞丐却开口道:“青婉姐姐,我……我……没有家,我也不知我爹娘是谁,我……我只有爷爷,可他……他已经去世了……”
小乞丐一道说一道低头,说到最后,都快将头埋到胸里去了。
青婉不知他还有如此身世,只怪自己言语没有分寸,心中歉然,当即轻抚小乞丐的头,柔声道:“姐姐和你一样,自小也没了家,是师尊将我带到花谷,我才有了今日。”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青婉:“姐姐你……”
青婉微笑道:“姐姐现在要回花谷去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那里还有许多姐姐,还有许多好美的花儿!以后跟姐姐和师尊一起生活,好不好?”
小乞丐愣愣地瞧着青婉,心头五味陈杂,颇感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青婉见他答应,稍稍放下心来,登时展颜一笑。
那笑容似春天芳草,映日鲜艳,竟如春风一般,暖透小乞丐心间,小乞丐瞧得愣了神,久久难以平静。
青婉心中记挂师尊的安危,想着马上回到花谷,便决定不再步行,当下手捏法诀,唤来漫天花雨,凝成一座青色花轿,携小乞丐一起,花轿瞬间化作一道青芒,就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上,小乞丐与青婉相谈,说起自己两年来的遭遇,小乞丐不禁又感委屈,于是将自己在天门城遇见杨风与周同、朱禧相斗、随后被关在幽冥鬼狱之中、又是如何逃脱以及逃脱之后所遇之事云云,事无巨细,通通向青婉倾诉而出。
小乞丐的倾诉,听得青婉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心疼,没曾想这小小少年竟然有如此遭遇,若是换作常人,只怕也被折磨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又听闻他丹田已毁,无法修炼,又不免一阵叹惜。
回忆起自身遭遇,小乞丐本是委屈心酸不已,但说到后面,竟也豁达,说得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哪像曾有此遭遇,青婉见他开心,也不免为他欢喜,花谷虽不似道门、天庙那般家大业大,但也自在逍遥地很,依青婉所想,小乞丐到了花谷之中,定能安然无忧地长大。
两人相谈甚欢,青婉也说了一些花谷平日里的事情,令小乞丐向往不已,二人说说笑笑,仿佛亲姐弟一般,虽说相识不久,但经此一遭,两人更像是早已相识多年,心意投合。
第二十三章 临危(二)
虽是御器而行,但花谷与凤凰山相去甚远,到了第三日夜里,二人方能远远瞧见花谷入口。
但见花谷入口处人声鼎沸,吵闹不已,高喊之声响彻夜空,隐约有“开门放行”、“烧了你洞府”以及“莫要垂死挣扎”云云之语传来。
青婉大惊,连忙撤去仙力,花轿立时化作点点青芒隐去,二人随即落至入口旁树林间,携手屏息慢行。
但祸福旦夕之间,谁知已有人发现他们踪迹,不多时便见得火光朝树林中而来,只听那些人大喊道:“定是花谷的臭娘们,大伙儿好好搜搜,抓了她们一人,我就不行这破谷进不去!”
青婉见势不妙,朝反方向而去。
火光越逼越近,青婉二人更是慌不择路,借着月光前行,只是月明有限,林间密路,不知何方,迂回曲折,难辨其路。
如此弯弯绕绕,迂迂回回,已过去几个时辰,天际逐渐泛起鱼肚白,青婉二人离花谷已有十几里远,火光渐去,追赶之声减低,青婉与小乞丐见状,不禁松了口气,找了一处静地,躲在一块大石旁,借此隐蔽。
青婉心头稍得歇息,但竟在须臾之间,竟又开始不安起来,谷里的姐妹如今身临险境,不知如何才能解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师尊更是下落不明,此时此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青婉想得烦躁,心中自嘲不已,自身尚处于危险之中,哪还有时间去管别人。
再看小乞丐,却见他神情淡然,青婉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见了如此阵仗,也不慌不乱,难得地很,想到自己先前信誓旦旦地带他回花谷,现如今竟出了这样一种场面,心中实在难以言喻。
小乞丐见她瞧着自己,不由疑惑起来:“青婉姐姐,怎么啦?”
青婉强提精神,微微一笑,正待说话。
“路遥迢迢,孤魂劳劳,人去远,莫归巢,寒声戚戚,独影依依,魂断处,怎堪离……”
一道高歌之声由远至近,时而朦胧低回,时而摄魂高亢。
青婉大惊失色,这歌声似有摄魂之能,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青婉来不及想,连忙运起仙力,静守灵台,方能抵挡一二,意识才得尚存,再看小乞丐,却已是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双目无神,仿佛已被人勾去了魂魄,当即站起身来,竟就要朝歌声处走去。
青婉手快,按住小乞丐肩膀,强行将他压下,右手食指迅速点出,须臾便点中小乞丐印堂处,仙力流转,助小乞丐护住灵台。
小乞丐浑浑噩噩之际,但觉一股清凉自印堂处向头部各处弥漫而去,不由精神一震,觉醒过来,却似朦胧梦醒一般,对周遭事物一片茫然。
他正想开口询问,却见青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立时捂住嘴巴,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青婉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却见得晨曦乃出,映得不远处的湖水竟如火烧,如血似黄,竟有几分诡异,又有几分凄美。
湖面上缓缓驶来一叶小舟,舟上立了一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肩上扛着一支八尺长篙,高歌泛舟,缓缓而来。
青婉心中疑惑,这好端端的,既不刮风,又未下雨,这人好生奇怪,为何穿了斗笠蓑衣,只怕来者不善。
舟至岸边,那人将长篙提在手里,高声吆喝道:“那里的姑娘,你要到哪里去?我可渡你,此岸不去,彼岸不归!”
姑娘?!
青婉警惕之心大起,心中暗道:“莫不是这人已经发现我了?”
周遭寂静,风也无声,那人轻笑,又道:“姑娘,此际莫再回头,回头无望,前世已往,姑娘但往前来,我渡你去彼岸。”
青婉闻言,心中不由泛起思虑,这话听得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
正在青婉心中思绪流转之际,那人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大笑道:“姑娘害羞,不愿露面,也罢也罢,我便遣个小使者去请姑娘!”
话方落音,手中长篙朝水中一挑,湖水应声而起,化作一条狰狞水龙,咆哮着便朝青婉藏身之处袭来。
青婉瞧得迎面而来的巨大水龙,心中便已明白此人身份,只是来不及考虑,小乞丐尚在此处,若是不慎受击,那可不得了了。
当下轻叱一声,便使出“仙蕾护体”之法,一道青光自足下而生,破土而出,化作一只巨大花蕾,便将青婉与小乞丐二人罩入其中。
那条水龙须臾便至,撞击在花蕾之上,竟引得石震风啸,地动山摇,更连不远处的湖水也震起巨浪。
说来奇怪,那人虽说已乘舟靠岸,但尚在水上,这湖水震荡,那小舟却不受一丝影响,一点儿摇晃也无,再看那人,正平平稳稳地立在小舟上,风轻云淡,怡然得很,似乎何事也未曾发生。
再看青婉那处,但见水龙正猛烈撞击青色花蕾,三番两次之后,水龙已逐渐缩小,花蕾也即将支撑不住。
那人见状,高声道:“姑娘好不讲理,我这小使者已经扣门多次,难道姑娘却还闭门不见吗?倒是叫在下心痛得很!”
但见那人轻一拂手,那水龙怒吼一声,登时冲天而起,行至半空,又怒转直下,便朝花蕾撞去!
只在须臾之间,便听得“轰隆”一声,直撞得天地动荡,风云变色,激起一阵烟尘!
经此一遭,那水龙早已化作水汽消散不见。
再瞧青婉,那花蕾已然“绽放”,青婉正站在中央,脸色苍白,嘴角竟有鲜红血迹,看来受伤不浅。
小乞丐已是昏迷在一旁,只因他身形尚小,正巧被那块大石所遮,舟上之人却是没有发现他。
青婉冷冷笑道:“斗笠蓑衣,八尺长篙,此岸不去,彼岸不归,说的莫不就是阁下?好一个渡魂船夫江不归!”
那人笑道:“不错,江不归便是在下,在下便是江不归,只是这‘渡魂船夫’是谁,在下却是不知。”
原来江湖人称“渡魂船夫”的江不归,号称鬼府五老之一的便是此人!
青婉听江不归所言,心头便已凉了半截,这江不归乃是水行修士中的顶尖人物,与杨风相比只怕也不遑多让,此际与他狭路放对,并无胜算可言。
念及于此,青婉捏起法诀,运起仙力,召来漫天花雨,凝成一座青色花轿。
江不归见她这般,只当她要逃跑,却未出手阻拦,待青婉已化作青光冲天而去时,江不归不紧不慢,将手中长篙立起。
说来也怪,这长篙不偏不倚,更未倒下,直挺挺地立在舟上,正当此时,一股浓烈黑烟自船身弥漫而出,那支长篙上隐约间竟显现一盏幽灯,船身上长满骷髅头骨,化作一座骷髅轻舟,煞是令人毛骨悚然!
江不归也捏起法诀,口中唱起歌来:“路遥迢迢,孤魂劳劳,人去远,莫归巢,寒声戚戚,独影依依,魂断处,怎堪离……”
那骷髅轻舟竟似听懂了一般,竟剧震而起,浮至半空,以急速划破长空,化作一道幽光,直追青婉而去!
二人已去,此际须臾间恢复平静,依旧莺飞蝉鸣,湖波荡漾。
直至日上中天,日光晒得刺眼,小乞丐这才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睁眼一瞧,却见身旁无人,不知青婉去了哪里,一急之下,迅速跳起。
正要大喊,忽地一顿,想起此地尚有鬼府虎狼,只怕这一喊,就将敌人引了过来。
此时小乞丐似有所感,但觉衣兜之中藏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于是伸手去掏,摸到一个圆光华润的珠子,掏出来一瞧,竟是一个如水晶一般的圆珠,珠子透明清亮,放在日光之下,竟熠熠发亮,触手冰凉,握在手中,小乞丐竟发觉盹意全消,越发精神抖擞起来。
小乞丐将珠子放回兜里,说来也怪,只隔了薄薄一层衣料,竟全然感受不到这神秘珠子的温度,小乞丐再伸手一摸,又是触手冰凉,着实奇特。
正当他正要从兜里缩手而回之时,却又摸到一个丝绸一般的布料,并非自身衣物,小乞丐掏出一瞧,却瞧得这块布上分明写了一行小字:
“快逃,去找花娘娘!”
这封布信想来是青婉在“仙蕾”之中时所写,之后连同那奇特珠子塞到小乞丐怀中,如此一来,只等她自己将江不归引走,便可换来小乞丐一线生机。
只是这“花娘娘”究竟是何许人也,小乞丐只听青婉提起,却不曾见过,又不知此人身在何处,如何寻得?
青婉留书离去,下落不明,小乞丐心中只记挂着青婉的安危,哪里将什么“花娘娘”放在心上了,登时便将后面那五个字抛之脑后。
小乞丐心中虽急,但也不是莽撞少年,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当下将布信揣回兜里,四处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湖面上也未见那乘舟怪人的身影,小乞丐大了胆子,小心翼翼地从另一面树林逃了出去。
走了约有十几里地,一路上却是异常平静,半个人影也无,小乞丐警惕稍减,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黄昏时分,小乞丐行至一处小溪旁,眼见溪流清澈见底,清凉怡人,顿觉又累又渴,欢喜跑到溪边,洗了把脸,灌了几大口溪水,疲累稍得满足,于是寻了一处大石躺下,长长出了口气。
小乞丐仰首而望,此时黄昏时分,瞧得天上尽是红云,似火烧一般,不由得又想起祝炎来,心中暗道:“不知祝老如今是什么情况,当初托我找人,可我哪里找得到什么人,现如今青婉姐姐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她也托我找人,找人找人,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上哪处找人去?倒不如回到天门城去,做回乞丐那才叫一个逍遥快活呢!”
想着想着,清风拂过,不知觉困意袭来,小乞丐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临危(三)
睡梦之中,但听得雷声轰鸣,小乞丐登时惊醒过来,但见乌云密布,狂风呼啸,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
然而附近并无屋舍,小乞丐一时间无处躲雨,当即跑入树林之中,大雨来得颇急,小乞丐此刻已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就如一只落汤鸡一般。
“这雨说下就下,来得恁急!”小乞丐口中嘟囔道。
他却是不知,南荒巫洲多雨,来势颇急,去势迅速,此景倒也寻常。
林中树大多荫,倒是个遮荫避雨的好去处。
正当此时,小乞丐忽闻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叮叮当当,应当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夹杂着金属碰撞之声,声音多杂,料想人数不少。
小乞丐登时紧张起来,躲到一颗大树旁,屏息而立,不敢出声。
脚步声逐渐逼近,小乞丐仔细一瞧,但见是一群身披金甲之人,当首一人,身形高大,不怒自威,身披黄金色锁子甲,手里提了一把七尺偃月大刀,瞧那长刀的模样,足有百斤重量,刀柄上盘了一条金色神龙,怒目威武,似要腾飞而出。
小乞丐清点此队之人,足有十二人,个个瞧起来皆是威武不凡,像是天兵神将,不知与昨夜在花谷前闹事之人是什么关系。
但听当首之人嘴里骂道:“这鬼天气!耽误了老子大事,非得将你那天给封喽,瞧你还能下得出雨!”
“将军,此处不知何地,不如让我去前方探一探路,找个农家让将军歇息片刻?”一名青年上前道。
当首之人瞪了他一眼:“无知小儿!南荒巫洲之地,猛禽凶兽无处不在,一路行来,不见人烟,寻常农家哪里敢独处一隅,只怕你走了两天也不见一个屋舍!”
那青年闻言一愣,当即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地退到队伍里去了!
当首之人也不理会,兀自摆手道:“就地休息!这雨过了再走!明日天明之前务必到达花谷!”
“花谷?!”小乞丐一惊,不知这些人要到花谷做什么勾当,不由得惊叫出声。
“谁?!”众人听得声音,心中警惕大起,队伍之中有一人提了一把狼牙棒,便朝小乞丐方向走去。
小乞丐但觉暴露,只得硬着头皮从树后走出,心中只盼这些人是友非敌,不然可有些苦头要吃了。
众人一瞧,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顿时松了口气,警惕也小了几分,却听当首之人道:“将他带上前来!”
手提狼牙棒之人对小乞丐笑道:“小子,我家将军要问你话呢!”
说话间,一只大手便朝小乞丐抓来。
那手来势若奔雷,须臾便至眼前,小乞丐大惊,只当他们是歹人,一个侧身躲过来势,右手一挡,将那人左手格开,躲到一旁。
那人心头一惊,暗道:“这小子可不一般,我出手不慢,竟被他躲开!”
他脸色微怒,心中只想自己连一个少年也拿不下来,只怕同伴事后嘲笑自己,于是将狼牙棒丢在一旁,双手齐出,抓向小乞丐肩头。
小乞丐不紧不慢,一个后仰躲过,双手顺势撑地,双脚凌空,就朝那人胸口踹去!
那人一惊,收势不及,想躲已是稍慢几分,于是被小乞丐踢中胸口,向后退了一步!
只怪他自己轻敌,若是运起仙力护体,小乞丐可踹不动他。
众人见状,纷纷站起,敌意更甚!
那人吃了亏,羞臊不已,才知自己大意,迅速运起仙力,右手平推,一道掌印立时而出,就朝小乞丐打去。
掌印迅速,小乞丐躲闪不及,连忙双手护住胸前,与掌印挡了一记,连退数步,双手吃痛不已,胸口发闷。
一记方毕,一记又起,数道掌印连连袭来,速度更甚,小乞丐连吃几记掌印,犹如巨石打来,立时被震得倒飞出去,周身被震得酸麻,倒地难起。
那人冷冷一笑,走上前来,朝小乞丐胸口一抓,提了他便往当首之人走去,随手一丢,便将小乞丐丢在当首之人面前!
当首之人饶有兴趣地瞧着小乞丐,笑道:“你这小子,还敢作怪,我且问你,你这一身外功是哪个人教给你的!”
小乞丐瞧着他,默不作声,眼里尽是怒意。
当首之人冷冷一笑:“既然你不愿讲,那便莫怪我取了你的性命!”
说罢抬手一掌,便朝小乞丐打来!
小乞丐只道是在劫难逃,双眼一闭,竟要赴死!
但觉一阵风扑面而来,却无疼痛之感,小乞丐大感奇怪,睁开双眼,竟瞧见一只手掌正离自己面门不及寸许,当下又惊又奇,不明所以。
“小子好胆,竟是这般倔强!”当首之人收手大笑道,“我且不取你性命,但若是你若是稍有隐瞒,看我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圣水珠为何在你身上?!”
圣水珠?什么东西?
小乞丐听得稀里糊涂,这圣水珠是什么玩意儿,自己可从未见过,又何来拥有一说?
“莫不说的这颗珠子?!”小乞丐心中暗道,他身上只有一颗珠子,如若不假,此物便是圣水珠无疑。
但小乞丐留了个心眼,故作疑惑道:“什么圣水珠?没听过!”
当首之人似乎已经认定不疑,脸上尽显玩味之色:“小子好胆,事已至此竟还有隐瞒!”
话未落音,右掌平推而出,直向小乞丐胸口而去,半路忽停,变掌为爪,隐有金芒闪现。
小乞丐但觉身体不受控制,竟有无形之力束缚,竟一丝也动弹不得。
当首之人使得乃是“隔空摄物”的法门,便是御器法门,但见他使得更为高深,竟有束缚之效,只怕也不是寻常人物。
但听此刻当首之人一声低喝:“现!”
正当此时,但见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便从小乞丐兜中窜出,颤动不已,嗡嗡作响。
当首之人见得此珠,大喜不已,然而下一刻,却倏地眉头紧皱,浑身颤抖,但见那颗珠子竟是要脱逃而去,他却已然控制不住!
小乞丐目瞪口呆,这珠子好似通灵一般,竟与当首之人斗起法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珠子猛然一震,一股冰寒之气蔓延开来,当首之人右手已结满冰霜,闷哼一声,竟被震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珠子还不甘心,竟朝小乞丐激射而来,小乞丐此时距离珠子不远,但有一尺多的距离,那珠子速度之快,小乞丐避之不及,竟被珠子窜入口中,不小心吞了下去!
那当首之人被震开,珠子窜入小乞丐口中,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形势之快,只在须臾之间!
周遭众人见了自家将军倒地,纷纷前去救援。
但见那当首之人却挡开众人,一个箭步冲到小乞丐身前,虎目圆瞪,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你……你怎地把它给吃了!”
“我、我、我……我不知道呀!”小乞丐此时欲哭无泪,心中茫然,好端端地竟吞了一个珠子,若是消化不良可如何是好!
说话之间,小乞丐顿觉体内生出两股劲力,一寒一热,竟相互争斗,周身窜动,令得小乞丐忽冷忽热,痛苦不堪。
当首之人见此,登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但见他身旁那名青年却是兴奋,一个快步上前,伸出右手搭在小乞丐肩头,竟在此时,那青年怪叫一声,迅速缩回手来。
“好烫!”他如是道。
有又一人不信,再上前来,同样伸出手来搭在小乞丐肩头,又是一声怪叫,缩手而回。
“好冰!”他也如是道。
当首之人被这二人一言一语说得不明所以,稀里糊涂,于是怒道:“你俩个混球!究竟是烫还是冰?!竟唬我不成?”
“将军,是烫的!”那名青年道。
“将军,是冷的!”后面一人道。
当首之人闻此荒诞言语,竟险些气得晕厥,二人之言再也无法入耳,右手迅速向前一送,又是搭在小乞丐肩头。
与所料不同,他的手落下之后,竟不同之前二人一般迅速缩回,脸色阴晴不定,眉头紧皱,竟如先前以“隔空摄物”之法遥控圣水珠之时一般,手臂金光闪现,时而结满冰霜,时而滚烫如烙,似在与之抗争。
片刻之后,其右手被强力震开,但觉酸麻不已。
再看小乞丐,也许是气力耗尽,周身异象尽褪,登时直挺倒地,昏迷不醒。
当首之人竟从未见过如此状况,一时间不知所措,正当此时,眼角一瞥,发现小乞丐身旁落了一块布帛,其上似乎有字。
捡起一瞧,他登时一惊,迅速将那布信藏入怀中,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风雷稍隐,骤雨方弱,当首之人唤起同伴,又叫了一人将小乞丐背起,便捏起法诀,那盘龙偃月刀听令而起,金光一闪,化作怒目金龙,威武不凡。
当首之人率先立于龙首之上,其余众人皆伏龙背,金龙高吟一声,化作一道金光,竟冲天而起,腾云而上,已消失在天际之中。
第二十五章 谷前(一)
那金龙穿云破雾,时而伴风雷欢吟,时而戏云雾畅游,速度之快,逐风而行。
但见花谷入口处,一群黑袍人影攒动,正是昨夜里,小乞丐与青婉所见。再瞧得仔细一些,那群人竟是黑袍银凤的装束,不用细想,便是鬼府之人无疑。
此时这一些个鬼府弟子三两成群,散坐在花谷入口之处,或相谈甚欢,或埋怨叹息,形态各异,大约二三十人左右。
正当此时,自天际传来一道龙吟之声,众鬼府弟子大惊,立时起身警戒,但见一道金芒自天际激射而来,不知来者何人。
金芒落地,众鬼府弟子这才瞧得仔细,原来是一条威武黄金巨龙,有如神临。
那金龙之首站有一人,身披黄金锁子甲,负手而立,虎目之间敌意尽显,似乎在瞧着猎物一般,龙背之上之人分落站立,约有十一二人,个个身披金甲,或提剑,或举刀,目光泠泠而观,杀意尽显。
众鬼府弟子方知来者不善,忽有一名鬼府弟子上前喝道:“来者何人?!”
话未落音,但见那条金龙须臾之间竟化作一道寸长金光直指其面门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料想那鬼府弟子下一刻定命殒金光之下,却见此时,金光竟生生停在半空之中,距离那名鬼府弟子面门竟不足寸许!
众人这才看得分明,那条金龙竟已化作一柄七尺偃月大刀,金光熠熠,刀气凌厉,正对着那名鬼府弟子嗡嗡作响。
那鬼府弟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脑中此时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已捡回一条性命,登时双腿一软,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堂堂龙威神将,没想到心胸这般狭隘,竟也威胁我门中弟子么?”一道沙哑之声传来,众人循声而观,却是一名黑袍老者自鬼府弟子的阵营之中走将出来。
那身披黄金锁子甲的将军嘿嘿一笑,将那盘龙偃月大刀召回,握在手中,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狗奴,怎么地?只允许你鬼府欺负人家小姑娘,便不允许本将军杀一些臭小鬼么?”
众鬼府弟子听那将军这般称呼自己,登时心中愤然,纷纷高声叫骂起来,一名鬼府青年正站在那黑袍老者身侧,立时喝道:“兀那贼子好胆!报上名来!好让爷爷给你立个长生碑!”
那青年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便狠狠地吃了一记耳光!
打人者却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袍老者,但听他笑着骂道:“小子胆肥!竟敢与神庭大将这般说话,活得不耐烦了么?你若是他爷爷,那我不成了他祖爷爷那辈去了?乱也乱也!”
话虽如此,但那黑袍老者想必心口不一,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听得金甲将军七窍生烟,怒火中烧!
那黑袍老者名叫潘寿,此人也是鬼府五老之一,自称怒鬼,此人横行嚣张,为正道之人所不容,便是邪道中人,多数也不喜他,只可惜此人虽品行极差,但道行却是高深,麾下有一只通体漆黑的狼犬,似有通灵之性,追随其多年,少有人敢撄其锋芒,平生但有黑犬、美女、杀人三好,以爱犬为最,外人慑于其道行,只得背地里叫他“狗奴”,以泄心中之愤恨,但那金甲将军竟是不惧,当面便骂他“狗奴”。
潘寿又轻拍那青年肩膀,笑道:“你步入江湖之中,这双招子须得放亮些,你瞧那前头威风凛凛,身披金甲的高大汉子,那可是神庭之中,楚门四将之首,龙威神将应成便是,虽说道行比老夫还差了些,但对于他人而言,这条臭虫倒有几分本领,乖侄儿,你现如今还不是他的对手,若跟随老夫再学个几年,便可远远将他甩下,到时夺了他的性命,那也是举手之功罢了,轻松得很!”
原来那金甲将军便是神庭大将,威名不可谓不大,但那青年竟一点儿惊惶也无,轻抚脸颊,朝潘寿谄媚道:“潘老教训的是,弟子不敢狂妄,想来日弟子稍加努力些,定不负潘老期望!”
龙威神将应成听得二人你言我语,拿他做谈笑之资,话中更显嘲意,竟不将他放在眼里,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当即喝道:“小小狗奴,竟敢大放厥词,多年未见,你道行不增,讲废话的功夫却是不减,你究竟打是不打,若是不打,那便别在此消遣爷爷,若是打来,便下场亮招,遣你身旁小鬼买了棺材与你,免得弃尸荒野!”
潘寿听他此话,也是怒极,当下跃身向前,麾下黑犬怒吼一声,身躯竟涨作几丈之大,目光凛冽,杀意尽显,周身紫色幽光大放,犹如地狱之犬,便也朝着神庭众人的方向疾驰而来。
潘寿一个筋斗,便稳稳当当地落在黑犬背上,黑犬疾驰不停,激起一阵烟尘。
应成高声笑道:“来得好!且看爷爷大刀!”
话未落音,便听一声清脆龙吟响彻九天,应成提刀而上,须臾便与潘寿黑犬战在一起!
应成大喝一声,抛起七尺盘龙偃月大刀,双手速结法印,口中念念有词,那盘龙大刀化作一条金龙,高吟一声,便朝潘寿与黑犬杀去!
潘寿见状,自黑犬背上跃起,那黑犬摇头晃脑,怒吼着便与金龙迎面相斗!二兽越斗越狠,不分胜负,金龙一个摆尾,冲天而起,隐入云中不见。
黑犬哪里愿意放过,竟也腾云而上,杀入云中,又与金龙相斗,云影稀疏,便见得二兽在云间厮杀,黑犬凶悍,牙尖齿利,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金龙,金龙一个不慎,竟被咬中龙尾,但那龙尾竟如金属一般坚硬,与黑犬尖牙相抗,竟闪出火花来。
金龙不甘示弱,龙尾一摆,将黑犬甩开,趁机而出,再发一记甩尾,正中黑犬腹部,但那黑犬竟如磐石,似有千斤之重,龙尾但至,二兽竟纷纷倒退,平分秋色!
再瞧地面之上,应成高声笑道:“你这狗奴,如今失了黑犬,如何与我斗?”
潘寿不以为意:“我失了黑犬,你却也失了盘龙金刀,正好正好!”
“正好”二字尚未落音,但见潘寿双手缓缓摊起,两股黑光自掌中浮现,但听鬼哭魂泣之声响起,地面咔咔作响,竟有东西掘土而出,仔细一瞧,却令得在场众人头皮发麻。
原来是许多鬼兵自地底源源不断爬出,或无首,或凌空,或提刀握剑,或獠牙利爪,二话不说,便一涌而上,向应成杀来。
应成冷哼一声,手中再结法印,须臾之间身躯暴涨,竟化作十几丈高的巨人,金光大放,宛若天神下凡,踏步而出,地动山摇!
金光刺眼得很,那些个鬼兵见了此金光却纷纷避退,冲在前方的鬼兵已然触及,避之不及,尽皆化作齑粉,一时之间,尖锐的鬼嚎之声响彻万里,令人全身发麻!
应成化身无上巨人,脚掌但有几丈大小,一脚踏出,须臾之间山河震动,烟尘四起,鬼兵此际又被震得粉碎,潘寿片刻之间又失近十名鬼兵。
应成连连踏出数步,已将不断涌出的鬼兵杀得一个不剩,潘寿即便是道行再高,只因仙力有限,逐渐吃力,继而乏力,支撑不能,一口鲜血竟涌上喉间,潘寿只恐失了气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威势已现,应成即刻缩小身形,化作正常大小,不给潘寿机会,双拳并出,以极速向潘寿打去!
潘寿没料想应成这般勇武,一时间慌忙应对,破绽百出,不下十招,便被应成钻了空子,一拳打在胸前。
这一拳用了七成劲力,加之应成的仙力浑厚凝练,打在潘寿身上,潘寿但觉胸中似如雷击,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且潘寿未曾涉及外功横练,防御尚弱,吃了一记拳击,登时倒飞出去,受伤不浅。
这潘寿哪里料想是如此场面,多年前他与应成斗法,双方输赢皆在五五之数,如今却不是应成的一合之敌。
若是常理来说,当然如他所想,但他哪里晓得,应成比他年轻,潜力自然较他大一些,多年未见,只怕这应成已是今非昔比,他哪里又会是应成的对手,且潘寿此人本就狂妄自大,起初料定应成年轻气盛,经验不足,故此轻敌,这才败于敌手。
鬼府众人见潘寿败阵,纷纷大惊,尽皆涌上,似要与神庭一方人马死战,神庭众人自然不惧,上前怒目相对,大战便是一触即发之际。
小乞丐这时听得人声吵杂,不由醒转过来,但见眼前乌泱泱一片人影,登时愣住了神。
稍稍缓过神来,但见眼前金甲兵士对面,却是一群身披黑袍之人!
小乞丐对于此种装束,那是再也熟悉不过,即刻跳起身,冲到神庭众人身旁,这下瞧得更加仔细,便是鬼府之人无疑!
神庭弟子中有一人注意到他,正是先前背他的那名青年,朝他笑道:“哟呵!小子,你可醒了,若再不醒来,只怕被山间的虎狼给叼了去!”
小乞丐如今再见鬼府之人,心中恨意又起,又怎会听他说哪些话,默默注视着鬼府众人,那目光中似有千万把刀,就要将鬼府众人千刀万剐。
那名青年见小乞丐这般奇怪,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静观场中局势变化。
再看云间二兽,厮杀多时,相斗不下,潘寿一经败阵,黑犬竟心意相通,记挂潘寿安危,无心再战,一时间破绽百出,一个不慎,被金龙摆尾击中,跌落云端。
一声巨响,黑犬庞大的身躯砸落地面,金龙趁胜追击,俯冲直下,半途金光一闪,又化作盘龙偃月刀,眼见就要将黑犬斩杀于此!
金刀如电光火石般,速度之快,令人无法捉摸,黑犬重伤,起身不能,潘寿此时想要救援已是不及,只在须臾之间,黑犬命悬一线,只恐下一刻就要身死道消!
第二十六章 谷前(二)
“住手!”潘寿惊叫,欲起身相救,谁知身受重伤,一个不慎,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如此一来,周身剧震,摔得眼冒金星,五脏翻滚,竟如何也无法再站起来。
他抬眼而望,却见那柄盘龙偃月大刀竟生生止住,距离黑犬不足寸许,直指犬首嗡嗡作响。
潘寿一瞧应成,却见应成冷冷瞧着他发笑:“黑犬救主心切,忠心可嘉,倒叫人佩服,比之你这狗奴强了不少,你昔日行径,却不如一只黑犬,真乃令人不齿!如今瞧在黑犬的面子上,我暂且留你一命,若是再敢作怪,莫怪我来日无情!”
话毕,盘龙偃月大刀发出一道高亢龙吟,打着转,飞回到应成手里。
此时,黑犬稍能行动,悠悠起身,走到潘寿身旁将他驼起,潘寿瘫在黑犬背上,周身只有双手尚能活动,于是伸手轻抚黑犬鬓毛,这一人一兽,感情着实深刻,如今竟像是互舐伤口,互相安慰。
末了,潘寿道:“今日老夫技不如人,老夫认栽!别的不多言,今日你手下留情,饶了我这狗儿一命,老夫感激不尽!多年以前你尚敌老夫不能,如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年轻气盛,有此成就倒也正常,方才你我放对,瞧你的仙力浑厚无比,想必你已将《圣龙吟风诀》练至第七重了吧?”
应成笑道:“看来潘老果然是江湖前辈,道行姑且不论,这眼力倒是毒辣得很!”
“哼!”潘寿一听应成又拿他道行说事,不由冷哼一声:“应将军威武不凡,我等甘拜下风,今日就此揭过,后会有期!我们走!”
说罢便带了鬼府众人,就要离去。
“就这么走了么?”正当此时,传来一道声音。
潘寿一惊,回头看着应成冷冷道:“怎么?应将军留我等还有何事?难道你还想反悔不成?”
应成忙道:“潘老误会!”说罢,又高声仰天而道,“哪位朋友?不如出来相见?”
潘寿一听,心惊更甚,原来当下还另有其人,自己却丝毫未能察觉,怎叫人不惊。
但听大笑之声回响不绝,众人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丝踪迹!
正当此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铃铛之声,铃铛声竟低沉阴森,宛如鬼泣之声,此声由缓入急,由浅化深,众人听得此声,登时头痛欲裂,神志不清,仿佛三魂六魄将要被勾去,纷纷抱头挣扎,只道是痛苦不堪。
应成暗道不妙,当即深吸气,一股仙力自丹田而上,涌至膻中、璇玑、水突等穴,大张其口,一道高亢的龙吟之声由此而发,响彻此间!
龙吟之声一出,众人但觉清醒几分,不由惊出一声冷汗,未曾料到这铃铛之声竟有如此摄魂之能,若是无应成在此,只怕着了这神秘人的道儿了!
伴着铃铛之声,一道幽光闪过,落入场中。
幽光隐去,众人瞧得分明,赫然是一个身穿青衣,头戴黑色高帽的中年汉子,高帽上绣了“天”、“下”、“太”、“平”四字,右手握了一只哭丧棒,棒柄处吊了两只黑色铃铛,那中年汉子落定,铃铛之声戛然而止,归于沉寂。
潘寿见了此人,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中年汉子笑道:“我若不来,任由他人欺侮我鬼府不成?”
潘寿心高气傲,听出这中年汉子话中有话,若是换做旁人,他免不了要反驳几句,但若是面对这位中年汉子,潘寿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言,只得哼哼两声,便没了下文。
应成自然也认得此人,当下拱手道:“范八爷,没想到你我二人竟又相见了!”
此人当然也是鬼府之人,乃是鬼府五老之一,道行高深,较潘寿、江不归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此人乃是鬼王萧安的左膀右臂,领鬼府右护法,深受萧安器重。
此人姓范,原名却是不知,只知他自称“无赦”,江湖人称“死有分”,又因为他排行老八,江湖之中给面子的,便称呼他一声“八爷”!
“应将军,这圣盟大会方毕,应将军不回神庭操练兵将,如何到了此处对我鬼府前辈大打出手?”范无赦转而向应成道。
应成道:“应某自问不是英雄豪杰,但也见不得别人欺侮弱女子,正巧我与潘老有缘,在此相见,应某瞧见潘老在此刁难花谷众位仙子,技痒难耐,实在按捺不住,便出手向潘老讨教几招!怎么?八爷也有兴趣与应某切磋几招?”
范无赦嘿嘿一笑:“应将军既然有此雅兴,无赦自当奉陪!”
“好!”应成大喝一声,提刀而上!
范无赦扬起手中哭丧棒,迎面向应成杀去,那铃铛之声再起,竟凝音成线,只针对应成一人。
应成道行之高,哪里怕了这摄魂铃音,周身金光大放,便将这铃音阻挡在金光之外!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盘龙偃月大刀金光熠熠,哭丧棒幽光湛湛,二兵相接,须臾之间,应成与范无赦已然斗在一起!
二人斗得激烈,龙吟不止,铃音阵阵,盘龙偃月大刀与那哭丧棒已是凝成兵魂,一条金龙,一个鬼将,怒目而对,更有一番气势!
应成与范无赦二人你来我往,已斗了数百回合,仍未分出高下,旁观之人瞧得心惊,深觉此二人道行通天,斗得是惊天动地,风起云涌。
正逢二人越斗越勇,誓死不分之际,天际风云突变,围观众人纷纷瞧去,眼见三道神光朝此处疾驰而来。
这三道神光,一白、一红、一青,缠斗不止,似在激战之中,三光自天际而来,须臾间便落入场中,激起一阵烟尘!
光芒隐去,烟尘消散,却见是二男一女,正怒目相对,就要再次动起手来!
应成与范无赦见状,纷纷罢手,仔细去瞧,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插足他们厮杀之中!
来人当中,有一名女子,此女方至,众人如嗅花海芳香,个个如痴如醉,神智不觉沉沦。
此女但有三十来岁,身穿百花长裙,绾了一头飞天髻,稍显风韵,掌中一朵血莲绽放,光芒四射,耀眼非凡。
再瞧与此女站在一同之人,年纪不大,与此女年龄相仿,身披一身银甲,瞧装束倒像是神庭之人,虎目睁睁,正瞧着对立之人。
对立之人也是一名汉子,相较红莲女与银甲将更年长一些,此人身着一身白衫,也戴了一个如同范无赦一般的高帽,高帽上也同样绣了四字,只不过字却与范无赦的不同,乃是“一”、“见”、“生”、“财”四字,手里提了一支长幡,倒像是一个算命面相的相士。
“七哥!”范无赦却是面露欣喜之色,走至白衣人身旁。
“老八,与应将军过招,着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今后有机会,可要多向应将军求教才是。”白衣人说着将长幡搭在手上。
范无赦一脸喜色,点点头:“七哥说的是,方才与应将军斗了许久,应将军仍是游刃有余,而我却是逐渐力乏,只怕再有一会儿便败了。”
应成笑道:“谢七爷说笑了,八爷的道行可谓高深得很,说求教可不敢当,同道之间,切磋而已。”
范无赦一听此话,登时心情不悦,上前道:“应将军此话我可不赞同,厉害便是厉害,我七哥说的对,我向你求教那是应该的,若论道行,达者为先,不是我谦虚,至少今日而言,我比你还差了一手。”
这范无赦以痴武闻名,一言不合便要与人切磋,但为人颇为耿直,城府不深,故而全然不明那七哥话中的意思,直教七哥心中有苦难言。
应成自是豪爽之人,但也颇有城府,范无赦不懂,他却是心中有数,又听范无赦此言,再看那个七哥的脸色,心中但觉好笑畅快,当即大笑三声:“八爷量广,倒叫在下佩服!”
范无赦还待言语,七哥只怕他说错话,上前敲他脑袋,不悦道:“行了,少说两句。”
范无赦心里不明所以,但兄长之意却违背不得,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
“哎呀!哎呀!这圣盟大会方毕,诸位同道只怕酒未喝足,原来在这里开着小灶,怎么不叫上我韩某人?难不成,是怪我们望仙楼招待不周,要将我等孤立出去了吗?”
一道大笑从远处传来,此时林间小道上又走来一行人,众人瞧去,来人各个奇装异服,衣着斑斓,虽各有不同,但也相差不远,并且令人注意的是,此行之人男女皆有,女的妖娆美艳,如妻似妾,两两依偎在一个男子左右,行为不堪,举止放荡,全然不顾他人眼光。
说话那人,自称姓韩,摇着纸扇儿,被几名妖艳女子簇拥在人群前方,慢步而来。
此行之中,倒有一个人较为特殊,此人装束与他人不同,身着黑袍,形单影只,虽与其他人相伴而行,却显得格格不入,此人不就是那日在湖边与青婉斗法的渡魂船夫江不归么?
“韩长老言重了,我等在此只不过处理一些自家之事罢了,不想牵扯他人,断无拒绝韩长老的意思,若是韩长老不嫌弃,事了之后,我请韩长老到我们鬼府,大摆筵席,喝他个三天三夜可好?”七哥满面含笑,转而又对韩长老身旁的江不归道:“这也巧了,原来江老弟是与韩长老在一块儿呢!”
江不归闻言,朝韩长老拱了拱手,便大步向七哥等人的方向走去。
韩长老笑道:“无妨无妨,谢七爷有此雅兴,我韩某人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自圣盟大会结束之后,我心中挂念七爷与应将军,日思夜想,险些积郁成疾,今日我听闻七爷与应将军在此,便赶来瞧瞧二位,以慰我思念之情,只是二位今日想必有要事要办,我韩某人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无妨,你们不用理会我,我在此歇息歇息便好!”
说罢,竟大大咧咧地带着同行众人一并坐了下来,七哥见此,心中无奈,没曾想世间竟有此无赖至极之人。
再看与七哥相斗而来的女子与那位银甲将军,二人已与应成站到一起,那女子冷冷瞧了韩长老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而向七哥道:“谢平!你率众扰我花谷,是何居心?你今日若不说清楚,你们鬼府之人,一个也别想离开!”
此女话音放落,鬼府众人已是严阵以待,便连潘寿、江不归、范无赦三人,也已立在七哥左右,神情肃穆,目光逼人。
倒是七哥神色淡然,声音不紧不慢:“花娘娘,你说我率众扰你花谷,这可从何说起?倒是你御下不严,你那大弟子青婉,趁圣盟大会之时,我家府主分身无暇之际,杀我鬼府弟子,抢夺圣水珠,我等作为师门长辈,为我鬼府弟子讨回公道,有何不可?再者说,花娘娘,我敬你是江湖同道,不与你为难,但不仅你门下弟子处处与我鬼府作对,你在江湖之中,更是时常找我鬼府的麻烦,我倒想问一问,究竟是我等扰你花谷?还是你花娘娘不知好歹?!”
“你?!”女子气急,七哥言语咄咄逼人,此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但心有不甘,险些就要动手。
应成急忙将她拦下,遂对七哥道:“谢七爷此话,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俗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你门下弟子受了委屈,你让他们自己去讨回来便是,小孩子小打小闹,若都让长辈出面,这江湖还不乱了套了?再者说,”应成说到此处,便学着七哥的语气,又道,“这圣水珠,想必曾经也不是你们鬼府所有,我听闻这乃是天山派的法宝,后来被你们抢了来,不过这是题外话,当我多言。但话说回来,既然是花娘娘找你鬼府的麻烦,但她似乎却从未找过你鬼府弟子的麻烦,谢七爷如今来花谷,为难一些小姑娘,实在有失风范,有损贵府鬼王的威名!”
七哥默不作声,目光直视应成,半晌才道:“没料想,应将军嘴上的功夫竟比使大刀的功夫还要深厚,不简单!”
应成也不恼,笑着回道:“七爷谬赞了,应某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七哥冷冷一笑,转首望向江不归,江不归会意走上七哥近前,附在七哥耳边低语,二人耳语,众人自是不知江不归所言何事,但见七哥眉头紧蹙,神情变幻。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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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谷前(三)
小乞丐静观场中局势,乃是他生平未见,当下问向身旁的神庭弟子:“大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一会儿是不是要打起来?”
那神庭弟子见他开口说话,紧张的心情一时间松了不少,问道:“小兄弟,看你的年岁不大,手上功夫却是不浅,令师想必也是个江湖中人,你怎么连这些人也不知?”
小乞丐摇摇头。
那神庭弟子见他不似说假话,便向他轻声介绍道:“既然你不知,我便说与你听。你瞧那站在前头,威风赫赫的金甲将军,便是先前将你带来的那位,想必你不知道他的名号,那可是我们神庭的楚门四将之一,大名鼎鼎的龙威神将!”
说这话时,这个神庭弟子眉飞色舞,骄傲不已。
然而那神庭弟子又道:“站在我们将军身旁的那位,身穿银甲的将军,那是我们将军的金兰兄弟,他也是楚门四将之一,号称虎贲神将!你再看那,”小乞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是那手托红莲的女子,他继而又道,“那便是花谷之主花清,人称‘花娘娘’,此人虽是女子,论道行却是不低,今日此处群雄聚集,便是由她而起,我家王爷与她的关系匪浅,将军此次带领我们来此,便是为她助力而来。”
那神庭弟子说得风轻云淡,但小乞丐心中却已有波澜,暗道:“这便是青婉姐姐说的花娘娘么?我得想个办法把这珠子交予她,还得让她去救一救青婉姐姐!只是那珠子已被我吞入腹中,这可如何是好?!”
见小乞丐听得出神,那神庭弟子只道他是没见过大世面,如今有大人物在此,便已不知所措,心中惊惧。
“小兄弟?小兄弟?!”那神庭弟子轻声唤道。
“啊?”小乞丐被他这么一叫,登时回过神来:“啊,大哥,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呢?”
“我姓石名涛,我长你几岁,你叫我涛大哥便可。”石涛含笑答道。
小乞丐点点头,问道:“涛大哥,你瞧那方黑袍之人,是否出自鬼府?”
石涛愤然道:“不错,鬼府那些人,个个都是伪君子!”
说话间神情愈加愤然。
末了他又与小乞丐介绍道:“你看鬼府那方人马前头的四人,便是鬼府五老其中的四个,那头戴白色高帽,手持招魂幡之人,便是谢平,只因他排行老七,江湖同道见了,都敬他一声‘七爷’,人称‘活无辜’,虽说此人人品不值一提,但道行却是高深,此人惊才艳艳,年轻时便已是成名高手,虽说比我家将军还差了一线,但也算个高手了。”
小乞丐心中无奈,这石涛兜兜转转,又开始夸夸其谈起来,只怕在他心目之中,应成已是天下无敌。
接下来,石涛已将在场诸人一一与小乞丐介绍了一遍,包括那名韩长老,小乞丐听了石涛介绍方知,此人名唤韩章,乃是望仙楼大长老,除望仙楼主外,望仙楼的第二号人物。
此时江不归已言毕,又站到一旁,此时七哥谢平道:“在下不得不说,花娘娘这招声东击西,当真玩得漂亮!”
花清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谢平冷哼一声,右手立时屈指成爪,朝前方虚空一抓。
小乞丐但觉胸口剧震,胸中似有物事颤动不止,一股寒气瞬间自胸中袭来,在体内四处乱窜,仿佛下一刻便要破体而出,只在须臾之间,小乞丐更觉自身不受控制,便如当时应成所施展那招“隔空摄物”一般。
但觉眼前一花,小乞丐登时悬空飞起,便朝谢平而去。
众人一瞧,不由惊呼。
小乞丐掠过应成身边时,说时迟,那时快,应成虎臂一伸,将小乞丐一把揽过,同时右手疾出,化掌前推,将谢平之法挡了回去!
气爆之声在谢、应二人间响起,二人纷纷收手而立,潘寿站在谢平身后,此时一见,竟惊诧万分,谢平负在身后的右手,竟布满冰霜,且有些发紫,似乎是受了极强的寒气侵蚀。
正当此时,韩章猛地大叫:“诶、诶、诶!这下可有意思了,应将军,你这龙卫之中,如何会有一个小孩子?”
应成默不作声,他心知韩章此人好胡言乱语,故而不理会他。
韩章见应成不理他,又是一番大叫:“哎呀、哎呀!这可了不得了,大家瞧一瞧,这少年长得有些眼熟呀!”
众人听他这么一叫,心中狐疑,也朝小乞丐瞧去,这不瞧不要紧,一瞧之下,心中疑虑更甚,瞧了小乞丐一眼,又再瞧花清一眼,瞧来瞧去,不禁满腹狐疑。
花清见众人向自己看来,心中奇怪,暗道:“都来瞧我做什么?”
她再看众人眼色,只怕有些不对,于是顺着众人的目光朝小乞丐看去,如此一看之下,便知众人所为究竟为何,登时又惊又怒,高声骂道:“你们瞧我做什么?!再看我把你们眼珠子给挖出来!拿去我花谷充当花肥!”
众人见她这般凶狠,纷纷低下头去不再去瞧她,只是说来也巧,这小乞丐眉目之间,五官之下,竟然与花清有八分相似,难怪众人会心生怀疑。
韩章倒是唯恐天下不乱,径直走上前来,朝小乞丐问道:“小兄弟,我瞧你不像神庭的弟子,这圣水珠你是如何得来,能否和我说一说?”
小乞丐闻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却听江不归高声道:“韩长老,何必白费力气,这圣水珠只怕是青婉交付于他的,可惜当初我只道圣水珠在青婉那里,一心追回,没想到还疏漏了这个小子。”
花清一听江不归所言,心中登时慌乱起来,问道:“青婉?你见过青婉了?”
江不归冷笑道:“何止见过!”
“你什么意思?!”花清沉声问道。
“什么意思?”江不归重复着花娘娘之言,寒声道,“你前去上流河道瞧一瞧不就明白了?不过,花娘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我等若是取不得圣水珠,你可走不脱身!”
花清哪里听进他这许多之言,登时怒火中烧,掌中红莲立时光芒大盛,悬于掌上,花清迅速将莲心处对准江不归,须臾间一股仙力自掌心传至红莲,红莲极速旋转起来,莲心处,一道道红光须臾激射而出,便朝江不归打去。
江不归大惊失色,未曾想花清一声招呼也不打,出手之快,令人猝不及防,虽说江不归位列鬼府五老,但对上花清,可是一点儿胜算也无,花清此招打来,江不归必然吃亏!
“小心,这是‘莲心箭’!”好在江不归身旁尚有谢平,但见谢平大喝,随即一步踏出,将手中招魂幡横立胸前,幡中一只白骨手掌打出,正要挡下“莲心箭”!
谁知那“莲心箭”来势甚猛,难以抵挡,谢平当下气沉丹田,调出更多仙力以济招魂幡,谁知此时突逢变故,谢平但觉丹田刺痛无比,登时受了反噬,一口鲜血吐将出来,那幡中白骨手掌缩回幡中,仙力被破,“莲心箭”更向前去,击中谢平!
“七哥!”、“七爷!”
此战不过几个呼吸,电光火石之间,谁也难以预料,难以救援,鬼府众人见状,赶忙向前。
谢平功力胜过花清,加之招魂幡此前已抵挡“莲心箭”不少力量,谢平所受之伤倒也不重。
花清见此情形,也是不解,按理来说,谢平道行高于她,虽说“莲心箭”招式猛烈,但也不足以令谢平无法抵挡。
正当此时,场中一片沸腾,各方弟子只道瘫软无力,一丝仙力也调动不得,纷纷瘫坐地上,唯有韩章、谢平、应成等几名高手仍立于场中,凭借深厚道行强撑而立。
“怎么回事?!谁人作怪?”韩章高声道。
“韩长老,还是省些气力,这空气中有奇异花香,只怕我们是中了毒了。”谢平轻声道,声音中稍显气力不足。
“中毒?能使这般花毒的人,只怕在江湖中也找不出第二个来。”韩章听了谢平之言,心中思绪流转,当下便知原委。
但听一阵“咯咯”笑声,犹如清泉叮铃般传来,便见一个锦衣女子从林中走来,瞧那女子模样,清丽灵动,应当三十来岁,与花清年岁相仿。
此女一出,花清当下欣喜万分,于是笑道:“妹妹!果真是你玩的把戏!”
女子走到花清身前,紧握着花清双手,欢声道:“姐姐,这些人原来趁你不在谷中,竟跑来为难姑娘们么?好在我赶得急,这才赶上!”
花清道:“倒也无妨,妹妹还是先解了神庭兄弟的花毒,免得兄弟们遭了苦!”
女子笑道:“那是自然!”
但见女子玉手虚空一招,一簇幽蓝色花瓣凝现,伸手轻点三下,便见花瓣化作粉末,女子自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将花瓣粉末尽数装入其中,盈盈一笑,走到应成身前,递至他鼻下,应成深深一吸,便觉丹田处清凉怡人,那些个花毒,正逐渐消散。
以此解毒之法,过了半晌,神庭弟子已尽数解了花毒,个个精神抖擞,已是恢复过来。
韩章见状,高声叫道:“仙姑娘娘,你这使毒之法果真厉害!我等已经领教过了,不如也助我们将花毒解了去?”
女子听闻韩章此言,笑道:“韩长老说笑了,长老道行高深,区区小毒,哪里还需要小女子来解。”
韩章笑道:“仙姑娘娘这话可说得不对,江湖上谁人不知‘毒仙姑’的名号,若是使毒,除了仙姑娘娘,若是哪一个说他使毒天下第一,那我韩某人第一个不答应!”
毒仙姑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再不理韩章。
韩章见此一愣,端的尴尬万分,敢情自己这马屁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当下再不开口,耐心运起体内仙力以解花毒。
众人见那女子径直走到小乞丐身前,蹲下身来,笑着问道:“小弟弟,你能不能告诉姑姑,这颗圣水珠是谁给你的么?”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提神注目,侧耳细听,生怕漏了一个细节,唯独那江不归,此时却是忐忑万分,若说之前倒也无妨,只是此时鬼府众人已着了毒仙姑的道儿,若是神庭弟子突起发难,只怕后果难以预料,当下思绪流转,脚步轻移,原来是想孤身逃走!
第二十八章 香消(一)
众人正密切关注着小乞丐的回答,故而江不归的举动,倒是无人发现,但偏偏就有一人,正瞧着江不归。
小乞丐听毒仙姑问话,下意识便朝江不归看去,江不归此刻只恐事情败露,此时花谷人多势众,只怕谢平也保不住他,故而一心想要脱身,哪里能够发现小乞丐的眼神。
回想起那晚在湖畔时,小乞丐听了一阵歌声,迷迷糊糊之间仿若梦游,心中只想朝歌声来处走去,后来清醒过来,偷偷地从石缝里瞧见湖面轻舟上站了一人,那人便是江不归。
再后来自己被震晕过去,醒来时,青婉与江不归已不在当处。
如今这江不归出现在此处,而青婉却不知去向,小乞丐心中不敢细想,隐约间已猜到了几分,如此一来,对于江不归,小乞丐心中恨意已悄然而生。
“是那个公子给我的!”
小乞丐当即朝江不归一指,高声道。
江不归此时正要逃跑,可谁知那少年竟将矛头指向自己,令得众人目光纷纷看来,不由得脚下一滞,怒声道:“小鬼!胡说八道什么?!”
谢平听了此话,也是眉头微蹙,江不归自然是未将圣水珠交予他人,只是为何这少年要祸水东引,无端嫁祸?谢平只当是花清的主意,想必要在众人面前落他的面子,说他谢平无端生事,使阴谋诡计,欲为难花谷。
小乞丐被他这么一吓,心中稍有些摇摆不定,但恨犹过惧,没曾想他心底一股怒意因恨而生,抵触心理更强几分,当即又向毒仙姑道:“是真的,姑姑,他还给了我一些银子!说要让我拿着这颗珠子来这里,站在这里,什么也不用我做,只是、只是……”说到此处,又朝江不归高声道:“公子,可惜这珠子已经被我吃了,公子你可别生气才好,我、我还是把银子还给你好了!”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来。
“小鬼!你若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江不归此时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声骂道。
“这小子说话间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我,想必说的是假话,只不过他嫁祸江不归,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毒仙姑心思玲珑,又以她距离小乞丐最近,分辨小乞丐说话时的神色,便知他说的不是真话,但连她也瞧不出,小乞丐嫁祸江不归究竟是意欲何为。
应成更是一头雾水,心中暗道:“这小子明明是自己带来的,怎地又说是江不归指使而来,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正当应成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小乞丐已被江不归的喝骂吓得惊惧,毒仙姑瞧得小乞丐如此模样,心中狡黠一笑,随即回头,冷声喝道:“江不归!且不说你畏缩怕事,敢做不敢当,就论你堂堂男儿,竟以欺侮小孩子来显威风么?”
“你!”
江不归已是惊怒交加,恨不得将小乞丐掳来,将他碎尸万段。
还未还嘴,谢平便伸手将他拦下,示意他冷静下来,一见谢平已是出头,自己便不好反驳,只得闭口不言。
谢平上前一步,拱手道:“仙姑娘娘,江老弟年轻气盛,受不了冤枉,方才他对这位小兄弟出言不逊,在下替他赔礼,还请小兄弟原谅。”
小乞丐见此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冤枉?谢七爷似乎话中有话?”毒仙姑寒声问道。
谢平笑道:“仙姑何出此言?谢某之言自是字面上的意思,何来‘话中’之说?”
毒仙姑冷笑:“谢七爷,明人不说暗话,众位英雄在此作个见证,你鬼府之人无端生事,扰乱是非,犯我花谷,事到如今,你却还说什么‘冤枉’!”
谢平摇摇头:“此言差矣,我鬼府弟子向来明辨是非,一心从圣,仙姑所言‘无端生事、扰乱是非’却是从何说起?至于今日拜访花谷,自有原因,你花谷弟子青婉抢夺我鬼府弟子宝物,据为己有,我来此自然是向花娘娘讨个说法,要回圣水珠,‘进犯’之说,更是荒谬。”
“哦?”毒仙姑眉头一挑,面带微笑:“既是如此,那么这位小兄弟之言,又作何说法?莫非你认为他与我们勾结不成?”
谢平冷哼一声:“童言无忌,自然做不得数!”
“那么这些个银子与圣水珠也是凭空而来?按谢七爷所言,是否也做不得数?”毒仙姑又问。
谢平道:“据小兄弟所言,这银子乃是江老弟所赠,金钱财物,谁人都有,江老弟给得,你们自然也给得,至于那圣水珠,断无可能出自江老弟之手,若是如此,我等大费周章来此,实在是毫无意义!”
“别人不知,难不成你谢七爷也糊涂?”毒仙姑冷笑一声。
谢平面色不改:“你什么意思?”
毒仙姑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步:“江湖上众所周知,萧鬼王与楚王表面和气,暗地里却是暗斗不已,而我家姐姐始终向着楚王一方,只怕你们鬼府早已视我花谷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借着讨回圣水珠,来我花谷耀武扬威,想必是趁此机会打压我等?”
众人听过此话,心底也暗自附和,虽然那圣水珠是个宝物,但也难以令鬼王大费周章,遣人至花谷门前闹事,若是为了一个圣水珠,扰乱圣教,自家人内讧,只怕是得不偿失。
“仙姑娘娘这般强词夺理,在下但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谢平见众人脸色不对,只得收了气势,不再争辩。
毒仙姑听他话中带刺,也不生气:“谢七爷,任凭你今日如何推脱,事实既成,多说也是无益,大家既然同道,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将江不归那贼子交予我花谷,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你们鬼府其余人等皆可安然离去!”
“不可!江老弟是我鬼府中人,我不可能……”谢平气息已乱,心绪不平。
“我是知会于你,可不是询问!”话未落音,便被毒仙姑抢了话头。
“你!”谢平再难平静。
正当此时,场中金光刺目,不由分说,须臾间应成已抢冲而出,正向谢平而去!
谢平大惊,他自知如今深中花毒,不是应成对手,眼见拳影迎面而来,不及细想,强忍剧痛运起仙力,以双臂格在胸前,不曾想应成勇力非凡,震得自己双臂酸麻,连连退步。
应成逼退谢平,不退反进,纵身跃起,借势自谢平肩上掠过,鬼府众人一时乱作一团,范无赦、潘寿、江不归皆是大惊失色,强运仙力,欲与应成缠斗。
应成左右开弓,挡下范、潘二人联手,绕至江不归身前,二指连点江不归膻中、气海等穴,顺势一提,一道龙吟顺时响彻,便将江不归凌空提起,就往花清等人方向丢去。
江不归但觉经脉、丹田被一股强大仙力封住,加以花毒攻心,一时间难以解封,周身不得动弹,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几受重震,喉间一甜,不得已一口鲜血吐将出来。
江不归又惊又怒:“狗贼子!你竟敢……”
话至一半,江不归但见一道金光在眼前亮得耀眼,原来是应成已至:“江长老,说不得还得委屈你一二!”
江不归自知已为刀俎,争辩无用,心如死灰,只得在心中诅咒应成等人罢了。
毒仙姑向谢平道:“谢七爷,小女子言而有信,你即刻便可带你的人离开,我等绝不阻拦!”
“你!”谢平遭了暗算,此时见江不归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擒,颜面尽失,心有不甘,自成名一来,哪里受过这等耻辱,一时间怒火攻心,“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吐将出来。
“七哥!”范无赦急了,只是他尚且自身难保,哪里还帮得上谢平的忙。
毒仙姑却不去理会,径直走到花清身旁道:“姐姐,这恶鬼要如何处置?”
花清展颜一笑:“好妹妹,你可帮了我!且问他青婉的下落,若是青婉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他偿命!”
“是!”毒仙姑应道。
“哈哈哈!”未等毒仙姑查问,江不归早已哈哈大笑:“臭娘们儿!费那些气力作甚?我明白告诉你,你那弟子早已被我杀了,丢到河里去了,你要杀要剐,江某悉听尊便!我就是做了厉鬼,也叫你花谷不得安宁!”
说话之间,江不归嘴里尽是鲜血,直流至颈处,更显狰狞。
那头谢平一听,惊出一身冷汗,他深知花清的脾气以及毒仙姑的手段,心中连道不妙。
花清冷笑:“嘴巴不干净,若做了鬼,也不过是残鬼罢了!妹妹,瞧你的了!”
毒仙姑闻言嘻然一笑,走到江不归身前,笑着瞧他。
江不归见她笑得诡异,心中忐忑,声音更是颤抖不已:“你、你、你要做什么!你、不、不要!啊——!”
但见毒仙姑玉指间绿光幽幽,并指前送,正对着江不归脖颈刺入。
众人听得江不归如此惨嚎,惊得一声冷汗,便瞧得江不归脸色忽明忽暗,忽青忽白,脸部抖动不已。
谢平怒道:“毒妇!你好狠的心!”
毒仙姑也不理他,兀自对着江不归笑:“江长老,我劝你还是老实一些,你中了我的蛊,可不好受!”
江不归此时此刻,但觉百虫噬心,浑身奇痛奇痒,似有千万蚁虫在体内爬咬,心脏每跳动一次,就如受了无尽刑罚。
“噬心蛊!”江不归心如死灰,“杀了我!求、求求你!杀了我!”
毒仙姑闻言冷笑:“江长老且放宽心,你死不了。”
说罢,毒仙姑玉指轻弹跳动,指尖绿光莹莹。
“啊——!”江不归身体又是一阵痉挛,苦不堪言,望着毒仙姑的目光之中尽显怨恨,面目狰狞可怖。
第二十九章 香消(二)
众人瞧得江不归如此凄惨,纷纷撇过脸去,皆不忍再看。
毒仙姑玉指稍停,笑道:“江长老若是好好配合,大可不必受如此痛苦。”
“我配合!我配合!你们要做什么,我都配合!”江不归但觉周身疼痛稍减,心中既知已成阶下之囚,只得忍气吞声,哪里还敢与毒仙姑等人作对。
江不归此话一出,谢平与范无赦等人皆是怒意丛生,在对花谷与神庭的怨恨之上,更添几分对江不归的失望。
韩章见此摇摇头,不愿在此久留,随即向花清等人拱手道:“应将军,花娘娘,仙姑娘娘,在下尚有要事,不便叨扰,这就告辞了。”
花清瞧了韩章一眼,直将韩章瞧得有些不自在,他本欲争夺圣水珠而来,没曾想事情竟变得如此地步,如今花谷与神庭占了上风,他更是身中花毒,虽说并不致命,但花毒未解,这一时半刻,也无法与应成等人抗衡。
花清忽然展颜一笑:“韩长老这便走了?不如稍待片刻,待我将眼前之事办完,便款待款待望仙楼的众位兄弟如何?”
韩章之心猛然一跳,若说款待,只怕更不简单,当下断然拒绝:“花娘娘客气,非是在下不赏脸,的确是楼中事务繁忙,若来日得闲,在下定会登门拜访!”
“既然如此,我等尚有要事,恕不远送!”花清深知韩章乃是小人,偷鸡不成,便想置身事外,但此时片刻也耽搁不得,既然韩章想走,她自然也不想多生事端。
韩章道:“花娘娘言重,我等告辞!”
说罢,片刻也不停留,便带了一众人大步离去。
这花谷之外,空谷幽幽,此时此刻便余下两处人马,即是鬼府一方,神庭、花谷一方。
应成见此情况,唤来一名神庭弟子:“将这位小兄弟带入花谷,我等去去便回!”
那弟子正是石涛,行礼应道:“是!”
谁知小乞丐却使劲摇头:“我、我想去找姐姐!”
应成与石涛皆是一愣,石涛肃然道:“小弟,大人们要去办重要的事情,你先随我进了花谷,他们会将姐姐带回来。”
小乞丐摇了摇头:“我、我怕姐姐……”
石涛见他眼神坚定,却是无奈,转眼看向应成,应成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但在此时,只听毒仙姑叹了口气:“应将军,既然如此,便让他与我同行,倒也无妨,有些贼子暂时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说罢,竟向谢平等人看了过去。
鬼府众人此时已是愤恨不已,恨不得将这毒仙姑千刀万剐才好。
花清见鬼府众人目光凌厉如刀剑一般,冷冷笑道:“谢七爷,当下望仙楼同道已先行一步,你若是继续留在此处,我花谷可不管饭,至于这江长老,我等便先行借用片刻。”
话已至此,花清便带了众人往湖畔走去,应成手里提着江不归,一行人浩浩荡荡,片刻便只余鬼府之人。
潘寿见敌人已走,问道:“七爷,难道任由他们将江老弟带走?”
谢平眉头紧蹙,沉声道:“跟上!瞧瞧他们能弄出什么古怪来!”
“这……”潘寿有些犹豫,“我等深重花毒,这一时半刻……”
“无妨,照这个时间来看,府中的援兵应当不远,到时我所中花毒应当能解六成,总之……静观其变便是!”谢平一招手,众人便跟了上去,直向花清等人方向而去。
潘寿心中默念:“只怕……唉……”
深深叹了口气,潘寿在前,黑犬在后,一人一兽,便也随行而去。
以花清、应成为首,众人随后而行,谢平等一众鬼府弟子紧随其后,一干人等正沿着湖畔前行。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行至湖畔一棵树前。
众人远远望去,但见树下一道青影,小乞丐心头一紧,不是青婉还能有谁?
“青婉姐姐!”小乞丐挣脱毒仙姑的手,快步便冲上前去。
那如初春般清灵的面容,此时一点儿血色也无,闭目不醒,正静静地躺在树下,全然不知一名满面焦急的少年正在呼唤。
花清将青婉扶起,倚在自己怀中,玉手轻抚青婉后背,渡入无上仙力,颤声道:“婉儿……”
一股强大仙力渡入体内,青婉知觉又起,美目轻颤,众人一喜,但见青婉悠悠睁开眼睛:“师尊……”
“婉儿、婉儿……!别说话!为师、为师救你……”说话之间,花清已是泪流不止,她方才将仙力渡入青婉体内,便觉青婉五脏六腑尽毁,心脉不存,怕是救不回来了。
“师尊……”青婉强打精神,微微一笑,“婉儿……婉儿……来不及了……”
花清连连摇头,早已是泣不成声。
众人见此情形,更是鼻酸心疼,甚至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毒仙姑亦是美目含珠,心中悲痛万分,但怒火更甚,将江不归拉到近前,玉手高抬,一股墨绿色毒气萦绕,沉声道:“**偿命!”
“住手!”谢平急道,但此时却是无能为力。
毒仙姑此时哪里听得进谢平之言,玉掌猛然落下!
江不归只道周身尽如蚁噬,痛痒万分,不禁大叫!
众人但见他面色尽皆化成墨色,双目圆瞪,七窍流血,一时间便没了动静,已是不活了,死状惨烈,令人惊惧。
应成见此,饶是叹了口气。
花清泣声道:“婉儿,咱们报了仇了……婉儿……”
青婉微微一笑:“师尊……我、我快不行了……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花清点点头。
青婉握着小乞丐的手,道:“师尊……这个弟弟……和我有缘……我是……想着……带他回花谷……但……是不行了……您……您能不能……帮我照顾他……”
小乞丐一听此话,再也忍受不了,“哇”的一声大哭不已:“姐姐!你不要丢下我!我不去!我不去!我就跟着你!”
青婉强颜一笑,伸手去抚摸小乞丐的脸,但却一丝力气也无,如何也伸不过去。
小乞丐赶忙握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生怕她真的抛下自己。
“弟弟……”青婉轻声道,“姐姐……不能……陪着你了……你……听师尊的……话……”
小乞丐心神皆乱,泪流满面,只得重重地点头,啜泣不已:“姐姐,我听话!我会听话!你不要走!”
青婉微微一笑,为他轻轻拭去泪水。
小乞丐忽觉脸庞一轻,青婉玉手已自他手中无声滑落,小乞丐慌忙去抓,却已不及。
“姐姐——!”
“婉儿——!”
那清丽的面容噙着微笑,众人心中悲怮不已,青婉已是去了。
小乞丐眼前正浮现他与青婉相遇的一幕一幕,那种温暖,自爷爷去世之后,再也不曾拥有,只是从今以后,爱他的人,已是少了一个,怎叫他不心生悲情。
众人心中不忍,悲意渐生。
花清此时已是心碎万分,想起青婉临终嘱托,一把揽过正泣不成声的小乞丐,二人就这般相拥哭泣,令人动容。
末了,应成叹了口气:“花娘娘,还请节哀,方今之事,还是让青婉姑娘入土为安才好……”
花清默不作声,半晌才点点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颤抖着抚摸小乞丐的头:“好孩子,咱们送姐姐回花谷,好不好……”
小乞丐点点头,啜泣不已。
再看谢平等人站在一旁,此时却是怒火丛生,先前着了毒仙姑的道,谢平已是不忿,如今竟眼睁睁地瞧着江不归身死,竟也无能为力,当即寒声道:“杀了我鬼府长老,尔等不想给一个交代吗?!”
应成向前一步,冷冷道:“江不归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谢长老莫再纠缠,不然,别怨我不念旧情。”
“你!”此时为人刀俎,谢平心中了然,只得忍一时之气,但他深知,纵使今日落了下风,应成等人倒不会为难他们,圣盟之中,虽有恩怨,闹得太僵却不至于,杀了一个江不归,却是在情理之中。
但谢平心中总抱着希冀:“既然如此,将那个小子交给我鬼府,江老弟因他而死,我要带他回府请罪!”
花清闻言,目光直逼谢平,那一双美目,此时竟如血一般冷漠无情,泪痕点点,她本就痛失爱徒,哪里忍受得了如此威逼,当即寒声怒叱:“滚!”
“花清!”谢平喝道,“不要太过分!这小子不是你花谷之人,我已经一退再退!”
“婉儿临终之前已将他托付给我,他便是我花谷之人!”花清轻抚小乞丐脸颊,为他轻轻拭去眼泪,目光之中,尽显宠溺之情,仿佛已将他当做青婉一样。
谢平面色阴晴不定,江不归被杀,他心神已乱,难以冷静下来:“你花谷向来只收女弟子,如今带了这么个小子回去,难不成……你们花谷已经归属望仙楼了么?!”
毒仙姑一听此话,当即怒火中烧,寒声道:“疯狗乱吠,随处咬人了么?!”
谢平冷冷瞪了毒仙姑一眼,却默不作声,静静地瞧着花清。
花清瞧着小乞丐,面带笑意:“我何时说过收他做我弟子了?”
“嗯?”谢平目光一凝,不知这花清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他不是你花谷之人,那么我便带走了!”
说罢,谢平便遣来一名鬼府弟子,便往小乞丐走去。
正当此时,一道红光激射而来,化作万千红点,直朝那名鬼府弟子打去!
那鬼府弟子似乎已有防备,尽全力抵御那些红点,怎奈道行尚浅,饶是被不少红点击中,被震得倒飞而去,重坠远处,一口鲜血吐将出来,看来是受了不小的伤。
“若想将我儿子带走,除非你们都死在这里!”花清目光陡然一变,冷冷地瞧着谢平等人,直将他们瞧得心头一寒。
儿子?!
众人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