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杀手回来了
“这功夫，迟未然和姚芜烟只怕已经离开东安了，没有理由扣住他们。”尚勇对此表示遗憾。
“我总觉得，是有人安排迟未然和姚芜烟过来的，可能还给了他们不少钱。”方朝阳道。
“跨地域，又没有证据，很难查的。对了，我已经安排当地派出所的人员，去了徐广远家里，结果只找到五百多块钱。”尚勇道。
“大勇，应该派皮卡卡带人过去再仔细找找。”方朝阳想起上次去范力涛家里，皮卡卡就发现了重要线索，这丫头看起来大咧咧，做事其实蛮细心的。
“她那人……”尚勇说到一半儿，还是答应了，“好吧，那就明天让她去一趟。”
聊了几句，尚勇又去忙了，徐广远的案子没有头绪，侦办工作会非常耗时。另外，徐广远没有亲属，警方已经通知殡仪馆冷库保存。
昨晚没休息好，又开庭了一整天，方朝阳觉得身体酸疼，自己捶了捶腿，揉揉胳膊，简单放松下，很快就睡着了。
上午，彭姜带来电话，询问方朝阳周六周日是否还去青山村。
方朝阳表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还是想再去看看孩子们，何况正在修路，也比以前方便多了。彭姜说她想跟着，方朝阳爽快答应下来。
在李祥院长的主持下，东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就商再军一案，开了一次全院会议。
会上，李祥院长公开表扬了方朝阳，同时勉励在座所有人员，在案件的审理过程中，一定要拿出耐心，争取把每一个案子，都办成毫无瑕疵的铁案。
下班时分，皮卡卡打来的电话，笑嘻嘻地说，她又立功了。
“卡卡，这可是我跟尚队推荐你的，是不是在徐广远的家里，发现了重要线索？”方朝阳笑道。
“哈哈，谢了，没辜负你的推荐。我找到了现金，你猜有多少？算了，还是直接告诉你吧，两万！藏在茅厕后面的砖缝里，用塑料纸包着。”皮卡卡道。
“是不是那块地方看上去比较新，像是动过的？”方朝阳本着学习精神问道。
“错，是土格外多，更像是在故意掩盖什么！”
“你还真是不嫌脏，佩服。”
“嘿嘿，干我们这一行，就要爱岗敬业，不怕脏不怕累，时刻想着冲锋在前！”
皮卡卡斗志昂扬的模样在方朝阳脑海一闪而过，笑道：“呵呵，别唱高调了，快说说，这笔钱对于侦办徐广远一案，有帮助吗？”
“都是百元旧钞，但码放得非常整齐，不像是平日攒下来的。我还走访了邻居，又去了村部那边，得到的结果一样，徐广**日里好吃懒做，没什么经济来源，攒两万似乎很难。”皮卡卡道。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方朝阳有些失望，如果是新钞，或许还能查到是从哪个银行提取的。而且，两万块不算是巨款，徐广远省吃俭用也是可以做到拥有这些存款。
“我认为，是有人送给他的，很可能是那两位律师。”皮卡卡道。
“徐广远死了，这种事情，他们是绝不会承认的。”
“早晚能找到他们的问题。”
放下电话后，方朝阳还是跟小赵要来了两位律师的联系方式，存放在手机通讯录里，找机会，一定要跟他们好好谈谈。
晚上，方朝阳认真练习了两个小时的书法，十点正要休息，突然接到了程立雪的电话，严孟伟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方朝阳忙问道。
“一个小时前，我以为他睡下了，结果屋里没有，给我留了个条子，说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不过，他带走了药物。”能听出来，程立雪显得有些紧张。
“他可能回东安吗？”
“可能性极大，严岢被判刑的消息，我昨天告诉他了，还跟他深谈了两个小时。其实，这件事儿他应该早就知道了。”程立雪道。
“他对此什么反应？”方朝阳问道。
“表现很淡定，说接受这个结果，我当时还很高兴，一再劝他，严岢采用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他也是受害者。”
“他有手机吗？”
“有，但是没拿，是趁我洗澡的时候，拉开门出去的，手里应该有五百块钱左右。”程立雪道。
“我知道了，明天就告诉警方那边，多留意下他的行踪。”方朝阳道。
“方法官，我担心，他很可能会去找你寻仇。”程立雪认真道。
“那有什么办法，我会多注意自身安全的，谢谢你。”方朝阳由衷地说道。
“到底是孩子，想不明白一些问题，他能够得到救治，还不是因为你。”
“不说这些，希望他不会对别人造成攻击。”
“应该不会，他性格已经转化了很多，针对你的可能最大。”
刚刚平定了范力涛的风波，严孟伟又出现了，相比之下，后者却比前者更可怕，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实在没有太好的措施来约束他。
方朝阳感到很郁闷，太晚了，没给尚勇打电话，睡梦中却条件反射地梦见了严孟伟，手拿一把裁纸刀，目光冰冷，充满杀机。劝说没起作用，严孟伟最终还是固执地挥动裁纸刀，朝着他挥了过来。
惊醒之时，天色已经亮起，方朝阳没了睡意，起来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抽烟。
严孟伟只是个孩子，体力有限，但是，这是个少年杀手，又经过了父亲严岢的培训，裁纸刀使用得非常纯熟。
掌握司法天平的法官，自身的安全谁来保护？
对于尚勇而言，从来谈不到休息日，随时都可能发生案情，他也必须随时待命。
早八点，方朝阳给尚勇打去了电话，说了严孟伟的事情，这个孩子可能会偷偷溜回东安市，来找自己寻仇。
“朝阳，必须要小心些，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确实有可能会针对你。”尚勇也未免担忧。
“我会注意的，你帮我留心点，争取先找到他。”
“好，我尽量吧！”
尚勇答应得很勉强，严孟伟太特殊了，虽然杀过人，却因为年龄而免予处罚，即便又找到了，抓到警局教育几句，但最终还是会被释放的。
第212章 守住底线
严孟伟的父亲被判刑，母亲这个监护人自顾不暇，也形同虚设，以至于现在跟心理医生住在一起，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控制和引导这个孩子。
跟尚勇通话结束没多久，程立雪也来了电话，她已经通知了严孟伟的母亲孟香玲，一旦发现孩子的行踪，立刻通知她。
“方法官，我再等一天，如果他没回来，也没联系，就去东安一趟。万一遇到这孩子，我跟他还能说上话。”程立雪道。
“程医生，这太麻烦你了。”方朝阳道。
“不，孩子是从我这里跑的，我有责任，另外，关键时候，他会听我的话，决不能让他再犯下案子。”程立雪坚持道。
“非常感谢，到时我安排你的住宿，费用都算我的。”方朝阳客气道。
“不用，这笔费用我还能承担的，你多注意安全才是。他会上网，也许能搜到你的相关信息。”程立雪拒绝了。
“程医生，辛苦你再去搜集下他的线索，比如，在那边认识的朋友，有没有喜欢光顾的书店小吃店等。”
“一会儿我就去辅导班看看，或许他会跟同学说了些什么。”程立雪也想到了这一点。
“来了后，给我电话。”
“好的。”
开上车子，方朝阳直奔清水家园，联系过彭姜，此刻，她已经收拾好了，正在小区门前笑吟吟地等着。
上车后，彭姜看见方朝阳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噘嘴道：“朝阳，你不想带着我？”
“当然不是，跟你一起出去，路上也有说话的。”方朝阳道。
“那怎么还不高兴？”
“别胡思乱想，严孟伟可能从百泉市回来了。”
“哪个严孟伟？”彭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是个不满十四周岁的孩子，几个月前，他使用一柄裁纸刀，把同学给杀了，因为年龄不够，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
“我想起来了，他父亲被判了无期徒刑，你担心他会跑丢了？”彭姜还是没想到关键问题。
“他不是小孩子，丢不了，在案子没审之前，这孩子就放出口风，如果他父亲被判刑，就要报复。案子是我判的，他第一个针对的目标就是我。”方朝阳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他，可能，会杀你？”彭姜简直不可置信。
“也许会吧！”
“可是，他年纪这么小，能实施成功吗？”
“不能小瞧他，杀了那么多动物，还有一条人命，他非常擅长使用裁纸刀。”
“朝阳，你这是什么工作啊！不行辞职算了，我记得你说过，还有个被判无期的罪犯，也说出狱后要报复你的。”彭姜郁闷地拍了脑门。
“那个要许多年之后，只怕出来也没那个心思了。严孟伟是个不受法律控制的，很危险，我还担心，他会攻击别人，都是他那个混蛋父亲惹得祸。”方朝阳道。
“不行的话，你去我家住吧，或者，去新房也行，快重新装修完了。”彭姜道。
“再说吧，他也未必能摸到家门。”方朝阳没同意。
你？彭姜瘪瘪嘴，还是忍住抱怨的话，却微微叹口气。
照例，还在新华镇的那家小饭店吃了饭，老板娘没说什么，暗地里却觉得方朝阳的作风有问题，总是换女朋友。
一周的时间，路又向前延伸了一大截，彭姜不无感慨，有钱就是好，在她看来，至少能让身边的这个男人很高兴。
“用不了一个月，青山村可能就通路了，到时候，我们就能直接开车进村。”方朝阳在山下停下车，看着盘山路，很是开心，暂时忘记了严孟伟带来的烦恼。
“朝阳，我真想也捐点钱。”彭姜道。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大可不必，捐款的事情总是要量力而行。总得说来，海小舟的家族还是不差这些钱。”方朝阳道。
“可我觉得，什么都帮不了你。”
“你在我身边，相信我，支持我，这些就足够了。”
护林员老李帮着看车，方朝阳带着彭姜，又走上了那条山路，下午两点多，再次来到了朝阳小学。
朝阳叔叔来了，孩子们很开心，方朝阳又跟他们在一起打篮球，奔跑在操场上。
彭姜和刘月晴也熟悉，坐在一起聊天，不免问起了上周的情况。刘月晴知道彭姜想要了解什么，也没隐瞒，慕青记者确实来了，还在山上迷路，并且丢了相机，全村人都知道这个情况。
方朝阳睡在了教室的桌子上，海检察官和慕记者住在办公室里，第二天，慕记者因为受伤，行走不便，是被村民给抬出去的。
刘雨晴还讲述了慕青被放在担架上窘迫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彭姜也跟着笑，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埋怨自己太多心了，男友是个能守住底线的好男人。
闲暇之余，彭姜又给孩子们逐个检查了身体，除了几个患有龋齿的，并没有发现其它毛病。
打不通手机的青山村，会让人暂时忘记繁华世界，当夜色来临，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只有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大地。
“朝阳，苗伊的案子还没查清吧？”彭姜依偎在方朝阳的肩头，轻声地问道。
“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这是迄今为止，我见到的最复杂的案子。”方朝阳道。
“也许是拖得时间太长了，群里竟然也很少人再提起。”彭姜道。
“朴素的公义心，无可厚非，但还是要相信司法机关，一定能把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对了，庄主任最近去家里了吗？”方朝阳打听道。
“来过一次，坐了坐就走了，也没吃饭。呵呵，他啊还担心咱们婚礼上，自己不受欢迎呢。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
见方朝阳没说话，彭姜疑惑地问道：“朝阳，你打听舅舅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再碰见他。”
“别记仇啊，我只有这一个舅舅，他对我也蛮好的。”彭姜皱紧眉头，沉默片刻，还是没忍住，嘟囔道：“朝阳，人家都说男方迁就女孩子，可我总是为你让步。总不能为了你，连舅舅都不认了吧！”
“我知道你为我付出很多，好了，难得出来，不说这些了。”方朝阳岔开话题，又问起了医院的情况，彭姜说，她工作很努力，年底的奖金可能会少一些，但总归会有的。
第213章 医生的担忧
不能怪彭姜总关注这笔年终奖，去年，彭姜这个职位的医生，奖金有六万多，并不是小数目。
“朝阳，其实你不上班，我也能养得起你。”彭姜认真道。
“呵呵，不工作那就是耗费社会资源，再说了，我也热爱法官这一行。”方朝阳笑道。
“你那工作太得罪人了，不比我们医生，一旦治好了病，家属们总是千恩万谢的。可你呢，原被告总有一方会觉得不公平。”
“也许你说得对，但我追求的，只是问心无愧。”方朝阳道。
山村的夜晚已经变得有些寒冷，刘月晴关切地铺了两个电褥子，有人陪伴的夜晚，方朝阳并不觉得寂寞，睡得格外深沉。
第二天上午，村主任黄早发来到了学校，交给方朝阳一个手写的创业策划书，希望能帮着参谋一下，究竟哪个项目更靠谱。
方朝阳满口答应，留下资料后，又让黄早发整理一份青山村的详细资料，多少人口，多少劳力，面积多大，可用耕地有多少，具体的地形地貌、无霜期多长等等。
资料村部有现成的，黄早发颠颠地跑回来，很快取来一份，又交给方朝阳。
“黄主任，不要着急，等我找专家论证一下，看看那个项目可行，一定要成功。”方朝阳郑重道。
“拜托，我们也不想让人家的无偿投资，打了水漂，让青山村失去了发展的机会。”黄早发恳切道。
“等钱到了，要好好规划，开源节流，大家再坚持一段苦日子，只有项目盈利，才是真正赚了钱。”方朝阳道。
“我懂！一定不会糟蹋每一分钱。”黄早发拍着胸脯保证道。
方朝阳暂时放心下来，其实他也怕海小舟家的这笔投资，没有起到效果，要真被老百姓们给分了，即便修了路，也改变不了青山村贫穷落后的状况。
也没吃午饭，方朝阳和彭姜重新踏上山路，拉着手回到山的另一边，开上车，返回东安市。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两人都饿坏了，正在找地方吃饭，方朝阳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的号码是程立雪。
“程医生。”
“我到东安了，方法官，方便见一下吗？”程立雪问道。
“好，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方朝阳答应道。
“火车站。”
“好，你先等我下，很快就到。”
挂断手机后，彭姜苦着脸问道：“朝阳，又是谁啊，能不能吃完饭再说？”
“严孟伟的心理医生，小姜，我知道你饿了，再忍一下，接上人正好一起去吃饭。”方朝阳调转车头，直奔火车站的方向。
“她不是在百泉市吗？”彭姜道，她之前从方朝阳的口中，也听到过这名医生。
“严孟伟一直她照顾着，如今人跑了，她也就追过来了。”
“还真是负责任。”
“这样的人不多，她完全是无私付出，希望严孟伟也能体谅她的一片苦心。”方朝阳道。
在火车站的路边，方朝阳看见了程立雪，一身浅白色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神情中却颇有几分焦虑。
“程医生，快上车吧！”方朝阳亲自下车拉开车门。
对于方朝阳的君子风度，程立雪嘴角上扬笑了，上车后，才发现前排还坐着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你好，我叫程立雪。”程立雪主动伸手过去。
“我叫彭姜，朝阳的女朋友。”彭姜浅浅地握了一下。
“呵呵，你们都是医生，只是所学的专业不同。”方朝阳笑道。
“哦，彭医生学什么的？”程立雪忙问道。
“我在市医院内科工作。”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本来也可以进医院精神科的，但觉得时间打理不开，就自己开了个心理诊所。”程立雪道。
“真让人羡慕！”
“哪有你们省心！”
两个女孩彼此说着客气话，方朝阳发动车子，进入市区后，找了一家不错的餐厅，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彭姜在程立雪面前，显得有些拘谨，这名心理医生来头不小，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又是医学、心理学的双料博士，不是她这种学历能比的。
程立雪虽然三十出头，但气度不凡，带着一种知性美，举手投足之间，更是优雅得体，落落大方。
“方法官，你们也没吃饭？”程立雪问道。
“从青山村刚回里，路还没修通，走了很远的山路。”方朝阳道。
“哦，早就听说，方法官情系青山村，看来不假。彭医生，你也跟着去了？”程立雪问道。
“去了，怕朝阳一个人太闷。”彭姜点头道。
“向你致敬，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毅力。”程立雪道。
“我其实去的不多，工作太忙，不好请假。”彭姜有些脸红，她去青山村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跟谁也不能说。
“能看得出来，是一个好姑娘，方法官真有福气。”程立雪又赞道。
“呵呵，我也觉得自己的眼光不差。”方朝阳笑道，等于也在赞赏彭姜。
彭姜含羞地低头，惹得程立雪大笑，在她看来，医生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大，而彭姜显然不是这样，因为男朋友在身边的缘故吧！
饭菜很快上来了，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方朝阳还是问到了严孟伟，并没有避讳彭姜。
“他跟武术班的一个关系较好的同学说，最近要去办一件大事儿，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程立雪带着忧虑道。
“他口中的大事儿，也许就是攻击我！”
“很可能，那名同学还记得，他在网上搜索法院的消息，只不过刚看了一眼，严孟伟就避开了，关闭了网页。”
“真希望他能尽早露面。”方朝阳道。
“朝阳，你还真盼着他来害你？”彭姜着急了。
“他手里只有五百块钱，总会花光的，没钱了，难保他还会干出其他糊涂事儿来。”方朝阳道。
“我也担心，下车前还跟他母亲通了电话，严孟伟从未跟她联系过，她也没什么办法，做母亲到了这个份上，真是失败。”程立雪遗憾地摇头。
“那就让公安部门赶紧找到他，把他给抓起来，遍地都是监控探头，找个人很难吗？”彭姜焦急道。
第214章 无奈接受
“小姜，严孟伟不是在逃的通缉犯，而且，也不能为了他一个人，占用太多的公共资源和警力资源。”方朝阳道。
“可是，他在威胁你的安全。”
“没有证据，再说了，警方在实际操作中，也很少会把单纯的恐吓者抓起来。”方朝阳摇头道。
“还有一种操作方式，她母亲可以选择报案，儿子走失了，动员全社会的资源帮忙寻找。”程立雪出了个主意。
“不，这种情况下，不能再进一步逼迫严孟伟，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有杀人的前科，被公众得知，会造成恐慌。”方朝阳不同意。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啊！”彭姜唉声叹气。
“你们同居了吗？”程立雪突然问道。
嗯？方朝阳一愣，这跟此事有什么关联吗？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彭姜立刻红着脸说道：“当然没有。”
“彭医生，我有个办法，正想跟你商量，就怕你不答应。”程立雪道。
“怎么还需要我答应？”彭姜一头雾水，心里却越发的不安。
“严孟伟身上只带了五百块钱，即便省吃俭用，也花不了太长时间，他策划的行动很快就会展开。他能攻击方法官的最佳地点，就是小区的楼下，我想住进方法官的家里，每天接送他上下车，确保安全，我有信心到时候能阻止他。”程立雪道。
彭姜怔住了，吃惊地看着程立雪，她，居然想跟男友一起住，听起来，理由还非常恰当。这已经是第二个入住男友家的女孩子了！
“程医生，这不太好，严孟伟是个孩子，只要我小心点，他未必能攻击到我。”方朝阳连忙替彭姜拒绝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身手很好，有丰富的杀戮经验，即便他的个头够不到你的脖子，但还有大腿动脉，只有一刀得手，以大动脉的出血速度，马上送医院都来不及。”程立雪认真道。
彭姜是医生，自然清楚人体哪里最薄弱，听到程立雪的分析，身体不由紧张地抖了一下，没错，只要割断腿部的大动脉，同样也能很快造成死亡。
之前皮卡卡住在方朝阳的家里，是为了抓捕范力涛，给彭姜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困扰，她只能告诉自己，要相信自己的男友，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可心里终究是不好受的。
皮卡卡看起来还很单纯，后来，彭姜还跟她成为好朋友。
而面前的这位心理医生，成熟、睿智，姿色不俗，这反而让彭姜更加担心，她如果隐瞒了什么，外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我可以在里面穿上皮裤，或者是棉裤，裁纸刀未必一下能割透。”方朝阳道。
“方法官，你难道非要挨上一刀吗？”程立雪问道，也有些不太高兴，又说：“我到现在都没找男朋友，自信还是非常洁身自爱的。”
“程医生，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朝阳的家里，实在太小了，住着也不太方便。”彭姜找到了一个借口，说得却很勉强，她当然不想方朝阳出事儿，爱情和生命相比，显然后者更重要。
“那就这样吧，抓紧在方法官的小区，找一个短租房，不瞒二位，严孟伟决不能再犯错，那样的话，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一生就彻底毁了。”
程立雪态度很坚决，此行过来，不光是为了保护方朝阳，也是为了朝夕相处多日的严孟伟，她当然不希望这个孩子铸成大错。
“程医生，那就麻烦你，多照顾下朝阳，我没问题，相信他也相信你。”彭姜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
方朝阳刚想表示不同意，就被彭姜给打断了，“朝阳，人家程医生图什么，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安全第一。”
“那好吧！”方朝阳终于点了点头，程立雪是严孟伟的心理医生，对他最为了解，关键时刻，一定会有办法制止严孟伟的危险举动。
“我想，最多一个星期，如果这段时间严孟伟还是没有现身，那情况就复杂了，他可能去了别的地方，彻底失控。”程立雪道。
一顿饭，三人各怀心事，都没怎么吃好。出了饭店，方朝阳先把彭姜送回了家里，随后带着程立雪，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程立雪有备而来，行李箱很大，进屋后，四下打量了一番，屋子虽然很小，却很干净，说明这位法官，即便在家里，也保持着良好的习惯。
“程医生，委屈你了，屋子小了些，小区环境也一般。”方朝阳客气道。
“我知道，你把钱都捐了，否则，一定能买得起大房子。”
“再大的房子，睡的也只是一张床，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呵呵，境界很高，我达不到。”
程立雪说，她在百泉市的房子，是二百平的三居室，办公室也有二百平，租金每年三十万，还有一位助理，平时帮着打点。
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自己跟人家比，小巫见大巫了，方朝阳羡慕不来，连忙去收拾床铺，未来一段时间，他又要睡沙发。
“竟然还有一床新被子。”程立雪笑道，也不推让，顺理成章地就打算睡在大床上。
“以前买的，家里偶尔也会来客人。”方朝阳没解释太多，这床被子是给皮卡卡买的，她完成任务离开，也没带走。
程立雪也来帮忙，看起来似乎有些洁癖，将床单上的每一个褶皱都扯平了，这才算完。
跟着，她打开行李箱，取出了一套睡衣，进入了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方朝阳去了一趟青山村，他也是要洗澡的，一边看书一边等待。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快晚上十一点了，换上睡衣的程立雪，才从卫生间出来，第一时间便找到眼镜带上，然后站在镜子前，仔细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
方朝阳这才进去洗澡，十几分钟后出来，却看见程立雪依然在梳头发，态度一丝不苟。
方朝阳也需要梳理下头发，继续看书等待，然而又是一刻钟过去了，程立雪还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不由好奇问道：“程医生，你这是打算，要把梳干头发吗？”
第215章 喜欢挑战
“我喜欢在梳头的时候思考，方法官，面对罪恶，你也会表现出愤怒吗？”程立雪问道。
“法庭上当然要保持冷静，但我也是普通人，也有喜怒哀乐，甚至情绪失控的时候。”方朝阳不隐瞒道。
“别生气，严岢的判决是不是太重了？”
“不，他罪有应得，这种隐藏的恶行，破坏力更大。”方朝阳道，又说：“他提起上诉，看二审的情况，就知道量刑是否准确。”
“也许是做心理医生太久了吧，我看待人和事，从来不单纯，这也是个不好的习惯。”程立雪检讨道。
“世界没有完美的人物，更没有完美的事情，只是大家一直在追求，将一切都做得更为精致。”方朝阳道。
“呵呵，这话很有道理，你要是做心理医生，一定建树不凡。”程立雪笑了，贝齿洁白，宽松的睡衣，依然遮挡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体。
将一缕碎发卷好后，放进垃圾桶里，程立雪道了声晚安，走进了卧室，将门关好，并且上了锁。
程立雪的这一举动，反而让方朝阳感到非常安心，男女同居一屋，还是划清界限最好，以免闹出误会来。
方朝阳躺在沙发上，拿出黄早发的那份策划书，翻看了几页，疲惫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当他第二天醒来之时，程立雪已经收拾一新，还换了套衣服，厨房里已经熬好了小米粥，还利用冰箱里的资源，做了几个精致的小咸菜。
程立雪的动作很轻，显然不想吵醒方朝阳，她伸手将头发挽起来，莞尔一笑，问道：“方法官，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很沉，都没听到你起来做早饭。”方朝阳道。
“沙发不太舒服吧！”
“还好，习惯了，朋友过来借住，我也是睡沙发的。”
“你昨晚说梦话了。”程立雪突然说道。
“哦，说了什么？”
“你好像在喊姐姐，我以为喊我，出来后却发现，好像不是我。”程立雪笑道，以她的年纪，确实能当姐姐了。
梦境不记得了，方朝阳有点小尴尬，解释道：“可能是梦见我姐姐了吧，她在南方，联系也不多。”
“梦境是现实生活的折射，你在担心她。”
程立雪的话，带着心理医生的职业习惯，方朝阳含糊道：“可能有一些吧，毕竟离得太远，也照顾不到。”
程立雪没再多说，招呼着方朝阳吃早饭，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活得很精致的女人，即便是做咸菜，也会把每个黄瓜丝切得一样粗细。
热热的小米粥，蓬松的奶黄包，可口的小咸菜，方朝阳对早饭非常满意，这才有种家的感觉。
“程医生，不好意思，我要去上班，你可以自己在市里转转。”方朝阳道。
“不用管我，一会儿带我去附近的超市，你去上班，我买一些菜回来。”程立雪道。
“辛苦了，费用全部算我的。”
“说过了，不用跟我提钱，在这里住，可是省了不少宾馆的费用。”程立雪笑道。
收拾好了，两人一起下了楼，程立雪坚持走在前面，目光不断扫向四周，直到上了车，她才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态。
“程医生，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方朝阳问道。
“严孟伟要是想攻击你，不会有所顾忌的，无论什么时候，最近几天，你不要单独去某个地方，法院是安全的，他进不去。”程立雪认真道。
很有道理，严孟伟不同于范力涛，他才不会在意白天是否会泄露目标，因为他很清楚，即便被抓了，也不过教育一番，随后就会放了。
“好，我听你的，这孩子也真是不省心。”方朝阳道。
“说实话，他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越是这样，就越想真正改变他，是一份少有的成就感。”程立雪并不隐瞒道。
“佩服你，真心的。”方朝阳由衷道。
“呵呵，我更佩服你，要不是你想要帮助严孟伟，他无疑会对社会造成更大的威胁。”程立雪笑道。
“现在我反而被威胁了。”
“说到底，你的职业就是个得罪人的，无论案件怎么审理，总有一方不满意，也可能是双方都不满意。”
“真知灼见！”
途经一座超市，程立雪下车跟方朝阳告别，独自走了进去。
来到办公室，方朝阳首先跟彭姜通了个电话，将昨晚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重点强调，程立雪将卧室的门锁了。
“她不放心你？”彭姜敏感地问道。
“人在深睡状态，最容易被攻击，她是个心理医生，这是职业习惯的预防措施。”
“不对吧，正是因为她是个心理医生，应该能看出来，你是个正人君子才对。朝阳，你是不是心里有黑暗的一面？”彭姜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
“小姜，别把事情想复杂了，我也盼着严孟伟能早点被抓到，这件事儿真是太烦人了。”方朝阳道。
“晚上我去看你吧！”
“你最好别来，万一严孟伟就躲在小区的某处，你反而会成为他关注的目标。”
“唉，好吧，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彭姜一声轻叹，随后挂断了电话。
今天的工作不算太忙，下午两点，方朝阳犹豫再三，还是翻出迟未然的手机号，用座机直接拨打了过去。
片刻后，迟未然接了，他认识这个法院的号码，上来就喊了一句方法官。
“迟律师，方便说话吗？”
“稍等一下，五分钟后我打给你。”
“好！”
五分钟后，迟未然准时打了过来，问道：“方法官，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只是不明白，你作为享誉国内的知名律师，为何要卷入商再军的案件中？”方朝阳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喜欢挑战，如果能让商再军翻案，这很有成就感。”迟未然道。
方朝阳一愣，觉得这话很熟悉，好像不久前，也听谁这么讲过。忽然想起来，早上上班的时候，程立雪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不是实话，商再军的案子，早就成了定局。”
“不瞒你说，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案件还是有纰漏的，只是，已经审结，商再军也认罪了，就这样吧！”迟未然道。
第216章 气场很强大
“迟律师，我以前也当过律师，甚至，还有些崇拜你。”
“不胜荣幸！”
“我希望能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有些势力，不要轻易卷进来，否则不好脱身的。有句话说得好，人间正道是沧桑，无论身处什么位置，底线还是要坚守的。”方朝阳道。
话说得有些重，迟未然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翻脸，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感谢方法官的提醒，忠言逆耳，我会注意的。”
“如果你想说什么，就给我电话，我想，你有我的手机号。”
“好的。”
迟未然并没有透露任何事情，保持着足够的谨慎态度，但方朝阳清楚，他越是这样，就证明他心里藏着事情，否则，他不会在乎跟一名法官争吵的。
找到姚芜烟的手机号，方朝阳想了想，还是没有打过去，迟未然和姚芜烟的关系不一般，这功夫，恐怕早就私下联系了。
一名七十多岁的孤寡老人，前来法庭作证，案件尚未审结，却突然在小旅馆里坠楼身亡。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决不能用简单的自杀来解释。
快下班的时候，尚勇来了电话，约方朝阳一起吃晚饭。
“大勇，今晚不行，我家里有人。”
“谁啊？”
“严孟伟的心理医生程立雪。”
“女的？她住在你的家里？”尚勇问道。
“对，严孟伟回来的可能性很大，她想要保护我的安全。”
“也好！朝阳，这件事儿很棘手，警方没理由满城去翻一个孩子。你也知道，即使找到，也不能拿他怎样，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尚勇为难道。
“我清楚，所以，自己的烦恼还是自己解决吧！”
“那好吧，卡卡性格单纯，你可别跟心理医生再闹出绯闻来。”
“怎么会呢！”
按时下班，方朝阳一路也没停车，直接回到了小区，按照约定，事先跟程立雪通了电话，她已经等在楼下，虽然只有几十步的路程，她还是一路陪着，寸步不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安全。
一进屋，就闻到饭菜的香气，荤素搭配四个菜，已经放在了茶几上，其中就有方朝阳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快洗洗手吃饭吧！”程立雪道。
“真有些不好意思，让你照顾我。”
“没什么，我比你大，而且，平时我也喜欢做一些美食。就是你厨房的设备太少了，否则，还能多做些糕点。”
“我就一个人，糊弄一口就行。”
“呵呵，这可跟你的文化品位不相符，我看了你的书法，还真是超一流。”程立雪赞道。
“如果不嫌弃，等你走的时候，送你一幅。”
“那当然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虚此行。”程立雪开心道，将米饭盛上来，颗颗晶莹剔透，还带着香气，一看就是价格不低的优质香米。
程立雪生活的很有品味，方朝阳暗自猜测，可能是她自身太优秀，对伴侣的要求也高，所以，至今也没找到合适的嫁了。
吃完了饭，程立雪又端来绿豆汤，还有一盘切好的水果，这才说道：“方法官，可以肯定，严孟伟昨晚来过了。”
“怎么知道的？”方朝阳很心惊。
“我今天找了不少邻居聊天，有一位老大爷回来晚了，大约九点左右，碰见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子，低着头离开了小区。虽然没看清脸，但体型和个头，都跟严孟伟很相似。”程立雪道。
昨天的这个时间，在外面吃饭还没回来，如果真是严孟伟，那就证实了程立雪的猜测，他根本不顾忌会碰到人，只想完成他所谓的大事儿，攻击一名人民法官。
“不知道这孩子晚上会躲在什么地方，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方朝阳微微叹气。
“也许是车库一类的地方，就靠着一股信念，他熬不住太久。”程立雪分析道。
“程医生，我想知道，一旦遇到严孟伟，你会采取什么方法？”方朝阳打听道。
“不存在好办法，我只是坚信，他不会向我挥刀。”
“这很危险。”
“心理医生这项工作，面对都是精神障碍的患者，本来就非常危险，早习惯了。”程立雪不以为然，在方朝阳看来，心理医生自然有些手段，比如随身携带防狼喷雾一类的，只是，她应该不会对严孟伟使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方朝阳过去看了下，是尚勇和海小舟来了。
“我的两位朋友来了。”
方朝阳跟程立雪说了声，这才打开了门，尚勇和海小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尚勇带着笑，海小舟却阴沉着脸。
尚勇朝着后面耸耸肩，意思是，是海小舟非要过来的，跟他没关系。
相互介绍后，程立雪表现得相当淡定，也没询问二位是否吃过饭，方朝阳问了句，他们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程医生，严岢是警方抓捕的，送上法庭的是检方。我不太明白，严孟伟为什么要盯着法官不放？”海小舟坐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道。
“很多成年人都搞不懂公检法之间的关系，何况一个孩子。在严孟伟看来，真正送他父亲进入大牢的，只有方法官，而已。”程立雪平静道，言外之意，还是袒护严孟伟的。
“如果搞清楚了，我和尚队长是不是都有危险？”海小舟问道。
“没错，他会趁着不够法定年龄，一个个来，不过，你们都更安全些，因为有枪可以防身。”
“难道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吗？”海小舟不满道。
“海检察官，目前还没有，我只是希望，能影响他，感化他，让他回归正途。”程立雪道。
不得不承认，心理医生的气场很强大，不卑不亢，又显得成熟冷静，一向盛气凌人的海小舟也稍逊一筹，竟然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实上，严孟伟已经回来了，昨晚出现在这个小区。”方朝阳道。
“大勇，赶紧把他抓起来啊！”海小舟着急道。
“抓抓抓，你告诉我，怎么抓？抓了后又该怎么办？”尚勇也为这件事烦心。
第217章 是否回避
海小舟再次语噎，这确实是个问题，动用警力要有先决条件，还有，抓了后，也无非供他几顿吃喝，回头还是要放了，费用还得警方来承担。
“目前，没发现严孟伟又企图攻击别人的举动，我不建议抓捕他，这样只能引起他更大的心理反弹。”程立雪道。
“可我不放心，你怎么能保证方法官的安全？”海小舟道。
“不用解释，严孟伟在这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只有我。”程立雪带着几分傲气道。
“好吧，向你表示感谢。”
海小舟说着，颇有挑衅性递过来一支女士香烟，程立雪居然道声谢接了过去，还从小包里拿出精致的打火机，先给海小舟点上，随后自己也点上。
听闻程立雪进入方朝阳的家里，海小舟莫名不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到底还是过来，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情况。
海小舟发现，程立雪还真是个狠角色，心理素质强大，落落大方，丝毫不怯场。
不再继续严孟伟的话题，方朝阳说道：“今天我跟迟未然通了个电话，很可惜，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跟姚芜烟在局里接受询问的时候，也没说出太有用的线索，很狡猾，一直在回避。坠楼案至今毫无进展，让人很是窝火。”尚勇郁闷道。
“诸位，我是不是应该回避？”程立雪问道。
“不用，案情都是明摆着的，网上也出现了不少传言。”尚勇摆摆手，这起案件，警方目前拥有的线索，只有徐广远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就说说看，或许我能提供一些思路，请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程立雪看似认真道。
海小舟没说话，显然不支持，方朝阳却点头道：“大勇，说说也无妨，或许能从另一个角度，启发一些灵感。”
尚勇稍稍犹豫，还是将整个案件的情况讲了一遍，死者徐广远，七十三岁，富余村人，未婚，无亲属。在律师的安排下，到法庭上担任了证人，到达东安市的第二个晚上，后半夜两点半左右，从一家小旅馆的五楼坠落，现场痕迹看，疑似自杀。
警方经过分析，徐广远缺少自杀动机，旅馆房间的窗台高度一米五，也不像他这个年纪老人能上去的，而且当晚还饮酒。因此，暂时列为刑事案件。
让警方颇为头疼的是，经过细致勘察，提取脚印等，徐广远的房间内，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足迹，并非被抹掉，徐广远走动的痕迹很完整。而且，窗台上就有他没穿鞋子的脚印，使得案情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请来的痕迹专家倾向于是自杀，尚勇却认为这其中有疑点，并没有草草结案。
“尚队长，我认为，即便徐广远是一位老者，一米五的高度，如果拼尽力气，助跑的情况下，也是能爬上去的。”程立雪起身，用手比量下高度。
“他喝酒了，而且走路都打颤。”尚勇直皱眉，觉得这个心理医生不太靠谱。
“不，在我接触的患者案例中，不乏在特殊状态下，激发出惊人的潜能。比如，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长得瘦瘦小小，当躁狂症发作之时，三个成年男子都按不住，力大无比。喝了酒，思维才会更加混乱，还有可能做出错误判断。”程立雪道。
“程医生，你说的这种现象，不能用在侦办案件上。”海小舟插口道。
“如果我说的不成立，也不会有痕迹专家倾向自杀的说法。”程立雪不紧不慢吐了个烟圈。
“不，程医生提醒了我，现在留下的痕迹，徐广远光着脚，奔向窗台的动作，却像是在跑。”尚勇道。
“那还是自杀啊！”海小舟道。
“尚队长，死者生前是否有听力障碍？”程立雪问道。
“有！”
“在法庭上，因为听不清，甚至都要离席进行询问，靠近耳边才行。”方朝阳补充道。
“如果这样，开锁的声音他就不会听到，也不会引起警觉。”程立雪分析道。
“如果有人开门，为什么不进屋？”尚勇问道。
“不需要进屋，避免留下痕迹。”
“程医生，按照你的推测，假如有凶手的话，他站在门前，就把徐广远逼迫地跳了楼？”尚勇对此也是不可置信。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正睡得迷糊，突然看见门开着，站着一名长发吐舌女鬼，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在村子里生活的人，会有些迷信倾向的。”程立雪大胆推测道。
“不对，既然徐广远存在听力障碍，门开了都不知道，怎么会醒来？”海小舟不赞同程立雪的这种主观推论。
“还可以使用其他方法。比如，用挥发性很快的刺激性气体，让睡梦中的人醒来，等到查案的时候，早就挥发干净了。”程立雪又说。
啊？海小舟愣住了，使劲抓了下头发，好像也行！
“这个推断很有意思，不愧是心理医生。”尚勇的眼睛亮了，赞了一句。
“我也研究过犯罪心理学，不算很精通。”程立雪道。
“有人装神弄鬼，导致徐广远慌不择路跳了楼，如果真是这样，算是高智商犯罪了。”海小舟点头道。
“不能算智商高，也许，凶手只想远距离吓死徐广远，造成猝死，却没想到他居然跳了楼。一套白衣服，面具，弄上些血渍，加上青色的荧光棒，猛不丁出现，造成的惊恐是巨大的。”程立雪继续分析道。
“可是，凶手如何知道徐广远所在的房间？”方朝阳问道。
“这个并不困难，兴隆旅馆当天值班的只有老板娘，记录的方法很传统，用圆珠笔和本子，趁她去厕所的功夫，在窗口拿来本子，谁住在哪里，一清二楚。”尚勇回答了这个问题，又无奈道：“装一套监控花不了多少钱，这个旅馆居然就没有。”
“想找这样的旅馆也不容易，我想，徐广远去那里住下，也是有人推荐的，甚至是带领之下。”程立雪道。
“这件事儿还要查，他可能打车过去的。”尚勇道。
“如果有凶手的话，可能就住在附近，跳楼事件发生后，他脱下衣服包好，第一时间快速离开，走大厅容易被发现，可以在二楼跳下离开，身手灵敏。”程立雪又说道。
“厉害！警方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尚勇由衷道，接着起身，“小舟，不行，我要带人再去兴隆旅馆去看看。”
第218章 提起公诉
海小舟本来还想多坐一会儿，看尚勇执意要走，也跟着起身，方朝阳将他们送到门口，海小舟还是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小声道：“老实点！”
方朝阳就当做没听到，笑呵呵目送二人下了楼，回来关上了门。
“方法官，不错啊，竟然有这样的好朋友。”程立雪坐在沙发上，面无波澜地说道。
“在法庭上，我本人并不受他们影响，公是公，私是私，这一点还是能分得清楚。”方朝阳道。
“呵呵，敏感了吧，我就是那么一说，他们看起来都是正直的执法者。”程立雪笑道。
“程医生，你还真行，听你分析，就像是在案发现场一样，思路也变得顺畅起来。”
“不，我那些都是推测，女人嘛，想象力丰富了些。”程立雪很受用方朝阳的夸赞，嘴角笑成弯月，接着又说：“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似乎没什么价值，假如是凶杀，那么，一定是想让他彻底闭嘴，以免说出不该说的。”
方朝阳没接这个话茬，问题显而易见，徐广远在富余村生活了那么多年，始终过着平静的日子，直到迟未然和姚芜烟的出现，才发生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假如迟未然给了徐广远一笔钱，让他出庭作证，那么，随着徐广远的死去，这件事儿就不会被人知道了。
本想去卧室的窗前练习书法，但这个位置已经被程立雪给抢占了，她关闭了卧室的门，也关了灯，趴在窗台上向下看。
她在寻找严孟伟，等待这个身影出现，然后下楼，阻止他接下里的错误举动。
方朝阳则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黄早发的那份青山村发展项目策划书，从头到尾，从后到前，反复翻开了好几遍，不时停下来思索。
黄早发作为村支书，村子如何发展的重担，就压在他的肩头之上，有钱固然好，如果发展不起来，落下骂名的一定是他。
他策划了四个项目，食用菌种植、蔬菜种植、发展果园、林蛙养殖，这些都是粗浅的构思，还在理论阶段，缺少数据上的支持。
相对于只有初中文化的黄早发而言，这份策划书已经竭尽全力，一定烧死了他不少脑细胞。
除了最后的林蛙养殖，其余三个项目还算比较靠谱，方朝阳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抽空去找真正的行业专家，再做决定。
程立雪一直没在卧室里出来，方朝阳洗漱过后，就在沙发上休息，直到半夜时分，他隐约听到程立雪打开了门，还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叹息。
“程医生，你看起来没睡好。”早餐时，方朝阳关切地问道。
“昨晚，我看到了一个身影，好像是小伟，就在楼角闪了一下，再也没出现。”程立雪道。
“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你？”
“不用刻意去发现，小伟其实很聪明的，他能想到，我会来东安市找他，争取将他带回去。”
“他能猜到你在我家里吗？”方朝阳又问。
“我看很像，否则，为什么闪现了一下就不再出现，心里也会很纠结吧！”程立雪很勉强地喝了一碗粥。
她的心情也非常复杂，保护方朝阳是她的责任，可是，她也在担心，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一旦严孟伟花光了钱，会不会饿死，或者铤而走险，继续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护送着方朝阳上了车，程立雪才返回家中补觉，晚上，还要监视严孟伟的行踪，她希望能提前接触到严孟伟，对他进行有效的心理疏导。
来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书记员小赵就进来了，检察院那边来人了。
“头儿，裘大力又被提起诉讼了！”小赵说道。
方朝阳不禁暗自埋怨，昨晚海小舟还去了家里，聊了好久才回去，都没有提前说一声，真有些过分。
“裘大力的案子，拖延的时间很长了，检方再次起诉，也很正常，通知大家，一个小时后，在会议室就此案进行讨论。”方朝阳道。
“呵呵，我以为你会很生气。”小赵笑道。
“不能光照顾我的情绪，检方这么做，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们应该体谅。”方朝阳道。
“公众对此案一定会很关注的，只怕又要闹得沸沸扬扬。”小赵道。
“不管那些，我们坚守原则，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方朝阳坚定道。
一直没给海小舟打电话，就在方朝阳赶往小会议室的途中，海小舟的电话倒是先打来了，哼声道：“朝阳，挺能沉住气啊！”
“也不敢埋怨你，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方朝阳道。
“检方认为，裘大力的杀人事件，根据警方提供的多份证据，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条，可以进行审理。至于此案涉及的其它人员，作为另案处理，没什么不妥。”海小舟认真道。
“小舟，裘大力至今还没想起来，到底是谁，引导他去见了朱红丽。”方朝阳提醒道。
“一定能查到，朝阳，实话告诉你吧，起诉材料早就准备好了，能拖我当然会拖着，是温检察长的主意，必须马上对裘大力提起公诉。”海小舟道。
“他担心夜长梦多吧！”
“我也担心。”
“放心吧，合议庭会对此案做出公正的审判。”
“忘了吧，他不再是你的邻居大哥，而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海小舟挂断了电话。
在情与法面前，方朝阳当然会选择后者，裘大力制造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人间惨剧，必须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推开会议室的门，高亦伟、穆凡和小赵正等在那里，两位陪审员的脸色都不太好，显然，他们也没想到，裘大力会这么快又被起诉。
方朝阳坐下来，问道：“检方的公诉材料，大家都看了吧？”
大家都点点头，高亦伟道：“真没想到，这个案件会如此复杂，牵扯到这么多的涉案人员。”
“这么多人联合起来，以明目张胆的形式，谋杀一名女企业家，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影响广泛，必须要严惩！”穆凡咬牙道。
第219章 品评诗歌
“穆凡同志说得没错，这起案件的影响力以及复杂的程度，非常罕见，在以事实为依据的基础上，对犯罪嫌疑人裘大力，必须予以严惩。”方朝阳点头道。
针对检方提供的相关证据，大家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甚至午饭都是让小赵去帮忙打来的，一遍遍回放事发时的监控录像，但每一次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倒在血泊中的苗伊，格外刺眼，鲜血所染成的图形，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上面怎么没提裘大力的辩护律师？”方朝阳问道。
“我询问过检方，裘大力本人不想委托律师。”高亦伟道。
“这不妥当，联系下司法局那边，给他指定一名律师。”
“就怕指定了律师，对方也不肯上庭，裘大力这个案子，影响太过恶劣，连律师都怕被网民恶意攻击。”
“多试试吧！虽然裘大力十恶不赦，但法庭要对各方保持公平公正，没有律师，他再不说话，就失去了辩护的权力。”方朝阳道。
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方朝阳决定，半个月后开庭审理此案，在他的工作习惯中，拖延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东安市人民检察院公布了这条消息，对裘某某驱车杀人一案，正式提起公诉，涉嫌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罪。
而快要下班的时候，东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也发布公告，具体说明了开庭时间，会以公开的形式审理此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络上再次沸腾起来，彭姜打来了电话，不敢相信地问道：“朝阳，裘大力真要上法庭了？”
“是的，不能再拖了。”
“群里都炸了，大家纷纷呼吁，判处裘大力死刑，刷屏的速度极快，看得人眼睛都花了。”彭姜语气中带着兴奋。
彭姜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盼望着裘大力能够被判处死刑，当初，这也是搞百万网络签名活动的初衷。
“一切都要等到庭审结束，才能公布结果。”方朝阳道。
“嗯，我懂！”
“小姜，要注意下网络舆论，千万别被人利用，闹出公众事件来。”方朝阳认真地提醒道。
“有说过分的，我都提出警告。”彭姜道，又问：“程医生在家里住得还习惯吗？”
彭姜的话虽然说得很委婉，但还是不放心，方朝阳道：“据程医生讲，她已经发现了严孟伟，经常在小区附近转，伺机对我下手。”
“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唉，还真是够闹心的。”
“他坚持不了多久，快有结果了。”
因为严孟伟的原因，方朝阳没有在外逗留，下班后就直接回家，而程立雪已经做好了精致的饭菜，屋内飘荡的香气，让原本冷清的小屋，充满了家的温馨。
“程医生，真不好意思，每天都让你做饭。”方朝阳歉意道。
“呵呵，没关系的，我曾经梦想自己能有了个弟弟，可偏偏就是个独生女。”程立雪笑道。
“有你这样的姐姐，无疑是幸福的。”
“朝阳，我发现了，你不但英俊帅气，彬彬有礼，也很会哄女孩子开心。”程立雪换上了亲切的称呼。
“有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挺不解风情的。”方朝阳笑道。
程立雪笑个不停，将饭菜端上来，跟昨晚的完全不一样，但每一道菜都格外用心，方朝阳笑着又说：“程医生，谁要是能娶到你，也是有福气。”
“哪有，到了我这个年龄，已经开始愁嫁了。”
“眼光太高了吧！”
“也不是那样，没有追求者，才是最烦恼的，男人们认为我太优秀，不敢奢望。其实啊，我没那么挑剔。”
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这样的女孩子确实会让人知难而退。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通过两天的同居生活，关系近了很多。程立雪敞开心扉，不隐瞒地说，曾经的初恋，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等走出来，却发现年纪已经大了，选择伴侣变得很困难。
年轻的男孩子不靠谱，姐弟恋也不符合婚姻的规律。而年纪大的单身男人，不是经济状况差，就是有过婚史的，对于婚姻，她也不想将就。
“还是缘分没到，在世界的某一处，总有一个男人，会为你默默地守候。”方朝阳笑道。
“呵呵，这话说得太浪漫了。”程立雪开心地笑了，“朝阳，平时也喜欢读诗集吗？”
“看过一些，实不相瞒，还是读法律书籍的时候更多。”
“那毕竟是你的职业。”
两人又聊起了诗歌的话题，程立雪才是个富有浪漫情怀的女子，甚至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诗歌手稿，给方朝阳欣赏。
暗夜中的女子，孤单独行，不期待日出，就怕一不留神，踩碎了自己的影子……
遥远的星光，挂在树梢上，如同一枚枚宝石，有个孩子正要上去摘取，送给正在哭闹的妹妹。
……
“程医生，这些诗歌写得超棒，如同一幅幅的画卷，让人不忍释卷。”方朝阳盛赞道。
“就说你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吧！”程立雪俏脸微微一红。
“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并非刻意恭维，诗歌传递的就是意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认为，你基本做到了。”方朝阳道。
“非常感谢，今晚真是太开心了。”程立雪一直在笑，心理医生这个职业，让她仿佛戴了个面具，现在终于摘了下来。
兴致上来，方朝阳亲自选取了程立雪的一首诗歌，用标准的汉隶书写下来，并且送给她，作为她一直保护自己的礼物。
程立雪自然开心不已，表示等出了诗集，第一本签名后送给方朝阳，留作纪念，另外，随时提供无偿的心理咨询，不限时间。
传来了敲门声，尚勇来了，一脸喜色，进屋就冲着程立雪抱拳。
“大勇，发现证据了吧！”方朝阳道。
“程医生真是厉害，不逊色高级侦探，在二楼的窗口处，真就提取到了可疑的脚印，通过细致勘察，这人一路穿着鞋套，曾经在徐广远的房门前逗留过，可能跳窗户时不方便，就拿了下来。”尚勇佩服道。
第220章 车子被划了
程立雪今天心情格外好，笑道：“呵呵，没什么的，能帮着警方做点事情，也是我的荣幸。”
“程医生太客气了，我这次过来，想再取取经，还望不吝赐教，多提醒些。”尚勇道。
“一定尽力。”
三人坐下后，尚勇说了警方那边的进展，通过分析窗台上的脚印，基本确认，这名犯罪嫌疑人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身材偏瘦，身手利落，精通开锁，很可能是个贼。
大家经过讨论分析，倾向于程立雪的判断，徐广远是受到了极度惊吓，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才从窗户跳了下去。
“尚队长，我个人看法，作案的未必是一个人。有人掌握了徐广远的线索，另外一人则是执行者。”程立雪道。
“有这个可能。”尚勇点点头，又说：“目前的关键，是尽快抓住这个将徐广远吓到跳楼的混蛋。”
“多走访吧，这里是城市，或许就有人没睡着，从窗口看到了他。还有，这人可能有案底。”程立雪提醒道。
“正在根据嫌疑人的特征，进行走访排查。”尚勇点头道。
“泄露徐广远住宿地址的，一定是知情人。”方朝阳道。
“今天下午，我又给迟未然打了电话，警告他不要隐瞒，警方有信心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
“他怎么说？”
“嗯啊几声就挂断了，能听出来，他心里一定有鬼。”尚勇气愤道。
“呵呵，也可能是有气。”程立雪笑道。
晚上十点多，尚勇才离开，程立雪回屋去休息，这次并没有锁上房门，代表着对方朝阳的一种信任。
第二天，吃过早饭去上班，程立雪依然很小心地把方朝阳送到了楼下。
然而，一看到车子，方朝阳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非常恼火，差点就破口大骂。车身上，一条清晰的划痕，从车头经过车门，一直延伸到后备箱。
“是裁纸刀划的。”
程立雪也是脸色难看，不用说，一定是严孟伟所为，他这么做，代表他非常愤怒，同时也说明一点，他知道程立雪就在这里。
“这孩子，简直是疯了。”方朝阳倍感无奈。
“朝阳，修车的钱我来出。”程立雪道。
“先不修了，谁知道修好了，他会不会再给划了。”方朝阳郁闷地拉开车门，就这样开着车去法院上班。
划痕非常刺眼，很快，法院的同事们都发现了，也传到了李祥院长的耳中，他再次找到方朝阳询问情况。
“是严孟伟干的，他要找我寻仇。”方朝阳不隐瞒道。
“严岢真是个混蛋，他培养了个少年杀手，这是父亲的严重失职！”李祥对此也很无奈，又说：“朝阳，实在不行，就别回家了，住在法院里吧！”
“院长，这怕是不行，我担心严孟伟失去了目标，会掉头去攻击别人。”方朝阳道。
“可是，你的安全怎么保证？”
“我会很小心的。”
“裘大力的案子，你准备怎么判？”李祥问道。
“看庭审情况吧，这个案件性质恶劣，影响也极坏，倾向于重判。”方朝阳道。
“也好，没了裘大力，会让许多人安心吧！”李祥的话里大有深意。
严孟伟要给父亲报仇，方朝阳的车子被划，也给很多同事提了个醒，尤其是高亦伟和穆凡，作为陪审员，案子的审判结果，也跟他们有关。
午餐时，三人谈起了此事，方朝阳自然不希望他们出事儿，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不要太晚回家。
当然，严孟伟要攻击的首要目标，就是方朝阳这名审判长，决不能让他得手，否则，没人知道这个莽撞少年，接下来还会犯下什么案子。
快要下班的时候，尚勇打来电话，程立雪将车子被划的事情跟他说了。
“没法子，就这样吧，等抓到了严孟伟，再去修车。”方朝阳道。
“我已经安排卡卡，在交警那边调取了你家附近的监控，发现了严孟伟，基本锁定了他的活动范围，看看晚上能不能抓到他。”尚勇道。
“千万别激发严孟伟更大的逆反心理。”方朝阳担忧道。
“这也是程立雪的想法，她迫切需要跟严孟伟见上一面，劝导他就此罢手。”
“好吧，等你的好消息。”
放下电话没多久，彭姜的电话也到了，想让方朝阳去家里吃饭，这次是庄志奇请客，算是为以前的多嘴赔不是。
“朝阳，舅舅也带着很大的诚意，你就别计较了。”彭姜道。
“我不计较，但今天真不行，严孟伟昨晚把我的车用刀子划了，我必须早点回家才能安全。”方朝阳道。
“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在发泄，就是不知道，这种方式会不会让他心中的怨恨少一些。”
“朝阳，这么危险，就别回家了，新房装修好了，还空着呢！”彭姜焦急道。
“不行，严孟伟的钱快要花光了，再抓不住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
“你这是以身犯险。”
“先这样吧，情况特殊，替我向庄主任道个歉，改天我请他吃饭。”
彭姜嗯了一声，很是失望，尽管她一再努力，自己的男朋友似乎跟家里的融合程度一直不算太好，近期更是摩擦不断。
下班后，方朝阳先跟程立雪通了电话，随后直接开车返回了小区。
程立雪就在单元门前等着，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将他带上了楼，关闭房门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程医生，情况很严重吗？”方朝阳问道。
“应该是吧，在我看来，他划了你的车，不止是示威，而是表示出一种决心，即便我在，也不能阻止。”程立雪道。
“警方出面了，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他，到时候咱们一起努力，多做做思想工作吧！”方朝阳道。
程立雪心情不好，没有提前做晚饭，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进入厨房里。
方朝阳的手机响了，是微信上的视频邀请，正是皮卡卡。方朝阳接通了，画面上立刻出现了一张笑嘻嘻的俏脸，头发剪短了，却多了黑眼圈。
“卡卡，最近总熬夜吧！”方朝阳笑问道。
第221章 没抓到
“嘿嘿，咱是队里的骨干，当然要熬夜，这也不影响本姑娘的美貌。”皮卡卡大言不惭地笑道。
“听说，你负责严孟伟的事情？”方朝阳问道。
“小毛孩子，一定要抓到他，敢威胁我的同居男友，不知死活！”
“不是男友。”
“嗯，同居男性朋友！”
“能不能把同居两个字去掉？”
“好吧，是一起住过的男性朋友，简称男友。”
皮卡卡的话，传到了程立雪的耳中，她手下的动作不禁一滞，跟着又若无其事地忙碌起来。
“有线索了吗？”方朝阳问。
“根据监控追踪，已经发现，他住在兴顺街一个破旧的车库里，还有些他吃过的方便面餐盒，不过，这小子也挺贼，一个白天都没出现了。”皮卡卡道。
“你可小心点，他是个玩刀的高手。”方朝阳提醒。
“哼，刀子怎么也快不过手枪。”
皮卡卡不以为然，还在视频里比量了一下手里的小手枪，听到这句话，程立雪再难保持平静，从厨房里跑了过来。
“皮警官，不要伤害严孟伟，他还是个孩子。”
冷不丁凑过来的一张女人脸，还距离方朝阳很近，让视频那头的皮卡卡很不高兴，冷声道：“什么孩子，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只是仗着年龄小，逃避了法律制裁。”
“严孟伟杀人，有许多诱因的，本质上讲，他不是个坏孩子。”
“杀人犯没几个承认自己道德败坏的，他要伤害方法官，绝对不行。”
“当然不行，否则，我也不会从百泉市赶来，阻止此事的发生。”
“你怎么阻止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催眠？严孟伟很危险，必须对他采取强制措施。”皮卡卡不依不饶道。
“你要是这么做，会让他失去对人群的信任，做出更多不理智的事情来。”程立雪很是着急，声音提高了不少。
“上次方法官有危险，那个狡猾的枪手，就是我豁出去才抓到的。程医生，在保护方法官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
“情况不一样，严孟伟还是个孩子。”
“我最讨厌这句话，孩子就可以无法无天吗？以后见到半大孩子只能躲着走了，不管是谁都得无条件谦让？”
“好了，两位都不要吵了。”方朝阳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说道：“首先，你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我很感激，在处理严孟伟的事情上，卡卡，要注意分寸，适可而止，千万别进一步激怒他。”
“好吧，我会留心的，如果他反抗非常激烈，就怪不得我了。”
程立雪一愣，吵了半天，还不如方朝阳一句话，而此时，皮卡卡也挂断了视频。
程立雪一下子坐在了沙发上，烦躁地使劲抓了几下头发，失去了一名心理医生该有的波澜不惊，郁闷道：“尚队长怎么选了这样一名女警官，恕我直言，她很莽撞。”
“程医生，皮警官我很了解，嘴上不饶人，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不用太担心。”
“我不是担心别的，就怕她处理不当，又成为严孟伟下一个攻击的目标。”程立雪找了个借口。
这是个摆在面前的难题，即便这次抓到了严孟伟，教育一番后，也是要释放的，而他未必能意识到错误，却可能迁怒于更多的人。
“到时候，我会亲自跟他谈，尽量争取得到他的理解。”方朝阳道。
“你真是个好法官。”程立雪由衷道，忽然一声尖叫，冲进了厨房里，有糊味飘过来，锅里的菜已经糊了。
“程医生，没关系的，糊了也可以吃。”方朝阳喊道。
“那怎么行，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也不允许。”程立雪忙碌地将菜倒掉，又开始刷锅，她是个凡事苛求完美的人，一定要从头来过。
晚饭过后，两人坐在客厅里聊天，程立雪显得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警方那边的行动情况。
后半夜一点，皮卡卡来了电话，上来就是一通乱骂，白白蹲守了半个晚上。
出乎皮卡卡的意料，严孟伟很谨慎，并没有回到那个车库里过夜，不知道又跑到什么地方藏了起来。
“这个小混蛋，我一定抓到他。”皮卡卡恼羞不已。
“卡卡，回去休息吧，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但不会放弃我这个目标。”
“要是能通缉就好了，可惜啊！”
皮卡卡唠叨了几句，带着两名同事撤了回去，方朝阳转头看见，身旁的程立雪好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程立雪很希望找到严孟伟，却又害怕他被抓，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已经把严孟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这一晚，程立雪失眠了，沙发上的方朝阳几次醒来，都能听到她在大床上辗转反侧，偶尔夹杂了低低的叹息。
严孟伟出来时间不短了，无依无靠在这个城市流浪，任凭黑夜吞噬了他，只是为了一个莽撞复仇的所谓梦想。
早饭后，眼睛红红的程立雪，依然很负责任地将方朝阳送到楼下，望着车子缓缓驶离了小区，她却久久伫立在原地。
中午时分，正在午休的方朝阳，接到了海小舟的电话，她笑呵呵地询问道：“朝阳，少年杀手穷追不舍，是不是觉得身心疲惫啊？”
“谈不到疲惫，就是觉得不自由，在自己的家门口，都需要有人跟着。”方朝阳道。
“乐在其中吧，我觉得你最近艳福不断，走了个女警察，家里又住进一位知性的心理医生。”海小舟嘲讽道。
“这种艳福，我宁愿没有，说正经的，小舟，下午有安排吗？”方朝阳问道。
“干什么啊？”
“我想去一趟农业技术推广中心，青山村的黄主任，拿出了一份项目策划书，需要找相关专家给把把关，到底哪个项目更可行。”
“好吧，我去接你，顺道保护你的安全。”海小舟答应道。
“呵呵，我倒是不担心，严孟伟会追到推广中心去，就是觉得，你作为投资人，应该知道钱会花在什么地方。”
“少废话了，两点，法院门口见。”海小舟道。
下午没有必须要做的工作，方朝阳换上了便装，来到了法院大门前，隔着大门，他好像看见对面街道的拐角处，有个穿着深黄色夹克衫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严孟伟吗？
非常有可能，他应该很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然后伺机下手。
第222章 创业项目
正在四处打量，海小舟的车开了过来，方朝阳这才出了门，坐进车里，随即说道：“小舟，掉头朝那边开。”
“农业推广中心不在那个方向？”海小舟疑惑道。
“我好像看见了严孟伟！”
“这个熊孩子，光知道捣乱，看我逮着他，不踢他屁股。”海小舟埋怨着，将车子掉头，朝方朝阳所指的方向开了过去。
一条街开到了头，也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海小舟不禁道：“朝阳，别这么疑神疑鬼的，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严孟伟有恃无恐，只要能对我下手，他不会在意什么时间和地点。”方朝阳道。
“有关青少年保护的法规，应该调整一下了，现在的孩子都成熟得早，这种事情确实拿不出太好的措施来。”
“不能怪孩子，家长和学校，甚至整个社会，都要做好对青少年教育引导工作。”方朝阳摆手道。
东安市农业推广中心，位于郊区，占地面积不小，有着一栋五层小楼，配套的还有实习基地。
来之前，方朝阳跟中心主任伍昌平通过电话，他表示下午会在办公室等着。
停好车后，两人按照规矩登记，随后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五楼的主任办公室。
伍昌平五十出头，有些秃顶，一看到方朝阳和海小舟进来，连忙热情地过来握手，又让职工端来了茶水。
“伍主任，非常感谢百忙之中的招待。”方朝阳客气道。
“方法官这么做，都是为了青山村的发展，这份爱心，值得我们学习。”伍昌平感慨了一句，又说：“很希望我们推广中心，也能出一份力。”
“呵呵，市场销售方面，伍主任也要帮助指一条路。”方朝阳笑道。
“好办，农产品批发市场那边，我能说上话。”伍昌平答应道。
聊了几句后，方朝阳拿出黄早发的那份策划书，同时还有青山村的地理情况，一并交给伍主任过目。
很仔细地看了一遍，伍昌平又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中心的两位技术专家，让他们也到办公室里来一趟。
随后，五人就在办公室里，就青山村想要开展的项目，展开了讨论。
养殖林蛙是海小舟看好的项目，因为环境变化的原因，林蛙的数量逐年减少，而这是一种美食，餐桌上供不应求，林蛙油的价格更是逐年攀升。
两位农业专家却对此持否定意见，青山村的环境可以养殖林蛙，问题就在于，百姓们对于养殖毫无经验，一旦出现差错，失败的概率会非常高。
伍昌平则倾向于培植食用菌，农业推广中心并不缺少相关的菌种，可以对此进行专门的指导，但此事也被一位专家给否定了。
道理跟养殖林蛙差不多，百姓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培养过程又是个细心活，对温度和湿度都有很高的要求，一不小心，结果还是失败。
种植果树可行，但周期很长，不会马上看到效益，最终能选择的项目，似乎只有蔬菜种植。
“种菜有很强的时效性，采摘那几天卖不出去怎么办，再说也赚不了多少钱吧？”海小舟皱眉道。
“绿色蔬菜还是很有市场的，青山村的腐殖土比较丰富，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需要特别施肥。另外，光照时间充足，有利于蔬菜生长，到了冬季，还可以建造塑料大棚，保证一年四季都能种植。”一名专家道。
“种植普通的蔬菜，当然收益不高，可以选择种植娃娃菜、蒲公英、紫甘蓝等，在市场上都能卖出不错的价格。”另一名专家也表示赞同。
“好吧，那就让百姓们先种菜，等有了收益后，再研究别的项目。”海小舟答应道。
“同时还可以种植果树，三四年后，就会产生收益。”伍昌平道。
“伍主任，好人做到底，给青山村安排个技术人员，薪水方面，就由村子里负担。”方朝阳道。
“呵呵，这个没问题，技术指导，也是推广中心的工作内容之一。”伍昌平笑着答应道。
研究了一个下午，就青山村的发展项目，初步达成了一致意见，先从小事做起，种植特色蔬菜，等百姓们习惯了创业，再视情况增加。
方朝阳邀请伍主任和两位专家一起吃晚饭，被婉言拒绝，方法官已经为青山村拿了不少钱，不能再破费。
回去的路上，海小舟道：“朝阳，看来，我的这笔钱也要很快到位才行。”
“我可没逼你。”方朝阳笑道。
“你表现得这么积极，就是一种逼迫的方式。”
“是青山村的百姓着急，他们穷怕了，努力要抓住这次机会。但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而不是发现问题，却不知道改变。”
“好吧，这周我跟你再去一趟，把捐款落实了。”海小舟承诺道。
“谢谢财神爷。”
“少来了，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吧！被一个孩子追得焦头烂额，可真给系统丢人。”海小舟翻了个白眼。
回到法院，还没到下班时间，方朝阳回到办公室又忙了一阵子，这才开上自己带着划痕的车，返回家里。
程立雪依然在小区内等着，这几天，她到是跟那些遛弯的大爷大妈混熟了，一直在打听关于严孟伟的线索。
“朝阳，小伟出来快一周了，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做出傻事儿来。”一边上楼，程立雪担忧地说道。
“我总不能等在院子里吧！”方朝阳道。
“那当然不行，危险常常就在几秒钟内发生。”程立雪听出方朝阳的情绪，连忙说道。
“钱花光了，他会有动作的，这孩子的性格也真是够执拗。”方朝阳道。
“都是他父亲造成的，原本一个积极上进的学生，这股劲头用在学习上，他就是被老师疼爱同学羡慕的学霸，可是……”程立雪说不下去，今天，她把附近都走遍了，打听了不少人，并没有发现严孟伟的踪迹。
这恰恰是她最担心的，一旦严孟伟计划失败，离开了东安市，流落到社会上，就很可能会被坏人利用，那是一条不归路。
现在的严孟伟年纪还小，可以回头，一旦过了十四周岁，再犯下错误，就必须接受法律的惩罚，等待他将是牢狱生活。
“程医生，你做得够好了，胜过他的母亲。”方朝阳道。
第223章 进退两难
回到屋内，程立雪又忙碌着做晚饭，方朝阳觉得过意不去，也过去当帮手，结果却被撵了出来。
因为，程立雪对做菜的要求太高，黄瓜丝都要切得一样粗细，否则就觉得很难受，谁说心理医生就没有心理疾患，在方朝阳看来，这应该也属于强迫症。
饭菜一如既往的丰盛和美味，但程立雪明显胃口不好，只是吃了一点，就推说吃饱了，进入卧室，关门后，又关了灯。
程立雪依然站在窗前向下眺望，盼望着能发现严孟伟的身影，然后跑下去，再对他进行一番劝导。
方朝阳一个人吃了晚上，又去厨房把碗筷洗净，这才将屋内的灯都关了，也来到窗前，陪着程立雪伫立在那里。
“程医生，恕我直言，你似乎已经把严孟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方朝阳轻声道。
“可能吧，这孩子有时候也蛮懂事儿的，而且有着极好的生活习惯。在家里住的时候，总是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在门口放好了拖鞋，从某种程度上，他跟我很像。嗯，也会替我照顾家里那只猫咪。”程立雪道。
“你出来这么久，猫咪怎么办？”
“当然是寄养在宠物中心，小家伙也一定想我了，每晚都要抱一会儿，它才会去睡觉的。”程立雪道。
两人就这样站在窗前聊着天，看对对面楼上的灯光，渐渐地熄灭，最终，小区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没有严孟伟的影子，程立雪不禁失望，回身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程医生，休息吧，我有直觉，他一定会出现的。”方朝阳劝慰道，没跟程立雪提及，下午在法院大门对面见到的身影，很可能就是严孟伟。
这名执拗的少年杀手，并没有放弃所谓替父亲报仇的想法，方朝阳认定，他一定会出现在楼下，或许，他正在寻找恰当的时机。
“他如果省着点花，差不多也能坚持到下周。”程立雪点点头，随后直接躺在了床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方朝阳关上了门，简单洗漱了下，躺在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沉地睡去。
开门关门的声音，让方朝阳惊醒过来，他连忙起身，跑进卧室，却发现了程立雪不见了。
趴在窗台上朝下看去，程立雪已经跑出了单元门，朝着前方一边追，一边喊道：“小伟，快点站住！”
是严孟伟来了，还被程立雪发现了，方朝阳顾不得想太多，连忙也打开门跑下了楼。
很快，他就发现，朦胧的夜色中，两个身影正在不断地撕扯着，一个紧抓不放，另一个奋力想要挣脱。
不用怀疑，一定是严孟伟和程立雪，这时，程立雪焦急的声音传来，“朝阳，快点回去！”
怎么能让程立雪一个人冒险，方朝阳并没有停住脚步，撕扯中的两人分开，其中一个身影，快速朝着他奔了过来。
夜色中，有刀子的光芒杀动，是严孟伟，他正挥刀冲了过来！
后方的程立雪，突然向前一扑，抱住了严孟伟，两人都是脚步不稳，一同摔倒在地上。
见此情形，方朝阳立刻冲了上去，倒在地上的严孟伟，依旧挥舞着手中的裁纸刀，口中喊道：“程阿姨，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人！我要杀了他！”
“不行，小伟，决不能再犯错了！”程立雪坚持不放手。
方朝阳看准机会，一把抓住了严孟伟的手腕，用力将裁纸刀夺了下来，随手扔到远处。
“今天杀不了你，还有明天，我不会放弃的！”严孟伟还在歇斯底里喊叫。
“小伟！”
程立雪喊了一声，突然不动了，严孟伟挣扎着抽身站起来，回头喊道：“程阿姨，你怎么了？”
顾不得想太多，方朝阳探身过去，程立雪的呼吸还在，应该是情绪太过激动，昏了过去。
用力掐在程立雪的人中穴上，坚持了几秒钟，她终于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喊道：“小伟，你千万不能犯浑。”
“程阿姨，我，我没有，我在这里。”严孟伟支吾道。
没带手机，方朝阳无法叫救护车，程立雪摆手道：“朝阳，我没事儿，扶我回去歇歇就好了！”
方朝阳搀扶着程立雪，却发现她的手上有血，连忙问道：“程医生，你受伤了。”
“不要紧的，只是划了一道口子，包扎一下就行。”程立雪道。
外面的喊声，已经惊动了一些邻居，有的屋子里亮起了灯光，方朝阳冷冷地扫视了严孟伟一眼，说道：“我等着你，看你到底能不能杀了我。”
说完，方朝阳扶着程立雪，朝着家里走去，严孟伟还呆呆站在原地，好半晌，他终于追了上来。
“你来干什么？”
“我，我对不起程阿姨。”严孟伟闷声说了一句，从另外一侧搀扶着程立雪。
“小伟，阿姨在这里，等了好久，就怕你去了别的地方。”程立雪轻声道。
“我看到你了，也知道你在找我。”严孟伟低声道。
“有些仇恨是不应该的，这位叔叔，他是一名法官，秉公执法是他的职责。有些道理，你还小，不懂。但如果你愿意，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严孟伟没说话，口中轻哼一声，将脸转向了一边，不看这边的方朝阳，仇人就在这里，而他却没了杀人的工具。
就这样，两人搀扶着程立雪，走上台阶，回到了方朝阳的家里。
程立雪被方朝阳搀扶着，放在沙发上，严孟伟就这样站在门前，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没搭理他，方朝阳立刻找来药箱，给程立雪用酒精棉消毒之后，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又端来一杯温水，让她喝了下去。
“小伟，进来吧！”程立雪招手道。
严孟伟站着没动，神情复杂地看着屋内，进退两难，就是他此刻的心境。
“不进来就把门关上。”方朝阳没好气道。
严孟伟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走了进来，并且将门带上，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伟，你瘦了好多。”程立雪怜惜道。
此刻的严孟伟，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深黄色夹克衫，沾满了泥土，裤子和鞋子都很脏，隔着两米都能嗅到些难闻的气味。
“坐下吧，我们好好聊聊，谈不明白，以后你再找机会杀我也不迟。”方朝阳平静道。
第224章 对不起
严孟伟直接就坐在地上，抬头与方朝阳的目光对视，却并不躲闪，眼中依旧充满了浓浓的敌意。
“小伟，快坐在凳子上，会着凉的。”程立雪着急道。
“阿姨，我，我没事儿。”严孟伟固执地没起来，右手拇指不自觉地在食指上做出推拉的动作，那是长时间握着裁纸刀形成的习惯。
“他愿意，就这么坐着吧！”方朝阳摆摆手，兀自点起一支烟，屋内的三人一时间竟陷入了沉默，谁也没再说话。
内心里，方朝阳很佩服程立雪，庭审时，他见到不少涉嫌杀人的罪犯，眼神中会不自觉透露凶狠，而面前的严孟伟并没有。
程立雪对严孟伟的心理治疗，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改变了他一度嗜杀的性格，只要手里不拿刀子，他已经跟正常的少年没什么区别。甚至此刻，垂头丧气，倒让人对他产生几分怜悯。
严孟伟返回试图杀害方朝阳，除了执拗的脾气，还有曾经夸下过海口，不做就没有面子。
“严孟伟，说说吧，为什么要杀我？”
方朝阳首先打破了沉默，这句话是明知故问，但是，他希望严孟伟能在这里吐露心声，而不是一直憋在心里。
“我爸没有罪，杀人的是我，你可以把我逮起来啊，我同意进监狱，为什么将他判得那么重？”严孟伟握紧了拳头。
哼，方朝阳冷哼一声，法律可不允许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教唆未成年犯罪，是非常严重的罪行，法律上条文上规定得非常清楚，你父亲不是个例，无论是谁，都要接受法律的审判。”
“我爸也是为了给我出口气，谁家的儿子被打了，当爸爸的不难受？我难道要白白挨打吗，那些人打我的时候，法律又在哪里？”严孟伟咄咄逼人，言语之间，还留有其父教唆的结果。
“对你遭受欺凌的事件，作为一名执法者，我也只能表示遗憾。法律保护未成年人，是因为他们心智不够成熟，对法律缺少足够的认识和了解，给他们留下改正的机会。”方朝阳道。
“可是那几个混蛋，根本就没有改正。”严孟伟哼声道。
“如果他们继续保持着顽劣不化的品性，父母又不加以正确的引导，那么，等他们到了法定年龄，再犯下错误，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没有人能够逃脱。”方朝阳道。
一个初中生，当然比不过一名资深法官的口才，严孟伟使劲挠挠头，憋了半天，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方朝阳，只是固执地说道：“我是杀人犯，跟我爸无关。”
“怎么无关？你为什么会杀人，难道是一开始就有的念头吗？是因为你父亲对你采取了没有人性的培养！严孟伟，虽然你因为年龄的缘故，没有被起诉，但是，回想杀人的情形，你不会做噩梦吗？你不会觉得孤独吗？在我看来，是你父亲亲手毁掉了你，也毁掉了你的未来。”方朝阳一口气说道。
噩梦！孤独！
这两个词，深深刺痛了严孟伟的内心，这就是他长久以来的痛苦，他使劲捶了下头，忍不住哭了起来。
程立雪有些心疼，用手暗中扯了方朝阳一下，但他并不打算停止，又说道：“或许，你杀了我，依然可以不用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当你渐渐长大，你就会发现，阳光、快乐、理想等诸多美好的事物，都将跟你毫无关系，这一生，你都会在负罪中度过，永远无法解脱。”
“是他们先欺负我！怎么现在，错的全是我？为什么！”严孟伟激动喊道，两行清澈的泪水汹涌而出，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小脸上留下一片污渍，“书里的那些被冤枉被害的人，死后变成厉鬼报仇，不也有人为他们叫好？”
“世上根本没有厉鬼！”方朝阳表情严肃，冷声道：“有的只是内心的邪恶，还有因为无知被放大的恶行和膨胀扭曲的心狠手辣！”
“朝阳，不要再说了，其实，小伟心里都清楚，他一直在努力着要改变。”程立雪也落泪道。
“阿姨，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严孟伟起身，来到程立雪的身边，用脏兮兮的手，替这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阿姨，不停擦拭着眼泪。
“严孟伟，不要认为，你杀人就没有错，你没有权力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你没有接受法律的制裁，但始作俑者，你的父亲却必须要接受并承担，他要在监狱的漫长时光内悔过，忏悔他对你做出的一切，对死者做出的一切。”方朝阳激动道。
“我，我其实，也恨他。”严孟伟终于坦白道。
“你该恨他，他毁了你。”
“可是，我不想成为一个孤儿，爸爸，妈妈，好陌生。”严孟伟道。
“小伟，你还不清楚，正是这位法官的努力，我才找到你了，他不愿让你继续堕落，继续孤独下去，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有我，还有关心你的其他人。”程立雪轻声道。
严孟伟低着头，内心的斗争异常强烈，程立雪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从包里翻出了药，让严孟伟赶紧服下去。
“小伟，如果你今天伤害了方法官，阿姨我，只怕也无法再原谅你。”程立雪道。
“阿姨，我错了。”严孟伟哽咽道。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你父亲犯下的错误，无论是哪名法官判决，结果其实都一样的。”程立雪道。
严孟伟又是长久的沉默，终于，他起身来到方朝阳的前方，鞠躬道：“方叔叔，对不起！”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方朝阳摆摆手，又说：“严孟伟，你很幸运，遇到了程医生，她是真心为了你好，不要让爱你的人再伤心，做个懂事儿的孩子，一切依然可以重头再来。”
“可是，我现在成了杀人犯，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严孟伟如实说道。
“有些过错，虽然没有法律制裁，但也会受到良知煎熬，是没有重来的机会的。我已经说过，你很幸运，用将来的行动，做一个有用的人，去弥补这个社会吧。”
严孟伟点点头，过去坐在沙发上，拉住了程立雪的手，问道：“阿姨，很疼吧！”
“没关系的，下次，千万不要再拿起裁纸刀了。”
“我发誓，再也不碰刀子。”严孟伟认真道。
“明天跟我回去吧，家里的咪咪，应该也想你了。”
“我也想它了。”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多，方朝阳让严孟伟去洗了个澡，又找来衣服给他换上，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
家里没什么吃的，一碗泡面外加五个鸡蛋，严孟伟狼吞虎咽不怕烫一口气吃完，精神也好多了，脸上多了些微笑，却始终呆在程立雪的身边。
他身上的钱居然还没花光，夜晚住的地方很多，无人的车库、公园的长椅、甚至自助取款机的旁边，无助漂泊的感觉，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
严孟伟始终记得程立雪的手机号，却没有脸打过去，他坦白说，甚至有个强烈的想法，杀了法官之后，然后自杀，离开这个世界。
三人就这样聊着天，严孟伟先睡着的，头枕着程立雪的腿，从方朝阳这个方向看去，是个俊秀安静的孩子，睫毛浓长，鼻梁挺拔。
可就因为受到欺凌，这个本该是在知识分子家庭长大的孩子，却不得以要离开自己的学校，家庭，还有故乡。
程立雪不舍得打扰，一直坐到了天明，方朝阳也没有睡意，陪着她聊天。
早上，程立雪提出带着严孟伟回去，也是不想他在这里，让方朝阳担忧安全问题。
方朝阳没有挽留，开车将两人送到了火车站，买了张站台票，亲自目送他们登上列车，渐渐地远去。
第225章 醋坛子翻了
终于松了口气，方朝阳这才开车去上班，几乎一夜没睡，免不了精神疲惫，同事们关切地询问怎么了，方朝阳含糊说失眠症犯了，并没有细说详情。
来到办公室，方朝阳先处理了下手头的工作，随后打电话给尚勇，将昨晚的情况大致讲述了一遍。
尚勇埋怨方朝阳胆子太大，严孟伟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是不该带到家里的，虽然有程立雪在场，但她本人都受了伤，还曾一度昏厥，没出意外是万幸。
严孟伟已经被程立雪给带走了，这场因为审判结果带来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愿严孟伟能够想通，彻底放下这段仇怨。
当然，尚勇希望他能想一年多，到时候，年龄超过十四周岁，再有不轨的举动，警方就能对其正式抓捕，容不得他再胡来。
接着，方朝阳又跟彭姜通了电话，得知程立雪已经离开，并且带走了危险，彭姜显得非常开心，再次邀请方朝阳晚上去家里吃饭。
方朝阳没答应，昨晚几乎没睡，实在太累，只想早点下班，回家就倒头睡觉。
对此，彭姜也只能表示理解，并且叮嘱方朝阳，明天去青山村，一定要注意安全，她还要在单位加班，不能陪着一起去了。
终于熬到了下班，方朝阳也顾不得去修车，回家也没吃晚饭，关闭手机，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去。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打开手机后，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
程立雪没打通手机，发了条短信息，告诉方朝阳，她跟严孟伟已经顺利到家，目前一切正常，不用担心。
程立雪的另一条短信中说，在方朝阳家生活的这几天，将是一段难忘的记忆，她遇到了一位君子，还是位超级大帅哥。
不难看出，完成了一项使命，程立雪的心情很好，甚至开起了玩笑。
方朝阳给她回了短信，昨晚睡得早，手机关了，没有及时回复，还请不要介意。
程立雪很快就回复了，不要忘了她，等去了百泉市，一定记得跟她联系，可以小聚下，探讨一下诗歌和远方。
其余的未接电话，都是海小舟打来的，方朝阳正准备拨打过去，她却打了进来。
“小舟，昨晚早早睡了。”方朝阳上啦就解释。
“床上还有程立雪的余温吧！”海小舟调侃道。
“这么说话，我就不高兴了。”
“祝贺你，终于摆脱了严孟伟，希望他能一年多之后，再想起找你寻仇。”海小舟道。
这个想法跟尚勇一样，等严孟伟的年龄到了法定年纪，就不用再忌惮他的威胁，可以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他跟我道歉了，在程医生的努力下，应该会想通的。”方朝阳道。
“今天是不是还打算去青山村？”海小舟问道。
“是的，还要跟黄主任商议下创业项目。”方朝阳道。
“在家等着，我马上去找你，一起去吧！”
“路还没修通，走山路很辛苦的。”
“哼，我可是拿着三百万的转账支票，不去也行，捐资黄了可是你的责任。”
“好，我怕了你，那就一起去，我来开车。”方朝阳忙答应道。
为了避免误会，方朝阳还是给彭姜打去了电话，告诉她，今天去青山村，要跟海小舟一路同行。
“朝阳，她什么毛病，总是缠着你。”果不其然，彭姜立刻不高兴了。
“小姜，你想多了，小舟这次过去，是将捐款落实到位，这可是关系到青山村项目能不能开展。”
“分明就是找借口，可惜，我没那么多钱，不然，才不用她捐资呢！”彭姜生气道。
“小姜，我打电话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如果你还是担心我的品行，那就请个假，一起去吧！”方朝阳道。
“再请假，我的年终奖就没有了，岂不是更让人看不起？”彭姜生气道。
方朝阳沉默了，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电话那边的彭姜，听出来男朋友不高兴，到底还是妥协了。
“朝阳，你们去吧，我相信你。”彭姜微微叹气。
“小姜，根据我多次庭审听到的，见到的情况，一个男人如果有出轨的心思，女人是看不住的。”
“呵呵，对了，神经科有位同事以前追求过我，晚上我们几个可能要一起用餐，你不要多想哦。”
这是赌气的话，方朝阳笑道：“我当然不会怀疑，对待我们这份感情，我问心无愧，彼此要学会信任、包容……”
没等说完，彭姜已经挂断了电话，方朝阳看着手机，心情说不出的郁闷。犹豫了片刻，方朝阳又拨打了过去，彭姜却已经关机了。
有种想要摔了的冲动，很快，海小舟就开车赶来了，还顺道给方朝阳带来了早餐，就知道他多半没吃早饭。
“朝阳，怎么像霜打的茄子？”海小舟笑问道。
“没什么！”
“肯定是醋坛子翻了吧！”海小舟鄙夷道。
“可以理解，小舟，如果你的男朋友，带别的女人到家里住，你会什么样的反应？”方朝阳问道。
“那当然不行，打断他的腿。”海小舟咬牙道。
“在这件事儿上，我做得不够好，也难怪彭姜会不开心。”
“无论是皮卡卡还是程立雪，都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过，说实话，听说程立雪住进来，我都觉得不高兴，这算是什么事儿啊！”海小舟并不隐瞒内心的想法。
“还有……”
“不用说了，还有我对不对？彭姜哪里都好，就是感情上不自信，说到底，你是被我抛弃的，怎么可能再捡回来？俗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她还真是想多了。”海小舟鄙夷道。
“什么？我是被你抛弃的？”方朝阳瞪大了眼睛。
“怎么，还是你抛弃了我，负心汉？”海小舟反问。
“非得用抛弃两个字吗？”
“哼，差不多吧！”
海小舟说这句话，声音低了许多，不那么自信，两人自然谈不到谁主动提出分手，只是因为性格上的问题，吵着闹着就疏远了，后来就默认分了。
方朝阳没再纠缠此事，说多了免不了还要吵架，将往事掀个底朝天，为路上增添无谓的烦恼。
他太了解海小舟的性格了，不管什么事情，总喜欢较真，咬住个理就不松口。
吃过早餐，换方朝阳开车，刚上了高速，海小舟拿出手机，找到个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
对方没接，海小舟不肯罢休，又拨打了第二次，方朝阳忍不住问道：“小舟，给谁打电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