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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两百九十九章:非良人

    少女神思茫然的听着,安放在桌案上的手掌逐渐蜷缩紧握成拳,看着骆轻衣那双那双高洁明亮的眼,她忽然想起了幼年间爹爹点灯叫她认读书中道理的往事。

    胸臆之中的怯懦一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代替,她那张因营养不良的小脸微微有些涨红道:

    “爹爹同我说过,愿在木而为樗,愿在草而为蓍,愿在鸟而为鸥,愿在兽而为廌,愿在虫而为蝶,愿在鱼而为鲲。或许我做不了最好的,可是我想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她清稚的嗓音沙哑哽咽,多年的苦闷一时吐露出来,有些激动:“我不愿再继续寄人篱下了。”

    “骆云白他非良人,我不嫁她,不论旁人用怎样的眼光看我,议论我,我也不嫁他。”说到最后,她放声大哭。

    周士深一时心疼,一时欣慰,心中不似她,有着满腔压抑已久的炽烈冲动,有的这是满腔诚挚与期待:“小籁不嫁她,嫁我可好?”他的声音很轻柔,可在座的每一位,却能够听出他话语中犹如誓言的郑重。

    小籁心房颤动,心中有个叫嚣的冲动尖叫声在逼迫她答应,听到他这般不带丝毫嫌弃的请求她嫁给他,她欣喜得一颗心都快要炸开,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不可以害他。

    “我也不嫁你。”

    周士深眼神黯然:“你……你不喜欢我?”

    小籁摇首:“是我配不上你,你是要参加乡试试考的人,听说今年你还在参加药师宫名额选拔,你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娶了我,名声自污,前途必失,你同周叔叔都待我极好,我不能害了你。”

    自由与良人,与她而言皆是奢侈之物。

    二者取一,她不贪心。

    离了那家,她可以在药铺当学徒,可以洗碗打杂,在骆家做的事她都能做,不同的是她还能换来月钱去买书看。

    她可以活得很好,不用去害别人来安逸自己。

    周士深目光一沉,显然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不愿轻易放弃改变:“药师宫若真是个好地方,当时不问出身来路才是,你我皆是清门出身,无耻的是那骆云白不是你小籁。

    这个世间对女子的偏见本就根深蒂固,若我还如此忌惮退避,与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又有什么两样,若是那药师宫当真介意这些,如此沽名钓誉之地,不去也罢!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与她用一种对等的方式平视她,认真说道:“前途这种东西,我可以有很多选择,可是你,只有一个。”

    小籁心头一颤,思绪紊乱,两颊飞红。

    “我觉着你说得挺有道理的,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骆轻衣看了一出好戏,也准备交出点看戏钱了,她取出一块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令牌往桌上轻轻一嗑,咣的一声轻响,声音极有沉重质感。

    她轻啊一声,似是方才才想起来一般的说道:“其实我不叫骆语,上次的牌子拿错了,当是这个才对。”

    牧子忧抿唇一笑。

    小娘子可真能装。

    骆轻衣修然白净的手指轻轻压在玄金色的黑铁令牌上,缓缓推到周士深的那一边。

    玄金令牌坠着黑色的穗子,令面之上纹刻着古老繁密的枝叶图腾,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

    光是着玄金色泽令牌的本身价值,怕是都已经超过了八位数的黄金了。

    这个比喻或许很俗气,但此刻看起来,确实很帅!

    周士深一眼看过去,直接傻掉,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放在那块令牌之上,生怕错过一瞬的时间。

    看到那令牌上的熟悉图纹,他忽然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浑身血流掩在肌肤血管里如岩浆般奔腾不止。

    直至,那根白皙修长的玉指彻底离开令牌,手指下方的三个字也随之露了出来。

    周士深眼瞳剧烈收缩,脚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骆轻衣的面前,吓得小籁瞠目结舌。

    骆轻衣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礼,淡淡道:“比起你即将要去的地方,药师宫真的算不得什么好地方。”

    “是是是……”周士深激动澎湃得发现自己除了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什么也做不了。

    这幸福惊喜简直不要来得太突然。

    这是何等的荣耀与幸运,他竟然能得殿下亲手牵拉红线,小籁可是这位殿下亲自带到他面前的,如此这般,谁还敢说半分闲话,道半分不是!

    “既然如此……”骆轻衣双手优雅地搭放在膝盖上,灯光烛影勾勒出的身姿线条说不出的柔和美丽,纤长的十指交叉,莹玉般的指尖泛着微冷的光,她淡道:“点印吧。”

    黄侍征收新的方式有两种。

    一是通过内门严厉考核,通过重重难关。

    二是走后门,头顶有人,为你引荐,这第二点却实是世俗了些,可有此权限的,放眼整个黄侍军,也唯有她一人。

    点印,及引荐。

    加入黄侍军的好处便不用多说,周士深心中无比激动地清楚知晓,一旦他得这位殿下点印,加入黄侍。

    他的身份自是水涨船高,

    放眼整个临溪九城,怕是无一人能比。

    他颤巍巍地寻来一张薄巾,将那令牌上的印记以墨点印而上,再珍之重之地吹干。

    直至那不值十文钱的薄巾安安稳稳地收入怀中,他整个人还置身梦幻中。

    “城中有黄侍据点,你直接持此信物,便可。而接下来,我也需要借助你的身份,来帮我查一些事,我的身份,不方便暴露。”

    “但凭殿……阁下吩咐。”殿下说不宜暴露身份,称呼上面,不得不谨慎。

    他简直欣喜地快要疯了。

    骆云白的姐姐怎么可能是那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正因为是那了不起的大人物,所行所举,才与旁人有所不同,丝毫不顾念亲情血脉,坚持道义伦理。

    这样的世子妃,很好!

    是大晋之福,是百姓之福。

    那一声殿下并未呼出口,可小籁也是聪颖之人,她所认识的周士深虽然为人处世房名极为圆滑成熟,长袖善舞,却也有着自己的骨气。

    纵然是城主大人来此间药铺置办商药,他也只是恭敬礼貌,不曾软骨下跪。

    可当下他却毫不犹豫地像这名姐姐下跪,面上激动感恩溢于言表,她便隐隐猜出骆轻衣必然身份必然惊人。

    看着周士深面色红红,满眼期盼地朝他看来,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小籁的一颗心也跟着急跳了起来。

    周士深两只手掌紧张、赧然、不自觉地一只在两边衣服上无意义地擦拭着,坑坑巴巴道:“小……小籁,若我无前景忧虑,你……”

    一触即小籁那双湿润黑黑的眼眸,周士深脸色更红了,话说了一半就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转身在怀中掏啊掏,动作笨拙得哪里还有半分商人的精明。

    在小籁屏住呼吸紧张的目光下,他终于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好的裴翠玉镯来,颤抖紧张地送到她面前来:

    “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算不得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先收好着,待我回去禀明我父……”想了想,心道自己都等了这么多年,还如此刻板迂腐,非要等禀明父亲才有所行动,倒更像是推脱敷衍之辞。

    他下定决心,不管父亲同不同意,他以后都要照顾好她。

    深吸一口气,他强压住心中的紧张与澎湃,牙齿轻撞,抑住声音的颤抖,目光定定地落在正看着他手中玉镯双眸湿润通红的少女,认真说道:“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只要小籁你点点头,我周士深必当以十里鸾凤明灯为聘,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第一千三百章:县令之子

    小籁楞了良久良久,久久不能反应过来,骆轻衣见这两人都十分憨傻,无奈地替她接过那枚玉镯,带在她的腕间,轻唔一声:“还挺合适。”

    憨傻二人顿时红了脸。

    周士深眼中的兴奋一刻都未曾消减过,只不过他着实不解:“那个……您是如何知道……在下心系与小籁的?”

    骆轻衣睨了他一眼:“很难猜吗?你看家弟的眼神分明是厌恶失望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委屈难过地抓住他在药铺之中干活上进,很显然,你也是担心家弟一直就这么荒废下去,误了你心中的姑娘。”

    牧子忧假模假样地轻叹一声:“何苦如此啊。”

    有时候人类的情感当真是奇怪又别扭,不像她与她家那只大狐狸,有爱便许,即便中间隔着难以言清的误会与血仇,只要两人心中有爱,一样能够羞羞地缠尾巴,挠痒痒。

    在意外界的看法与因素,只不过是在给自己徒赠烦恼罢了。

    唉,虽说大狐狸很乖很懂事,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

    只不过……他这有爱便许的媳妇似乎有点多啊。

    更气人的是,他许爱的对象不是想轻衣这样柔软可爱完全让人恨不起来的,就是那个灵界完全撼动不得,拧不动大腿的妖尊大人。

    头秃。

    不行!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不然烦恼蹭蹭疯涨,她会愁得狐狸毛都掉秃的。

    周士深讪讪一笑:“如此一看,的确是在下庸人自扰了。”他看向小籁,轻咳一声,道:“早知道,早就应当去骆家给你套麻袋抱走了,管他旁人说什么!”

    小籁明眸闪烁,简直不敢直视他那逼人的目光。

    但终究,还是一脸羞赧无声地拿起筷子,吃起了他亲手切好的烤羊。

    “不好了!不好了,姓周的!你赶紧给我出来!大事不好了!”

    然而,总有人喜欢大煞风景。

    穿着一身尚未晾干儒衫服的少年,提着衣摆,沐着寒风而来,鼻尖冻得红红,满脸焦急地冲进药圃之中。

    他目光四处环顾,分明看到了骆轻衣等人,却也无暇再顾,只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周士深面前大嚷大叫道:

    “药药她受伤了!她腿受伤了!可能会留下疤痕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畜生咬的!明日我就带毒药上山药死这群畜生!该死!姓周的,把我们店里珍藏的那一瓶芙蓉玉生膏拿出来,药药现在一定很需要!”

    小籁姑娘面上方才洋溢出来的一点光彩,就在这大嚷大叫

    之中渐渐熄灭。

    周士深袖子中的拳头蓦然收紧,眼底的戾气再也深藏不住。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目光含着关切的担忧,还有早起的一抹倦怠之意,整个人透着一种恹恹阴郁的气质,鼻子冻得通红,眼眶里还含着深浓的泪意。

    骆云白有赖床睡回笼觉的习惯,他一般早晨醒的早,逼迫小籁服饰他用过早膳,好好过了一把少爷瘾,就又倒回去继续睡。

    像今日这般清晨出现在药铺之中,一年难得一寻。

    果然又是为了那个师药药……

    周士深扭头看了骆轻衣一眼,却见她在低头品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心中的猛虎野兽顿时被释放出来。

    骆云白被他眼底的狞色吓到了,不由小退一步,更搞笑的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有忘记讨好那个大小姐的执念,一只手还紧紧揪住周士深的领口。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周士深拳头狠狠印在骆云白那张俊秀孱弱的面容上,鼻梁都歪肿了,他发出撕心裂肺、不可置信地一声惨叫,牙齿松动,满口腥甜,他眼冒金星地倒跌两步,松开他的衣襟领口,捂着流血不断的唇鼻,泪水都在眼珠子里打转:“你疯了!”

    周士深目光锋利如刀。

    骆云白接下来的谩骂之语顿时咽了下去。

    疼痛使他着急冲动的意识冷静了几分,这才发现桌案旁坐着的都是熟人,看到小籁低头吃烤羊肉片。

    他顿时仿佛抓到周士深的痛脚一般,跳起脚来说道:“好哇你!好你个周士深!你果然对这个小贱人贼心不死!居然背着我偷偷私会!你敢动我的女人!我要去报官!抓你们两个奸夫淫妇浸猪笼!”

    熊熊怒火在他腔腹里烧,他虽然不会娶那贱命丫头,却也容不得他人来染指自己的东西。

    他知晓周士深自小就喜欢这丫头,更是见不得她与他说一句话,此刻却是坐在他的店铺之中吃羊肉。

    该死,这是当他骆家喂不饱她吗?!

    如此嫌贫爱富的贱人!

    今晚回去以后,定要好好将她教训一番,让她知晓谁才是真正赏她吃饭的主儿!

    周士深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了小籁那一层的束约与拘缚,他自然不会在给他半分机会,更不会有半分容情。

    他是废人还是浪子回头,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可笑!你是下了聘还是同她拜了堂,你有什么资

    格来管她,又是以什么身份去报官?”

    骆云白见他居然态度如此强硬,心中也是不由一愣,旋即冷笑道:“我未下聘也未拜堂成亲,可我同她已经圆房,她是我的人了,你说同我有…没…有…干…系。”

    说道最后‘有没有干系’几个字的时候,他无不恶意地停顿一下,每落一个字,就将手指重重点在周士深的胸膛上,气得他面色发白,浑身直抖。

    骆轻衣也看到小籁捏住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她轻声一笑,闲闲淡淡道:“那就去报官啊。”

    骆云白神色一滞,愣愣的看向自己的姐姐。

    骆轻衣道:“报官也好,这样正好也可以清算清算小籁家的良田与遗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同时也可以叫那位药药小姐,知晓你的委屈。”

    骆云白呆呆的模样活像一只傻狗。

    他陡然缓过劲儿来,将手掌间的鲜血随意在他身上那件儒衫上擦了擦,眉目也随之阴沉下来:“阿姐,你说近日带小籁出来看病,就带到了这里来?”

    骆轻衣微微挑眉,没有说话,因为她的余光瞥到药堂之外有一群队伍正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赶来。

    “周公子在吗?”为首者是一男一女,身后跟着一众家丁衙役,看起来似乎是官府出身。

    说话者是一名身穿蓝色锦衣缎袍的年轻公子哥,他手中牵着一根长绳,长绳套着一只黑痩驴子,驴子上坐着一名少女,看起来似乎腿脚不便。

    周士深与骆云白面色同时一变,周士深朝着小籁递出一个稍安勿躁、一切有我的眼神以示安抚。

    骆云白看清那一男一女的长相,甚至都顾不得质问骆轻衣,用袖子将鼻血赶忙擦擦,飞快迎了出去:“药药!师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为首男子正是县令之子,师药药的兄长,师韬韬。

    他看到骆云白,面上嫌恶之色丝毫不加以掩饰,却也没有功夫搭理他,牵着师药药屁股底下那只驴子就往药堂内走来,面色极为焦急。

    周士深善于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想来是县令家出了什么大事,他忙迎出去,温声道:“师公子,师姑娘,何以脚步如此匆匆?有什么需要周某人帮忙的?”

    比起对待骆云白那直接无视的态度,这对兄妹二人对周士深这样一介布衣百姓显然也没有多少好脸色,虽说嘴上保持着官家子弟的客套,唤了一声‘周公子’,可眼底的轻视与高傲却是丝毫未减。

    师韬韬直接开门见山道:“听闻前些日子周公子的药铺来了一批上等的紫星竹,如今我有要用,还望周公子能够提供出来。”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红玉

    紫星竹,则正是骆轻衣借助南府药宫的名头送至这里来的那一车货物,于临溪城而言,算的是驱邪避障的上上之品,一般用以修行者在山中灵器充沛之地修行时点燃驱逐妖兽邪祟之用。

    她不过昨日将这批东西送来,夜晚十分便有一批人前来接应取货,周士深原是还好奇是那批人的来历究竟为何?

    如今细细一品,想来必然是叶家军的黄侍在此有秘密之事要办,故而需要这一批紫星竹。

    周士深不动声色地看了骆轻衣一眼,见她诚然一副不露山水、不动声色的模样,周士深自是不敢随意暴露她的身份。

    旋即恭敬一笑,不卑不亢道:“好说好说,周某人这里所剩紫星竹的确还有一部分,不知师公子所需几节。”

    “几节?”这位县令之子显然平日里也是在被捧供的糖罐子熬出来一股子骄傲跋扈之气,哪里有着耐心与周士深周旋细说。

    那细长的下垂眼夹出来的细纹都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傲慢:“本公子若是单为了几节紫星竹怎会亲自来你这小地方,听闻昨夜紫星竹送达了十箱过来,如今还剩多少?本公子都要了!急要!价格任你开!”

    看得出来这位公子哥的确心急如焚,换做平日,周士深定然也就顺水推舟卖给她了,可是这显然是世子妃殿下安排的东西,他哪里敢自作主张,正欲找个借口推演过去。

    就在这时,骆轻衣目光从那师药药身下的小驴上一扫而过,准确的来说,是驴蹄上的玄铁护腿。

    “可以都给他。”

    忽然起来的女子嗓音让师韬韬一怔,随即偏过目光落在骆轻衣身上,他怔得更厉害了。

    陌上人如玉。

    这是他心头一时悸动恍惚时蹦出来的第一想法。

    她就静然地坐在那里,光影勾勒出的身姿分明是那般弱质纤纤,背脊线条却是挺拔笔直,遗世如苍松青竹。

    雪白干净的墙面将烛火反射出的光晕极为柔和,落在她那双漆黑瞳孔深处却是带着对人间红尘习以为常的冷漠。

    整体气质就像是一块干净的青玉,精致又漂亮。

    这绝然不是如此穷乡僻壤的山水能够养出来的美人。

    “这……这位姑娘是……”师韬韬整个人就像是拔掉了刺的刺猬一般,眼中的跋扈与张扬都在她抬眸倾看的那一瞬,如烈火被冰水浇熄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旁骆云白哪里还看不懂这状况意味着什么,眼珠子一转,竟是抢在所有人面前热情介绍道:“师大哥,这是家姐,

    骆语。”

    “你姐姐?”师韬韬惊诧,这才将目光真正地头一次落到骆云白身上:“这……我何时听说过骆小弟你有姐姐,你不是家中独子吗?”

    悄然改变的称呼,让众人都心照不宣。

    在骆轻衣微微讥讽轻嘲的目光下,骆云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幼时早年分散的,昨日姐姐才归的家。”

    师韬韬长长啊了一声,眸光明亮,正欲再说些什么,骆轻衣又开口了:“这一批紫星竹是我带来的,要不要给,决定权在我手上,你们要,我可以给,但是我需要问你们几个问题。”

    坐在驴背上的师药药不知为何,看到这个闲定而坐,气质美貌皆不俗的女人,心中顿生一种莫名的危机警惕感。

    她不由蹙眉道:“你说这批紫星竹是你带来的,可你是骆云白的姐姐,以你们的家境,如何能够找来这么一匹珍贵的紫星竹,我深感怀疑啊。”

    骆轻衣挑起眉头。

    师韬韬顿时道:“妹妹不得无礼,既然是通过走官道,运入官家认可药铺中的货物,自然来路极正,你出门少,懂什么。”

    师药药皱了皱眉,但在外也没有驳兄长的面子。

    师韬韬看向骆轻衣,温声道:“不知姑娘想知道什么,在下必然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师大公子身后一众人面面相觊,他们何时见过自己家的大公子,临溪镇的小霸王,也会细声软语在一名女子面前乖得像一只猫儿似的。

    而骆云白则是在一旁目光越来越亮,两只手紧张兴奋地互相搓着。

    骆轻衣微微侧身,脸在逆光里,容颜朦胧,一种说不出来的气韵,她缓声道:“第一个问题,你要紫星竹做什么?”

    师药药显然不想自己的哥哥与这个女人有过多的交流,哥哥看这女人眼睛都发光了,她不由冷哼一声,道:“昨夜我上山采药,在山中迷失了道路,一夜未归,我爹爹忧心我的安危,今日清晨便带着一众随从亲自上山寻我。

    他可是临溪山今时不同往日,有着常人肉眼看不到的瘴气与毒虫,有人同我说,那山太危险,不得轻入,我爹爹并不知晓山中情况,便上山寻我,我担心他出事,所以必须备足驱瘴驱魔的紫星竹和大队人马进山找我爹爹。”

    她冷哼一声,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你若是不赶紧献上那十箱紫星竹,我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就是这临溪城的罪人。”

    只可惜,此刻少女骑着一只不伦不类的黑骡子,还瘸了一条伤腿的模样,看着不仅不骄傲着实没有

    精神,很狼狈。

    骆云白芒解释道:“药药莫要担心,我姐姐不是那么不来事儿的人。”

    骆轻衣心道不懂修为的凡人若是入了那山,怕是极难活下来,这小姑娘分明从山中出来,但看起来却没吃什么苦头的样子,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山中的恐怖与可怕。

    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她的爹爹或许可能已经……

    “第二个问题。”骆轻衣用眼神淡指师韬韬腰间挂饰,淡道:“你腰间那红玉配饰,从何得来。”

    师韬韬一怔,却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发问,低头忙解下腰间玉佩,道:“这是我家中几名食客所赠,说是能够驱邪庇佑,此物佩戴冬日不寒,极暖身子,的确是上品好玉,姑娘若是想要,我可以……”

    骆轻衣却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红玉,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目光忽然灼亮起来的牧子忧,带着几分关切问道:“你怎么看此事?”

    她分明注意到,自打这个男人入堂那一瞬间,牧子忧的整个目光宛若吸在他腰间那块玉佩上。

    而骆轻衣与牧子忧也相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二人无话不说,自然也知晓了她的身世与来历,以及……北族的图腾。

    那红玉之上以刻刀浅印的纹络图案,分明就是一只九尾妖狐图腾,九条尾巴各自尾端皆点上一抹朱红。

    牧子忧缓缓闭上眼睛,继而睁开,她道:“轻衣,此事我自己可以解决,只不过我需要暂时离开你几日时间去处理。”

    骆轻衣面带忧色:“没问题吗?”

    牧子忧看着她,认真道:“信我。”

    骆轻衣想了想,道:“我相信你。”

    牧子忧冲她微微一笑,起身翩然离去。

    那位大少爷的玉端在手中,见她不接,有些尴尬地又收了回去:“不知姑娘第三个问题,又是什么?”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骆轻衣接过从小籁姑娘亲手斟好的那杯茶水,只将唇瓣湿了湿,继续道:“你妹妹身下那只小黑驴,谁给她的。”

    她问玉是,问的是从何而来。

    问小黑驴,却是何人给她的。

    问得极其肯定,仿佛,认定了那驴儿并非她之所有一般。

    师药药目光一下子变得更加警惕了,声音都变得尖锐了几分:“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行,那紫星竹,就恕不招待各位拿去救你们爹爹了。”骆轻衣亦是十分不客气说道。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我是你的好弟弟

    “你!”

    师药药气结。

    但迫于哥哥严厉的目光,她还是带着几分委屈,面上带着‘这是我不容与他人分享的秘密’这般纠结之色地说道:

    “这是一个公子给我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这是实话,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将紫星竹卖给我们。”

    骆轻衣笑了笑,便吩咐周士深将东西给他们。

    师大公子手臂一挥,身后一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开始去药铺后院搬取箱子,将箱子里的紫星竹一一取出划分好,各自横跨一包,小心将之包好。

    很显然,这群人都是江湖散宗,县令门客,各自准备周全妥当,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显然是要在今日一同进山将那县令大人给找回来。

    对于忙碌嘈杂的药铺环境,就连小籁与周士深都去帮忙清点货物。

    而一直围着师药药打转的少年书生也被那位眉眼骄傲跋扈的大少爷叫到一旁,小声说些什么。

    少年书生骆云白眉目间的神采也在师大公子的轻声细语中逐渐飞扬熠熠起来。

    唯有骆轻衣,并未起身,如一幅画静坐一隅,被灯火明烛勾勒出的轮廓暗雅流光,静邃无双。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红色绣花囊,盈白的指尖细细摩挲过红锦囊上的暗金流花绣纹,瞳孔眸色由浅转深,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紫星竹很快点装完毕,师大公子带了百余名手下,个个是好手,当然这些好手也是相较于临溪城这种地方。

    他们各自斜跨皮囊,装足了紫星竹与火折子,旁身兵器或斜背,或腰挎,或手提,整装待发。

    有一人牵拉一匹白马:“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正在与骆云白悄声细语的师韬韬停止交谈,冲骆云白微微一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带领这队伍准备出发。

    骆云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双手捏拳,在原地兴奋用力地给自己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

    然后在周士深宛若看智障的眼神下,他凑到骆轻衣跟前,全然没有了初时的质问意思,一双骨碌碌的眼睛里全是讨好欣喜的问道。

    他蹲在骆轻衣面前,殷勤般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阿姐阿姐,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紫星竹啊?”

    骆轻衣从思索回到现实,将手中那绣花红囊小心珍重地收回衣袖中,她淡淡答道:“药宫宗门所派发任务。”

    骆云白又笑道:“原来南府药宫这么厉

    害啊,阿姐你是如何入的药宫啊,这些年,为了进那药宫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说着,他面带愁容苦色道:“弟弟可真是心疼死你了。”

    骆轻衣没有饮他倒的那杯茶水,门外队伍已经出发,那驴儿‘欧啊,欧啊’的欢快声音好似在为自己即将重新见到主人,而欢欣鼓舞。

    她那一双宛若被墨线勾勒出的睫翼微微扑动了一下,平静的眼眸也终于多出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恹冷之意。

    她就淡淡扫了骆云白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必套近乎绕弯子了,你虽然是我的弟弟,可是我不喜欢哄人。”

    在这样的目光淡扫下,骆云白眼角裂痛,仿佛被某种锋利的剑芒掠过一般。

    他面色微微一白,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与骆轻衣拉开一点点距离,小心翼翼地朝她再看一眼。

    却发现她眼神仍旧很淡,但没有了方才那种锋芒刺人的错觉。

    他讪讪一笑想起了师大公子的嘱托,他还是不由说道:“阿姐你觉得师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还是问出来了。

    骆云白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发现一旁的周士深朝他投过来淡淡讥讽又怜悯的目光。

    骆轻衣没有说话。

    骆云白忙搬了一张凳子,开始夸赞那位公子的好:“师公子年少有为,又是县令之子,去年刚过的举人,天资聪颖绝非泛泛之辈,弟弟我看得出来,那公子对姐姐颇有好感,像咱们这种寒门出身,能得县令之子的青睐那是何等的光耀门楣。”

    骆轻衣淡淡一笑,眼底神色却是难分喜怒,只道:“门楣已经够亮堂的了。”

    骆云白不解其意,只焦急的一意孤行的撒娇道:“阿姐啊阿姐~你是不知道,师家背后可不仅仅是一个县令,若只是普通官宦世家,还不至于我日日夜夜得赔笑讨好。

    要知晓,师家兄妹二人的亲母可是药师宫的宫主,家境优越得你难以想象,你看看你弟弟我,辛苦了小半辈子,药药一只手指头都没碰到过,可偏偏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家兄长一眼就相中了阿姐你,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周士深实在这愚蠢之徒的蠢傻模样了,沉沉发声道:“我怎么记得那师大公子已有妻室,怎么?你还想你的亲姐姐给人做妾?”

    这话,他是憋着火说的,同时,也是带着几分恶意,将骆云白往火坑里推。

    果然,这小子被权利熏昏了头脑,毫不犹豫地一步踏了进去:“为妾的确是委屈了啊姐,可这未来究竟为何,谁又能说得准,阿姐风姿夺人,其实那平

    庸妇人能及之万分之一,若深得宠爱,这正室之位,落入谁手还说不准了,阿姐不怕,你弟弟我最聪明了,日后为你筹谋划策,让你过上好日子。”

    周士深翻了一个白眼。

    好家伙,劝着你姐姐好好正室的世子妃不去当,一个劲儿地鼓舞着她去给人在这穷乡僻壤里当小妾。

    真当她是寻常女儿家不成。

    那可是骆轻衣,京都第一快剑,掌三千精英黄侍军,自绝容颜破瘟毒,万臣之中直取赵家家主头颅,悬壶挂剑济苍生的奇女子。

    到了你的口中,却是成了凭借美貌去争权夺势的小女子。

    若是这话落在了其他叶家军的耳朵中,管你是不是世子妃的胞弟,怕是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骆轻衣唇边携着一抹轻嘲的微笑:“那还真是劳云白如此费心了。”

    说着,黄衣翻卷飘飞,她盈然起身,朝外行去。

    骆云白楞楞不解:“阿姐你去哪里?”

    “进山。”缥缈如烟的淡淡两字掠来,使得骆云白眼眸大亮。

    心道自己的开解果然没错,姐姐当真是上道,这个时候跟着师大公子一同上山帮其寻父,纵然不费什么气力,也能得师家好感,何乐而不为。

    “阿姐,你等等我,我也来。”

    坐在小黑毛驴背上的师药药一脸不愉:“哥,骆家那对姐弟可真不要脸,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差人把她们赶走。”

    师韬韬却是心情大好,非但没有赶走,还差人去寻了一顶软轿,说是山路崎岖,怕伤了姑娘的玉足,顿时引来师大小姐的极度不满。

    可是直至进山,师大公子失落的发现,他心仪的那位姑娘非但没有坐他给安排的软轿,甚至看其模样都无意混足他们的队伍之中,看起来倒像是自己有心入山,跟在后面只是恰好同行罢了。

    倒是她那个弟弟,十分厚颜无耻的时而来套近乎,全然把自己当做了自己人。

    分明是个贫寒出身的低贱之人,身子骨却娇弱得如同小姐一般,山道没走多久就喘得不行,最后那软轿,还是他坐了进去。

    师大少爷虽然心有不满,可一想到那是佳人胞弟,倒也宽容大度。

    一众人,落脚于山中外围,查探地形,提前点燃紫星竹,商议着该分几众队伍上山营救。

    师韬韬端来一碗清水,好心地走至树下静立的女子那边,看着她双臂抱胸,优雅而立,轻衫衣带在徐徐山风中飘舞生姿,美不胜收。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惊变

    而她仰目看云,黑白分明的眸子凝然似渊,怀中还抱着以素白布条缠好的长物,看形状,竟像是一把三尺长剑。

    师韬韬微微一愣,他分明记得在药堂之内,她两手空空,并无此等物件的,怎地就好似凭空多出来的一样东西。

    他未多想,走近抵出手中盛好清水的木碗,温言道:“姑娘喝点水吧。”

    骆轻衣不答,只是四下寻视,仿佛在山中林深处,能够找出自己想要的某种痕迹一般。

    她微微蹙眉,衣衫小腹间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灼痛,那是鬼子菩提与冷炎灵蓬在发生激烈的反应。

    他果然,就在附近!

    心头顿时浮出一抹忧虑,世子此刻最适宜应在京都那蛰伏的猛虎毒兽周旋,而不该出现在这里。

    更可怕的是,若是此间事态无法掌控稳固,另一端晋国皇宫里的龙血噬阵大成,她不敢深想,皇宫里的那些人将会以怎样可怕诡异难以预测的手段来对付他。

    见骆轻衣并不搭理自己,师韬韬摸摸鼻子,也没有动怒,反手正欲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

    骆轻衣的视线在微微掠来,淡道:“山中有血瘴,无孔不入,水虽是自备,可如此暴露于空气之中,早已染了血瘴之气,最好莫饮。”

    出言提醒,并非好心,而是医者之心,不会在知晓水有毒,还眼睁睁地看人饮下。

    师韬韬却是不以为然,以为这美人是在故意打趣自己,当然不能被她给唬住。

    他得意扬眉,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末了还晃晃手中清水,笑道:“姑娘好生调皮,瘴气?哪里有瘴气?我怎么瞧不见,还是说姑娘比旁人多舔了一双天眼神通,可以看到凡夫俗子所不可视之物。

    啧啧啧,现下虽说是青天白日,可终究实在深山老林里,可莫要说鬼故事随意吓人,公子我啊,胆子很小的,吓到了公子我,可是会往你怀里扑的哦。”

    骆轻衣扬眉,冷笑:“你扑一个试试?”

    扑就扑。

    师大公子舔舔唇角,花丛浪子出身的他可不会被吓唬住,当即就向前一步,伸出双臂。

    林深不知处。

    山风何时止。

    一声剑越清鸣,只在他一人耳侧响起,周遭环境失风且失声,唯有他伸出去的双臂,剑风盈袖。

    嗤嗤嗤!

    裂帛之音清脆好听。

    大公子双臂间的大袖宛若被两道锋利灵蛇绞杀掠过一般,锦衣广袖顿时散成漫天白色碎蝴蝶。

    被碎衣切割的斑驳光隙下,那双澹台如镜

    的眼眸静邃温沉,却又莫名寒人。

    她依然维持着双手抱胸的闲散从容姿态,缠绕在长剑上的布条依旧紧致。

    可师韬韬那双缩如细针的眼睛里,分明在万千碎布之中,看到一抹破坏性极强的剑光。

    他脚步踉跄后退了一步,不禁咽了咽口水,看着双臂光滑,不带一丝伤痕,便知她无意伤他,顿时哑然一下,重新整理好一种新的心态看着骆轻衣,失笑道:“姑娘原来懂武艺啊?”

    难怪有信心一人独自上山,倒真叫人打开眼见。

    真真是没有想到,那废物小子,竟然有这么一位让人惊喜不断的好姐姐。

    “啊!公子救我!”就在这时,一声凄厉惨叫声从人群外围一侧传出。

    许是这惨叫声过于悲惨骇人了些,众人心中顿时悚然,纷纷抽出武器,警惕四观。

    一名留有络腮胡的壮汉,不知何时,双脚缠上了条条藤蔓,那藤蔓一缠上来就仿佛长到骨头里似的,深深勒嵌入肉,两百多斤的壮汉练家子,就这样毫无反抗地被拖入了深林之中。

    地上还留着一条长长的拖曳血痕。

    惨叫声自那汉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便戛然而止。

    师韬韬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虽说只是门客之一,但从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情,必然会对他日后御令手下门客有着极大的影响。

    人群虽然并未一时间就此骚乱,但还是有人发出了质疑:“怎么会这样,那藤蔓是怎么回事,这只是一座普通的临溪山啊,怎么有如此凶物?”

    “这还仅仅只是山林外围,这杀人的东西就如此凶了,进去可还得了?”

    “我们不是点燃了紫星竹吗?怎么还会有邪祟作乱?!难道这是假的不成!”

    你言我语之下,最后所有人的视线定格在了骆轻衣的身上。

    紫星竹是她带来的。

    可是,在众人惶恐自言的时候,骆轻衣就已经抱剑离去,离去的方向正是那人被拖走的深林里。

    骆云白早已吓傻了,在轿子里两脚发软,目光惊恐如一只受惊的小鸟。

    师药药不甘居人之后,仗着自己屁股底下这头小驴儿不俗,有恃无恐地轻哼一声:“吵什么吵,先救人!”

    语气虽然很凶,但却是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先救人。

    这个大小姐倒也不是无情之人。

    不想那位大公子,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师药药双腿一夹小黑毛驴的腹部,小黑毛驴懒洋洋地甩

    甩尾巴,追了出去,速度却是惊人的快,宛若一道黑电。

    众人都看傻了。

    在这种时候,众人扎团是最为稳妥保守的护命方法,百来人顿时围好防御之势,跟在驴屁股后头。

    “诶?诶?你们不抬骄子了?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骆云白这个文弱书生早就吓得手软脚软,哪里还走得动道,可是看到姐姐和众人都无人管自己,急得顿时大叫出声。

    这是,林间再度传来细细梭梭的爬动之声,好似厉鬼的死绳来夺命。

    他顿时连滚带爬、哭爹喊娘的滚了出来,跟上了大队伍。

    当众人追上去后,停下来的是一片荆棘丛林,四下宛若钢针铁刺的荆棘丛仿佛被某种强大更为锋利的力量扫荡成平,给众人一片安然落脚之地。

    被拖走的那名汉子还活着,只是从腰际下半边身子都被那藤蔓托进了地底下,两个胳膊肘肿大流血,是在地上拖磨擦出的伤势。

    索性看起来还活起十足,不断双手刨地奋力挣扎,口中骂骂咧咧也不知是在问候谁的祖宗。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看着一地的断裂藤枝,如蛆虫一般一截截的躺在地上疯狂扭弹着,裂口之中还有腥浓的鲜血狂涌而出,染红了大地土壤,猩红的鲜血见风之后,立马转化成了乌黑之色。

    众人脚下一阵粘稠的恶心濡湿感。

    他们看到骆轻衣立于那汉子五步开完,为有她脚下三尺范围以内,寸血不染,黄裙干净如新。

    “这……这究竟之怎么一回事?”有人小声问道。

    师药药面色有些难看,她极尽复杂地看了骆轻衣一眼。

    方才她初赶来时,深林起风,她虽说主修医道,可药师宫也会传授一些武道从旁左助,方才她在林中看到她闲庭信步般款款而去,漫天藤蔓如收到刺激的毒蛇一般,遮天盖地扑绞过去。

    但见她周身清风缭绕,架起了三尺剑围,杀势快疾如影,竟是将那漫天铺地宛若钢铁一般的藤蔓绞杀地遍地都是。

    她清楚的知晓了,这女子怀中所抱着的定然是一把剑。

    她是一名剑客!

    师药药下意识地不愿认同她的强大,只含含糊糊道:“我也没看清,一到这里就是这般场景了。”

    那汉子还在不断挣扎,见众人围了上来,一脸惊喜道:“他奶奶的,还不快来拉我一把。”

    几名显然与他是同门出声的年轻人顿时收剑走过去,正欲过去帮忙。

    骆轻衣莲步轻衣,素靴踏落在血污之中,欣长的身姿立于猩红大地上。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沧浪之水清

    枯死的藤蔓干瘪成灰,禁不住萧瑟长风一卷,那腥腥浓浓的血气里掺夹着女子的发丝清香,消瘦的背影横于众人前。

    她侧出半张雪白的脸来,淡淡道:“想死的话,大可靠近过来。”

    汉子身体下面明显还扯着什么东西,就几句说话间的功夫,他越是挣扎,那东西就将他拖得越深。

    见她阻拦,那几名同门之人顿时怒红了眼,以为她要阻拦自己救人,勃然大怒道:“给我让开?!”

    师韬韬见那几人情绪不对,忙道:“莫要伤了这姑娘,你们好生说话。”

    那几人怒道:“我师兄深陷危机,我们救人,她阻拦个什么?!”

    另一人眼底已经起了戾意:“再不让!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骆轻衣不言,弯腰,俯身,探手,动作一气呵成,揪住那汉子的衣领将他用力一扯。

    两百多斤的体重此刻破土而出,竟是破开一条五米长的地洞。

    骆轻衣眼神冰冷,揪出那人的衣领不松:“出来!”

    那汉子正在挣扎发怒的神情陡然变得极为诡异猩狂,一双眼睛黑意成灾扩散,直接将眼眶撑裂。

    一双眼球仿佛被墨汁浸泡过一般变得乌黑诡异、肆虐如妖邪般冰冷残酷。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头皮发麻,只见那汉子的下本身早已全然不见,被一只巨大的猩红百足蜈蚣侵入身体之中,从腹部以下,竟然皆是蜈蚣虫身。

    而那血腥魔虫的头颅则是钻进汉子的胸腔里,一阵蠕动,整个胸膛如埋活物一般涌动着。

    乌黑的大眼睛珠子木然僵硬的疯狂转动,像是一个失去控制的机械木偶,大口一张,里头竟是猩红触须利牙,朝着骆轻衣当头咬来。

    驴背上的少女简直要被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吓晕过去了。

    而师韬韬面上更是早已没有了半分风流之气,面色苍白到了极点,眼底满是恐惧。

    一群人大吼出声,无一人敢去搭救这勇敢女子,纷纷退避三舍,一退在退。

    而骆云白正缩在撤退的队伍中,两腿发抖,直接尿了一裤子。

    骆轻衣神色不变,甚至连出剑的打算都没有,十米多长的蜈蚣长身被她以急骤风雷之势拖出地面。

    她松开衣襟,纤长两指并作剑指,对着那张开大口的触须獠牙前方虚虚画了一个十字剑纹。

    剑纹嗡然大颤,指尖勾勒出一道银白色的焰火,非烈却是极寒的奇特火焰,让那木然大睁的乌黑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战栗之色。

    骆轻衣眼神带着几分唯有出剑时的凛然之气,银十字剑光潋滟着璀璨的银火,剑意却是如水澎湃。

    四周景物宛若都在着一剑下湛然极柔,如一顷清澈的湖水,内蓄着一团冰冷的火焰,像是把着一片天地涤净了一遍,地上的粘稠血污在冻结燃烧。

    天地风清微微寒,似若沧浪之水清,可以濯缨涤天下。

    那只新脱离地面的巨大血色蜈蚣虫百足疯狂乱舞,如锋利收割裂风的镰刀,在半空中划出罡猛镰风,朝着骆轻衣四面八方围攻而去。

    可镰风初起,那名壮汉的身体里忽然发出一声厚重的闷响,宛若重锤砸在水面上。

    他的胸膛炸出一朵血色的巨大花朵,花朵之中有冰晶绽放,成一朵美丽的冰莲,莲心闪熠跳动着一簇银白火焰,没跳动一下,那只纤细修长的手指前端十字剑芒就盛丽一分。

    与此同时,那巨大的蜈蚣虫身就会绽放出第二朵冰莲。

    莲心上的银白火焰连接出宛若星辰轨迹一般的星空纹路,眨眼之间,那足足十米的躯干上就已经开满了冰晶莲花。

    随着她指尖受力的一道剑意斩出,冰莲与盛放时崩坏,那股隐于空间里肉眼难以捕捉的恐怖摧毁之力,直接将巨大蜈蚣毒虫的身躯炸成无数冰霜粉屑。

    而那壮汉的上半截空壳身躯,颓然地坠落在地。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半空之中飘零着点点冰屑,飞舞着零星辉火,冰与火的光辉交织无重量地缓缓漂浮着。

    墨发在轻舞,长裙在翻飞,她飘然落地,画出剑意的右手隐于大袖之中,左手稳稳握着长剑,细碎的光斑映在她雪白的面容轮廓间,呈出玉一般的质感,整个人看起来漂亮又精致,全然不似红尘中人。

    师韬韬心跳急骤,目光落上去再也舍不得收回来。

    骆云白整个人都傻掉了,看着冰火微光中的女子,他只觉后脑一炸,心生一种‘这当真是我姐姐吗?’的错觉。

    有人咽了咽口水,目光既是惊艳又是震撼地看着她:“姑……姑娘,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说话者,正是那个死去汉子的同门,方才愤怒出言之人。

    骆轻衣手中以素白布条缠好的长剑在地面轻轻一点,大地之上不见血痕,却又在那一瞬间布上无数纵横交错的黑线,那黑线犹如大地肌肤中的经脉,漆黑粗大,最细地也足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

    鼓动着,流淌着,窜急着。

    密密麻麻又好似蛛魔巢穴布下的陷阱蛛网,而他们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则是落入陷阱中的美食。

    “此山早已非你们所认知的山,而此人……”骆轻衣眼神微瞥地上的那半具空壳尸体,连鲜血都流不出来半缕:“在被拉近大地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他了。”

    许是那地面上的黑色脉络太过于吓人,众人一声声怪叫惊呼,骇得胆敢欲裂,还以为是入了什么魔窟死地。

    那名死者的同门师兄心有余悸地看了地面一眼,胸膛剧烈起伏:“可是,方才他分明还在向我们求救……”

    骆轻衣淡道:“可是在我拉他出来的那一瞬,他却想杀了所有人。”

    那人顿时无言。

    骆轻衣神情凝肃,一只变异的凶魔并不可怕,她甚至不必动用体内的多少元力就可以将之彻底杀死。

    可是,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样的一只凶魔,竟然开了如此让人惊心的灵智,竟然知晓潜入于人体欺骗人类一步步落入它的陷阱之中。

    这绝非一座凡山能够养出的凶魔。

    这座山的两头亡灵之龙怨气竟是如此之强,能够将山中普通生灵魔化至此。

    事态……严重了。

    师韬韬上前一步,看向骆轻衣的目光已经全然不同,一个真正有实力之人,纵然家境苦寒,但也觉得值得人尊重,在他的眼中,这名女子绝对当得上他门客之中首列。

    他弯腰作揖,眉眼间风流仍在,轻狂尽收,压低声音道:“姑娘看来是知晓一些事的,敢问一句,此地分明过往不够普通凡山,何以会出如此变故。”

    骆轻衣眉目淡然:“我昨夜才来的这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很想知道。”

    师韬韬:“……”

    而驴背上的少女早已是吓得泣不成音,哪里想得到昨夜一路跟随那公子走得道路竟然暗藏如此之多的可怕杀机,昨夜被那俊美公子救了之后,明明一路极为顺遂,什么怪事都未曾发生。

    何以今日进山,全然大变样了。

    她崩溃大哭,道:“哥哥,爹爹进这鬼地方来寻我已经过去一夜了,都还没消息,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呜呜呜……”

    怕是凶多吉少。

    师韬韬心中沉重极了,面上却要强颜欢笑,安慰道:“莫要多想,一切待我们先找到爹爹再说。”

    骆轻衣毫不留情地泼冷水道:“你觉得单凭你们,还能够安然得找到旁人?”

    师药药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别以为会一点功夫就了不起来,我们一百多人,离了我们,你以为你就能安全了?”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天光中的火焰

    “我实在不解。”骆轻衣平静地看着她:“方才听你们的对话,昨夜姑娘应当是进过此山并且安然回归的,而且似乎还是在某人的帮助下,才成功脱险,难道那个人就没有同姑娘说过……”

    骆轻衣认真又专注地远远凝视着少女,那清冽如水墨般的目光仿佛直直钻入她的心底:“此山非故山,已为危险魔地,需尽快隔绝圈禁,杜绝无辜者上山吗?”

    少女一怔。

    那位公子的确是这么说了,可是她想着山中再怎么危险,也不过是些凶兽大虫之害,多带些人手当时不妨事。

    再说,就算有危险,难道对于自己的父亲,还能够袖手旁观了不成?

    骆轻衣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恍然,原来自己这是被这对兄妹给坑害了。

    感情这山,是上不得的。

    一上,便要人命啊!

    众人顿时不满,但碍于师家势大,他们不过是一群毫无背景的门符食客,自然是不能对主家发泄怨火,只得咬碎牙将怒气往肚里吞。

    但对于这山,他们是打死都不愿再上了。

    有人立马说道:“这山是吃人的魔山,我们都是一群凡夫俗子哪里招惹得,少爷,实在不是我们不愿,而是力不从心,何必搭上无辜的性命在此,恕不奉陪了。”

    他们当下还在山中外围,照着原路返回,便可相安无事。

    谁愿意为了那点银子,搭上自己的性命。

    师家兄妹二人顿时急了:“慢着,先别走!”

    众人脚步非但没停,反而更快了。

    就连那个一直围绕在师药药身边打转,恨不得整个人黏在她身上的骆云白,也佝偻蜷缩着身躯,跟在人群堆里,夹着湿漉漉的裤腿,满身骚气的准备离开。

    “我奉劝各位一句,这时候还是不要乱动得好。”骆轻衣悠悠说道,在这绝境之下,那湛然的面容不见丝毫紧张。

    面对师家兄妹的话,众人可能直接就充耳不闻了,可是对于她的话,还是下意识地重视起来,顿时放缓了脚步。

    毕竟就在方才,她不让旁人接近那名汉子,制止了旁人接近的行为,那汉子就变成了一条大蜈蚣虫。

    如今,他们的身体都下意识地听她的话。

    师韬韬面露喜色,还以为这姑娘是在偏帮自己。

    下一刻,骆轻衣却道:“地面上的黑线你们也看到了,这是连轴禁制,早已经开启了数日,山中一切,是花非花,是雾非雾,自然……也就是路非路了。”

    看似归路,实则究竟连接在道路的哪一方,谁也不知。

    骆轻衣对

    阵列之道,也不过初涉皮毛,虽看得出此地设有列阵,却也不知如何去破。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可众人有百名之数,再怎么谨慎,也难以防测,一人颤巍巍的脚步不相信踏碎一块嵌入土地里的原石。

    静谧的空气里顿时传出一声咔嚓脆响。

    那声音过于干脆了些,根本不似裂石之声。

    倒更像是……

    众人目光望去,只见那年轻人的布靴脚下,赫然踩着一颗骷髅头骨,已然开裂,正有大量的鲜血不断疯涌而出,染红了那一片大地。

    那青年的嘴唇都吓白了,直哆嗦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方才踩上去的时候分明是一块石头,怎么……怎么……”

    话音尚未结束,前方退路的空间如重重叠影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拨开来,露出一张全然不同的空间画面。

    那是一种巨大的山壁,幽深的峡谷,绝巘山顶一眼看不到尽头,飞流瀑布如苍穹怒雨一般浇淋人间,水势甚急。

    山壁之下是一片长长湖泊,有两个磅礴古老且悠然的气息,蛰伏与湖底,光是一眼看向那碧色湖泊,便让人心神剧痛。

    骆轻衣的感官尤其强烈,小腹之下的黑色七叶印记又开始剧烈灼疼,这股疼痛极不自然,她额角渗出一缕冷汗,面色逐渐苍白。

    无人注意到她此刻异状,因为众人震撼的视线皆被那湖面吸引过去。

    碧色宁静的湖面,安静不过短暂瞬息,湖面便弓起了一个巨大的水幕弧度。

    弓起碧湖的那个‘东西’,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只巨大的冰貂,沉于湖水泱泱之中缓缓浮出水面,它通体的血肉仿佛被某种力量夺食。

    庞大如山的身躯由玄冰而著,晶莹剔透,外覆银色玄甲,身长六翼,巨翼也为冰体,就宛若天人工匠以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一座巨大冰雕。

    可他并非冰雕,而是活物。

    因为有一颗鲜红,且渺小的心脏,在那庞大的身体中有力跳跃着。

    那心脏很小,只有小孩拳头大小,是正常貂儿的心脏大小。

    很显然,这也是一只山灵中自生的貂儿,却也被异变的山同化成魔。

    而且体含魔息,竟是那只百足蜈蚣虫的千倍不止!

    若用人类的修行境界来算的话,怕是有着通元中境的实力。

    骆轻衣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心情蓦然一沉。

    很棘手!

    “这……这是什么怪物啊……”有人咆哮失声,崩溃大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这鬼地方!”

    骆云白整个人都吓傻了,蹲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涩涩发抖:“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冰貂很显然不愿给人们有多少恐惧的时间,因为他们闯入了它的守护禁地,所以——该死!

    “吼!!!”

    一声滔天怒吼,将湖水震裂爆炸,无数浑圆的水珠飞溅出湖,凝结成冰。

    恐怖的冻寒之意,欺压而来!

    一颗结冰的水珠撞入一个人的身体之中,那人的胸膛覆上一层白霜,紧接着,无数冰晶棱刺从他的胸膛穿透出来,那人连惨叫声都被一同冻结。

    紧接着白霜蔓延,冰晶接连爆发,头颅,腹部,大腿,前后左右活活扎成了一个冰刺猬,没有鲜血涌出,只将那冰晶染成了瑰丽的红。

    死亡的恐惧来得如此突然迅猛,如飓风一般接连夺走了数十人的性命。

    就连那头懒懒低头的小驴儿,也不由发出了恐惧的嘶鸣,坐在它身上的少女,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恐惧。

    一时间,绝望的嘶吼声,痛苦声,叫骂声都交织在了这一片天地间。

    大地被冻结,冰冻的水珠在飞速旋转,数米长的冰锥从大地中突突而长,将那些慌逃的人们一个个穿透离地,扎死!

    骆轻衣腹部的印记越来越灼烈难当,她额角的汗水也越来越多,骆云白已经连滚带爬的朝他爬来,那张俊秀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恐惧以及泪水:“阿姐!阿姐!你不是会放火吗?救我!救我啊!”

    缠剑的布条骤然崩裂,她运气将腹间印记的剧痛灼热压下,手脚间冰冷的感觉稍退一分。

    承影剑,出鞘了。

    天地间迎来破暗的曙光,剑光如乱雪,如残影,如风雷。

    急骤而来的漫天水珠骤然绽散成无数破裂的水花,浓白的霜意与剑火分庭抗礼。

    死亡的冰寒被一股凛然的气势压制下来,歇停了步伐。

    存活下来的众人刚送一口气,那只冰貂身后的六翼便舒展开来。

    百里碧湖皆冻结成坚硬的厚冰,自那六翼上方,一座巨大的冰柱横于天地之间,带着极重的山峦之势,轰杀而来。

    低沉尖啸的回响使得死亡再度降临,骆轻衣自斑斓碎冰中抬眸,寒冷的光斑落入她的双瞳里,漆黑的瞳光携着冬日的寒。

    她一剑震碎万千水珠寒势,手指掐诀,心想这一下怕是得拼着一身重伤,才能够挡下这一击了。

    就在这时,天光里,驰来一道极长的火焰。

    (ps:感谢小可爱“玩的不错”的巨巨额捧场,真心感谢,惊喜实在来的太突然了。)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献给你的花

    火焰在霜寒的世界里无比耀眼,破空的火焰声音在嗡鸣,比起那一座庞大如山的冰柱,这只有长矛大小的火焰就宛若一根绣花针一般不起眼。

    可是,那火焰长矛却是宛若一座古钟,在昏沉的暗山中敲击出了隆隆雷音。

    火焰最后钉在了骆轻衣的素色长靴前,暖光照人,看起来无害且温暖,火焰的橙光将她眉目找的清晰嫣然。

    那座巨大的山柱也随之而来,狠狠撞上!

    没有恐怖之音的轰鸣声,没有震天动地的爆破声。

    有的只有一朵温柔的金色火莲,在她的身前绽放美丽。

    干净,纯粹,柔和,绝伦。

    就像是献给情人的一朵美丽之花,无尽释放这自己的温柔与强大。

    竟是让人心间蓦然柔软,仿佛也跟着开出一朵花来,再也执不起任何杀伐与锋寒。

    渺小的烈火长枪迎来盖天冰柱。

    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下,倒插如地的枪尾之上亦是绽放出一朵花火,不用于迎向骆轻衣面前的那多娇小美丽的火焰生花,绽放得温柔亲昵,而是吐露绽放出一种另湖泊水底那两条死亡沉睡的巨龙都感到战栗恐怖的力量。

    第二朵火焰生花同样娇小,却不美丽。

    它漠然、庄严、强大。

    正面凛然地迎上那座巨大冰柱,如一滴渺小的焰墨,落入水面之中,转眼化开,冰寒坚硬的冰柱之上顿时扩散出一抹焰斑,至纯的火元之力飞速闪烁,瞬间晕开。

    没那火息之意侵入的冰霜之气如雪崩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崩溃崩塌,甚至看不出那朵焰花威力是否有一丝力量对撞下的衰减,就穿过千米长的冰柱,一道极长的火线如同流水一般贯穿整个整座冰柱。

    焰花在蓬勃的燃烧,冰貂眼中露出了极尽恐惧的眼神,然而不给它丝毫思考的时间,正如方才它为曾给丝毫人们恐惧的时间一般。

    啪的一声轻响。

    好似繁花吐蕊,打破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死亡局面。

    冰貂眉心渗入进去了一朵花,一朵火红色的花。

    烈焰如丝,亦如经脉一般在冰貂巨大的身躯中游走流淌。

    烈焰不可能是经脉。

    实际上却是,冰貂这具强大的肉身之中,肉眼看不见的透明经脉在那烈焰侵蚀之下,一寸寸被点燃了。

    最后经脉烈火汇聚之地,是心脏。

    火色的繁花将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烧成一团血色的雾气,巨大的身躯开始飞速融化,

    就像投入烈火油锅中的一块冰,滋滋滋的烈响下,整个冻结的湖泊都跟着沸腾起来。

    漫天飞雨,滚烫灼人。

    淋湿了人们的发丝与衣衫,使得他们看起来狼狈极了,就连少女身下那只毛驴坐骑也不能幸免于难,一身小黑毛贴在身上,看起来委屈巴巴。

    众人衣衫皆湿透,唯一人干净不染水雾轻尘。

    骆轻衣收剑而立,衣衫飘飘,目光投向远方一处古树。

    那座古树生于湖畔一隅,枝繁叶茂,重重叠叠,古树横生的树干之上,黑袍猎猎,身姿欣长如竹,形秀挺拔。

    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她湛然的目光安静了下来。

    毛驴上原本想霜打茄子的少女目光一下明亮了起来,无限惊喜道:“是他?!是那个公子?!哥哥,就是这个公子救了我。”

    漆黑斗篷之下,少年银发如皑皑岁华白雪,面如玉石苍冷,唇角染着一抹猩红血线。

    眼中交织这碧色的湖光与烈焰的浇捉,姿容俊极秀极,狭长的狐狸眼本应天生魅惑,却丝毫不见阴柔之感,甚至眉目间难掩一种难以明说的漠然威严。

    在水光二色之光的倒影下,那双幽沉沉的眼眸深处隐约可见一种麻木不仁的冰冷孤绝。

    那双眼根本不似凡人能够拥有的眼神。

    但仅仅只有一瞬,那冰冷麻木的眼神仿佛是一座被撬开了历史古老悠久的磐石一角所流露出的海市蜃影。

    眨眼之间,蜃影散去,如云烟湮灭,变得沉沉静然。

    他修长的指尖正在把玩这一片火叶。

    而骆轻衣身前那柄火焰长枪,正是他从林间树上大袖轻拂摘取而下,火焰熊熊不惜,烈焰藏叶不灭。

    骆轻衣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身上的斗篷如新却尽显凌乱,仿佛经历了一场棘手的战斗,束肩用的斗篷系绳恰在此时轻开断裂,宽大的斗篷瞬间被山风席卷,猎猎迎风扶摇直上,卷着万千落叶寒风,消失在了林海远方。

    众人这时才看到,那少年斗篷之下,是鲜艳的大红烫金官袍,黑皮皂靴,软纱乌帽,颔下组缨未系,随意在乌帽两侧坠着,银白长发规规矩矩得束披在肩后,龙章凤姿,俊美无双。

    当他那双化冰般的幽瞳落在那袭黄衣身影上时,那些冰冷漠然顿时如镜面般破裂开来。

    他的眼中,有了人间烟火。

    长眸浅浅上扬,他看着她,灿然一笑,夺目极了。

    骆轻衣耳朵尖尖不知为何有点痒,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捏了捏耳垂。

    嗯,好烫。

    殊不知,这一笑,当真也是渴驴背上那姑娘的心。

    这样一个绝美无双的少年,这一个一个死亡绝境下,他第二次将她救下,分明是一个强悍而冷酷的少年,却也能够露出这般深藏溺爱的笑容。

    紧隔一夜,她便再次遇见了他,撞上了他的笑,这是不是就是书中所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相逢便是命中注定的缘。

    她痴痴的望着,凝神的想着。

    “公子公子!是我!我在这里!”驴背上的少女眼中异彩连连,再也难耐心头悸动,拼命朝着陵天苏挥手呼唤道。

    师韬韬目光中的震撼久久难以褪下,他看出了那少年身上的衣衫服饰,那是罗生门的官袍,他僵硬地扭头看了自家妹子一眼,不可思议道:“妹妹,你说,昨日在山中救了你的那个人,是这位大人?”

    “嗯!”师药药重重点头,眼神何其神采飞扬。

    骆轻衣微微侧眸,看了她一眼。

    跌坐在泥地上的骆云白拍了拍身上的脏土,整理了一下仪容,看到少女眼中的光芒与神采,那是从未在他身上所能出现的,他面色极尽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蹙眉扭头,隔湖相望,看着树上那红衣少年,心情愈发堵闷。

    陵天苏随手扔了指尖那片火叶,自树上飘然跃下。

    春心萌动的少女师药药顿时有些着急,昨夜一路同行,她知晓这公子是个冷酷不易近人的性子,虽会好心将她们一行人救下,但不喜深涉与人交流认识,若是再不做些什么,怕是就会像昨夜那般,转身就消失在了林深之中。

    她忙隔湖唤道:“公子!你的小黑驴不要了?”

    师药药根本没报多大期望能够因此留下这位傲然独世的少年,却是万万没想到,那道红色身影飘然落地之后,脚尖轻轻点在泥土间的一片枯叶上,身姿轻盈腾空,翩然若惊鸿而起,竟是落入烟波浩淼的湖面之中。

    大红官袍飘扬,如一片毫无重量的火红枫叶,踩在江水湖面上,踏波而来。

    师药药面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骆云白则是满脸冰冷警惕。

    师韬韬亦是难抑心头激动与澎湃,罗生门,那可是大晋京都重要官家机构之一啊,若能结识此等少年人物,日后仕途必然不可限量。

    他面上随忙挂出一个谦卑从容的微笑。

    可下一刻,少女师药药面上洋溢的惊喜笑容一点点垮了。

    因为她发现,那个俊美少年视线根本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幽蓝深邃的眼睛,却是一直在看骆轻衣。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姑娘,笑笑

    大红衣摆之下,那双套着黑靴的长腿踩着悠悠的步伐,细长的身影背着湖面青光,他从林海湖面中走来,身后天空之上是一轮乌云沉沉的苍穹,残日隐与乌云里,将倾湮灭。

    天上没有星辰日月,他的眼睛里有。

    幽蓝的眼睛里倒映出骆轻衣那张湛然平静的容颜,他露出亲昵的微笑,眉眼间残存的那一抹生冷尽数消失殆尽,余下的皆是暧昧与轻佻,暗昧轻佻得恰到好处,虽是少年风流却与师大公子那般的风流气却又是有些不同。

    在众人鸦雀无声的安静环境下,只听得他漫声笑道:“山之光,水之声,月之光,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都不及姑娘对我微微一笑。”

    红衣大袖之中探出一只手来,众人这才发现这少年藏在袖中的手间竟然捧着一朵花,一朵红色的小野花。

    在所有人极尽怪异的目光下,他抬手,动作丛云流水,自然娴熟,将那朵红色淡雅的野花别在骆轻衣的鬓间,轻笑道:“姑娘对我笑一笑可好?”

    这一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忽如其来的危险,忽如其来的死亡,空气中鲜血的味道尚未散去,此山之中四伏的危机仍存。

    忽如其来的俊美少年让他们看到了一丝生机与活路,尚且不知如何打破这陌生的氛围,你倒好,上来就调戏人家姑娘,方才那冷傲孤高装出来是给谁看的?!

    师韬韬更是面色僵硬有些难看,这浑然无视旁人上来就踩点子的行为当真是欠揍极了。

    虽然你修为了得,又有官职加身,但行事也不能这般张狂肆无忌惮吧?

    而且这姑娘看似外表温婉淡然,可在她手上吃过教训的师韬韬却是知晓,她绝不是那么好调戏的。

    这般想着,他眼眸忽然明亮,果真见到骆家那姐姐面无表情地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抬手取下了鬓间那一朵野花。

    他心头一喜。

    哈哈,果然。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刻这姑娘怕是就要将你这朵压根就不值什么钱的野花毫不留恋的扔弃掉吧。

    师韬韬心中无不快意的想着。

    令人失望的是,骆轻衣并没有马上扔掉手中的花,而是端在指尖细细把玩了一下,花瓣之上盈盈的朝露颤颤滑落,打湿她洁白的指尖,她就这般施施然地看着指尖花,眼底没有笑意。

    师韬韬忙道:“姑娘可是喜欢花?若是如此,在下此番回归之后,必请城中最好的花匠,为姑娘栽种十里繁花,只为博姑娘开怀一笑。”

    陵天苏微微挑眉,眼底升起一丝不愉快。

    当着我的面调戏我家媳妇儿,这小子胆儿挺大,他正欲开口说话,脸颊却是微微一凉,被一根细腻的尾指不经意间轻轻点过。

    眼前美人素手拈花,那朵美丽的红花没有扔弃,而是别在了他的乌帽之上。

    陵天苏怔了怔,想躲。

    大男人戴什么花。

    可是当他看到轻衣那双漆黑安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戴就戴吧。

    只要媳妇儿开心就好。

    谁让他不懂事,把家中这个温柔又贤良,貌美又懂事的老婆给气回了娘家呢。

    当是该哄哄的。

    他无奈俯身,压低脑袋,十分听话乖巧地让她更加方便动作。

    很快,红花别好,衬着一身红衣,别致又妖娆。

    看着他那无奈有委屈的模样,骆轻衣终于笑了。

    师韬韬都看傻了。

    姑娘你怎么也如此轻佻会调戏男人了,明明方才在山中还是个生人勿进的清冷仙子模样。

    悲伤……

    陵天苏满眼都盈着她这副笑容,眼尾的弧度更加柔和,继续拍马屁哄娘子:“姑娘这微微一笑,真足以社招魂梦,颠倒情丝。”

    骆轻衣:“……”

    啊,这该死的小狐狸殿下。

    一段日子不见,就变得愈发会勾引人了。

    骑在驴背上的少女师药药都快要哭出来了,昨夜还是对女子丝毫不加以辞色,闻言冷清疏离的君子之风,怎么今日看到着个寒门子弟家的姐姐就走不动道了。

    情话还怎么酥绵怎么来,更气人的是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知情识趣的人,冷冷淡淡地都不知道回应你一下。

    公子你说情话可以对我说啊,无需你多费什么口舌,一句,哪怕半句,我都直接投怀送抱了,呜呜呜……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师药药的一片少女心,都快碎一地了。

    沸腾的湖水渐渐止息,湖面恢复平静碧蓝,又重新透着一层寒冷粼粼之意。

    骆轻衣抬眸轻看,看着他唇边那擦拭未尽残余的一抹血渍,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陵天苏如山已有一夜,自是也感觉到了这山中处处四伏着的冰冷危险视线,他知晓有什么恶意的东西混进了山中,此时倒也不变在此与她过多亲近温存,随即正色道:“我昨夜进山,山中戾气极重,非凡间之有,便在此布阵引魂,

    想找出血戾之气根源之所在,可是……”

    陵天苏微微侧眸,终于看向了期盼已久的那个师大小姐身上,平淡道:“昨夜我与这位小姐分别之际,分明便已经叮嘱过,此山诡异危险,常人不可涉,何以今日还要带着这么多无辜之人进山,坏我之事?”

    他的声音极为平淡,只是单纯的询问,不带任何质问之意。

    可师药药还是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因为他淡淡一言,使得那些幸存着愤怒的目光皆朝她一人厉然看去。

    “我……我也不想如此啊,可是我爹爹进了山,便一直未归,为人子女,担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委屈说道。

    师韬韬也正不爽他,蹙眉道:“阁下说话慎言,纵然你是罗生门的人,也没有道理限制旁人进山的自由。”

    “是吗?”陵天苏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如此那还请阁下自由的进来,在自己自由的出去吧?恕不奉陪了。”

    他心中早已不耐,今日他本就可以布阵完成,引出湖底的那两条亡龙之灵,查清一切真相。

    可这一众莽撞之人,却是踩道山中死境之棋,竟是引出变异魔兽,打草惊蛇之下,直接将他所布隐阵破坏了个完全,尚未画完的阵法被外力干扰破坏,其中反噬之力,直接让他受了一些轻伤,吐了点血。

    尚未来得及补全阵法,他又感应到了轻衣的气息,这才不得不打断自己的计划,来此救人。

    被陵天苏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呛,师大公子面色更黑,但还是不由问道:“阁下究竟是为何到此,又是何人?”

    陵天苏淡道:“罗生门司运,隐。你可以叫我隐大人。”

    司运?

    师大公子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隐带不屑。

    罗生门权利滔天,可其门之中,司运一职更是让人闻风丧胆,但这并不是因为这个官职有多么的位高权重,而是在于任命于司运一职者,是那位红衣上官大人。

    旁人是因官职而让人受到尊敬仰慕,而唯有这个司运一职,却是因为人,而变得光辉荣耀。

    实则,司运这个职位,并未有什么实权,旁人或许不知其中门道,但是一心投注于官学之道的师韬韬却十分清楚,司运这一官职,换了谁来做都做不好,也做不高。

    说白了,就只是一个负责查验尸体,解刨探案的职位,与他府衙之中的仵作高明不到哪里去。

    瞧你小子给能的,有什么可狂,少爷我来日参加殿试,一举夺榜,陛下随便赐个一官半职都比你要走得长远,还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真以为自己是上官棠了不成。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隐大人

    他眼底的轻视已经隐藏不住,抬起下巴冷笑道:“那不知大人可在山中查出什么名堂没有。”

    “哥哥!”师药药顿时不满他这个态度,即刻道:“隐公子既然是为朝廷办事,自有他的一套做法,哪里轮到到你来过问,快别问了,我们找爹爹更要紧啊。”

    她眼睛眨巴眨巴,带着水汪汪地泪意看向陵天苏,露出楚楚可怜的小模样道:“公子武艺高强,不知可否帮我们兄妹二人一把。”

    一侧的罗云白顿时不满,小声嘟囔了一句:“武艺高强也不代表着会寻人啊。”

    师药药用力瞪他。

    陵天苏拭去唇角的一抹残血,淡淡道:“你说得可是一个体态宽阔如球的中年男子,如果是的话不必担心,他很好,被我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

    昨夜送她下山,这姑娘前脚刚走,她父亲便寻了上来,陵天苏无奈,只好又在妖魔口中救下一众人,安置在了一处安全的山洞之中。

    他忙于布阵隐魂,自是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送这群人找下山的活阵之所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公子是一个大好人。”师药药欢欣鼓舞从小毛驴身上跳了下去,朝着陵天苏方向感激冲去,看似欣喜失了分寸,实则暗藏小心思,就要去拉他的手。

    谁知手臂刚一伸出去,就被一把冰冷的剑鞘压在了手腕处,再也逼近不得半分。

    她恨恨抬首,便看到骆轻衣淡淡地将她细瞧着:“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这可是她的夫君,别瞎摸摸。

    师药药这火爆性子顿时炸了:“什么动手动脚,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动手动脚的摸他脸,怎么,你摸得我就摸不得了。”

    骆轻衣尚未说话,一旁陵天苏就已经压不住唇角的笑意,无不认真道:“是的,她摸得,你摸不得。”

    师药药的目光一下变得好生幽怨,收回爪子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公子,幽幽道:“公子你是觉得她长得比我漂亮才这么差别对待的吗?”

    换做一般的风流浪子,自有一千种方法来完美的回答这个问题,陵天苏却用了最直接了当的方式说道:“小姑娘眼力见不错,她的确生得比你好看极了,我喜欢她。”

    好看?还极了?!还用这般铁板钉钉地口吻说我喜欢她!

    没问你的问题就别回答伤人啊!

    贱人!

    师韬韬眉头拧成一团,暗道这妹妹喜欢的都是什么人,如此轻浮,想他南池小霸王都未曾见到

    姑娘就直接示爱,这小子借着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就如此轻肆,当真是讨厌。

    他看向骆轻衣,见她方才那行事作风可真是不大像她,疑惑道:“骆姑娘可是认得这位罗生门的隐大人?”

    隐大人?

    听闻此言,骆轻衣眼睛一眯,淡淡看了陵天苏一眼,她自是从牧子忧那只小狐狸口中得知了灵界凤陨宫亲传弟子隐司倾的名字。

    心中顿时有些吃味,她视线偏开他的眼睛,平静道:“我不认识什么隐大人。”

    不认识就好。

    师韬韬松了一口气,神色才好看几分,面上才挤出几分笑容来。

    陵天苏似笑非笑,也未打破她的言论。

    既然他家娘子兴致这么好,那他也就好生陪她玩一玩权当散心好了。

    如今引魂阵法已破,短时间内是难以修复重画了,再在山上多待也是无益。

    陵天苏本是计划着先行上山抢先一步将此事调查清楚,以免子忧、轻衣二人身陷险境之中。

    二者,他对于湖底这两条亡龙的身份亦是十分感兴趣,他隐隐猜出此事所暗藏之阴谋,有着极大可能性与宫中那位十一皇子有关。

    十一皇子身后又是不知何方势力的神族,而在这座山中,却还透着北边狐妖的气息,久违的同族敌人也参与了此事阴谋之中。

    北族与冥族有勾结那是铁板钉钉的现实,如今这些迷踪复杂的线盘错拆开,最后却发现黑白双线的两段,却是神、冥二族有着不可分解的联系与因果。

    距他为帝子堕凡轮回,已逾万年。

    万年为七界的一个轮回纪元,万年间,他周而复始,无限轮回恶果,或许,早已有人在他的这场轮回之路里种下了死局棋盘,在他以轮回自罚己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同时,或许有人也已经开始另做打算。

    不管怎么说,轮回万年,那些不属于他的罪与罚,他都已经受完。

    如今,也是时候一点点的讨回来了。

    正好,既然北族也参与了进来,就借着这次机会,拿北族开刀好了。

    陵天苏不打算继续待在此山中,带着师家兄妹一众人找到了他们的父亲,并再次认证嘱咐了一遍,望县令能够动用手中一切权限,将此山封路,万不可再让无辜之人涉足其中。

    师县令大难不死,自是感激涕零,忙带着女儿儿子下去安排。

    骆轻衣看着一身骚气冲天的骆云白还

    翘首看着师药药骑驴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那干净的儒衫都湿黄了一片,也没有嘲笑或是做任何表示,似是早已习惯了他这副窝囊的样子,只淡淡道:“在想着去纠缠别人家姑娘之前,先回家换身衣服吧。”

    骆云白有些生气道:“阿姐,你今天做事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了。”

    骆轻衣挑起眉梢,看着陵天苏鬓间乌帽上的那多小红花,越开越好看,心情很好,所以并不打算理会骆云白的埋怨。

    骆云白自觉姐姐这个对人爱答不理的性子实在是无趣,又隐隐忌惮于骆轻衣怀中那柄以布条缠好的长剑,虽然今日对于小籁之事心有不快,但也强忍下来并非发作。

    折腾了一天,骆云白肚子早就在咕咕作响,饿得不行,一身污秽,也是着实难忍,不用她多说,也夹着双腿,脚步匆匆地赶回家中。

    骆轻衣与陵天苏两人一同走在乡野小道上,他曾好几次想伸手将帽子上的那朵花偷偷摘下来都被她发现。

    然后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下,他认输投降,收回了手。

    “世子殿下怎会忽然来此?叶公知道吗?”骆轻衣看着乡野田间低低飘舞的花蝴蝶,目光很宁静悠远。

    陵天苏伸手挠了挠脖子,有些痒,他山中布阵极废心力,而被亡龙血气虽然,山中蚊虫都发生了魔变,一口叮咬足以毒死一名强大的体修者,他无暇分心驱赶蚊虫,虽然无法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可还是咬出了一些红点。

    “嗯,我听慕影说轻衣你回娘家了,这么多年,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陵天苏笑了笑,道:“我以为,我当时该买些水果提过去的见一见我们的爹娘。”

    指尖莹光闪烁,他自空间戒中取出一篮子新鲜水果,在骆轻衣面前晃了晃。

    骆轻衣看着他手中那些红红绿绿的水果,顿时失笑出声道:“世子殿下,您这可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无话可说,心头却是微暖。

    很显然,在来自之前,他就已经备好了水果。

    “你见到我的父母,或许会很失望的。”骆轻衣微微一笑,替他接过手中的那一篮水果,取出一个黄澄澄的柑橘,一边剥皮一边说道:“我既不是书香世家,也非名家贵女,我是乡野间长大的孩子,然后被父母卖给了叶家。”

    她往陵天苏口中送去一片去了白丝的橘片,笑道:“世子殿下会后悔娶了一个这样的世子妃吗?”

    陵天苏咬着甜蜜的橘子,伸手却是往她腰间斜跨的小布袋子里摸索过去。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夫君背我回家

    骆轻衣奇道:“世子殿下是子忧吗?想讨糖果果吃?”

    陵天苏道:“我找寡人丹。”

    骆轻衣面上白皙的肌肤浮现出淡淡红意:“找寡人丹做什么?”

    陵天苏故意唉声抬气:“没办法,自家媳妇儿老是质疑我,你相公我嘴笨,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表达我的心意。”

    他贴身照顾她一年之久,自是早已深知她的习惯,伸手在小布袋里熟络地拨开几个用纸袋包好的糖果蜜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瓷瓶,正是装着寡人丹。

    骆轻衣面色微变,就找阻拦,陵天苏眼疾手快地拨开瓶口倒出一颗来,吃掉,然后低头叼走她手指间捏住的一瓣橘子,将口中苦涩的药味给驱散。

    吃完寡人丹和橘子,他舔舔嘴唇,看着她:“轻衣你这喜欢随身藏寡人丹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骆轻衣那里还有着耐心去听他调侃戏言,着急道:“你怎么能乱吃东西。”

    说着她急急忙忙地扑过去捏住他的下巴,纤长的玉指伸进他的嘴巴里准备给他催吐,将那要命的药丸给吐出来。

    上次那一夜,可是将她给吓得不轻。

    这只臭狐狸简直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陵天苏咬着她的手指,狐狸眼都弯成了一条狡黠的弧线,口中含糊不清道:“别乱戳戳我喉咙,不舒服。”

    骆轻衣磨牙:“你到底想怎样?”

    陵天苏目光低瞥了夹在两人胸膛中间的果篮一眼,道:“东西端稳了,这是给咱们爹娘的。”

    说着,一弯腰,手臂抄入她的膝窝,裙摆翻舞飘飞,在半空中荡舞成花,在骆轻衣一声惊呼下,陵天苏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骆轻衣只见他一本正经,端得一副衣冠禽兽的好模样道:“顾少教过我,当你跟自己女人解释不清楚一件事的时候,就不要多费口舌了。”

    他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子,瞳孔深处一簇光却亮如烈火焚灼,笑得像是刚下山就开始勾引人的小狐狸精:“直接睡服她,就是最好的解释方式。”

    “你敢。”骆轻衣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捏着水果篮,抵在他的胸口上,那双水润的薄薄凉唇轻启,凉幽幽地吐出两字。

    嗯,神态看着很平静很端庄,仿佛丝毫没有被吓到。

    就是尾音有点飘。

    陵天苏目光炯炯:“我敢。”

    捏着水果篮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喜怒藏于那双雾里看花般的眼眸里,她用手中

    水果篮子在他胸口上轻轻撞了撞:“放我下来。”

    陵天苏没有放,一直盯着她细细地瞧,直至那双狐狸眼里沁出了潋滟的潮泽,骆轻衣终于被他看得面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了安之若素的模样。

    因为她知晓,他不是在开玩笑。

    被他手臂打横抱起的两条腿踢了踢,试图挣扎,陵天苏却是丝毫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大红衣摆下的长腿开始朝着田野间的芦苇丛走去。

    边走还边是可恶地说道:“轻衣放心,我衣服防潮的。”

    骆轻衣彻底急眼了,双腿乱登,眼角泛红:“你太胡来了,现在还是白天。”

    陵天苏丝毫不听,将她紧紧抱住,然后将她压在了柔软的芦苇荡中,自她腰间摸出一段帕子,系覆在她的双眸眉眼间。

    骆轻衣一直磨牙反抗,抬脚踹他肚子,见他如此过分居然蒙住她的眼睛,伸手便要取下。

    陵天苏握住她的手腕,朝着她耳边轻轻吐了一口气:“闭上眼,就是天黑了。”

    骆轻衣:“……”

    虽然芦苇荡在春季里疯涨高长,两人身影一没入其中就彻底消失不见。

    可陵天苏仍是随手打了一个防护隔音结界。

    春风自西来,无意吹起芦苇的碎末,荡开河道的涟漪,风在这昏沉的午后,穿花过柳,勾起了一抹暖色。

    碧水清波,芦苇午后,宛若一副静谧的乡野桃源画卷,初春寒峭袭来,暗香浮动,芦苇也跟着浮动。

    芦苇如碧波般涟漪轻拂,摇曳身姿,在那无人可见的芦苇荡中,一双精致的白色秀靴被蹬了出来,有些狼狈地歪歪倒在地上。

    陌上花开,时光清濯。

    一只抓着黑皮皂靴的手穿过繁密的芦苇,然后将长靴整齐的放好,手收回之际,还不忘拢了拢蹬乱在一侧的那双白色秀靴,依靠着黑靴摆放整齐。

    韶华不知岁月,这个午后,这个乡间,忽而好似听到有人轻哼起了陌生的乡音,浅吟低唱。

    少年书生匆匆的脚步忽然停下,一时间似有所顿悟,又似更困惑,蓦然回首,却早已不见身后之人踪迹。

    田野,小船,一路追赶斜阳,渔夫手中的小浆划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粼粼,映衬着斜阳而落的第一抹暮色,浅浅的泛起碧粼光泽,晶莹剔透。

    在这有限的时光中,就着那即将来临的暮色时光,酿出了一场春雨般的回忆。

    晚霞渐收,乡间河道里有人点起了渔火。

    晚间微风起,凌乱簌动的芦苇丛却在这时候平静安歇,一只颤抖的玉手在寒风中微染薄汗,将芦苇拨开,她如烟般的嗓音有些沙哑哽咽,一开口,竟是带着几分委屈之音:“我要回家,你莫要在迫我同你胡来了,我渴了,我想喝水,我饿了,我想吃糖糕。”

    比夜色还要墨黑美丽的青丝凌乱沾濡在雪白的脖颈间,那一袭淡雅黄裙也被揉得皱皱巴巴,她颤不成样的手轻拢衣衫,将雪白圆润的肩头掩好,手软腿软得想要挣扎爬出芦苇荡。

    陵天苏一身月白单衣,乌帽落在一边,宽大的红衣外袍铺垫在两人的身下,他侧躺在红衣之上,单手撑着脸颊,狭长的狐狸眼中带着三分纵欲后的慵懒,诱惑而又危险,嗓音潮潮的:“轻衣,天黑了。”

    骆轻衣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分明是一种凶凶的眼神,却因为身体里滚烫血液温度而沾了几许嗔意:“你这是在变相地在跟我得意什么吗?”

    陵天苏笑了笑,撑起身子拾起那双白色软靴,然后翻身坐在她的身前,捧起她的秀足,替她将靴子穿好,然后起身拉住她的小手,将她扶起,说道:“你唤我一声好夫君,我背你回家啊。”

    骆轻衣羞恼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可触及他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却是反而握紧了他的手。

    月是人间月,风是故乡风。

    幼时家中那颗枣树已朽,曾经亲手编织的风铃已不在。

    可是今夜,她却不用担心因为天黑路远而找不到归家的路。

    因为他的夫君,会背她回家。

    夜风托起轻柔的白云,陵天苏背起轻柔的娘子,两人一路哼着各自故土的乡音,听着春蚕鸣鸣,整个世界都变得好宁静安和。

    晚林山风起,在并不遥远的归程中,陵天苏将那个拨剩下的半个橘子给吃了,回到村落时,篱园竹门微敞,隐有饭食之香气远远飘来。

    推门而入前夕,陵天苏拉出骆轻衣的手臂,附耳小声道:“轻衣李家甚久,若是吃不惯家中饭食,就随意打发两口,喝点茶水润润嗓子,等晚上,我带你去补山鸡野兔,烤给你吃。”

    骆轻衣只觉得耳朵边边那吐息让人有些痒痒的,她微微倾了倾身子,避开他的吐息,忍不住掀眸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就这么当真别人父母面给人开小灶合适吗?”

    在院中已经开始动用晚饭的骆云白看到了门外二人,忙起身迎过来道:“阿姐,你怎么才回来?中午明明好好地跟在后面,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这一下午的,你干什么去了啊?”

    陵天苏唇角一勾,立刻接话:“狐狸啊。”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蹭饭

    “狐狸?”骆云白自是不懂。

    骆轻衣满目羞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裙下的小白靴跟着就抬了起来,似是想给他狠狠一脚,旋即又发现在旁人眼中,此等行为像极了在打情骂俏,便又瞧瞧地收了回去。

    她捏捏小拳头,着实不好解释这一下午她在干什么,只好抬起手中水果篮子道:“我见家中没什么水果,便去镇上买了一些水果。”

    骆云白接过那一篮子水果,随意打量了几眼,奇道:“这些水果南方可不常见,根本不适本土栽种,虽然甘甜,却卖得奇贵。”

    说到这里,他眼中满是抱怨之色:“阿姐你也太不会勤俭持家了,这个季节买这类的水果,价格可比肉贵多了,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真是有够头疼的了。”

    一点也不头疼反而舒爽了一下午的陵天苏眼睛朝她眨了眨,眼底却是笑意。

    骆轻衣心想,这死狐狸就和他家那只小狐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是此刻有尾巴在屁股后面,怕早就摇了起来。

    骆云白将半敞的门推得打开,眼底抱怨之色不减反增,一脸不爽德陵天苏,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话说,你怎么也跟过来了?一直跟着我家姐姐究竟有何居心?”

    按照他平日里的性子,断然不可能轻易去开罪一个穿着大晋官袍的人,只是今日发生种种,他不难看出他心中所仰目的那个可望不可即之人,明显心许于这个少年郎。

    不错,是心许,而不是好感。

    故而,他对陵天苏的敌意很深。

    而且,师大公子曾许诺过他,若是他能够在从中穿线,让姐姐嫁给他,他必然投桃报李之也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自己。

    事到如今,他又怎能容许庞人来染指这场公平公正的交易。

    陵天苏看了他一眼,知晓这位少年书生就是骆轻衣的弟弟,颔首道:“肚子饿了,来蹭饭。”

    骆云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恨不得转身就拿扫帚将此人给赶出去。

    倒是自家人,看到陵天苏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官袍,这可了不得了,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当官的少年。

    夫妻二人赶紧纷纷出来恭敬相迎,差点直接下跪叩拜了。

    陵天苏哪里会让轻衣的长辈叩拜自己,随忙弯腰搀扶。

    夫妻二人连连夸赞大人面慈心善,没有丝

    毫当官的架子。

    看到父母如此殷勤,骆云白再怎么不满怨恼,也只能够将怒气往肚里吞。

    “哎哟,我说小隐大人,您这来就来吧,还买什么水果。”骆母喜笑颜开地接过骆轻衣手中的那一篮子水果,赶紧安排陵天苏入座。

    骆云白在一旁小声道:“什么他买的,那是阿姐辛苦了一下午去买来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陵天苏欣然入座,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菜。

    嗯,果然,没几样是轻衣爱吃的。

    骆母拍了儿子一下:“不懂事!你阿姐出门在外,自己都过得拮据,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钱去买这么珍贵的水果。”

    其实水果并不珍贵,贵的是路途的运输费用,是专门送以镇上富贵人家享用的。

    对于贫民百姓,却是极为难得的罕物。

    陵天苏当初买的时候,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今日山上之时,我都听云白说了,阿语啊,离家多年,倒是不知原来你竟然还学了一身好武艺本领。”

    骆母一边为儿子碗里夹菜,一边满脸欣慰笑道:“小隐大人身负官职,不知有没有什么好的活计能够介绍给阿语,她这孩子,性子老实没什么大用,但十分能吃苦的。”

    在骆轻衣幼年时分便很会挣钱养家,那时候幼弟不懂事,骆母操持家务,骆父每日忙于参加科考,家中生计需要有人来维持,所以她每日去药堂给人当学徒试药,虽然多年未见,骆母却深知她是一个懂事能吃苦的好孩子。

    若是能够跟着京城里当官的混口饭吃,日后若是自家儿子想去京都发展,也好有个帮衬。

    骆轻衣咬着口中一块春笋,细嚼慢咽地吞下,才缓缓开口应道:“不过是跟师父学的一些防身本事罢了,难登大雅之堂。”

    骆父每次吃饭之前,都要抽上一杆老烟,那是他年轻失意时染上的一个坏毛病。

    他本是一介文人,年年参考,年年落榜,直至最后国闹饥荒,莫说承担读书科考的费用,就连一家人的吃喝用度都消耗不起,最后不得不卖了亲子,来维持家中生计。

    他是个要强之人,此事也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心病,自此以后,便抽上了这大烟杆,每日不抽得昏昏沉沉,心中就不舒坦。

    他咔咔两声,在桌角将烟灰磕出,中年沧桑的眉目间尽是恹恹之色:“

    到家里来了,就没必要学外面那一套套的咬文嚼字,女儿家家的,学那些无用之功又有何用,你看谁家正经人喜欢舞刀弄剑的姑娘,学得好不如嫁的好,但凡你嫁了一个有本领的夫君,自有你夫郎来保护你,还能帮衬帮衬家里头。女子为人妻,就当是该遵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要我说,你那些医术剑术什么的,就莫要浪费时间去专研了,今年都二十一了,仔细算算都是老姑娘了,若是有人家条件不错的来提亲,你也不妨考虑考虑。”

    骆母一愣,这才想起来白日里儿子的请求,在骆云白幽怨愤慨的目光下,她扇了自己一嘴巴,忙赔笑道:“是是是,我倒是将此事给忘了,女子当是以婚姻大事为重才是。”

    骆轻衣放下筷子,心道还是世子殿下有先见之明,知晓今晚这顿饭是填不饱肚子的,因为真的很难吃,食不下咽。

    她取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唇,抬眸看着中年男人淡然一笑:“我以为,我的婚姻大事不该由爹娘你们来过问才是。”

    骆父抽了一口烟杆,吞云吐雾之下,是他那张沧桑复杂的面容:“我知晓你这孩子肯定是还在记恨当年我们将你卖给旁人那件事,才会说此气话,可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阿语你也知晓,只有家人才会真正的关心你,你嫁得好,我们才能安心。”

    骆轻衣不动声色地看了陵天苏一眼,却发现陵天苏也正在看着她,她笑着收回视线,道:“怎样才算嫁得好?”

    骆父放下手中的烟杆,拂袖拿起筷子往她碗中夹了一块红烧肉,这是她归家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给她碗里夹菜。

    必经她与这个家,隔着十一年的光阴之离,纵然有着那一层血缘关系在,可终究有了一层客套的疏离。

    不像在此之前,这对夫妻,在吃饭期间,皆是十分自然地往自己儿子碗中夹菜,蔬菜酱肉,荤素搭配的十分均匀,显然十分关心这个孩子的健康成长。

    骆父放下筷子,声音也随之柔和了几分,眼神不在是浑噩昏沉,极为难得地流露出了一抹慈爱:“我听云白说了,县令之子师大公子对你颇有好感,其母又是药师宫宫主,家底子颇为丰厚,若此门亲事能成,十里红妆,风光大嫁,那是少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与骆云白相视一笑,那张严厉刻板的面容上,慈爱之色更为自然深浓:“当然,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云白这孩子倾慕师小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若此事能成,有了师大公子这一助力,你弟弟的婚姻幸福也就稳了,你弟弟尚且年幼,你这当姐姐的,难道就不该帮衬帮衬吗?”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只疼不爱啊

    骆母见骆轻衣面上虽然含笑,却迟迟不语,那双深深浓浓的黑眼睛全是难以琢磨的色泽,她心中不由一沉。

    若是换做一般女子而言,对于能够加入官家子弟是何其荣幸,根本不需多浪费口舌,便自己欢欣鼓舞的想要嫁了。

    怎么看这孩子,丝毫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隐隐的轻蔑意味。

    见骆父还要在说些什么,骆母忙打断道:“你这孩子,为娘知晓你在担心什么,那师大公子已经娶妻,你怕嫁过去委屈你了不是?”

    她面上露出笑容:“这点你大可放心,那师大公子家中有悍妻,是个直肠子,你若是心思细腻些,去他们家,是吃不了亏的,男儿嘛,自多是心疼温柔女子多谢,轻衣你的容貌又远胜与大多女子,不愁没有夫郎的疼爱啊。”

    一场晚饭,就在这一大家子中,你一眼我一语下,变得话语非常多,可是陵天苏坐在其中,却没有感受到半分家的温暖。

    骆轻衣侧耳聆听的模样很认真,看起来似乎好像将这番话听进去了,又好像半分都没有听进去,因为她手底下却是在很不认真地剥着一颗青柚。

    直到那青色的柚皮拨开,露出莹莹的果肉,她皙白的手指剥下一块果肉,细细端详着,眼底含笑,语气却是有些幽怨的将骆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不愁……没有夫君的疼爱吗……”

    在一家人莫名的目光下,她将手中那块新剥好的果肉送到陵天苏的唇边,轻叹一声:“可我怎么觉得,只疼不爱呢?”

    三双筷子皆惊掉在了地上。

    陵天苏咬住那块果肉,朝她伸出一只手臂,骆轻衣会意起身,牵住他的手掌。

    陵天苏轻轻一拉,将她拉入怀中,放在自己的腿上,双臂环在她的纤腰上圈紧:“又在说冤枉话,你当真只是觉得疼?”

    骆轻衣目光幽怨极了。

    骆云白嘴巴渐渐张得老大,口中的饭菜都掉在了桌子上。

    骆父先是一怔,旋即陷入沉思。

    骆母一脸慌乱无措,双手都不知往哪里安放了,看着骆轻衣结结巴巴,面色有些发青,觉得她这是在为了反抗家里给她备下的婚事,刻意放浪轻贱自己:“阿语,你这是……你这是……”

    骆轻衣却是不想在听她接下来的话,朝她微微一笑。

    笑容寡淡无味,那是自战场之上抽剑踏骸淬炼出的气场,隐而释放一缕,便压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想起来,你今日背我回来,我却还尚未兑现承诺。”骆轻衣回首朝他嫣然一笑,似是乖柔听话,又似是在宣示主权,眼角袭红,眸波流转,柔柔软软地唤了一声夫君。

    宣示主权,宣示她是他的主权。

    旁人,休想沾染她半分!

    哪怕是惦记,都绝不容许!

    骆云白难以接受的撞倒凳子,豁然起身,怒道:“阿姐你骗人,你分明白日里还说不认识他的。”

    陵天苏笑道:“那是她在同我闹脾气,不过下午我卖力地将她哄好了。”

    骆轻衣眯起眼眸,捏起拳头又想揍狐狸了。

    骆云白面色一阵青一阵红,那是美好幻想被打破的绝望。

    师大公子已经娶妻,尚可纳妾,可他姐姐……诚然已经嫁人,又如何能够再嫁旁人!

    没了姐姐相帮,他又那什么去娶师药药。

    看着陵天苏露出的那张可恶笑容,他胸腔怒火无处宣泄,压沉了嗓音道:“纵是如此,我也依旧一点也不喜欢你,你休想让我喊你一声姐夫,你这人实在是过于卑鄙无耻了些,今日白天面对药药的示好,你却丝毫不提及你已经娶了我姐姐,分明是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

    陵天苏赖洋洋道:“放心,你姐姐喜欢我就成,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你也别来喜欢我,我没那时间耐心哄你这个小屁孩,至于你口中的那个药药,可别在因我发笑了。”

    他轩起眉梢轻嘲一笑:“鹩占一枝,反笑鹏心奢侈。兔营三窟,转嗤鹤垒高危。”

    “你!”骆云白一张俊秀的脸顿时憋得通红,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骆轻衣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了靠,淡然道:“骆云过了今年秋天便二十了,你才十八,说谁是小屁孩?”

    骆母听不懂他这些话的言语,却也知晓他在嘲笑自己的儿子,当即皱眉道:“小隐大人当真是阿语的夫婿?”

    陵天苏道:“自然是真,我曾抱着她同拜苍天日月,天地四方,完成了敬神仪式,你们以一千两卖掉的女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的语气很淡,如淡薄的一张纸,锋利割人。

    骆母面色当即讪讪下来,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试探般的问道:“大人你是当年那个过路药商之子。”

    陵天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淡淡一笑,看着骆父道:“我不是当年那个药商之子,不过寻常普通正经人家出

    身,不过我家里人,都不喜欢那些银针刺绣的姑娘,结爱舞刀弄剑的漂亮女子。”

    骆父眉目一沉,当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回呛他方才那一句教训女儿之言。

    只是碍于陵天苏那一身大红官袍,即便被小辈如此呛怼也只能强忍不快,将心中不满压下。

    他骨子里不仅仅有着读书人的迂腐刻板,同时也有读书人的懦弱畏官。

    科考多年不中,这让他对为官者有着深深的憧憬与忌惮。

    虽说这是他家的女婿,但他也不想因为饭桌间的不快言谈而彻底撕破脸皮。

    骆云白皮笑肉不笑道:“瞧你将自己说得如此厉害,想必你为了身上这件官袍废了不少心力吧?方才我家姐姐说你年纪不过十八,比我还小,头发却都给熬白了,这当了罗生门司运一职就如此艰难,也不知你这身子日后济不济事。”

    如此一说,骆父骆母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少年白发,正是身子早衰之象。

    也是,轻衣一人孤身在外,举目无亲,怎么可能就如此好命且好运的嫁给一名年轻的为官者。

    想来定是身子有甚隐疾,所以才成就的一番因缘。

    莫名其妙就被安上‘隐疾’这个大帽子的陵天苏呆滞了一下,怀中的轻衣笑得簌簌发颤,他使劲磨牙,藏在身下的手在她屁股上生气地捏了捏:“娘子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骆轻衣就一个劲儿的发笑,也不说话。

    骆父黑着脸道:“成亲乃人生大事,你既然在京都有此姻缘,又不是不知晓家在何方,怎么也不知回来告知父母,虽说当年已将你专卖她人,你有此权利不这么做,可毕竟血缘在此,你是想告诉爹娘们,你不想要家里人了吗?”

    陵天苏垂眸道:“我同轻衣成婚之时,轻衣已经病重得连话都说不了,你们只知她在外出嫁不告知家人,没有孝心,不懂礼数,可为何,在我进门直到现在,就从没见二位长辈问过她一句在外可曾受累,这些年过得可苦,幼时离家寒天冬衣由谁来缝。这些你们不过问,也不在乎,在乎的只是她嫁的好不好,却不在乎她夫君对她好不好,怎么……”

    陵天苏喜怒都藏在了那双幽蓝的眸子里:“原来对你们来说,我家轻衣的婚事,不过是她弟弟未来成就的垫脚石?如此,请容我先发笑一下,因为真的是在用牛刀杀鸡取卵啊。”

    骆父心中怨气逐渐加深:“既然你们已经成婚,我们怎么说也是你的岳父岳母,你就是用如此态度跟长辈说话的?”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官人别怕

    陵天苏笑出声来:“用人间这些虚名头可是压不住我的,我脾气上来了,连我家中那位爷爷可都是压不住我的,这点轻衣最清楚不过了。”

    骆轻衣笑道:“结果被罚鞭打得一身伤痕,最后还不是让我给你上药。”

    陵天苏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屁股,道:“起来,天黑了,带你出去玩啊。”

    骆轻衣起身,他也跟着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她碗中的那块红烧肉,他朝骆父骆母二人还是行了一礼道:“不早了,小婿便先带着我家娘子先行一步了。”

    骆父声音沉沉,很不喜欢这个说话犯冲的新女婿:“你今夜来,就是想告诉我你们成婚的事实,来给我们一家子一个下马威的?”

    “当然不是。”陵天苏的笑容在月下有些甜蜜腻人,好看得饶是骆母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由一时晃神。

    他慢悠悠地直起腰身:“我今夜前来,不过是为了送上这一篮水果,告诉二位长辈,我自家的娘子,我会用此生去好生照顾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

    “我想亲口告诉你们,我家娘子,可不仅仅只值那一千两银子。”

    骆母有些不忍事态闹得如此僵硬,忙道:“小隐大人何苦将话说得这么绝,阿语这孩子一回来就好好的,从未有过半句怨恨之言,你这一来,何苦让她与自己父母之间的关系闹得如此疏远。”

    “自己事情做得绝,那就不要怪别人把话说得绝了,你们看到轻衣的确是好好的,因为她不看好时候的模样,你们不会想看,也不敢看。”

    陵天苏睫毛深深低垂,视线落在方才她碗中的那块红烧肉上,淡然道:“诚如二老所言,我家娘子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从不挑食,可她生平却有两不爱,一是苦瓜,二是肥肉。故而我为我家娘子下厨时,从来不碰这两样东西,我不知是何故她不喜欢这些,想必二老应该是心中明白的。”

    看着那红衣少年牵着自家闺女消失在了篱门外的黑暗中。

    骆母一只手揪住了心口,不知为何,仿佛这一瞬错过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骆云白不以为然道:“不爱吃就不爱吃呗,至于这么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吗?阿姐口味跟我一样,我也不爱吃。”

    骆父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骆母却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面容间但这一丝遥远的愧疚:“你小时候挑食,不爱吃苦瓜,可那时候就苦瓜的菜最便宜,家里苦瓜最多,几乎餐餐都有,你喜欢吃肉,娘就去镇上猪肉铺里帮忙,到了下午他们都会给一些卖不出的剩肥肉,肥肉上粘着一些瘦肉娘就都剔下来给你

    烧茄子。

    苦瓜与肥肉则是你姐姐吃,有一天她在药铺帮工夜里才回来,你爹带着你去大伯家做客吃喜宴,晚上并未开炉做饭,菜是中午剩下的。

    那时正值盛夏,娘在忙着赶手工活,次日就要交货,没空理会你姐姐,便让她就着冷馍馍与苦瓜肥肉一起吃了,可是夏天你也知道,娘当时为了给你攒银子读书,实在不忍将剩菜倒掉,想着不过一下午,没有问题的。

    可是却没想到你姐姐因此吃坏了肠胃,呕了整整一个晚上,次日还是自己去镇上药铺给自己抓药补好了身子。只是从此以后,她宁愿挨饿,也再也不碰着两样东西了。”

    骆父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也不能怪我们,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会将这种小事记在心上。”

    骆云白接话道:“是啊,这应该是阿姐她自己的问题吧,若是想吃肉沫茄子的话,同我说就好了啊,当弟弟的怎么可能连一盘菜都舍不得分给她,如今这副姿态,真是不知做给谁看的。”

    骆母面色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初始不觉,如今细细品来这句话,心中竟是对自家闺女起了丝丝愧疚之情。

    那时家境不好,这小子又喜食肉,护食得厉害极了,爹娘都不会分上一口又怎会顾及到自己的姐姐。

    当时他的吃穿用度,皆是他阿姐帮工赚来的钱,就连如今所盖的房子,也是当年那一千两银子的作用,如今到头来,却成了这副姿态,不知做给谁看的薄情之言。

    陵天苏打来了山鸡野兔,串在树枝上烤得正油脂滋滋往火里滴,他取来浆果做烤肉甜酱,用荷叶包好割下来的片片烤肉,外酥里嫩,在涂上一层甜酱,色泽看得更加诱人。

    他将手中烤肉递给骆轻衣,又挠了挠脖子微微发红发痒的地方,道:“轻衣还在生我的气?”

    骆轻衣是真的饿了,拈起烤肉一块块地吃起来,却没有在家时的端庄客气,口中咬着食物,呼了两口滚烫的热雾,说道:“生什么气,世子殿下这不是没有带回吴婴来吗?”

    陵天苏心道他其实挺想将那小鬼婴给带回来的,他试探性地问了问:“若我将吴婴带回家来,你觉得可不可以?”

    骆轻衣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竟是:“可以。”

    回答的很是认真。

    陵天苏干笑道:“轻衣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骆轻衣笑眯眯地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留下一道醒目的油渍:“官人别怕,我可没开玩笑,你若当真喜欢吴婴,带回来,随你。”

    陵天苏狐躯一震,被她这一句话吓得‘花容失色’:“轻衣你……”

    “行了,别试探了。”骆轻衣面色红红地,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隐隐酸疼的纤腰,淡道:“三途河,鬼婴携一身黄泉之息,盛千年不灭,吴婴为鬼婴转世,轮回尚且都化不去她的那一生黄泉鬼意,你不过同越国归来数日,其身沾染的那抹气息自然是难散。”

    陵天苏呆住了。

    骆轻衣继续道:“当然,若是近距离相触,不甚沾染的气息,片刻便消失了,可你分明……分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鬼婴之息,由此可见,你方才所说的,想要将吴婴带回来,并非戏言。”

    一眼自是看不出他与吴婴之间的异状关系,只是经下午那么芦苇荡一滚,她便什么都滚了个明明白白。

    很好,她夫君去给她找解药,找到那位太子殿下的床上去了,将自己都给彻彻底底地给搭进去了。

    陵天苏赶紧闭嘴,低头认认真真地切烤肉。

    骆轻衣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凑上前去蹲在他身旁,语气幽怨道:“吴婴其实是女子吧?”他身上还有未淡去的齿痕挠印,那一看就是女人留下来的。

    怎么说呢?

    骆轻衣发现时该震撼得惊天动地,却被这家伙狂风急骤的攻势下什么都顾不上思考了。

    如今夜风一吹,脑海中就只剩下两个念头。

    啊……原来那个太子是女人啊。

    啊……那个太子把她夫君给勾搭在床上去了,可是她又打不过吴婴,好气哦。

    陵天苏低头耸脑,老实交代:“嗯。”

    骆轻衣又凑近了一点:“身子很软?”

    “……嗯。”

    有点想打鬼,骆轻衣磨牙。

    “胸很大?”

    “……嗯。”

    有点想打狐狸,骆轻衣继续磨牙。

    “那她,咬你了?”她目光幽怨地瞧瞧下移。

    “……嗯,嗯?!”陵天苏瞪大眼睛,一扭脑袋惊望过去,下巴就被他家娘子两根冰冷的手指捏住了,紧接着肩膀被她一只手掌压了上来,整个人不可抗力的被推倒在地。

    林间枯叶腾散,轻尘飞扬。

    骆轻衣压在他身上,目光有些发酸:“别想抵赖,我今日都看到了,有印子的。”

    陵天苏:“……”这下玩大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属于你的王冠

    骆轻衣有些生气,眯起眼睛:“这也就意味着,是在双方你情我愿的条件下展开的晋越两国激烈交锋,官人,你居然这么老实,让她啃你?”

    “轻衣你生气了?”

    “我没有。”骆轻衣矢口否认,满眼都是怒意:“我就是不高兴!”

    两者之间有区别?

    陵天苏脑子有点晕。

    骆轻衣看着他,咬唇道:“你说我是你娘子,不应该只给我啃啃欺负吗?”

    这可真不知如何去哄了。

    只见他的娘子大人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松开,碰碰他的眼睛,然后又碰碰他的嘴巴,一脸不服气,眼神之中却又带点心疼:“我虽然不精通此道,却也绝不会故意让你疼,更不会像吴婴那样伤你,这都多少天过去了,还有印子,你不知道疼就推开她吗?”说完,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她:“色狐狸!”

    “啊……不是,轻衣……你听我解释。”

    “好,你解释,我听着。”

    陵天苏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第一,吴婴她有小虎牙,很尖利,不管她怎么小心,都很疼,所以她不是故意的。第二,她的确没有轻衣你舒服,这点是事实。”

    骆轻衣又眯起了眼睛:“殿下这是在变相说属下不懂矜持,精深此道,过于无耻?”

    陵天苏气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骆轻衣噗嗤一笑,难得的是眼中怒意消了,好似方才都是在逗他玩一般:“其实我今天挺开心的。”

    陵天苏笑了笑,屈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骆轻衣道:“虽然我并不在意当年事,可今日,殿下为我出头,果然还是会觉得很开心。”

    陵天苏道:“娘子被欺负了,我自然得出面撸袖子生气,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也能值得你这么开心,再者说了,若是我被我爹欺负了,他在外头纳了小妾生了好多个弟弟妹妹,都来欺负我一个,抢我的东西,轻衣也会替我出头好好教训他们的吧?”

    骆轻衣丝毫没有反应过来陵天苏此刻口中开玩笑说得那个父亲正是叶公之子,叶家的小王爷。

    她只是一番脑补了一下自个儿夫君被一群熊孩子欺负的画面,心中的怒火就腾腾的烧了起来,面上却是很平淡很平静地说道:“我可没世子殿下这么幼稚。”

    “轻衣最成熟稳重啦。”陵天苏拍马屁说道。

    骆轻衣淡淡道:“我会直接一人给上一针,叫殿下那群不懂事的弟弟妹妹们还有那个无耻下流找小妾的爹爹好好见识一下

    什么叫江湖的毒打。”

    陵天苏:“……”

    她面上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如此,我便开心了。”

    陵天苏眼底的光线顷刻间变得柔和下来:“你开心,我便开心。”

    骆轻衣纠正道:“不,是我开心,你没良心?”

    “这话又从何说起?”

    “你分明知晓子忧同我一路,没看见她却不闻不问,这是不是没有良心?”

    陵天苏揉了揉脑袋,笑得肩膀簌簌颤颤:“轻衣你真是太可爱了,子忧那小醋坛子可真无需你来担心,我是知晓,这小镇上有她的族人到此,她自是想单独见见她的族人,还有……父亲。”

    “你就放心她一个狐狸怀着你的崽去面对那群妖族?”

    陵天苏面色笑容更深了:“别闹了,虽然这些时日,子忧一直同我们在一起,或许在你眼中,她是一个只会撒娇蹭蹭要果子吃的小狐狸。

    可是,我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北疆最骄傲强大的九公主,狐妖一族之中最出色的天才。

    她不是观赏用的花瓶,需要时时刻刻的保护,她可是九公主牧子忧,一个可以横跨万里雪疆来到这个陌生繁华的人族都城的坚强女孩,我的女孩。”

    说到这里,他那双盛着星河月色的眼瞳里,满是骄傲之色。

    骆轻衣撑起身子,目光无奈又宠溺:“我终于知道那小狐狸为什么对殿下你这么死心塌地了,同时也知晓了殿下当初为何那么执着于丑女了,有时候,一段信任的感情,当真是足以胜过一切。”

    陵天苏也跟着撑坐起身子,说道:“明日我要再入一次山。”

    骆轻衣目光一动:“世子准备如何解决此事?”

    陵天苏目光沿着天际的银河,一下变得极其遥远,他安静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想带它们,会龙冢故乡,那里……才该是亡龙之魂该回归的沉睡之地,而不是这一片满是臭鱼烂虾的泥潭里。”

    “殿下……你同这两条龙,有渊源?”

    陵天苏点了点头:“嗯,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杀了它们,我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骆轻衣静默了片刻,看着他的侧颜,道:“其实,今日见到殿下时,那一瞬间殿下的眼神很陌生,像是在看另外一个殿下。”

    陵天苏揉了揉眉心,抬首时目光透着一丝歉意:“陌生?陌生到让你觉得害怕了吗?”

    骆轻衣用一种温柔且肯定的语气道:“不,是陌生到让我心疼。”

    着无祁邪的记忆回归,他的性格与气质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可是,这是他在怎么强大,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因为他是叶陵,也是无祁邪。

    为神时的记忆,与这万年间的记忆,那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这一刻,在他这具半妖之身了顷刻之间觉醒灌注进来,那无疑是一个可以将人逼疯的、难以明说的痛苦。

    可他仍在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因为这一切不是旁人的东西,皆属于他的过往,他不会逃避说什么渡了忘川水,饮了孟婆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今生只说今生事这种酸话。

    是他的,躲不掉,推不开。也不想躲,不想推。

    “殿下不想说的秘密可以不用说,只是日后,我会一直陪伴殿下身边左右,殿下并不是一个人,所以,还请殿下不要露出那么悲伤孤独的眼神来了。”骆轻衣慢慢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很柔缓。

    陵天苏抬手轻抚她的肩膀:“终有一日,我会告诉你的,将我的一切。”

    他声音柔缓,却如誓言一般郑重:“到那时,我会以七界为炉,为你打造出一顶盛世王冠!”

    陵天苏定下第二日上山,并非随心而定。

    他急于以阵引魂,而杀龙者,却是急于取血养凶。

    龙为上古神兽,生命悠久而强大,其身体之中所含龙血极其狂暴,莫说人类,即便是肉身强大的妖类也难以承受一滴成年巨龙的龙血。

    若是直接以吸收吞噬,反而会被龙血直接撑爆经脉气海,轻则沦为废人一个,重则永不超生!

    能够在极为短暂时间里吞下两条巨龙血脉的生灵,在人间九州几乎不可能存在,纵然是神灵,却绝无办法以身躯完美的吸收吞噬龙血。

    唯有借助外力媒介,储藏龙血,再灌注一半自身精血与之同化,最后在开始吞噬。

    在陵天苏的记忆之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媒介,只有上古魔器皿焰琉璃珠。

    可即便如此,有皿焰琉璃珠的相帮,储存龙血的容量也是有限的,断不可能在几日时间里,就抽走全部的龙血。

    昨夜山中引魂阵法被打断中止,虽说可以修复,可毕竟已是打草惊蛇,山中有眼,那是来自北方的眼。

    纵然再布下幻杀术进入其中,也无法第二次欺骗过他们的眼睛,再布引魂大阵,非但不能够成功,反而还会被其偷袭致伤。

    (ps:感谢小可爱大佬“玩的不錯”的巨巨额捧场,“尘世中一个迷途小书虫”的巨巨额捧场,“流年不苦”的巨巨额捧场。在此跪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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