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云端上的红衣
容秀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银发少年,没有了言语。
陵天苏拉过被子,悉心替她捻好被子,这才起身离去。
咯吱一声,房门合上,隔绝了屋外的风雪与月光。
容秀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床帐发了一会儿呆,被子下的身子缓缓蜷缩成团,纤足无意义的在微寒没有温度的被下空间里像蛇尾一般轻盈滑动了一下。
……
……
冬夜大雪连绵,连天不见曙光,夜晚更觉寒冷漫长。
吴婴立在宫中玄武神门处,一群黑色的寒鸦不知从深宫何处扑腾展翅飞出,空荡的夜晚里,发出嘎嘎不祥的声音。
她暗红如宝石般的眼瞳倒映出冰冷的月光,在黑暗之中看得更远,窥得更深。
一个幽幽的身影回荡在宫门长廊间,没有透露出半分生命的气息,好似来自于地狱的使者,在召唤她回归黄泉的旅途。
寒鸦在雪夜之中,叫声忽然凄厉绝然起来,成群的寒鸦宛若被某种气息牵引,变得狂暴凶悍,鸦瞳变得充血般赤红疯狂,利爪与齿在半空之中疯狂撕咬。
漆黑的鸦羽混杂着腥浓的血雾,将黑夜与冬雪笼上了一层如纱雾的猩红。
一身太子玄袍的吴婴立在这漫天血雾之中。
在她玄色大袖之下,亦有着鲜血沿着她病态苍白的指尖滴答落下,一双暗红的眼瞳被残羽血墨渲染得似血猩狂。
一截枯木破开长廊的白玉地砖,沿着墙壁疯长成一个荒凉古旧的黑色藤蔓。
藤蔓结出一种黑暗影子,不断扭曲重合,最后化为一个身形佝偻,面容枯瘦的老人。
黑色的藤蔓飞速离地,噗噗噗的几声闷响里,插进老人的背部身体,而后一个漆黑的古盒从他背部生长出来,伴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吴婴方向走来,古盒之中发出类似于骨头碰撞的声音。
浑浊的老眼朝她凝望过来,吴婴呼吸声骤然悄灭,面容透着一抹苍白,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道:“你休想!”
那个老人身影似乎更加佝偻了几分,浑浊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着,食骨灵盒每一次现身都是一副苍老垂死而又无比强大的姿态。
并非是他喜欢这一副苍老的身子,所以才让他更显强大。
而是因为他真的很老了,在那条三途河中,他见证过比星辰还要古老的古神陨落,品尝过九幽尚未开辟时期的魔神之骨。
他活得太久了,不论他再吃下多少年轻朝气的骨血,吞噬多少新神幼鬼的灵魂,仍旧无法遮掩他来自骨子里的那抹垂苍之意。
食骨灵盒会一直老下去,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噬灭,更不会死亡。
他是连吴婴都感到畏惧绝望的强大。
老人这一次的出现,没有拧断她的手骨,亦没有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双浑浊的眼所包含了太多的灵魂与意志,让人捉摸不透。
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被魔界的砂砾磨过一般,粗糙喑哑得有些难听:“你看得到你的前路吗?”
吴婴见他距离自己五步之遥便已经停下,是安全距离,她深
深吸了一口夜风中的寒凉之气,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让她此刻气息看起来十分危险。
一朵妖异的黑色花朵忽然不受控制的从她白皙脖颈出,如藤蔓攀爬而上。
她朝着那个老人,艰难地抬起了头颅,纵然体内的鬼婴之血,会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对着老人跪下低首。
可是她体内所吞噬的傲骨,不允许让她低头。
一面与老人体内流露出的死亡强大气息坐着挣扎与抵抗,吴婴一面冷静说道:“我一直在前进,前方的路,我看得很清楚。”
老人说:“路之所以看得清楚,是因为尽头就在眼前。”
吴婴低垂的眼帘半卷,纤浓如墨,盛着一双暗红如宝石般的眸子,美丽得好像夜下妖魔。
她静了片刻,开口缓缓问道:“食骨灵盒你活过了这般漫长的岁月,可有过不甘。”
碧绿如磷火般的浑浊眼睛略略低垂几分,神态似乎变得愈发沧桑,他沙哑着诡异的嗓音:“从未有过。”
吴婴掀开眼帘,看着对方认真说道:“我有。”
她后退一步,眼中流露出警惕之光:“我生于三途河,血婴树,河为囚笼,树为枷锁。大海星辰皆不得,山河远方不可及,被缚永生的我,终究只是一颗邪鬼果实,但是这些,都不抵……曾经有他,是我永远握不住的刹那芳华。”
老人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起来,就连面上宛若刀刻的皱纹都透着冷漠无情的气息:“你以为,你在自己身上种下七界禁花,便可握住这一刹了吗?”
碧绿色的眼珠子深深凝视着她:“我看到了你的未来,是一片漆黑,没有光。”
寒鸦的声音不知何时止歇,凄清的月光在夜下明晦不定。
老人道:“他曾踏光而来,照亮你的世界,让你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星辰大海,山河远方,可是最终,他也弃你于黑暗之中。”
吴婴摇了摇首,表示不能认可:“他从未抓住过我,何来遗弃之说。”
老人目光沉沉:“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愚不可及之人!”
吴婴殇起眼眸,有些意外地看着老人,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老人僵硬木然的脸庞深深一滞,背上老旧的古盒之中,骨头距离碰撞与晃动的声音愈发的明显了,如尸体灰白的面色掠起了几分恼怒:“我觉得你的发言有些可笑。”
吴婴道:“那你今日又是为何而来,如今我身体已经种上禁花,纵然你抓我回去,对于血婴树而言,也是有害的存在。”
她一字一顿,无不认真:“我于你,已经无用了。”
老人面皮深深一抽,浑浊的眼睛珠子蒙上一层灰蒙蒙黯意,嘎啦嘎啦,破旧的木箱发出狂躁的啃食骨头声音。
他退后一步,消失在了影子之中。
地上一团属于他的,漆黑的、佝偻的影子尚未散去,而是承载这一把泛着星光云纹的钥匙。
吴婴拾起那把钥匙,目光深沉,透着微光,在钥匙落入她指尖的那一瞬,竟是如同幻影一般,渗入她的指尖中,化作一道道微妙的灵魂回路。
最后在掌
心汇聚成光,摊开手掌,只见掌心之中,一道钥匙形状的印记一闪而逝。
在这个瞬间里,仿佛有一记重锤,深深的敲打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吴婴眼瞳大睁,暗红的眼眸瞬间猩红,脑海之中忽然被强行灌入了一个遥远而古老的画面。
漫天飞雨,红衣似火。
在那三千云阶的尽头,有一男子,身穿高贵而有复杂的玄衣神袍服饰,他拥有着天神般威仪的双眸,立于九重天上,俯瞰众生,眉眼冷情。
可是那双冷情的眼瞳,此刻倒映着的,却是那个缓步朝他坚定走来的如火红衣。
红得招摇,红得凄艳。
他的足下,有着一条银链将他囚禁在那高高在上的神座之上。
他的身下万里云阶,匍匐着最虔诚的信徒,高贵的神将,以及手执权杖,却单膝跪地的伟大神族祭师。
他们在咏唱着驱魔的咒语,三千洁白似雪的云阶忽然染上一层霜血之意。
那鲜血的颜色,仿佛是从她身体上的红衣里流露而出。
那名红衣女子,眉心的黑色魔焰尽显张狂与嚣张,在朝着神座前的那个男子伸出手掌的那个瞬间,这些张狂与嚣张却是化作了万千的柔情。
透过无穷而又遥远的岁月,吴婴在她一路走过来的云阶之上,看到了横陈无数的尸体。
女子红衣坠血,她说:“阿祁,跟我回家。”
神座前的男子看着那只被鲜血染得有些斑驳的手,无情冷漠的眉眼间现出了片刻的恍惚。
众神看着那只朝着帝子伸去的手掌,纷纷露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恐意。
口中吟唱的神诀变得急促如雨,玄奥的圣符音节响彻整个神界。
而那名云阶上的那名女子,身体亦是开始变得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自云端下坠落,那一袭红衣更是沁出大量刺目的猩红鲜血。
在重重云幕之下,那张冰雪般无双的容颜,血染而斑驳。
唯有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依旧坚定,宛若饱含一种无可摧毁的执念。
脑海中的画面轰然而散,吴婴踉跄几步,隆冬之夜,整个人被汗水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
她握着自己的心口,三生三恶花的禁咒力量不知为何压制下去了几分,日日夜夜的锥心刺痛也减退不少。
可是方才那画面……
“上官棠?”吴婴眼中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念出一个名字。
“不对!”她低喘换了一口气,捂着心口的手掌缓缓松开,她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掌纹不甚分明的手心,皱眉道:“不是她。”
那名红衣女子,浑身上下流露出的神魔气息,非是那朵生于幽篁自长成灵的凡花。
两人气质截然不同,可是为何……
会拥有着九分神似的脸?
而这把钥匙,又是什么?
为何能够融入她的身体之中,将这抹久远的记忆,传达给她?
而他,是否又握住了那一只朝她递来的手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会试开始
过于久远神秘且不属于她的记忆一瞬间在她脑海之中炸开,使得吴婴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身前的那团黑色佝偻影子已经完全消失,吴婴看着失去钥匙光印轮廓的掌心,陷入良久的怔忡。
直至肩头布上一层洁白的积雪,寒意侵骨,冰冷的寒意似是将体内的鬼岚枷咒给牵引出了几分,骨骼肌理间发出如坠地狱黄泉的苦寒煎熬。
病态苍白的荣耀此刻更是透着薄雪般的脆弱,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面上没有多余的痛苦之色,好似早已惯于忍痛一般,面无表情地拍去肩头上的积雪。
就在这时,年轻太监抱着一把竹骨新伞,恭敬度步而来,目不斜视,对于地上的黑羽残血没有将视线停留半分。
他来到吴婴面前,袖中藏了一枚发黑的樱桃籽,眉眼恭顺地将怀中新伞递了过去,尽可能的放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三日后便是择选大会,您可是要去亲自瞧瞧。”
吴婴接过新伞撑开,漫步于清寂的宫道之上,微微皱眉不喜道:“那择选大会不过是用来应付那个女人的,你知晓我并不上心,何必多此一问。”
年轻太监紧随她身后三步开外,见她这般不耐甚至带些厌恶的语态。
他哑然张了张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色:“其实三日后,太子殿下还是亲自去看上一眼,还是极为不错的,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吴婴眼眸低低侧掠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连你也想我挑一名貌美又贤良的‘太子妃’出来。”
说着,她冷哼一声,偏过了头去,声音依旧冷冽冰冷,可年轻太监还是听出了几分吃味:“再怎么挑,难不成还能挑出来一位比南方世子妃还要貌美又贤良的美人来。”
“咳咳……”年轻太监尴尬的低咳两声,无奈道:“太子殿下您这是何必,又要自己时时刻刻探听永安城的消息,听了以后又在这生闷气。”
吴婴冷冷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年轻太监果断闭嘴结束这个话题,直到她走至长廊尽头的那座漆暗宫殿,推门而入的那个瞬间,年轻太监还是不死心道:“那个……殿下,其实三日后有……”
“行了。”光是消化钥匙中的那段记忆,就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心神皆殇,哪里还有闲工夫应付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神情愈发不耐地打断道:“这种小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嘭的一声,殿门重重关上,不想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琐碎烦心事。
碰一鼻子灰的年轻太监讪讪站在门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委屈的嘀咕一句:“这可是您自己不来的,到时候错过了你心中最佳的‘太子妃’,可莫要将怨气撒在奴才身上就成。”
虽说是一道小小声的自言自语,可是以吴婴的耳力如何听不到。
他便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随意扔了新伞的吴婴一脸冷笑不屑,日常的取过干净丝帕,擦拭这兵器架上的那把残破遇邪枪。
……
……
这三日以来,大雪停停落落,至第三日,本有了止歇之意的冬雪,在黎明到来的天空里,又开始微微下起了小雪。
零星的雪花在晨光与夜色交替中折射出棱星般的光,早晨本就严寒的空气,因为覆在宫道青石上的积雪融化成冰,再积雪,空气中的温度更是急速下降。
这个冬天宛若格外漫长,也格外的冷。
可是今晨宫中的女子们却早早的忙碌起来,仿佛感受不到隆冬的酷寒般,身上的衣物穿得极是单薄。
更有甚者,身上衣料更是难以遮掩住全部的肌肤,细柳般的腰肢,浑圆的肩头,无不展现这女儿家的魅力。
在这细雪纷飞中,摇曳身姿,裸露在冷风寒流空气里的肌肤柔光腻人,她们穿梭在宫道之间,莺莺燕燕,亭亭玉立,如百花争放。
而这位丞相之女李且歌,勾搭了陵天苏三日都未勾搭到手的她,终于耐不住寂寞,提着青玉折扇,如一只灵巧蹁跹蝴蝶,飞入了花丛中。
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不禁让陵天苏生出这货莫不是顾瑾炎上身。
陵天苏托腮,睁着一副死鱼眼看着远方宫廷花园里娇笑细语,就在方才,还有胆大着,竟是直接擅闯李且歌,看似谦和温柔的发出一同前往参会的邀请,可眼中的轻视与打量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在她们心中,能够在李且歌房中待上三日的漂亮‘女子’,想来也是如往常那些玩物一般。
虽然不知,区区一个玩物,何以值得让这位李且歌亲自带入宫中来参加大会,可毕竟只是一个玩物。
被她李且歌用过的东西,她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能够与她们一争,入得了那太子吴婴的眼?
陵天苏将这群女人眼中淡淡不屑的眼神尽收于眼底,心中好笑之余又倍感无聊。
这群女人们,看起来是对着太子妃之位势在必得,费劲一些心思,可多数大抵都是为了吴婴那个至高无上的太子身份,以及举世无双的强大实力。
如此选妃,又有几人是真心相付。
比起这些看起来温柔可人,人畜无害却暗藏心思的氏族贵女们,陵天苏反倒是更为欣赏那位脾性弑杀不讲道理的龙女义曲。
至少从她身上,可以看到对吴婴的执着与爱意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她爱人的方式过于偏激了些,却也是个真人。
宫中圣钟被敲响,黎明的曙光已经彻底代替了灰暗如铅的天空。
择选大会正是拉开帷幕,陵天苏托着不情不愿的身体,紧赶慢赶般的来到洗云苑。
苑内设有试道会台,两侧有玄衣内侍官员铺纸研墨,记录大会输赢胜负。
陵天苏看了一眼寒亭玉阶帷幔下的太子御座,虽是备好了美酒水果,暖炉白毯。
可那御座之上,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只余一名身姿笔挺的年轻蓝衣太监侍奉在侧,双手交叠与腹前,目光冷漠的透过白纱帷幔,扫视着场间参试秀女。
不知是不是陵天苏的错觉,在那个年轻太监目光扫视之下,似是若有若无的格外关照落定在他身上更为良
久一些。
陵天苏敏锐的目光回望过去,却又见他极为自然的移开视线。
对此,陵天苏暗自皱眉。
一道锣鼓声响,试会正式拉开帷幕。
参试比斗者,无需持牌,各方名字都是由监试官随意报名抽取。
这过于随意的态度让陵天苏不禁暗自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分明是一个极为隆重的选妃大试,怎么搞得像是走过场,完成任务一般的匆匆随意开启,甚至连那正主儿都懒得到场看两眼。
这吴婴的心可真是够大的,他难道就不怕最后获胜者,是一个腚大腰圆,脸如磨盘的母老虎吗?
嗯……陵天苏仔细想了想,母老虎似乎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最后的获胜者将会是他。
若是叫这位太子殿下知晓了,自己选妃选着选着,如花美眷的美娇娘没选中一个,倒是选了一个男人出来,怕是上吊撞墙投井的心都有了吧。
寻了一处掩雪之地,陵天苏双手抱胸,观赏着这一场无聊的选妃比斗。
在大越,女子修行者很多,可是既年轻,修为又在安魄境以上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
寻遍整个越国皇城,有资格参试者也不过百人,大部分皆是出自氏族名门,还有一些没有背景家族的散人修行者,亦在参试其中,只不过这一类人,往往都会最优先被监试官点中姓名,然后以惊雷般的速度洗刷下来。
虽说这场太子选妃公平公正,不问出身,可是对于朝堂之上的那些贵族异心者,自然不会甘心让这珍贵唯一的太子妃之位,流落到一个没有背景权势的外族人手中。
陵天苏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不管到哪里,这些老贵族们的吃相可真是一样的难看。”
容秀面色红润的守在陵天苏身侧,微微一笑,也未说话。
就在这时,陵天苏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视线,如匕首刀锋一般,朝他直直刺来。
那道视线所过之处,另不少人打了一个寒颤。
不用抬首,也知晓这视线的主人是谁。
人头攒动之下,南河义曲一袭红装,美丽冷艳的龙女毫不吝啬地释放着霸道、强大的气息。
十步以内,无人敢近她之身。
陵天苏掀起眼眸,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视线相撞,南河义曲眸光冰冷弑杀,抬起拇指在自己脖子处横横一拉,其中杀意自然不言而喻。
她脚下斜斜投映的那道影子,宛若尘封着一只绝世巨兽,她腰间的龙城古剑,不知何时,通体剑身也随之化作了如影如暗般的漆黑之色,透着终焉的毁灭之意。
唔……
陵天苏目光微动,心道看来这龙族的解骨禁术施展得很是彻底啊。
他有些无语,搞不明白那个女人在张狂得意些什么,以禁术为代价确实让她在一日内的功夫,伤势修复如初,境界大破,更甚从前。
可是你这以燃烧寿元以及龙族专属天赋为代价换来的力量,就为了一时置气,当真值得吗?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恶心,太恶心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即便是解骨禁术,她当真以为自己便有了十成胜算吗?
战斗之中,过度的自负,只会让自己摔得更为惨痛。
演武台上,正在战斗的两名士族女子已然分出了身负,李且歌以折扇抵着下巴,啧啧两声,道:“这娇滴滴的可人儿,说没就没了,当真是叫人心痛得紧巴。”
陵天苏看着前一刻还青春鲜活的世家贵女,此刻诚然已经被夺去生机,双眸混沌大睁,毫无神采的倒在高台之上,被人当成一个碍事的物件般抬了下去。
这一刻,生命显得如此卑微脆弱。
下一刻,陵天苏听到自己的化名被监试官报了出来。
李且歌扭头看着他,眼中却是并无过多的担忧之色,但嘴上还是不忘嘱咐一句。
“方才你在看南河义曲,没观战怕是不知道,台上那个红衣女人的剑法很毒,最好莫要久战,以免给她找到可乘之机,被她偷袭。”
陵天苏点了点头,虽然心知摸遍整个吴越,找到能够与他抗衡之人未必能够超过一掌之数,可他并不会因为如今异于常人的高深修为,就轻狂对待。
灵界暗渊一行战役,早已将他性子磨砺得成熟稳重。
几乎是习惯性的打量一眼自己对手的底细,这一眼看过去,陵天苏却先呆住了。
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有多强大,而是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一个算不上太熟的故人。
天阙楼,古韶华。
虽然这位天阙楼的杀手长老修为比起当年更为精湛强大,已经突破通元之境。
虽然她踏足与吴越皇宫之中,易容换面,容颜大改,可陵天苏一眼望去,将其气息仍是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面色变得十分古怪。
他可是记得,永安城长宁街尽头,苏家宅府那家蓝眼睛的小姑娘可是因为这位天阙楼的长老杀手同赫连闹了好几次别扭。
本该在天阙楼揭榜杀人的古韶华,怎会来此?
台上,古韶华红裙尽显妩媚美艳,自开衩的红裙下露出的修长结实的双腿,充满了野性与成熟的魅力。
高耸的胸部间,琥珀色的吊坠嵌入那美好的沟壑之中,让场间的男人们不由目光都多加在她身上停驻了几分。
陵天苏心中想着,这个女人虽是手段毒辣狠毒了些,但毕竟也算是赫连的女人,自己似乎……不能下手太重啊。
当他走上台前,模样美丽,可嘴巴却是日常刻薄的古韶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讥讽嘲笑道:“什么时候,一个女人的玩物也能够来参加择妃试会了,你这是在羞辱我们太子殿下吗?”
嘿……这女人。
真是欠管教啊。
场间众女,多数人都知晓,这位‘小美人’与李且歌之间那点子破事。
李且歌不愿入宫选妃,便拉了这么一个替代品过来滥竽充数,虽说容貌的确是上上之选。
可一个任人赏玩的宠物,的确是难入这群心傲气高的贵女之眼,反而觉得与她同场比试,还无端坠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碍于那位李且歌的面子,无人直言明说罢了。
古韶华刻意的羞辱言语,让不少人露出
了看好戏的神色。
太子择妃,足足举办三轮,这若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李且歌这摸鱼走过场的心思,也实在是过于明显了些。
对于古韶华的嘲讽,陵天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道:“这位大妈怎么称呼?”
古韶华神情一滞,随即恼怒道:“什么大妈?我今年刚过二十!”
陵天苏憋笑,看着她刻意将面容修饰得如少女般青涩,只是那身材与气质,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她如今年岁几何。
“好的,古大妈,我知道了。”陵天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出来的一句话,却是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古韶华面上恼意更甚,跺了跺脚,正欲开几句问候家人的话反击回去,饱满诱人的红唇刚一张开。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顿时煞白,带着几分恐意的看着陵天苏。
身为天阙楼的骨干人员,她自然不可能傻到用真名混入越国皇宫中来。
可是为何,此女能够一言道破她的姓氏?
陵天苏双手负于背后,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看这古韶华的模样,想来是在执行楼里任务,有意思的是,这任务目标似乎还与他是同一人。
看着她眼底一晃而过的惊慌,陵天苏嘴角吮起一抹笑意,一身元力尽数收敛,淡然从容地朝她迈出第一步。
用仅她能够听到的声音又喊了一身:“古大妈?”
他走一步,古韶华便退一步,目光机警的看着他,一副戒备模样。
“韶华姐姐?”他又笑眯眯的走出两步。
古韶华面上血色顿失,陵天苏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人畜无害,没有半分威压,可是她清楚知晓,一旦自己身份暴露,绝然无法走出这座皇城!
于是,心神大乱的她,又跟着后退几步。
台下一众观试女子个个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方才气势汹汹的梁家小姐,还被那红衣女子一剑毒杀,直接咽。
怎么李且歌家养的小猫咪上场了,尚未出手,只是嘴皮子动动,就将这位手段毒辣的女人逼得节节败退。
这该不会是李且歌从外头花钱找的拖手吧?
看来这小猫咪深得这位李大小姐的宠爱啊。
陵天苏一声声言语称呼,生生将古韶华逼至演武台边缘地带,最后几乎面挨着面,四目相对之下,陵天苏忽然低声笑道:“是孟七轩派你来的?”
古韶华眼眸惊恐大睁,再度退开一步,却是一脚踏空,心神大乱的她根本没有办法稳住身形,尖叫一声,便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倒而去。
所有人露出失望被恶心到的神色。
这种打法,太假,太恶心人了。
谁知下一刻,陵天苏忽然出手,揽臂勾住她丰韵柔软的身子,将她轻轻带回了台面之上。
唇侧于她的耳缘,细细说道:“不想摔得太狼狈的话就认输吧,看在你是赫连女人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不管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你都被孟七轩当成一颗死棋来用了,吴婴并非是你能够应付的。”
感受到了那股陌生的善意,古韶华眼底的戒备神色淡去几分,化
作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感激。
可她咬唇倔强道:“杀手若是放弃任务,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陵天苏道:“你打不过我的,在此认输,并非放弃任务,而是你无能为力。”
古韶华眼眸一亮,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了一句极为愚蠢的话:“你也是晋人?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情吗?”
陵天苏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诡秘莫测。
古韶华一张美丽的脸颊渐渐充血涨红,心道自己怎么如此就轻易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她哪里知道方才是陵天苏无声之间,动用了魅杀之术,以她修为,自然是毫无防备。
陵天苏眉心闪烁了一下,道:“你此行目的是什么?”
古韶华眼眸恍惚了一下,目光涣散浑浊,在陵天苏张开的结界里,只有他能够听到的一句话:“楼主命我,接近吴婴,为他挖心换心。”
“挖心?换心?”陵天苏眉头蹙起,心头那种莫名的烦腻又浮上心头,“孟七轩为何要这么做?”
古韶华道:“这个超出我能够知晓的权限范围。”
“他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将吴婴之心挖出?”
“吊坠,楼主大人重淬过我的琥珀吊坠,只要我能够成为太子妃的最终人选,接近吴婴,在独处的时候,趁其不备捏碎吊坠,便可暂时将他麻痹,再以魂刀剜心,可不断心脉,用以换心。”
一番言语,古韶华说得是惊心动魄,分明内心竭力警告自己不许多说,可是在对方温润的目光注视下,竟是一字不落,全盘托出。
陵天苏松开她的腰身,后退两步,看着她认真说道:“认输吧?”
古韶华眼底挣扎了片刻,浑身泄气一般松软坐在地上,双眸失神道:“我认输。”
全体哗然。
监试官也蹙眉,露出了疑惑的目光,但比试从未有过规定,说是必须分出生死胜负来定输赢。
既然一方认输,自然便是结束。
人群之中,王言清不屑切道:“尽是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李且歌,你家是钱多烧不过吗?买通这么一个强大的通元境高手,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吧?”
李且歌手中玉扇子摇啊摇,生得风情的那双细长眸子弯弯笑道:“嗯……你说得极有道理,本小姐有钱你是比不上的,不够这人可以花钱买通,你屁股底下那头畜生总不至于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货色吧?”
“你!”
“哦,对了,听说你从那乱石林里走了三日才出来,啧啧啧,要不要再进去玩玩看啊?”
王言清面容铁青,拂袖冷哼道:“你也就多亏了有一个好哥哥护着你,没有杨小北,你将活的比狗都还要不如。”
玉扇轻摇,李且歌依旧眯着眼眸,两根手指却手痒般的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她笑道:“这种时候,提我哥的名字还有什么意义,你又不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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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刀魂
王言清面容一滞,眼底划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但她隐藏得极好,目光冷冷地看着李且歌,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命,可以任意妄为,你若不想嫁人,扬小北自是任你寻常替代品,替你入宫,可我不同,我亦有……”
“行了行了。”
李且歌打断道:“这就是我看不上你做我嫂子的原因,贪恋权贵那就是贪恋权贵,你无非就是看中吴婴的太子身份,能够帮你王家在朝堂之上立于不败之地,亦能助你享用这九州之中享之不尽的资源与人脉,你家中人从未逼迫过你半分,若你自己没有这想法谁能逼你,如今又来找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实在是有些可笑。”
王言清面容更冷:“我倒要看看,以你的这只玩物,又能在今日这试台之上爬多高。我可是看着那位南河义曲,对她敌意杀机颇深呐。”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被一个长幽境的龙族大能盯上,无异于被死神的镰刀,架在了脖子间。
原以为能够看到李且歌露出担忧亦或是不安的神色,却见她朝她诡异一笑,阴恻恻道:“肤浅的女人,难道你就不好奇,南河义曲为何只对她一人产生敌意与杀机吗?”
王言清面容一怔,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得一声闷响,紧接着好大一团黑影从众人头顶上飞过。
一声锣鼓响,再定输赢。
飞出去的那名女子,她并不陌生,正是越国道符宗传人,通元中境符师百里西西(懂的都懂),她不仅元力高深,在精神念力之上亦是有着极深的造诣,最善持久之战。
在元力也精神念力的互补相辅之下,对于体内能量消耗的速度极为缓慢,却攻势强大绵长。
再加上符道者,衣藏神符于一身,更是如虎添翼,最后战局,往往都是直接耗死对方。
可如今这才多久时间过去,就瞬败飞出。
台面之上,青衣飘坠,周身更是看不到半分强烈的元力气场波动。
王言清有些凌乱,她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看着嘴角含笑的李且歌,她匪夷所思道:“如此人物,必有着自己的傲骨,你是如何招揽成为房中之物的。”
“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李且歌用敷衍的神情,说着敷衍的话。
可是王言清信了,进入一副思索的神色。
李且歌余光瞟间她的神情,顿时露出淡淡不屑。
中场休息了一番,陵天苏走下演武台,观了几场南河义曲的战斗。
要么就是直接将对手撕成两半,台面之上血淋淋一片,要么就是对手颤颤发抖,哭喊着不上台直接认输。
毫无悬念的几场战斗下来,让南河义曲成为今日所有人心目中最有望成为太子妃的人选。
这副血腥残忍的姿态,当真是像极了他们的世子殿下。
一些老臣们欣慰的抹着并不存在的老泪,心道日后皇位后继有人,子嗣若是得龙女血脉,那岂不是算是真正的龙子龙孙,天命所归。
大善啊!
殊不知……他们心中所盼的龙子龙孙,天命之子,吴婴怕是怎么努力也给不了的。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今日监试官所报名额,总是将陵天苏与南河义曲的名字错开,而陵天苏这一次登台,却也遇见一名可以称得上是较为棘手的人物了。
台上有女,白衣配刀。
她一身凛然正气,剑眉修然,五官透着一抹英气,一袭白衣却又结合了女子的柔美,身姿挺傲如风中骨竹,大有教书夫子口中所说的女君子之风。
但见这名英姿飒爽,仪容秀雅,宛若一只傲然出尘的白鹤,手掌压刀,目不斜视,此人不是刀越宗的大师姐又是何人。
更令人意外的是,不同于当年万首试时她的一身安魄境修为,这几年来也不知是遭遇了何等机缘,陵天苏明显感觉道她腰间那柄藏于宝蓝色刀鞘中的长刀,已然生出刀魂。
而此女修为,竟是也已经抵达通元巅峰境。
想来是得了什么宗门传承的缘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陵天苏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想必这又是一个对吴婴图谋不轨的家伙,假借择妃会试来找他麻烦了。
这吴婴在九州之中虽是混得名声赫赫,可这也太惨了吧,选一个妃子,还这么多不怀好意的家伙上门来滋事。
虽说他就是最大的麻烦,可也没想到,暗处里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小麻烦。
陵天苏有些头疼,一个拥有刀魂的通元巅峰境,想在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手段的情况下将之不伤打败,还是有些困难的。
很显然,这位白唯与古韶华截然不同,古韶华自幼历经磨难,从底层打滚到今日这般地步,危机与荣耀总是并生伴随与她。
这样的人,对于权力有着莫名的渴望与执着,很容易中他魅杀之术。
而白唯……苦寒修道,不问红尘世事的方外之宗弟子,怕是没那么容易魅杀让她主动认输。
陵天苏苦笑道:“你若是能够主动认输的话,能够少我很多麻烦。”
白唯微微一笑,看着他的脸道:“你若是认输的话,能够少我很多愧疚。毕竟……划伤这么漂亮的脸蛋, 我也是会很过意不去的。”
语毕,白唯秀美的眸子微张,腰间配刀尚未出鞘,天地风声里却是多出了一分铮鸣刀意。
两人所站之地相隔着的细雪连绵,仿佛被一道道无形的锋芒切割成更为细碎的星屑,陵天苏看到对面那位白衣女子眼瞳之中,山掠过一抹清霜紫电的光。
对于朝他袭来的凛然刀意,陵天苏小退半步,调整好身形,倾斜退后的半边肩膀隔空朝着前方撞去,一声不同寻常的闷响在空气中爆开。
万千飞雪直接被扫荡成空,连同着飞雪之中所掩藏的刀意。
掀卷出来的劲风将两人裙摆吹得猎猎作响。
白唯英秀的剑眉微微一动,似是有些意外:“体修?”压在腰间长刀上的手掌骤然收紧一分。
铮!
如龙鸣清越的刀锋高速嗡颤声响彻大地。
白唯眼瞳之中的清霜紫电之意占据整个眼瞳,出鞘的刀锋缭绕绽放
出似是缕缕的紫电雷光,宛若自雷池之中生长出的一朵煌煌刀雷之花。
陵天苏眸光倒映着紫光,轻言细语道:“原来觉醒的刀魂为紫电。”
白唯腰间刀未完全拔出刀鞘,绽放出的雷花将她一身气势渲染得节节攀升,宛若自紫电沐浴而出的仙人,浑身上下皆是凛然正气雷霜。
她看着陵天苏,微微一笑道:“体修体魄虽强,却也扛不住雷法的,你若此刻认输,此刀便不会出鞘伤你,败于我手,总比面临那位南河义曲好。”
虽是对战途中,可白唯无疑此刻流露出来的神态是善意的。
场间大部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河义曲对他杀意极深,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坐等她是如何陨落于义曲龙女之手。
可白唯一句话,无疑是让所有人露出了失望遗憾的神色。
陵天苏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看着她手中的那把刀,说道:“多谢姑娘好意,只不过认输与否,今日你这把刀锋芒过盛,想必对上南河义曲,亦是不肯想让半分,不若先行韬光养晦,将这不成熟的紫电刀魂再养一养好了。”
白唯大觉好笑,她半年前领悟新道,养刀喂血,终成刀魂,纵然是师父也对此刀魂赞不绝口。
如今却是在如此年岁的少女口中,说成了不成熟的紫电刀魂。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都会有些温怒。
可是下一刻,她看到陵天苏举起了手掌,朝天用力一握。
没有风云变色,黑云压城,亦没有煌煌惊雷之声,颤天动地。
唯见云层之上,似有一位蓝电化身的神灵缓缓睁眼,无声无息,就像是天神在众生所不见之地,俯瞰凡尘。
白唯瞪大双眸,低头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刀中的魂,如同畏惧什么似的,一寸寸回归如鞘,刀锋之间战犯缭绕的紫电亦是仿佛被某种气机渲染出了一层冰蓝之意。
握刀的手掌发麻,似有千丝万缕的电丝刺穿她的手掌肌肤,融入她的体内,并未侵蚀,那股电芒宛若蕴藏着难以明说的玄奥力量渗透至鲜血之中。
在刀魂沉寂下去的那个瞬间,白唯感受到一股浩瀚宛若雷池搬的雄浑力量灌注到了自己手中这把刀中。
也是这一刻,白唯贴切的明白了,方才对方那一言“不成熟”非是轻蔑之言。
在这惶惶雷威之下,她的紫电刀魂简直就像是一个没吃饱奶 水的小孩子一般弱小。
咔嚓一声,长刀归鞘之音。
雷光散去,白唯的面容被大雪硬照得苍白,她扔自保持着拔刀的姿势,眼瞳缩如针孔。
一场无声的交锋,天地落雪纷纷,暗沉的乌云流转轨迹也始终如一正常。
可是两人相隔的台面之上,有着一道究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裂缝,自陵天苏脚下,不断朝着白唯方向延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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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章:天上异雷
尘埃与沙砾,嗤嗤从地缝中喷涌溅出,最后细细的尘沙又沿着裂口沙沙落下。
监试官手中的输赢旗都惊坠在地忘了捡。
白唯回想起方才自己平和而骄傲的劝语,苍白的面容逐渐红了。
她没想过,自己会败,且败得如此之快。
台下观战,坐等看好戏的那群士族小姐们也同样震惊。
方才还轻视嘲讽瞧之不起的陵天苏是为女子房中玩物,这场入宫的替代品,甚至可以说不过是李且歌手中的一枚弃子。
如今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瞬败一名可怕的通元巅峰境。
那可是通元巅峰,绝非寻常强大通元者可以比拟的存在。
暗处贵座之中,那群德高望重的越国朝堂上的老贵族们,也纷纷睁大了懒眯的眼眸,眉毛胡须因为震惊都快飞起来了。
“这……这是什么雷法,竟然能够压制紫电刀魂?!”
“九行之中,莫属雷元之力最为霸道具有神威,生出紫电刀魂的刀,更是有着辟易九州之危。普天之下,能够完全压制雷意刀魂的,放眼整个人间,也唯有太子混沌雷霜可以办到这一点。”
有人面上带着一丝恐意的狰狞,“在这世上,可不仅仅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觉醒了混沌雷霜的力量,还有一人……”
“混账!不过是一个南方的小崽子,不知怎么从太子殿下手中盗得了雷种力量,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那此女方才施展的雷法又是什么东西……”一名中年官员用力咽了咽口水,眼底深悸:“何以……我觉得,此雷之威,更甚于太子殿下的混沌雷霜。”
一时之间,变得好安静。
唯有茶水煮沸,瓷壶盖噗噗击打的清脆声音。
陵天苏收回手臂,目光朝着白唯转望过去,看到她手掌死死颤抖地握着腰间佩刀,捏的骨节发白。
还以为她仍是不死不休抱着一较高下的想法,执着一战。
却不曾想,背脊挺得笔直的白唯,嗓子沙哑道:“我认输。”
认输战败的她,下一刻露出一个由衷感激的目光看向陵天苏,道:“多谢。”
手中明显沉重了十倍不知的佩刀,自然不是因为自身实质性的重量有所增减,而是在方才那一战中,对方对于雷法的掌控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竟然可以在不伤她的情况下,将她刀魂逼至沉睡。
不仅仅如此,佩刀重了十倍,而刀器之中所藏刀魂,亦是凝实强大了十倍,待到刀魂再次苏醒,她必然会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
感激之余,心中未免又有些遗憾。
终究是败了,师父所交代的任务,她仍是没能够出色的完成。
王言清深深凝视着台上的陵天苏,忽然带着几分急切的意味,对李且歌问道:“你当真确定此人是你花钱请来的?!”
看着激动的她,李且歌目光微嘲道:“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王言清目光慢慢从她身上的收回,袖下的手捏紧成拳头,看着台上那道身影,低语喃喃:“如果是她的话,也许能够战
胜义曲也说不定……”
王言清的低声喃喃无疑是说中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这次大会,有那位彪悍的南河义曲参会,她们机会近乎渺茫。
她们心中的“也许”也只不过是比她们渺茫的机会,多了一分希望罢了。
这次世子妃择定人员的最后一个条件,无人不知。
而她们也心中清楚,最后那一个条件,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
妖道天冥,影藏三千凶兽,十大鬼神,虽说与南河义曲同境,可人间亦有传闻。
这位妖道天冥,曾只身入北冥海域,屠龙斩妖,所获一身龙宝血肉,日夜以龙血浸泡肉身,龙心血祭本命器兵。
而他影子之中,之所以能够让那幽冥府司的十大鬼神得意镇压,全靠他以龙首心脏炼就而出的一柄上古魔兵,亦是被他炼入魂魄,成就出本命魔兵,其威可斩尽山河光明。
魔兵之威,在于施展者的能力强大。
她们无法想象,一个在未创造出魔兵的天冥,便以长幽境修为独自斩龙。
如今配以魔兵,那又将会强大到各种地步。
可是这位狂妄傲大的南河义曲,却是在大试前夕,持刀弑杀天冥,竟试图独自一人先行完成吴婴太子的选妃要求。
虽未成功,却也出乎意料的全身而退。
更有观战者言,南河义曲在绝杀之际,速度快得竟是让妖道天冥无法召唤本命魔兵,一刀在他身上斩出血口。
她们不知何以这位南河义曲的实力也远超传闻所说那般。
纵然在参试途中,偶尔现出几名类似于那位银发女子这般的盛强参试者,也不过是将绝对不平整的天平微微有力的撬动了一下。
而无人察觉,立在漆暗影子里的那位龙女,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眸,逐渐酝酿出隐晦的光。
……
……
宫殿之中,暖炉之下。
一张雪白昂贵厚实的妖兽毛毯垫在烧得正旺的壁炉前。
铺垫整洁的白毯前放着一双扔的随意的靴子,吴婴倚靠着温暖发烫的壁炉墙壁,冰冷的身体才微微回暖几分。
苍白的额前渗着细密的薄汗,此刻她并未穿着平日里那身太子玄袍,只是穿了一件简单而柔软的宽松白色单衣。
透过宽大的袖口,可以看到她病态惨白的手腕间,犹如金色河流一般的纹路沿着她的右手一只蔓延至手臂,就连领口间白皙的肌肤,也被细密的金色纹络所占据。
面颊间亦是密布着神秘古老的纹路,犹如百川归海一般不断渗透至她眉心的一点星砂之中。
星砂被点得大亮,可是下一刻,她蓦然睁开眼眸,从沉眠的冥想状态中强行清醒过来。
一双眼瞳猩红大亮,前方的屏风,屏风后的两扇窗户,皆在她睁眼之际,砰然炸裂成无数木屑纷飞。
空敞无扇的窗户之下,盛着铅灰色的苍穹。
一抹极蓝之意,在厚重的十里重云下悄然而逝。
旁人或许捕捉不到那抹极蓝雷意,可她却看
得一清二楚!
缤纷的木屑仍自在寝殿内无风狂舞,被卷至壁炉之中,被点燃成星星点点的火光缭绕。
最后落在洁白的毛毯间,落下一道道漆黑焦灼的痕迹。
亦如某人一颗焦灼凌乱的心。
而平铺在地的毛毯前那双靴子,早已消失不见。
这一场战斗结束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天空之上才传出宛若雷神击鼓的轰轰闷沉之音,天空被一道极蓝的闪电撕裂出一道令人心颤的大口子。
吴璋杯中酒倾洒了一身,一颗心忽然没由来跟着雷声狂颤起来,他跌跌撞撞起身,身影慌忙无措地朝着本不感兴趣的演武场奔去。
只因那一夜,那个救他性命之人曾言,她习得雷法,望能与吴婴太子问道论法。
若今日施展这雷法之人,当真是她,那全部是意味着,今日选秀之中,亦有她的一席之地。
“哟?璋皇子,这是哪门子风,竟然将您给吹来了?”天色见暗,今日演武场的试会已然结束。
身穿绿袍的年轻太监正在场间收拾残局,抬眸之间,看到的却是神色匆忙,将发冠都给跑歪的吴璋皇子脚步疾驰而来。
一上来,那七分肃然,两分焦急,一分隐忍的眼睛都四处打转张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可如今人散场空,出了几名内侍宫人在演武台上铺着石沙,将那裂缝填满,就只剩下年轻太监收拾残局,以及面目阴沉不肯离去的南河义曲。
此处显得十分空旷,他想找的人,自是没能入眼寻见。
吴璋强压下眼底的躁意与慌乱,抬手抚平发冠,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失礼,他蹙眉看了一眼嘴角含着嘲讽笑意的年轻太监,心中虽有薄怒,却也心有所念,强忍着并未发作。
他勉强让自己看起来谦逊有礼,开口之时却发现自己语态之中的那抹焦急之意掩饰得竟是如此拙劣:
“方才我见天起异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年轻太监眼眸微动,细细瞧了他一眼,笑道:“璋皇子这话可真是问得有些巧了,今日是太子选妃,实力为尊,自是少不了一些声势浩大的道法神通演武了,不过是雷法造成的天地异象罢了,璋皇子何须大惊小怪,况且……”
说到这里,年轻太监大有深意的一笑:“璋皇子不是一向对太子殿下选妃一事颇有言辞反触,我还以为今日璋皇子会袖手冷眼,置身事外呢?怎么?也有兴趣为您那皇弟殿下操劳操劳了?”
吴璋面色有些难看,冷声道:“你大可放心,为人臣子,璋自是不敢僭越,但劳烦公公能够告知,今日施展雷法比试之人,可是一名银发女子。”
“银发女子?”年轻太监目光陡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惊讶得甚至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慢悠悠地围着吴璋转了一圈,面上不可置信道:“璋皇子您不会是在打‘这位’的主意吧?”
吴璋面色一红,但很快沉了下来,目光阴骘地看着他道:“果真是她?”
年轻太监肯定道:“不错,是他。”
漫漫的风雪灌满衣襟盈袖,吴璋身体的热度一寸寸的凉了下来。
他涩然着嗓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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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零一章:道果
一旁的义曲却忽然冷冷打断道:“她且与我有着一战之力,而且这个贱人是为了吴婴太子而来,你不觉得你出现在这里,过于可笑了些吗?”
吴璋暗藏阴狠地看着她:“你说谁是贱人?!”
义曲面色比他还要阴狠:“谁打吴婴的主意,谁就是贱人!”
年轻太监及时地呵呵出声干笑了两下:“如此说来,义曲姑娘你岂不是把自己也给带了进去?啧啧啧……”
义曲冷艳无暇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淡淡红晕,随即她掩耳盗铃般的冷哼一声,双手抱胸道:“开什么玩笑,我来此就是让他选不成妻子,以报当年一箭之仇的。”
说完,还自欺欺人地点了点头,道:“哼,没错,就是这样。”
就连吴璋都露出了无语的神色。
年轻太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微笑道:“打太子殿下主意的是贱人,那么不知,能够让太子殿下打主意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那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南河义曲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说完,静了三息,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暴露了什么,顿时露出懊恼的神色,愤愤瞪了年轻太监一眼,还以为他这是在变着法地套自己的话。
当即就改口掩饰道:“问如此愚蠢的问题,能够让那冷石心肠,性情如魔鬼般冷酷无情的家伙重视的人,怕是寻遍七界,也寻不出半个来。”
话音刚落……
咯吱咯吱,急促的踏雪声在空寂的宫道上传来。
红色的发带衬着漆黑的发在风雪中轻扬,快要落山的日影昏昏定定的映在那一袭淡白衣衫间。
墨黑的睫羽在修然的眼眸下洒下一线明晦阴影,由于步伐过于凌乱,甚至比吴璋来时还要匆忙惶乱,平日里交叠得一丝不苟的衣领也松敞了几分,露出一对病弱而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上方的一段红线。
年轻太监与吴璋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南河义曲,目光幽幽偷偷地在吴婴微敞衣襟下的那双锁骨一带而过后,面上薄薄的红意加深了几分。
目光闪躲得厉害,完全看不出方才嚣张杀伐时,扬言的复仇一说。
吴璋看的是吴婴的脸,慢慢锁起眉头。
年轻太监看的是吴婴身下的那双靴子,眉眼缓缓舒展成一个怪异的弧度。
吴婴停下脚步,目光如闪电般疾乱,又似春风般柔软,迅速而小心的将演武场四周扫视一番。
漆黑的长发与红绳发带拭洗过她苍白的脸庞,映得竟有几分摄人的邪魅之意。
可她一开口,声却是颤的:“方才我见天起异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出来的话,竟是与方才吴璋的发问,别无二致,一字无差。
南河义曲面上的薄红似是被这场细雪所掩埋,化为了冰雪的苍白与寒凉。
吴璋目光倒映出缤纷的细雪,尽显死意。
年轻太监从袖口中摸出一颗发黑了地樱桃籽,就像是被某种毒素侵染了一般。
他笑着将樱桃籽连带着场间残局垃圾一同收拾干净了,才拂袖恭敬行礼道:“太子殿下,三日前奴才便说了,您当时亲眼来观试的,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吴婴一时没能理解这其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只呆呆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年轻太子不答,反问:“所以太子殿下明日可来?”
吴婴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面色古怪之际,似有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当头砸下,砸得她不知所措,身子然后傻傻地晃了两下,僵硬的嘴角似有上扬的冲动,可是在吴璋与义曲的注视之下,她又觉得有些莫名的羞耻。
无助、失措、惆怅、震惊、窃喜……
以及一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揉杂在了一块,几乎让她的一颗心撑得慢慢炸裂。
不知如何回应的吴婴低唔一声,只能强自镇定的做出一副漠然冰冷的模样。
然后从容不迫的侧开身子蹲下去,捧起一把冷雪狠狠的搓揉着自己热意难退的脸。
吴璋、义曲二人被她这古怪神经质的行为震慑地目瞪口呆。
唯有年轻太监,在吴婴蹲下身子的那个瞬间,他绝不敢以高她一头的姿势站着,立马匍匐跪在雪地之中,看着她白色衣摆下的黑靴,再次尊敬开口:“太子殿下。”
吴婴缓缓转过被冷血冻得苍白的脸,唯有鼻尖一点红红,眼眸带着几分湿潮之意,使得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少了几分乖戾,多了几分可怜:“嗯?”
年轻太监笑声温淙如流水:“您的靴子……穿反了。”
雪如轻絮,绵绵无尽,染白了树梢与枝头。
凝冰结雪的香樟树下,容秀手中提着一串红樱桃,似笑非笑地看着场内那一幕,而后侧颈扬首,皓腕轻抬,在绿枝下的红樱桃上轻咬一口。
鲜红的汁水沿着她美好的唇角顺势而下,她眯起细长的眼眸,任由汁水将她下巴染出一缕暧昧如血痕般的色泽,直至那抹甜汁流入口中,咽下之时不可避免的化为了大苦大寒的味道。
她伸出柔软甘甜的舌尖,舔去唇角的汁水,如鲜血般的液体染红舌尖。
她如含血般的说道:“瞧瞧我嗅到了怎样有趣的气味,可真甜呐~”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
陵天苏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拦路的三名女子,淡淡道:“有事?”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三人同时开口,异口同声。
陵天苏目光微显意外地看了王言清一眼,似是不解她突如其来的礼待与尊敬。
如果说古韶华和白唯今日大试结束后来找他,那是情理之中。
而王言清与他交情不深,甚至说大有过节,竟也是这样一副态度温顺前来,着实令人意外。
三人都要借一步说话,而陵天苏也没客气,自是挑了一名自己最感兴趣的,优先借一步说话了。
华亭水榭之下,红裙妖异如冬夜下独自绽放的一朵红花,腰间悬配的长剑在湖水粼粼波光下,折射出阴毒的诡芒。
古韶华轻拢佩剑,光华尽敛,她恭敬道:“我有一事相求。”
陵天苏将这位天阙楼的杀手长老看了一眼,已是猜出来意。
“你是想让我帮你取心换心?”
古韶华点了点头,道:“楼主之命,不敢有违,阁下既然已经看出我的身份,却未点破,想来也绝非单纯是来参加太子选妃会试的。”
她抬起美丽的眼眸,看
着他认真说道:“还请阁下助我。”
陵天苏蹙起眉头,没有问我凭什么帮你之言语,只淡淡道:“为何要如此麻烦?”
古韶华微微一怔:“什么?”
陵天苏道:“你们楼主若是想杀吴婴,大可直接取心,为何还要浪费多余的功夫再为她换上一颗心,难道说,这一颗心另有玄机,能够操控吴婴?”
“非是如此。”古韶华从空间戒中取出一个色如七彩琉璃般的钟鼎,这钟鼎只有一掌之大,其中镇压蕴藏着一颗勃勃跳动的水晶心脏。
看到那颗心脏,陵天苏眼眸急急一缩,神色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道果菩提心?!”
孟七轩竟然身藏了一颗道果菩提心此等神物!
道果菩提心人间不见,神界亦是难寻。
唯生长于彼端神国三万里荒土尽头的一株菩提古树之上,为树上果实所化。
吸收了荒域三千世界的星光风霜,有着易经改魂,逆转人体乾坤魔脉化神脉的通天涤净之效。
纵然是一代杀神,换上此颗道果菩提心,亦可化身佛陀圣尊,不染杀戮。
如此圣物,为荒帝所有,莫说一名凡人修行者,即便是天界诸神,也万年难得,全凭荒帝心情所赏。
何以孟七轩竟得此物,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此神物,他竟不自己炼化入体,反倒派遣门下长老,千里迢迢冒着被诛杀的危险,送到吴婴面前。
他这般行径,倒并非是对吴婴起了敌意杀心,反倒更像是试图在杀戮血海之中,将吴婴拉至上岸。
所行之事,竟是为善?
古韶华面上亦是露出苦涩的笑容,道:“阁下看起来很是震惊不解,说实话,当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我亦是愕然无比,我虽看不出此心来历,但其中所散发的纯净无上神力,必然所非凡品,纵然楼主于吴婴是为好意,可那吴婴是何等杀神,如何能够乖乖任你剜心以换,这次任务,我就没打算能够活着回去。”
陵天苏哑然了好一阵子,理智告诉着他,不该对管闲事,他只需活捉吴婴带回大晋,待到解毒之后再一刀杀了他。
可是不知为何,他看着钟鼎下的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心头竟是漫漫蒙上一层悲凉之意。
情不知何起,却缓缓伸出手掌,接住了那颗心脏,小心收好。
他隐隐觉得,若是此刻不接下这一刻道果菩提心,自己在将来必有后悔终身的一日。
“如此珍贵之物,你便放心交予给我?”收好心脏,陵天苏这才发现,藏于袖子中的手掌皆是颤抖的余韵。
他究竟在害怕担忧什么?
古韶华又从怀中摸出一把蓝色的匕首,匕首无鞘,以纱布包裹,通体冰蓝透彻,宛若纯净的海水凝结汇聚而成。
(ps:关于那个半妖人物角色投票打call的,希望大家能够统一都投上官棠的票票,因为只有这样统一投票,才有可能进入前二十,一个号可以投三个一样的,感谢大家了。)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苍生幽雷
她递上这把匕首,笑道:“一个出身于底层的人,没有天赋与背景,想要在杀手这条道路上走得长远,爬得更高,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认真对待每一个任务,去不计后果的完成任务,如今在我看来,阁下是最有可能接近吴婴的存在,而且不知为何,对我似乎有着莫名的善意,如今,我只有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若是你贪了这一颗心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会负罪回去向楼主领罚。”
三年岁月的洗礼与沉积,古韶华不似当年大碑亭所遇时那般锋利刻薄,多了几分内敛的韵味。
陵天苏低头把玩着手中水元之力充沛的短刃,无需古韶华解释什么,他便能够看出此短刃的不凡之处
刀刃的确锋利可裁万物,断人心脉,可是在刀锋切割的断口处,扔回覆上一层强大的修水元力。
这道水元力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作用,一是彻底摧毁产生可怕的水爆之力,二是及时续接,能够产生极为强大的修复之力,使得断肢重新连接修复。
而两者之间的区别,取决于执刀着的元力操控。
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我很好奇,以你如今的修为以及天阙楼内的地位,着实不易,为何愿意接这种九成可能送命的任务?”
古韶华低声笑了笑,似是自语发问:“是啊……素来惜命的我,怎么这一次就如此冲动了呢?”
她抬首,定定的看着陵天苏,笑容泛出几许无奈的苦涩:“总不至于是为了臭男人吧,就不许女人也有野心与**吗?”
放在三年前,陵天苏或许会十分抵触这样的女人,可这一路走来,见证过太多的人间悲喜,与山河春秋,现在的他,并不反感这样的野心。
毕竟,在他的小庄园中,尚且还养了以为野心更足的女帝大人。
正如古韶华所言,谁道女子不可一行朝天阙。
古韶华留下了匕首,心脏,以及贴身收藏的吊坠,便请辞而去,静候佳音。
王言清心切见他,却迫于白唯的修为实力,只好隐忍不快,压抑着不耐的心情,急躁地在宫殿长廊前度步。
白唯恭敬见礼,腰间配刀被双掌恭敬托平,压低身子道:“白唯有一事不明。”
陵天苏道:“可是无法拔刀?”
白唯点头,认真道:“姑娘好意,以上古神雷淬炼刀魂,白唯深表感激,虽是知晓,淬养刀魂需耐心静待,可是现下,我竟是丝毫感受不到刀魂的存在,平日里心意相通的刀意,也仿佛被斩断,这一刻,手中的刀,让人万分陌生得害怕。”
陵天苏伸手,握住刀柄,手掌用力,刀鸣绽放如悍雷惊吼,如龙的刀意,如海的雷意一下子自尘封的刀鞘中喷涌而出。
此刻,他掌下几乎看不见任何刀身的存在,如握苍穹之上的一道闪电,湛蓝的雷意不断在空气中迸发出火花。
激烈的火光擦过地面,竟是如神兵擦过一般,留下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刻痕。
一股苍莽的蛮荒神意铺面而来,将两人的眉眼映得湛然清晰。
斑驳的雷光中,陵天苏缓缓吐息出一口长气
,道:“寻常之刀,可无法承受得住上古都天的淬炼。”
白唯再次惊叹此人独到的目光,“这把刀很特殊,师父说此刀解封于岐山之上,受三百年风霜,三百年日晒,三百年雷劈,自成雷灵,刀名幽雷,更有趣的是,此刀没有品阶。”
幽雷二字一出,陵天苏手中的刀嗡颤得更加厉害了,好似恐惧挣扎,又好似霹雳怒吼。
煌煌雷威之中,掺夹着岁月无法磨灭的怨。
白唯露出惊疑的目光。
陵天苏冷哼一声,手中之刀蓝意大绽,顿时安宁下来。
“受三百年风霜,三百年日晒,三百年雷劈的可非是这把刀。”
“什么?”
“其实这把刀,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陵天苏握刀的手很稳,墨水似的眸子似含着岁月的雾霭。
白唯问道:“什么名字?”她获刀十几载,还是头一次听说幽雷还有其他的名字。
她明显的捕捉道这一瞬,陵天苏的眼眸似是陡然空了一瞬,就宛若忽然被千根针有内部喷扎裂体,骤然造成的疼楚让他思绪与眼神皆跟着放空。
只是他掩饰得极好,所以白唯只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古异。
他声音极是平稳,目光低掠微瞥手中长刀间,却是带着几分锐利的冰冷,缓缓道出两字:“苍生!”
没由来的,白唯心头悸动狂颤,透过这大气霸意的二字,她似是嗅到了鲜血与白骨的气息。
陵天苏反手将刀插入归鞘,霹雳的电光火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悲烈的刀鸣之声也随之消散于天地间。
一下变得好安静。
陵天苏拍了拍手掌,仿佛要将刀柄之上,那抹久远的痕迹拍散,道:“此刀附了灵印,当时你师父所为,如今你无法拔刀,只因方上古都天激活了灵印,你无需担心,待回去之后,让你师父解除灵印即可。”
白唯将刀郑重佩好在腰间,不解问道:“师父为何要在刀中设下灵印。”
陵天苏声音略显低沉:“自是为了镇压刀中幽雷。”
如今都天神雷的气息足以完全压制幽雷残意,那道灵印,收回倒也无伤大雅。
白唯深深看了陵天苏一眼,道:“阁下知晓此刀来历,想必是与幽雷有故。”
“有故称不上。”陵天苏淡淡道,面上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无情劲儿:“只是看到这把令人有些意外的刀,让我拾起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往事罢了。”
“往事?”白唯笑了笑,眸光透着深然:“幽雷自三十年前才解封与岐山之巅,而后一直藏于刀越宗的万兵阁未曾现世,直至十三年前,我与此刀发生共鸣,师父解除刀封,赐予我,这才配刀见天下九州,冒昧的问一句,姑娘今夕是何龄。”
陵天苏不语。
白唯又笑了,手指摸索了一下黑木刀鞘,“若说能够与此刀有所瓜葛者,在这天下中,无疑只有两人,一是岐山君,二是器书齐煜。只不过这两人,皆在九千年前,便已经回归天地,再无二人。”
白唯
话锋一转,道:“当然了,齐煜为真正的隐世高人,而岐山君又是人间千古以来,开辟第一鼎盛王朝的伟大人物,亦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称帝的女君,这两人皆是传奇人物,修为莫测,纵是世人传言他们二人陨落西去,那也只是后人们的意象猜测罢了。”
今世的陵天苏眉目间未曾经历过古老岁月的磨砺,被容秀刻意修容得柔美的五官也过于年轻了些。
可这时的白唯,却看到他因为低垂时的眼帘遮掩,眼神一点一点的沉敛下来,隐约透着一股凛寒的气势。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积雪出神了片刻,旋即掀开眼角,淡淡扫了白唯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白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火热了几分,带着紧张的以及那不切实际的猜测。
她认真说道:“岐山君归陨于十万山冢之中,可是九千年以来,从未有人挖出真正的皇陵,如今你认出此刀,恕白唯貌美的问一句,姑娘你可是岐山君?”
陵天苏被‘姑娘你可是岐山君’这一句噎塞得不轻,手背上的青筋爆了爆,他揉了揉逐渐发疼的头额:“你放心,我自然不是她。”
白唯轻飘飘道:“那总不至于是那器书齐煜吧?”
陵天苏又噎滞了一下,没有说话。
白唯洒然一笑,道:“不过是一句玩笑之言罢了,姑娘莫要见怪。”
说着,她低手扣住刀柄,刀柄某一处有一段灵巧可活动的关节,微咔一声轻响。
她将那一截关节叉拆开,刀柄之中竟有一小段是中空的,其中安静卷着两张泛黄的纸。
“这是我无意中发现幽雷之中竟然还藏着符器之道的记载,看这纸张的模样与款式,应当是九千年前大谕国时期的所留信纸,保存得十分完好。这两张纸似乎是不同的两个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奇特的是,信中内容为符器论道,若是我猜到不错的话,这当是齐煜与岐山君之间的往来书信。”白唯微微一笑,将这两张纸递给陵天苏。
“礼尚往来,你赠我一段机缘,这两张记载着符器二道的残篇孤品,便回报于你吧?”
陵天苏目光闪烁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在刀中竟然还藏着当年书信。
可是为何,书信会藏于刀中?
他犹豫沉默了片刻,虽信中内容早已通过神魔光阴卷轴印入脑海之中,但他还是接过细细看来一眼信中关于符道知识记载的水墨字迹。
透过岁月,仍能够看到字体间的凌霜傲意,大气内敛。
他无言笑了笑,将一个算不得很熟的故人旧物收好,心道这次越国一行,可真是叫人有些猝不及防啊。
告别了白唯,陵天苏已经没有了心思去见王言清。
因为他隐隐约约的已经猜出她的真实来意为何。
他无意参加与越国的朝堂权势争斗之事,王言清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无非是见他实力不俗,却甘心成为李且歌的裙下之臣,便打着主意,备好重筹,买他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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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零三章:不怂,我超凶的
她让他为她卖命地解决完龙女义曲,再顺理成章的败于她手,这越国太子妃之位,便自然而然的归于她手。
想到这里,陵天苏心中冷笑。
虽说他视吴婴为毕生之敌,可是打从心眼里,他不得不承认,吴婴其实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的人物。
这般人物,配一个满腹心机算计,尽是一些内宫手段的小女子为妃,陵天苏自是觉得此为生平一憾。
虽然他只见过吴婴一面,但陵天苏仍是认为,今日在这宫中所见的那群女子人物们,大抵是无一人能配这太子妃之位。
既然是九州杀神,人间噩梦,当是独道通行更为适合他。
被彻底打消念头的王言清立于风雪之中,看着陵天苏翩然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晦不明。
李且歌说:“你回绝了这个女人的要求,她怕是又要好生闹腾一番了。”
陵天苏笑容在夜下微冷,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便让她试试好了。”
李且眼底似有异彩飞闪,及时掩饰住了,摸着下巴笑道:“美人虽好,却也不要整日杀气腾腾的嘛。”
次日,雪停,会试照常展开。
太子席坐屏风帷幔之下,仍是空无一人,只焚了一尊香炉,邈邈青烟氤氲,为冷清的席坐间平添了几分古境出尘之意。
檀木的清香裹着凛冬寒雪的气息,绵长的弥漫在演武场间,在这座黑色古城之中,执掌杀伐生杀的太子宫闱殿下,竟是以为此香,难得地叫人心绪变得安宁平静。
这道绵长清淡的檀香,有着安抚灵台之效,不少人识出此香正是极为难寻的椴椿香,以南海西山神木椴椿炼制而成,据说此木裁出一片,焚烧细嗅木香,可延寿一年。
可莫要小看这一年时间,此木犹未特殊珍贵,嗅闻此香者,延的并非是寻常寿数,而是命盘死劫命数以后的延年之数。
通过此香,便可提前一年察觉死劫将期,提前应对,从而避开死劫。
不少人的目光纷纷投注在屏风帐内,偷偷死命狂吸,心道平日那位冷酷无情的太子殿下,怎么也知风雅一回,焚如此珍贵之香,莫不是好事将近,心情也跟着便好了?
可她们怎么听说,这位太子殿下,对此番选妃之事,甚是厌恶反感呢。
“昨日不见正主,今日焚香一尊,这太子殿下择妃,可真是叫人无话可说。”陵天苏穿了一路女装,心中本就颇有言辞,可事如今,牺牲如此之大,却是连正主的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若非事关轻衣性命大事,他哪里忍得了这窝囊气,直接撕衣提剑,杀入皇宫里去了。
只不过,令陵天苏意外的是,次日会试,也不知怎的,竟是无一场比试轮到他,反倒是那南河义曲,监试官抽取名额,十次至少有九次都有她的大名。
于是陵天苏就看到那翩翩如火的红影,从台上台下不断飞舞交替。
性格狂暴易怒的龙女义曲,竟是在这件事上,有着格外好的脾气与耐心。
但凡明眼人都看出来,今日这场会试明显刻意针对她一人,消耗她的精力与元力,可她仍是没有丝毫抱怨动怒的意思,将对手一一解决,漂亮地完
成一轮又一轮的比试。
李且歌说,这南河义曲是对吴婴动了真感情。
说这话的时候,李且歌眼中的钦佩之意分外深浓。
因为她知晓,身为一个女人不易,还要身为一个爱慕着天底下却强大的怪物的女人,殊为更是不易。
在这世上,能够找出一个狗胆包天私自倾慕吴婴的女人,怕是掰断了手指头也难以找出一个来吧。
第二日比试结束,南河义曲依旧强大如山,战无不胜。
而也是在今日,除了陵天苏以外,又多出了一位厉害的少女。
那个少女说她叫陵叶子。
这见鬼的名字,让陵天苏心头一阵无力。
那个面无表情却又强大得一出手就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少女,眉眼精致的像一个美丽陶瓷娃娃,可是这个陶瓷娃娃十分不修边幅,裹着一身脏不拉稀也不知多久没有换洗的灰色袍子,眼神清澈略显木讷。
更让人觉得无比怪异,只想挠抓喉咙的是,这少女分明端的是一副无表情的模样,可是她却一直在笑。
没错,面无表情的在那诡异微笑。
精致白皙的面容近乎反光,如同打了一层蜡似的,也不知抹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一张小脸蛋崩着笑容崩得紧紧的,纵然眸子里看不到半分笑意便是了。
看着简直就像是被两根线强行将嘴角也扯了上去,后槽牙都看见了。
与她诡异让人头皮发麻的神色对比,更让人头脑发胀的是她的实力,手里头托着一个锃亮反光的小铲子,干掉对手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出手干净利落,举起铲子,然后拍下。
伴随着这个将萝卜拍进土地里的起手式动作,基本上是无人能够躲避被拍埋进大地的厄运。
纵然是有人能够躲避开来,少女仍是能够追上她们的动作,不听她们哭声阵阵,求饶认输,固执的非要将她们拍下去才肯罢手。
就这样,一天下来,坚固的演武台上,就多出了数十个黑黑洞洞,活像被老鼠给钻了洞。
至于王言清,想必也是耗费了巨资与家族势力,今日上场次数也是少之又少,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两人,进入到了明日第三轮的决试之中。
正如李且歌所言,这家伙果然有所动作。
今日,陵天苏从未有过一场比试出风头,却扰得大部分的人纷纷侧目相望,目光带着掩饰不住的鄙夷之色。
“咔嚓咔嚓……”吴婴手中的苹果咬出了欢快的声音。
她穿着一双皮质的黑靴,黑靴收得紧致,将她纤细瘦弱的足踝与小腿之间优美弧度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手中抱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咬下的缺口内是雪白的果肉,整个人蹲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怕冷似的裘缩成团,黑靴足尖轻轻互相点着,抱着苹果吃得出神发呆。
看到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年轻太监露出苦笑不得的神色来,“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吴婴咔嚓又咬了一口苹果,平静对答道:“你没看出来我正在吃苹果?”
年轻太监无奈:“我自是知晓您在吃苹果,可是为何要挑在这个时候?一整天了,您就蜷在那椅子上假装看书品茶,昨日是您脚步匆匆问我那银发人之事,今日难道不该是去观试见他吗?
如今这书也翻无趣了,茶也品苦了,您索性连平日里从来不碰的苹果也开始吃了起来,明日可还有一日呢?莫不是要奴才为您准备一桶香蕉?”
吴婴默了片刻,然后试图解释道:“我只是想看书品茶吃苹果,所有便这么做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解释得十分苍白无力。
年轻太监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神情恭敬,语气却尽显轻蔑:“太子殿下……”
吴婴掀起柔软的睫毛淡淡掠了他一眼。
“您可真怂。”
吴婴默默放下手中苹果,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你想死?”
年轻太监正色道:“奴才该死,方才心里话与场面话说反了,现在重头来过。”他做出一副恍然尊敬的模样,道:“啊,原来是这样啊,太子殿下可真是勤奋好学,积极向上呢。”
吴婴被他这敷衍的态度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提上来。
她哼哼唧唧两声,假装去翻名册,赶紧转移话题肃容严厉道:“这么多弹劾的册子,扬小北家的那个妹妹从来没让人省心过。”
年轻太监心说,平日里或许是这样,可是这次,怕是无人能够比她更能贴太子殿下您的心意了。
吴婴一脸不愉,合上手中一本册子,仍在桌案上,假装生气道:“李且歌推选的这个人可真是厉害,与李且歌不清不楚,竟还与扬小北勾勾搭搭,传出私情一事,纵然我无心选妃之事,可有些事也不可太过。”
年轻太监惊疑的啊了一声,悄悄用眼皮子打量了一下桌上的册子,顿时恍然笑道:“北兵将为一名武官,却插手皇家私事,太子殿下就不觉得有些奇怪。”
吴婴皱眉道:“王家的人?”
“不错。”年轻太监微笑的眼睛里隐含狭促。
吴婴懒懒地将腿自椅子上放下,换做以往,此刻正是谈论国事的好时间,可是此刻她的一颗心却是被另外一件事,一个人满满的占据,使得脑袋也疲倦怠懒下来。
她趴在桌子上,未绾的黑发如落花流水般倾泻在半边肩头上,迎着太子玄服,格外昳丽。
看着逐渐发黄的苹果果肉,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忽然道:“福寿,你说我……真的很怂吗?”
年轻太监被唤出一个与长相极为不符的俗气名字,可他眼底皆是明亮的光,笑了笑,老实点头道:“非常怂。”
“那你说,我明天穿什么,看起来才不会那么怂。”
“其实穿这身就挺好的?”
“这身?为何?”
年轻太监面色的笑容渐渐敛去,“因为您是太子,越国的太子,大晋敌国的太子。亦是世子叶陵的……毕生之敌。”
一颗升温不断的心,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ps:卧槽,真的没想到人物天选,上官棠居然第六名了,大家葱鸭,努力攻攻攻!!!不要像吴婴那样怂!干上去!!!)
第一千两百零四章:吃饼的少女,杀鬼的剑
而吴婴,也从近乎奢靡的冲动与任性中冷静沉寂下来。
暗红的眸,无光亦无影。
是啊,她若不是越国太子,人间鬼婴。
他便回不了家啊。
雪止的吴越皇宫经日头暖阳微照,树梢直流上的积雪融化凝结成冰,火烧云破天穹,星辰倾泻之夜,使得远山寒黛变得如岁月般遥远。
风声依旧凛冽,屋檐细雨,叶离卿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坐在屋檐之上。
凄风冷雨撕猎着的旧裳,灰袍已经十分破旧。
在被冷雨沁湿后,本就不大干净的袍子更显色泽脏污,及膝的衣摆褴褛卷丝,她一双沾着泥灰的赤足在檐角外晃荡着。
若是细看的话,透过黑夜,能够发现少女藏在灰袍衣摆下的纤细小腿似是被什么兽类的利角划开一道皮肉翻卷的血口,丝丝蜿蜒的血迹被冰冷的雨水冲染变淡。
她的脚腕与手腕间分别挂着几圈银质的手环,在她双腿来回晃荡间,发出清脆碰撞的伶仃声响。
神秘的银,在风雨夜色中,宛若禁锢少女的美丽囚笼。
她苍白秀气的脸上沾满了雨水,透明的雨珠一滴滴的沿着她的下巴坠落。
少女透过雨帘,抬首看着苍穹之上逐渐沉没于黑暗之中的星辰月光,只余那一轮残缺的月高悬于空。
她呆呆的看着半边残缺的月亮,面上特殊的浆糊被雨水化去,僵硬上扬的嘴角也随着飘零的雨丝慢慢坠了下来。
抬手揉了揉笑得僵硬的嘴角,她毫无起伏的长长啊了一声,看着月亮极是认真的说道:“好想吃饼啊。”
藏于黑暗中的国师天冥,一直在打量着这名古怪似是情感丢失的少女,但见她沐雨时分,清稚的眉目满是沉肃,观月揽顾的深思许久。
他还以为她是在苦恼着如何摆脱现下的生死困境。
冷不丁的,深思琢磨了半天,原来是想吃饼了。
这怕不仅仅是情感不全,而是脑子缺根筋吧。
国师天冥大觉无趣,心道有锁生链环在,这小丫头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不愿再浪费时间多加打量,脚后跟无声的融入黑暗之中,正欲隐没的那个瞬间。
他看到屋檐上的少女面无表情的吧唧了一下嘴巴,看着月亮呆呆出神,嘴角似有晶莹混着面上的雨水流下来。
然而她好似发现了什么,察觉自己这样好像有些丢人,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赶紧偷偷用袖子擦擦。
然后继续仰着小脑袋,眼神忧伤地看着月亮,嘴巴还是没能忍住的又吧唧了一下。
一副可怜吧唧的模样。
天冥一脸复杂。
莫说她自己觉得丢人,他光是从旁看着都有些不忍直视。
好歹为伟大冥王的心脏之一,怎可如此丢人现眼。
黑色的身影随着脚后跟的沉没而融入影子中消失不见。
凄风雨潇潇,雪冷透骨寒。
天冥神隐的那片漆暗的角落,空间之中荡出不规则的虚空涟漪。
下一刻,厚檐湿瓦上,少女的背后浮现出同样的空间波动,一
袭黑袍自荡晕中凌空渡出,少女周身三尺范围,再无一丝飘雨欺身。
他身上尚且还沾染着人间柴火的气息,紧接着,从宽袍大袖中取出一张包好的烤饼,刚烙好的饼散发着热腾腾的食物香味。
少女看着由那只苍白宽阔手掌递过来的烤饼,她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然后默默接过,低头啃了一口。
饼子上留下一个月牙的印记。
天冥看着少女,面上露出嫌恶的神色,讥嘲笑道:“我发现你真的很适合做杀手。”
烤饼中间还包裹着浆浓甜糯的乳酪,几口下去就满满的溢了出来,沾染在她微湿纤细的手指间。
少女伸出粉嫩的小舌,如幼犬舔食一般将手指舔干净,柔软如蒲絮般的眼睫毛掀展开来,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木讷的极黑,这时多了一缕深楚的森寒,静寂无言的看着天冥。
“就是这样的眼神。”天冥嘴角浮现出冷笑,“看似无害纯良,只知沉默的外皮之下,却是一只能够对任何人獠牙相向的野兽啊?”
冰冷的雨珠被少女纤细的睫羽卷帘承载,她睫毛簌簌微颤,雨水顺着她的眼尾滑落,映着漆黑的瞳孔,眼底深处倔强着似是不肯熄灭的幽暗火焰燃烧不绝,似是要将眼前万物,焚成余火劫烬。
她认真的吃下手中最后一口饼,将手中油纸揉成团扔入黑暗之中,随着雨帘一同坠了下去。
少女摸了摸肚子,赤足擦在冰冷潮湿的屋檐之上,厚积的雪,早在这一场雨中化为冰冷的坚冰。
踩在坚冰屋檐上的感觉绝不好受。
“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究竟是从何时起的,杀人一事,已经变成她人生之中吃饭喝水般的寻常却又必要之事了。
她没有深究这个问题,静静地看着天冥,清秀的小眉毛逐渐竖起,一股也夜雨还要冰冷森寒的如针杀意自她体内释放出来。
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摇了摇头,道:“可惜你现在很强,强大道甚至领悟到了虚空之力,我杀不了你。”刹那的月光曈昽间,少女苍白几乎透明的肌肤划下一道狰狞的血口,自背后肩头延伸至腰际。
可是湿冷贴身的灰袍,却未破损一分,蕴贴在身上的灰袍逐渐出一道猩红的血迹。
血水宛若一条条蜿蜒的小蛇,爬满了少女的纤细小腿,淌入坚冰积雪之中,留下醒目的红。
重伤之躯,气息却是愈发的强大,少女头顶上方的庚杀之气浓郁得直接化现**天鬼的法相。
她的眼逐渐清亮,带着淡淡的杀气,漆黑的眼瞳似乎快要透出一抹红光来。
此时的天冥注意到了,少女此刻所站之地,不仅仅是重檐与坚冰,还有他的影子。
映在落在冰雪间,赤足落血染霜,而他的影子亦是在这个瞬间里,感受到了异样的疼楚,黑影的轮廓扩散几圈血红的涟漪,漫出一层血泊。
天冥惊悸。
藏于他影子里的那个怪物,在少女起身之际,便已经灭杀于影。
那一瞬看起来极为短暂。
但短暂的瞬间,之是针对于这个人间的真实世界。
而少女身体上的沉重伤势,则是在那漫长一瞬的精神世界里,通过他的影子为媒介,释
放了少女这一生日积夜累的绝狂杀意里。
尽数都在这一剑之中。
储藏神魂的识海在这一剑下瞬间抽空干枯,少女的面容苍白似是随时消散在这人间天地里。
她手中无剑,可是前方影子里,却是斜斜深插着一把泛着墨光的剑。
剑锋挂着血珠,墨剑似是刚从血池里打捞起来,透着一层冰冷的红意。
天冥气息免得极为紊乱,年轻英俊的面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缓缓吐出两字来:“疯子。”
她竟然拿他新炼的君生十鬼神磨剑,平日里她都只是不断猎杀他影子中所藏的三千冥兽。
今日,死的却是十鬼神之一。
**天鬼的法相逐渐凝实化,少女扬首张开小口,做吞天之状。
那道巨大如山的六河天鬼法相被她一口吞下,干涸的识海再度浩瀚充盈,苍白的面颊透着一丝诡异的红晕。
而她的额角,鼓起两个小包,紧接着,在天冥复杂的眼神下,一对黑色的小角破皮而出。
那张精秀绝伦的小脸顿时多出了几分暗黑的气息,看起来正如传说中的少女战鬼一般。
漆暗的风,吹拂着她灰袍衣摆,瘦弱的身躯在雨夜之下,散发着如邪鬼般可怕的气息。
霜风拂面,撩起少女的青丝秀发,漆黑的瞳眸,此刻看起来,在那最深处似是蕴藏着一抹摄人的妖鬼血色,但看起来不会叫人觉得有半分邪恶的感觉,如幽池底下蕴影而藏着一脉宝石,澄澈而神秘。
就像是一个不染红尘的幼神稚鬼。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小角,低唔一声,似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可这丫头明显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
自己究竟成鬼也好,化身为怪物也罢,她似乎都能够接受。
世间万物,人间凡民,魑魅魍魉,山神河灵,正邪神鬼。
这些生灵或许在旁人眼中,有着极大的区别差异。
可是在她眼中,只有简单的生与死,强于弱。
这本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若是能够活得漂亮强大,那化身为怪物,又有何妨呢?
少女嘴角的食物残屑尚且残留,她舔了舔嘴唇,看着天冥认真说道:“冥负是冥主,而你只是一个小冥主,你应当乖乖听他的话。”
天冥先是一愣,随即冷道:“放心,你于冥主大业有着无穷妙用,我不杀你。”
“不是的。”叶离卿缓缓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打不赢你,可是你也杀不了我,我的意思是,冥负曾经说要让你好生照料我。”
天冥冷眼看着她:“所以呢?”
叶离卿道:“你还有八个鬼神,不如一同都给了我吧,这才是好生照料。”
“好大的口气,好贪的心。你以为你……”话说一半,忽然止住,天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她阴恻恻道:“你知不知晓,我这些鬼神非是从幽冥府司十王殿内的正统鬼神,而是新炼鬼神,以怨为酒,酿造而成。”
(ps:芜湖!!!北北终于迎来第四位盟主大大“裤衩大神”,北北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跪谢。千年老菇菇接住了……)
第一千两百零五章:吾王
叶离卿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催促道:“所以呢?他们很厉害?好吧,确实很厉害,那你什么时候能将它们给我呢?”
天冥笑容愈发诡邪高深莫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究竟是怎样创造出这新生的十鬼神吗?”
叶离卿沉默无言的看着她。
湿冷重檐上的影子一阵扭曲狂乱,似有妖魔快要觉醒破暗而出,影子外围漫出的鲜血迅速的回流,再度被影子吸收得干净。
天冥缓缓抬起手指,一根尖锐锋利如弯刀的利爪弹出,尖端闪烁着熠熠的寒芒,利爪在空气中激起铮鸣的锐音,轻轻点在少女额头的一根幼角之上。
顷刻之间,鲜血似不要钱的水一般蜿蜒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可怖又可怜。
少女宛若感觉不到疼楚似地抿了抿唇。
纵然是吞噬了一只鬼神,她与他之间的差距仍是有着山与海的遥远距离。
这是绝对的境界压制。
天冥眼底浮现出一抹残虐的笑意,手指微微用力似是要将少女那根幼角折断。
“我入越国为国师,以越人的身躯鲜血为筑基,设下五行魔山阵,饲养魔灵鬼神,鬼神为无形之物,是以人间鲜血怨力灵长成,魔山长一寸,魔灵便强一境。方才你吞噬的那一只鬼神,则是拥有着金种之力的三千越国修行者血祭之时的滔天巨怨所化。”
听到这惨绝血腥的残忍手段,少女闪烁着漆黑如墨的眼眸,一副安静听着的模样,从始至终,都未流露出半分惊讶或者悔意的神色。
并非冷淡漠然,这些血腥残忍之事,她极为认真的听入耳中,流入心底。
只是……惯于游走于死亡边缘的她,心中再也惊不起半分涟漪波澜罢了。
天冥眯起眼眸看了她办响,收起了眼底的轻嘲讥讽,神思逐渐沉敛下来。
终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睛却是闪熠着叶离卿从未见过的精芒,“看着你这一刻的眼神,我终于有几分相信,你为冥王心脏所化了。”
这副视生命于无物的空洞 眼神,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冥王陛下。
叶离卿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倒映着一片虚空景物的空洞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天冥就是感觉到了那一声轻呵里饱含了太多的轻嘲之意。
天冥不可思议:“呵?”
叶离卿道:“恶者单道行,你杀人、屠城、炼尸、血祭、养鬼,皆是你一人所为,你如今同我说这些来吓唬我真的好幼稚,你比我强大,想做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办法阻止,你觉得三千修行者性命所化的怨力被我吞噬,我便该承担这杀人的恶果?”
天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确认无误在其中看不到任何动摇的神色,心中匪然。
“你杀死他们,炼为怨鬼,我吞噬他们,结束他们的宿命,待我足够强大,再将你杀死,这才是我的因果,而非恶果。”
叶离卿目不斜视的直视天冥,眸光中的幽火灼灼燃烧,她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或许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卑微到了尘埃里,她并非是母亲心目中期许出生的孩子
可是,她从来不曾觉得,定义自己是非对错的,是自己身为南宫景路,北离前任废君之女这个身份。
因为,哥哥的床榻很暖和。
轻衣嫂子给她做的蒸糕,真的很好吃。
天冥眯起森然的长眸,细细将她深看了一眼,说道:“虽然你的想染十分放肆该死,可身为冥王的心脏与容器,你的确有着便强大的绝对理由。”
随即他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天冥那张如刀劈斧凿的英俊面容间尚且还带着高傲的矜然之意,一只膝盖却缓缓弯曲,单膝跪在冰雪之中,他右掌贴在心口间,深深行了一个虔诚的敬礼。
漫天大雨,他跪在雨中,伸手牵起少女寒凉的手,额头抵在她手腕间的银环之上,冰冷的声音犹如誓言般慎重:
“吾王,臣乐意效劳。”
少女漆黑的眼珠子低睨着眼前这个跪拜她的男人,看着牵起他手的那只冰冷肌肤透蓝的宽阔手掌,一贯木然的黑眸终于掠起了微微不平静的光。
她回想起了,当年叶家铁狱之中的那个憨厚汉子,临死之际,卑微如她在自己母亲面前一般,贪恋着人间最后一点的尘世,握着她的手,让她不怨。
当时她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七窍之中不断爬出血线魔虫的中年男子,她想开口唤一声爹爹。
可是直到他强行莫大的痛苦,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生生被那血线魔虫啃食得血肉模糊,也要再多看她一眼的最后之际,她都始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细腕间的银环铁链在风中发出叮铃叮铃的冰凉冷寂之音。
她没有告诉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真实的想法。
她对当王没有兴趣,她落入影间地狱,只为复仇而来。
或许,在那死亡的背后,有着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
……
偏殿小苑,女子伸手推开木窗,咯吱一声,满院风雨招摇,苍穹如墨,摧云压城。
风雨已至,不祥杀云遍野而来,一片肃杀意。
昏瞳的烛光之下,清丽女子青衣绰约,腕间银链伶仃,坠着一颗红色宝石,隐约妖异锋锐。
她忽而抬手,轻抚心口,五指微微用力嵌入青色衣裳之中,心跳在掌心下跳动清晰,她淡淡一笑:“身负沉重的命运行与遥远的路途之上,若想打破命运,唯以剑终。”
女子清秀的眉眼之间,忽然多了一丝妩媚:“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有迷失自我的道路,反而有勇气执起手中长剑,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了不起的妹妹呢。”
屋外风雨转急,一道未加修掩的脚步声自长廊响起。
女子嫣然回眸,迎着一豆灯火与青衫的黄铜古镜咔嚓一声,裂出几道锋利的裂痕。
裂痕之中,女子纤细窈窕的青衣身影在镜中逐渐扭曲,湛然的青色逐渐变淡变净,最后在女子妩媚眉眼逐渐褪色干净的同时,青衣淡做白衣素影。
她执起手中黛笔,浅浅一笑,顾盼生辉。
第三日,终战来临。
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而
压抑起来。
能够参试者,到了这一日,几乎是少之又少。
早已战败的白唯并未离去,腰间悬刀而立,似是对于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十分感兴趣。
南河义曲红衣如火,精致的面容间竟是点上了淡淡红妆,更衬明艳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越国的天气,也在今日变得异常古怪,本已停歇的大雪,经历了一夜风雨,积雪融冰的严寒之后。在清晨醒来十分,冰冷压抑的皇城,却是迎来了更为猛烈的暴雪。
越国并不属于北方严寒之地,虽冬季寒冷,这般暴雪连天却也是极为罕见的景象。
树梢凝着厚冰如珊瑚琥珀般美丽,屋檐倒悬锋利冰锥,冰雪的味道渗透在整个皇宫大殿之中,天气黑沉沉的,纵是白日,也需灯火来燃,才足以驱逐那令人不安的黑暗。
陵天苏目光流转,有些意外地看着台前屏风白纱帷幔之下那道消瘦的身影。
玄袍映白纱,故而那道身影在大雪世界中,显得格外扎眼,让人一眼察觉其存在。
第三日,这位太子殿下终于亲临演武场,未露真容。
陵天苏也终于理解,不爱红妆爱杀伐的龙女义曲,怎会在今日,以妆容示人。
“我一直都在期盼着,能够与你再度一战。”高台之上,红裙招舞之间,涟漪折射出锐利如鳞片般的光泽。
陵天苏一眼便认出,今日义曲身上所穿,为龙火所淬的龙炎甲,龙族之中有战匠,修火灵,淬魂兵。
在海神界,十万里深海之底,亿万海域之中,无疑是海上霸主龙族的一笔巨大财富。
海域之广,广于三千位界神域,海底所藏天地自生的灵岩海矿更是比其他六界所生的山脉数量还要磅礴广大。
故而龙族诞生一种特殊的职业,名为战匠,崛以海域数不胜数的资源,专为龙族成年之日,特意锻造出专属龙器。
而龙器的等级高低,则是源自于自身在龙族内的地位高低。
义曲是龙族边陲分支家主,本无资格在成年之日获得龙兵魂器,她天资聪颖,天赋过人,本有着进入内海之资,却因为弟弟双子君平庸被贬人间,守护要河。
其母放心不下,要求她一同前往。
其父心中有愧,放心不下,便自断一根龙角,交予战匠,为她换来这一身护体龙炎甲。
望远行的子女,一身平安,无痛无伤。
而这一身赤炎鳞甲之下所包裹着的,却是一副燃尽龙骨与魂,行至末路之躯。
战台之上,红衣龙女对陵天苏说出冰冷的杀语,目光却一瞬温柔的看向屏风帷幕后的那个少年。
虽是看不清他的眉眼模样,可她却是隐隐觉得,今日的吴婴太子,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果盘之中盛着一串莹莹带着水珠的晶紫葡萄,一只苍白细长的手指将葡萄掐下,她没有注意到义曲的视线,只是低头认真笨拙地剥着葡萄皮,甘甜的浆汁渗出,甜腻的幽淡汁水染湿她的指尖,碧玉般的圆润果肉并不着急吃下,而是放入一旁干净的青瓷盘中。
(ps:今天就是人物天选活动最后一天了,大家葱鸭!!!帮北北冲进前三就好了!!!)
第一千两百零六章:雷符再现
莹莹碧绿的葡萄,已有不少褪去果衣,横陈堆好的整齐漂亮放在青瓷盘中。
也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陵天苏注意到了南河义曲那一瞬的温柔眼神,不由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也跟着朝帷幔方向望去。
清晨微微带着湿意的潮风将轻纱白帘卷起,尊贵的太子座上铺着昂贵的雪白绒裘大氅,其上安静坐着吴越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头低得更深了,专注着剥葡萄的苦力活,未曾抬首。
凉薄的眉眼,苍白的肌肤,暗沉的瞳,看着自染几分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羸弱。
陵天苏视线只在她面上停留短短一瞬,便移开目光,看着绒裘大氅旁踢得随意而放的一对黑皮劲靴微微一怔。
虽说隆冬寒雪,冷意刺骨,可是此刻场间众人,皆为修行者,再不济的凝魂小境,在这寒雪之中身着单衣也能怡然处之。
可这位吴婴太子却仿佛畏极了严寒,玄黑袍服以外裹着墨蓝斗篷,褪了靴袜的双足藏在雪白的绒毯里,绒毯之下蒸着铁器暖炉。
远远望去,都叫人觉得这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饶是有暖炉绒毯,也是一副冷极了的模样。
陵天苏大为意外,心道九州之上,强大无双,是为传奇的一个人物,看起来竟是这般孱弱。
南河义曲温柔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怨毒嫉恨,不等陵天苏说话,藏于鞘中的龙城剑悍然出鞘!
剑锋悍戾破风而至,沛若莫御的一剑分明斩在虚空之中,却在空无一物的虚空里斩崩出无数蓬凄厉锋火,连绵出一道亘古而浩瀚的火线。
戾意十足的杀意让陵天苏诧异回首,竖起眉锋看着风雪中那道如火红影。
负于背后的杀沉弓陡然翻转,锋利的弓弦在高速嗡颤,爆发出沉肃的弦杀之音,剑锋荡出的火花在激烈的弦音之中崩乱四散。
弓角如刃,横拦在那把剑前。
沉闷的撞击声将飞雪震散,电光火石般的转瞬交手,如同两只绝世凶兽轰撞对上。
整个大地狠狠晃了晃,如同地震一般。
在解骨禁术为代价下,义曲换来的无匹力量卓然充沛,远非当日城头一战可比。
嗡颤的弦陡然静止,陵天苏所立前方空间里却是迸发出极为恐怖的灵流风意,燎风之刃锋锐势不可挡,炽浓得风息清晰得肉眼可辨,却无从躲避。
嗤的一声轻响,陵天苏脸颊被风刃切割开一个猩红的血口,溢出的鲜血在绝强的剑风之中撕裂成串串殷红血珠。
紫晶的葡萄果衣乍裂,昏暗天气下的灯火摇曳忽然急促下来,拖动着人们的影子,宛若妖魔乱舞。
陵天苏眼眸长眯,视线从那不安定的灯火中一触收回,尚未来得及多想,龙城剑的锋利已经在弓弦之上划擦过一蓬火花,剑尖朝着他的眉心直逼而来。
被剑光迎冷的那双眸子,暗藏疯魔弑杀。
陵天苏自是不解义曲大涨的杀意源自于方才他视线从吴婴面色移开那一瞬,帐内一直专注剥弄着葡萄的吴婴蓦然抬首,看向他时,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专注。
嫉妒成狂,杀意成山。
义曲在陵天苏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陵天苏猛然后退一步,一手握弓,抵抗冲缓着剑势袭来的速度,另一只手掌做扣爪之状,在空间中拉扯出一道细长湛蓝的雷绳。
雷绳如蛇如缚,缭如乱线,电光熠熠之中,看得人们头晕目眩,急急缠绕上义曲握剑的手腕,在他手掌收力拉紧,义曲红袖蓦然出现出一圈圈雷绳收紧的痕迹。
看着陵天苏掌心溢出的雷光,场间众人面色豁然大变,就连执扇轻摇的李且歌也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席坐之上,吴璋震惊难解,看了一眼帷幔后的吴婴,嗓音涩然:“三十六雷符,无色缚!”
三十六雷符,为太子吴婴年少成名时的自创玄技,当年血洗皇宫,人间炼狱,尸横满台阶的那一日,正是三十六雷符惊天现世之日。
就连越国先帝,亦是死于此术之下。
放眼整个九州,会此术者,也唯有吴婴一人。
沉浸在压抑战斗之中的观试者们顿时沸腾。
“无色缚!竟是无色缚!”
“她为何会无色缚!”
“此女与殿下是何关系!”
“她掌心蓝雷何以威力竟有凌驾于殿下的混沌雷霜之上的趋势,九州之上何时出了这样一名精通雷法的女子修行者!”
内官们纷纷对望,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骇然之色。
能够在长幽境的愤怒绝然一击中活下来的,唯有长幽!
人间长幽境何时如街头萝卜一般,遍地可见了?
更可怕的是,直至今日以前,他们从未听闻过有关此女的任何传言。
简直就像是一个凭空崛起的长幽强者。
李姓丞相长长谓叹一声:“这人间世道,怕是要变天了啊。”说完,他不动声色的以责怪目光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招惹如此大能,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收为房中人,自以为借助此女,将自己选妃名额摘了个干净,殊不知,自己才是被人利用得通透的那一个。
愚蠢得——亦如当年!
李且歌对于父亲严厉的目光视之未见,细长的眼眸眯得深楚,远远凝望着陵天苏的战斗背影,合拢的折扇抵在下巴处,嘴角莞尔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秀儿哥啊秀儿哥,你这真是给我布得好大一场棋啊。”
看着手腕间被束缚的雷绳,义曲眼瞳杀意大盛!
被无色缚束住的手腕并未完全止力,龙族解骨之后的可怕体魄仍催逼着龙城剑的前进。
雷绳在陵天苏的手掌间勒出细红的裂口,鲜血沁着雷光缓缓坠落。
气势如狂龙卷澜大潮,掀起漫天风雪,苍穹乌云低压,浩瀚如山的重势尽数压于陵天苏一人身上。
足有十米之高的演武台直接压塌寸寸陷入大地之中。
义曲尚未被缚的左手握拳,透着红光的鳞片在素白的手背间显现出龙族特有的强大蛮意。
一拳轰出,裹挟着碎山之势的拳势在一瞬间里,连连轰出七十二道拳影,全部命中陵天苏的腹部之间
自他身后的空间,以肉眼可见之势,爆裂出空间碎影,可见拳势之重,可碎无形空间。
陵天苏始终保持着一步未退的姿势,双手架住义曲攻势,漆黑的眸子积压酝酿成一片墨影之色,深沉,古渊。
一**的爆音在两人足下炸响,围观着受到余**及,如遭重创,面白如金纸,声声闷哼,已然被摄出内伤。
李且歌手中纸扇轻颤,面上血色刚褪,一个高大的身影晃至她的身前,压刀而立的杨小北,如山一般替她抗下全部威压。
众人无法想象,立于场间的那位银发‘少女’,又将是顶着怎样可怕的压力。
他们面色骇然惊悚地观望台面之上,看着面颊生血口的陵天苏,心道此刻她看起来面如常色,怕是体内五脏六腑,早已化作一片血泥了吧。
南河义曲的实力,早已突破了寻常长幽巅峰之境,这般可怕威压,放眼整个越国,怕是只有国师天冥与太子吴婴能够抗衡压制一二了吧。
吴璋捂着裂疼的心口,目眦欲裂,满面怨毒仇恨的看着南河义曲,陡然怒吼出声:“还请太子殿下出手!护她一命!”
所有人目光急急望向这位多年来培养出得来不易好名声的璋皇子。
尤其是拥护他的朝臣们,心中一时惊寒。
他们虽是知晓这位太子殿下无意于皇位权势,日后这皇位也多半落于吴璋手中。
可吴婴如今毕竟依然身居于太子之位,您就这般明显对未来太子妃的候选名额之一表露出如此剧烈的关切之意。
是不是有些逾越?
太子殿下都尚未发话,何以轮到你来指手命令。
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意料之中的,帷幕之下,黑影沉沉,不见有半分动静,无情而又冷肃。
也是,太子殿下何许凉薄人也,怎会依你之言,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只是,此念头一出,众人心中疑惑。
当真是毫无干系吗?
若是如此,何以那人会三十六雷符式之一的无色缚。
但若不是,为何太子殿下又如此无动于衷,莫不是看不到那姑娘此刻命悬一线?
下一瞬,他们心目中一致认为命悬一线的那个‘姑娘’,所掌弓弦骤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利啸之音。
音波震得百里开外的树叶都在簌簌战栗颤抖,光秃秃的树梢厚冰支离破碎,化为无数冰晶粉尘。
掌心雷绳散成星星点点的光斑,义曲手中龙城无了束缚,直径化作彗星急骤的剑光,爆势惊人快猛,大部分观试者肉眼甚至都难以捕捉。
陵天苏微微偏首,从容不迫避开这一剑,可剑光扫中仍是在半空中割裂下几缕银色断发,锋利的剑芒在他脖颈以及脸颊间,划出数道锋利血口。
被偏开要害的那一剑,疾转横切,朝着她的脖颈斩去,竟是狠辣得想要直接枭首。
吴璋豁然起身,眼眶赤红如鬼,暴戾得竟是直呼其名:“吴婴!”
白帘后的一双猩红眸子朝他深深凝望过来,如血如雾,染着一丝乖戾的深沉。
第一千两百零七章:龙印
吴璋顿时如冷水淋头,从头到脚冷了个透彻,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倒坐回去,面色苍白,再也不敢发出一声言语来。
这一年多以来,越国民间苦受天冥之毒害,民不聊生,处处血祭凡人,怨声遍野,后得天谕卫抗衡国师势力,这才得以形势缓解。
众生皆以为,天谕卫出自吴璋麾下。
唯有他自知,这一切皆为吴婴所为。
吴婴非是救世英雄,更非仁德君子,纵是排遣手下势力救助于人,更不屑常挂嘴边,要人夸赞敬仰。
如此,顺理成章的,身为皇家势力的天谕卫,自然而然就被民间百姓归纳成为吴璋效命的存在。
民间有黑色庙宇,用以污泥扔砸,口水唾弃。
亦有耗费重金煌煌供奉的皇子庙,受万家香火信仰之力,未曾点亮本命星辰的吴璋,亦是在半年之前,觉醒天命皇星,平庸的命格之中,刻印下了天子之命。
这一切,皆源自与吴婴的放任恩赐。
他原以为,自己从皇弟手中获得到了如此重要之物,区区一个‘参试者’他若出言求恳,没有道理不许。
可是就在方才,那滔天似海的杀意,让他如坠无间地狱。
吴婴淡淡收回视线,端起一盏温好的葡萄美酒,轻抿一口,平稳的手掌之下,无人看到,酒液惊荡出涟漪,将她倒映出的血色眼瞳扭曲成澜。
但是她并未出手。
对于脖颈要害横切而来的弑杀一剑,陵天苏眼中并未出现半分慌乱之色,手指急弹弓弦,一弦急促如雨珠乱渐,竟是生生被他弹奏出千军辟易的杀伐庚金之音。
音波化火,圣火炎炎,逼得嗡然锐鸣的龙城剑骤然静止顿与肌肤前一寸。
义曲眼眸大睁,变色道:“音波神通?!”
陵天苏掌心的一枚昊天自在印闪烁出神圣的光辉,这正是他一年间,所修成的第五道昊天自在印拟化神通战技:离火圣吟。
熠着金光的掌心压弦,余音止停,锋利的弓角扭转之间,将龙城剑震开。
义曲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面颊颈间的血痕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修复。
渗出的血珠,带着人间最干净的草木生灵的强大气息。
义曲心头再度狂颤。
这才时隔几日!她以解骨禁术为代价,方能获得强大的力量,而眼前之人,竟是在短短时日里,竟是修出仙灵大成之体!
方才那强横七十二拳,看似圈圈落于他身,却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长幽初境与长幽巅峰之境间的差距,何以如此简单能够弥补而上的?!
“打完了吗?”陵天苏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耐心,似是真的等势若疯狂的义曲结束了攻势,他才开始慢条斯理的伸手握住轰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掌,蓦然收紧!
身体表层,五道昊天自在印同时大亮,无匹而磅礴的力量毫不吝啬的释放而出。
义曲手腕生疼,骨骼发出悲鸣之声。
他面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看着面色逐渐苍白的义曲,开心笑道:“长幽巅峰的确是一座难以平复推倒的大
山,若你是人类或是其他种族,这场战斗胜负怕是得延续很久,多亏了你这龙族的身份,才得以节约大家很多时间。”
南河义曲露出不安费解的神色。
的确,从城头第一战,到如今试台之战,对方处处压制于她,并非功法境界与实力的压制。
而是某种绝对直系血脉神威上的压制。
在陵天苏起弓之瞬,义曲蓦然抬首,观得对方面如冠玉的脸颊之上,浮现继而隐没的瞬间银白龙印。
银龙,那绝对是海神界至高无上的霸血王族。
对十亿海上灵生,有着绝对的镇压权!
而王族龙印,却是有着让万千龙族海妖向往渴求的力量。
虽说刻下龙印,则意味着成为王族臣奴,可能够成为银龙王族之奴,那绝对是一件至高荣耀之事。
在义曲的氏族之中,最强大的龙族修行万载,也未必能得王族赐下龙印。
而她方才,竟是捕捉到了这个人类‘女子’身上,传递而来的绝对压制的龙印气息。
浑身如坠冰狱,通体血液一时沸腾如火,继而冻结成冰,指尖的掌控之力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意识范围。
她只看到那张开弓的银弦,避开她身上的龙炎甲,沉重的拉弦之音划过一道锐利的银线,印在她的双眸之中,箭为上弦,拉如满月的弓弦却将她脖颈圈住。
立于对面的银发‘少女’不知何时,如一阵清风幻影,来到她的身后,手中弓弦崩张到了极致,只需他手指轻轻一松,便可轻易收割她的头颅。
陵天苏脸颊银白龙印未散,催得场间一声声惊呼乍起。
“龙族!此女竟是龙族中人!”
“绝无可能,她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分明是人类!”
“何以人类也能够入龙族青睐,获得赐印!”
立于暗影之中的一高一矮身影,静静地看着台上战斗变化。
天冥眼底已经起了惊疑之色,一双暗金色的眼瞳溢出凶光,他低头看了一眼少女,她模样有些呆板的观望了一阵。
然后抬首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大的那个男人,见他正神色不明的打量自己,面上也没有过多的神情。
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张用纸包好的葱油大饼,低头啃咬一口,进食时没有发出一丝咀嚼的声音。
天冥眯起森然的长眸,嗓音低沉道:“你可知,在三年前的那场万首试中,北冥海域的云海碧生阁西阁长老风道轮身边的那名龙族小姑娘正是为纯血龙族的王族公主,更是在某一夜,曾打下一道龙印,在叶家世子身上,试图收为奴宠。”
少女咽下口中食物,看着地面上属于自己的那道影子愈发深暗,好似某座深渊入口。
“是吗?你可是亲眼看到那位王族公主将印打在了哥哥的脸上?”
“哥哥?”天冥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嘲笑。
少女捏住黄油纸的手指微微嵌紧几分,她抬首看着他,认真说道:“是的,我哥哥。”
天冥面上笑意冷漠散去,斜睨着她冷声道:“还望小殿下谨言,您可没有哥哥,尤其是一个混血杂种的哥哥。”
少女细长的手指拨弄着饼子上的葱花,道:“这声小殿下不是叫给我听的,我这一声哥哥,也不是叫给你听的,何必互相干涉。”
天冥神色一滞。
确实,这虔诚恭敬的殿下之称,只为那位至高无上的冥王,她只是冥王的心脏与载体,在冥王苏醒之日,便是她灵魂覆灭之时。
惊奇的是,清楚知道这一点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她自己。
在知晓自己的生命,因为自己逐渐的强大而走入死亡的倒计时,她竟然还能够露出如此坦然无谓的神色。
似是看不到前方尽头,是一片地狱深渊。
天冥心惊且寒,面上故作淡定的收回目光,重投入试台之上,冷漠说道:“当日龙印之事,皆以谛听罗盘推演得出,具体印在何方,我并不知晓。对此,今日此人究竟是否为叶家世子,我亦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断定,但!”
暗金色的眸子透着沉杀之意,冰冷透着一丝铅灰色的唇缓缓掀起,冷戾无情:“哪怕只有半成,也足以让我取他性命了。”
叶离卿又啃了一口大饼,余下半张小心收好,放入怀中。
“我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那便也该让手中剑刃,饮饱鲜血了。
勒紧割裂的疼楚为义曲带来死亡的恐惧之意,她抿了抿唇,见他迟迟不收弓弦,便开口冷声道:“我不服!”
陵天苏侧眸淡道:“命在我手,何以不服?”
义曲道:“你以龙印压制,非常理取胜,我不服!”
陵天苏哈哈大笑出声:“雄鹰捕蛇,猛虎猎羊,孤狼噬兔,皆是依靠强大的利爪与天赋,能够成功猎杀对手而果腹,依靠的不正是自身可以利用的一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南河义曲,你还是三岁小孩子吗?”
南河义曲并非三岁孩童,这些道理她亦是明白。
只是……
陵天苏呵笑出声,看了一眼义曲此刻正在凝望而去的方向,缓缓松开弓弦,笑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南河义曲缓缓睁大眼眸,不可思议的回头凝望着他:“你……不杀我?”
陵天苏露齿一笑,不似女儿家那般内敛含蓄,却让人觉得异常爽朗干净。
他道:“嗯,不杀你。”
世上痴狂者,最易因痴生怨。
而龙族痴怨之灵,尤为亘古长存。
陵天苏倒是不畏怨龙诞生。
只是看在某只憨憨黑龙的面子上,陵天苏近日罢手止戈,不想再在这个人间,看到有怨龙的存在。
义曲露出复杂的神色,看着对方露出的笑容,心头微涩。
就在前不久,她还对他持有杀心。
可他却在能够轻易灭杀她的时候,收手不杀。
强大恣意者,并未一味屠杀畅意取乐。
义曲一时间,已有所悟,收剑归鞘,微微颔首认真庄重道:“日后,我不再滥杀无辜了。”
或许,喜欢一个人,并非是以她这样的方式。
第一千两百零八章:当诛!
龙族天生骨子里的兽性为褪,只知一味强取豪夺,不许他人觊觎自己看中之物。
时至今日,鬼门关走上一遭,解了龙骨之身,南河义曲在心境之上,竟是得到了莫大的提升。
说完,她面上浮现出一抹坚定的神色,虽然一双龙目之中战意熊熊,却也不复当初阴森戾然,多了一些光明正大的意味:“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弃吴婴的。”
陵天苏收弓而立:“若是有人能够收了这妖孽,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某只‘妖孽’太子偏了偏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抹委屈的神色。
她一点也不想被别人收去啊。
南河义曲也是勉强笑了笑,道:“在这世上,我无法想象出有人能够降服那个怪物。不过……你尚有最后一战,那个少女气息很古怪,且与国师为一路,绝非龙印能够压制,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到最后,仍是心有不甘吧?
若非有龙印压制,那少女,再怎么诡异,又如何能够是她敌手?
陵天苏轻咳一声,心道这个问题当是不大。
叶离卿看到那头红色母龙走下试台,擦了擦手掌的油渍,心道自己应该以怎样帅气的方式认输比较好的时候,旁边黑影掠动,却是天冥飞身而入试台之中。
她缓缓竖起一双好看的小眉毛,右手已经摸入腰间,握住墨剑。
当即,帷帐之下,一直从未出声的太子吴婴终于开口冷然道:“试会尚未结束,你不该出现于此。”
不论是在朝堂还是皇宫内院,吴婴从来不会给天冥半分薄面,更不会对他尊称一声国师。
而天冥亦是未忘前些日子,这个成长速度惊人的太子殿下是如何将他重伤,几乎差点回归冥府去见他那可怕的父亲。
可是他清楚知晓,吴婴杀不了他,心中怨恨的天冥自然也是不会对她又半分虚伪客套。
直接无视吴婴的警告,一双森然如狼的眼紧紧锁定陵天苏,缓缓开口之际,一双如兽类的利齿在铅灰色的唇下若隐若现:“一月之前,越国边境,本座手下开坛设土,造福黎明百姓的阵师却是死于你手,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场间群臣面色惊变。
他们记得犹未清楚,那位阵师来历不凡,为灵界三尊之一的手下重要门符势力。
所说那阵师私下所为,这些人心中早已心照不宣,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所授的灵界符阵,的确为他们这些人带来了巨大的好处与才财富。
更为重要的是,那阵师背后可是灵界一尊!
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人间越国疆土之中,这简直是要陷他们于不义啊!
陵天苏沉默。
天冥冷笑:“怎么?敢做不敢认?”他绝非因为区区一个阵师而大动干戈,只不过是想寻一个由头,将这个不定因素毙于掌下罢了。
“若是我做的
,我自然会认,只是……你口中所说的阵师又是谁?有这么一个人吗?”陵天苏的表情很无辜,配上那可以修饰的女子妆容,更容易打动一众男子的恻隐之心。
当即吴璋便出声言道:“定是国师大人误会了,这位姑娘并不知晓阵师之事,或许……”
“或许,你说的是那个长了一双鸡爪子手的邪修老人?”陵天苏向前走出两步,目不斜视:“我倒是不知,灵界邪修原来也可以成为你们越国的阵师?更是不知,以万民鲜血怨念为祭,设下五行魔山之阵的恶举,原来实在造福黎民。”
陵天苏眼底讥寒:“你们这群人,何时能够代表黎民了?”
国师天冥冷喝道:“休要造次!灵界尊座门客,岂容你来质疑其品性!”
陵天苏张呼有序的吐息换了一口气,在南河义曲吃惊的注目下,方才与她一战之中,此人消耗的大量元力正在以着惊人的速度回补充盈。
这副吸收天地元力的速度与肉身,怕是已经不弱于寻常龙族了吧。
天冥眼眸深眯,影中一根漆黑的锁链如冰冷的毒蛇般探出,乌黑泛着金属幽寒光泽的链身宛若刚从九幽地狱的罡风之中淬炼升起。
锁链尖端熔有一柄宛若枪刃的乌金锋刃,刃上魔云缭绕,浓浓的黑雾弥散之间,似有一座煌煌幽殿在魔云之中燃烧着漆黑的烈焰。
冥链一出,胜过满城灯火辉煌,漫天飞雪皆渡上一层漆暗的魔意。
哗啦啦……
冰凉的锁链凌空盘旋,天冥眸光低沉:“与其让整个越国为你一人送葬,倒不如先取下你的头颅,送至灵界,平息灵尊干戈。”
李且歌面色难看:“好一个不要脸的妖道!”
年轻太监绿袍招展,如展翅大鹏般飞掠至场间,身形之快,竟是在空间中拉出一道漆暗长影,猎猎衣袍划破空气,发出诡异的凄泣之音。
他面色阴郁的拦在陵天苏与天冥中间,面朝天冥嗓音尖细带着肃杀的冷意:“你这是何意?!今日太子选妃会试尚未结束,国师这便就是急不可耐的要血染长阶了吗?”
年轻太监身形早已立定,可空气之中,那道凄泣的诡异声音尤为尖锐摄魂,好似有万鬼在耳边潮哭嘶吼,自他身边散发出来的气场,宛若叫人身处于白骨尸山的鬼怨之地。
天冥面容冷漠,眼底却是带着微微不屑,可影子中蓄势待发的杀机也将停止锋,他嘴唇轻勾,冰冷道:“好奇怪,三日以来,鲜血杀戮常常见,参试者更是死伤无数,皆不见公公露面维护,如今倒是十分紧张此女,是为何意?”
年轻太监说:“你非参试者,不可上台杀人!”
天冥轻嗤一声,不屑的远远瞥了一眼帐下人影,“有趣了,分明是太子殿下设下选妃要求,最后获胜者需得取本座之命,方能成为太子的入幕之宾,如今我便主动随了这个要求……”
他眸光冷冽似毒针一般盯上陵天苏:“本座这可是在极力配合太子殿下啊。”
镶着金边的玄色大袖之下,苍白的手
掌捏紧成拳。
场间有臣子见太子吴婴身边的那位年轻太监竟然都亲自站出来维护此女,心中不由大急。
不等吴婴发出任何动静,当下便有人朗声冷道:“灵界阵师为我国效力造福,以阵固山河,深得国师重用与百姓爱戴,如今却被此女一言不合诛杀于野,此女来路不明,心思叵测,竟然胆敢在我越国国境强杀灵界尊首门客。其心昭昭!分明是假借参试之名,为我国带来祸事!”
一名中年蓝袍官衣男子亦是气得浑身发抖,好似见到了什么祸国妖物,一双朗朗正气的眼眸虎瞪着陵天苏,怒于言表:“当诛!”
曾被陵天苏打败退场的女子,亦是神情唾弃鄙夷:“害我山河者!杀我皇城百姓者,当诛!”
有老臣激动得面目潮红,分明修为不弱,却是一副宛若被陵天苏生生逼成老态龙钟的模样,强掐这一口气不咽,一副忠臣死于何惜的悲意,颤抖着一根皱纹遍布的手指指向陵天苏:
“我大越子民十三万,皆死于魔杀禁术之下,如此孽障,当诛!”
“此女不仅心怀鬼胎,还有意接近李家小姐,邀宠献媚之余,还不忘勾引杨小北杨大人,这般挑拨离间的恶毒心思,当真是留你不得!”说这话着,正是王言清之父,面色深沉审判,说得煞有其事。
面对那一片声声厉厉的杀语,陵天苏指腹勾缠着弓弦,神情古怪嘲弄,独独不见任何惊慌。
看着那些愤言群起的众人,在台下像一只只披着华美衣衫与人皮却又择人而噬的凶魔,张牙舞爪,呲牙豹变。
这些人,若说他们全然不知越国事,那简直荒谬得引人发笑。
国师手下邪修之举,五行魔山阵又何止建于越国边疆地带,饶是陵天苏入国三日以来,在越国皇城的临边近城,繁荣主城,仍能够看到当街屠人,活人为祭的残忍手段。
而当地官府亦或是城主,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恍若不过家中后院鸡狗被盗贼所杀一般不痒不痛。
至于这些官员在其中收了多少打点,亦或是说从那五行魔山阵中汲取了怎样沉迷不可自拔的力量,这些陵天苏不感兴趣,心中有数即可。
可他只是将这些人的心思猜对了一半。
“放你娘的狗屁!”令人意外的是,陵天苏尚未作何反应,吴璋皇子怒掀桌子,杯盏破裂,他赤红着一双愤怒的眸子,私下张望这些人,目光如欲吃人。
“颠倒黑白!信口雌黄!事实究竟为何!你们心中不知?!”
面对一国皇子的滔天震怒,这些人眼底的怒火狰狞没有丝毫忌惮散意,反而身为吴璋麾下的一名年长谋臣,以莫测的恭敬淡然眼风微微掠了他一眼。
“璋皇子还需慎言,此女杀人为真,挑起越国与灵尊之间的战争亦是为真,更遑论她来路不明,实力强大,若是此女成为太子之妃,我大越将会陷入怎样的囫囵之中?此责,璋皇子可还担得起?”
吴璋从头到脚宛若被冷水淋了个透心凉,混乱盛怒的脑海也瞬间冷静了下来。
第一千两百零九章:自不量力
他远远观望了一眼台上银白‘女子’,心口蓦然一痛,心道她若身死于此,自己定当是会悔恨终身,痛不欲生。
可若是极力相护,她极有可能成为吴婴的帐中人,这与他无疑又是一个巨大而又沉痛的打击。
但这些都绝非最关键的。
近年来,吴婴拥有者雷霆手段,独揽大权,隐隐有着称霸九州之势。
这于越国而言,是极大的好事,可于他而言,却是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深渊噩梦。
虽说吴婴亲口言明自己无意皇位之争,可他也隐隐猜到这是为何?
眉心星砂紫极演黑,他亦是曾好几次,在夜里烛下,看到那双暗沉如血的眼眸会时而转为诡异的黑灰之色,透着一层猩杀也无法遮掩的死寂,宛若即将毙绝之人在最后一刻贪恋又几乎可怜绝望地汲取了人间最后一口生气。
这分明就是将死之人的面相。
不是不争,而是争了也无多大用处。
可若是他身边多了这样一名强大且无双的太子妃,传承下了子嗣,这越国可还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皇位之争,素来都是以皇家儿女的血肉枯骨堆砌而成的荣耀王座。
吴璋目光挣扎的看着台上身影,转望之际,又看了看四周那群虎视眈眈的杀人愤怒目光。
他顿悟过来。
恨不得反手给自己狠狠一个巴掌。
自己现下正是在做什么蠢事!
就为了一个女人?
自己的大好前程与多年苦心经营,都要这么冲动的孤注一掷吗?
不再多看,他缓缓坐回空荡的座位间,神情隐忍痛苦,几乎从牙缝里挤出道:“太傅大人教训得是……”
李且歌藏于袖中的手掌已经屈起,手骨摩擦巨疼之际,一道风息箭意杀机悄然在袖中充盈。
可她面上却是带着讥讽有迷人的嘲笑,道:“这便是男人口中的爱啊欢喜啊,原来都生得这般一文不值。”
陵天苏似有所悟,远远朝着李且歌凝视过来,如渊海般的眸子似纳万物,李且歌的视线瞬间便陷了进去,心神瞬间失守涣散,手掌之下的箭气也蓬然散去。
大袖飘招,盈风散去。
李且歌诧异的看着他。
陵天苏朝她笑了笑。
李且跟是聪明顿时会意过来,她拢了拢袖子,摸出一根青瓜来,笑眯眯的啃了一口。
这个小美人,很是有些有恃无恐嘛……
“你们说我有意挑起越国与灵尊之间的战事?”陵天苏上前一步,动作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将挡在前方的年轻太监推开。
年轻太监回首愕然的看着他。
天冥深深眯起眼眸。
陵天苏自腰间缓缓取出一枚黑晶符箭,却不急着搭弓上弦,而是以箭锋轻点弓身节点,嵌入弓内的那一枚星辰晶散发出幽幽暗暗并不属于人间的光。
看到那缕熟悉只有故土才会长存的冥日息光,天冥眼瞳陡然深缩。
“这是!”
陵天苏嘴唇弯勾,却并无一丝笑意:“幽冥有舰,取于
九天,星辰本源。”
天冥铅灰色的嘴唇色泽陡然加深。
陵天苏再度朝他一步行来,身后一对巨大的火翼张扬招展而开,漫天火羽袭人,将天地暗雪再度映得辉煌。
远远望去,火羽卷落雪,极暖与极寒两股犹如昼夜般的温差在这一刻并存与天地之间。
薄透的雪花掠着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炎羽,竟未有半分消融。
众人心惊骇然,暗道这人竟是将火源之力修炼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方才不久前与龙女义曲一战,那精彩绝伦的雷法又是怎们说?
有人伸手,掌心托着一根火羽,颤声道:“这股气息是……”
杨小北目光惊艳,接声道:“凤陨宫的凤凰灵火,她竟是灵界凤陨宫弟子!”
道论今朝,凤陨之名远胜于隐世之名,其宫之主,位列三尊第二,而那武寒醒,不过位列第三。
那名灵界邪修,不过是隐世名下三千门客之一。
而眼前这一位,身后那对火翼,无不告知着,她为凤陨弟子!
两者之间,高低见下。
方才还恶语相向,言语必杀的人们,此刻就像是被屠夫一把割了脖子放血的家禽一把,长大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冥主?少冥君?”箭锋疾转,勾出一缕颤于星辰晶中未散的冥息,这九颗星辰晶分别自冥族战舰中提炼而得,纵然本源出自于九天神域,却也因为常年泌染于九幽之下,染上了深浓的冥意。
天冥一眼便认出那抹冥意的气息,他身子战栗难休。
火翼再展,漫天金羽如火燃烧,缱绻着圣洁的光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光芒最盛的几片光羽轻飘若雪的舞入吴婴账内,落至了她苍白细嫩足下的绒毯之中,安静的释放着自己的暖与光。
苍白的肌肤被渡暖几分。
吴婴低着头,有种拾起毛毯里那片火羽的冲动。
可她主意到了场外间关于他的视线,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僵了僵,终是没动。
陵天苏淡淡收回视线,手中箭锋轻而易举地拨开拦路的锁链,尖端点在天冥的心口间,手下并未发力刺入。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比方才场间众人恶杀言语还要锐利,一击命中要害一般。
“同为小冥主,那天妄杀尚且还是一名外族继承者,何以知晓的权限比你还多?”
天冥伸手握住箭杆,漆黑的雾体从他指间里溢出,瞬息之间就将整根符箭弑燃成辉。
“你究竟想说什么?”
陵天苏目光微嘲地看着他:“看你这副模样,尚且还不知道吧?灵界暗渊,冥族冲破黑暗,大破森冥部落,发动了时隔万年以来的第一次入侵他界战争,以失败告终,你口中的尊首武寒醒,连同他的宗门,一同被暗渊殿、彼岸阁两大势力围剿灭杀。”
他那一双洞若观火的眸子带着几分冷嘲:“对于九幽事,你毫无知晓,冥族发动战争,更是无半分消息流入你的耳中,如此看来,这冥族当真是没有一点想要接回你这少冥君的意图啊。”
“……给我住口。”
“也是,毕竟你身负一般鬼王血脉,阴界镇压九幽十万载,与冥界有着不共戴天之
仇,冥族宁可接受一名来自妖族的小冥主,也不愿接受鬼王之子的少冥君,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你给我住口!”
天冥那双生冷漠然的眸子腾起勃然怒炎,如蛇般嶙峋而立的漆黑锁链如电驰来,森冥恐怖的魔意碾压着空气,在空间中爆发出一串串巨响。
焰电狂澜,魔雷怒绽!
陵天苏眼眸一诀,宛若冰湖的眼底亦是杀意弥散!
自天冥体内宣释而出的可怕气机甚至盖过解骨状态的南河义曲,直接将她掀翻出场外。
冰冷死亡的气息将陵天苏死死锁定。
陵天苏双足之下,如陷沼泽泥潭,无法自拔,更不得自由。
巨大的火翼招展,煌煌振翼的声音如掀大地。
陵天苏双足所踏大地,顿时爆开一道巨大的火团,直接将天冥气场引燃爆发,试台被碾压摧毁,无数石砾将乱雪击散,白皑皑的气流自双翼羽翎之中洗练而出。
他展翼飞起,一拳朝着天冥笔直轰下,金印落于拳下,拳意如山,金印如天。
正是昊天镇魔灵技,昊天伏魔拳。
锁链落空,大势未歇,在天冥的意识掌控之下,急折而上,继续朝着陵天苏轰去。
金色的拳印被锁链尖锋切出嗤嗤宛若金属扭曲的实质之音,拳印在令人心颤的声音下支离破碎,锁链刃锋破开他的拳头,如神兵利刃一般削开他的皮肉,殷红的液体如雨般挥洒。
天冥与南河义曲不同,他并不受龙印所压制。
更何况,单论真正的战斗力而言,天冥绝对有着诛杀义曲之能。
时至今日,陵天苏独战长幽巅峰境的妖道天冥,一直引以为傲的天阶功法昊天心经,也终于显露出了后继不足的颓然之势。
五道昊天自在印,亦为五百道昊天气窍。
始终未达千道,无法形成昊天鸿蒙,便只能始于天阶之道。
在绝对境界的压制之下,陵天苏好不容易修炼出的木灵仙体,即便是龙族利齿也无法贯穿的身体,此刻却是如豆腐一般被那锁链锋刃切开。
鲜血乱沸!
血口自拳延至于肩,丝丝缕缕如毒液一般的冥意侵入骨髓,似欲要将他整条手臂上的皮肉剥解下来。
看到这一幕,台下众人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心道死在这里便好了,隐世已灭,方才一番愤慨激烈言语无疑是彻底将她得罪死了,即便她活下来不会回归禀告师门,若她成为真正的太子妃。
那一日,便是他们的末日。
“自不量力!”天冥又恢复了漠然无情绪的脸容。
火翼化作一蓬金色的火絮,骤然消散在了天地之间,流火如雨坠下,好似一朵凄丽的银花火树在人世间凋零散去。
“可惜了,此女修为不俗,若她韬光行事,低调为人,不去得罪国师大人,何以沦落至此。”李家丞相啧啧发言,目光看似悲伤怜悯,实藏冷漠侧讽。
李且歌手臂绷劲,口中喃喃自语:“我的小美人,可没这么容易死。”
万里魔云如墨,千山暮雪低殇。
鲜血如画。
第一千两百一十章:怒火
呼啸而呜呜咽咽的风声里,似传来悲壮山河的哭音。
陵天苏紧闭的眸子忽然张开,一双眼睛的外缘,不知何时渡上了一轮金影。
他朝下坠下的身子忽然轻巧急翻,猎猎裙袍,鞋底踏在夺命魂锁锋芒间,他再度高高跃起。
空气之中忽然传来一抹似有似无的药灵清香。
天冥眼瞳蓦然睁大,看到凌空渡雪的那个身影,忽然嵌入到了一轮残月之中。
一尊巨大的残月神象,拨开九重天幕,现于凡尘。
他渡在月光里,那抹药香的灵隐之意变得愈发馥郁,手臂间狰狞翻卷的血口竟是以着惊人之势修复愈合。
陵天苏脚踏一轮雷印,手指朝着天冥遥遥点出,自他体内乱沸渐出的鲜血顿时凝滞如珠。
自他身后蓬散的火絮则是化作万道火箭,随着他这一指,犹如他麾下臣子一般,席坠而下,细长而散发着恐怖力量的金色火箭穿透无数血珠,威势瞬间暴涨百倍不止。
一箭再度化作千千道,漫天席地的朝着天冥一人烈杀而去。
天冥眼瞳急缩,目光死死咬在陵天苏背后的那一轮残月之上。
“这是——本命星宫!”
骤然失声下,天冥浑身寒毛倒竖起,影中魂链急急盘旋成盾,如雨的火箭激烈射扑,发出铮铮的金戈皲裂之音。
据传说,神族诞生一种古老的神文,自印于星辰之中。
神族的文字皆是以万千星辰演化而来,内含古老无上道意。
但能够掌控神文真谛者,皆为虚无神界之中的上位之神。
如今流传与神界之中的文字,皆是神文的简化版,可令神族子民悟字修行,掌控字中星辰之意。
而真正的神文,却是一把神奇让人无法想象的伟大钥匙,足以点燃星辰中的宝藏,获得即便是神也万分向往的隐秘力量。
星辰之中藏有星宫。
谁也不能够知晓星宫之中所储藏着怎样的力量。
因为星辰有万千,陨落与新生之中,永远也不会出现同样的星辰。
正如星宫一般,其中所藏的神秘天赋与力量,总是层出不穷的。
而日月之中,所藏星宫,则是最为盛名。
此刻陵天苏身后之月为残月,自然并非真正的月辰星宫,不过是月辰之旁的一座小而不起眼,却又神奇的药魂星宫。
当日他拼着重伤之体,强行取走大碑之上的一道神文,纳入体内,并非随手而取,为了能够让天生神尊在第一时间感悟到他的存在而不叫人发觉,他所选的星宫,则为依附月辰而熄的一颗星辰。
魂锁盾上,火箭很快被如海的冥意去压制扑灭,可是天冥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本命魂链之上,被击打出了斑驳沧桑的痕迹,心中一阵心疼。
他眼睛边缘荡出一抹猩红凶光:“真是该死!”
影子晃动,他消失在了影子中。
下一刻,欺天的黑影如天幕,亦如天墓,出现在了陵天苏的身后。
一只大手,漆影之意尚未消散,尖锐如钢锋的指甲上尚且流溢着魔痕的气流,将陵天苏身后的残月直接撕裂出一个巨大的切口。
满庭药香豁然淡去。
他朝着陵天苏空出的背门逼近而去。
看似无从反应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陵天苏唇角轻勾。
藏于袖中的手指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百道天枢雪莲剑自四面八方,轰杀而来,白色的寒意气流将两人凌空的那一片空间,晕染得宛若一片白色的地狱。
天冥不得不撤了杀势,锐利如钩的大手朝着空间狠狠一撕,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剑口形态,将那百道冰剑尽数纳入剑口之中一片乱搅!
晶莹的冰屑从他宽阔的双掌之下缤纷散出,却为坠下,一粒轻若尘埃的冰粉在他指甲下凝悬慢转。
他冷漠阖眸,手指轻抬,击打在了那一粒冰尘之上。
轰的一声巨大声响!
好似一座大山被巨龙的尾巴扫中,在这磅礴的沉重之势,朝着陵天苏奔驰而去。
陵天苏只来得及转身凝望,那一粒冰尘就已经撞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就仿佛被陨星砸中一般,陵天苏重重倒飞出去,整个肩膀坍塌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凹陷,他坠入大地,声势不止,以坚固的青罡精石铺就的大地直接粉碎,一丈丈的塌陷出恐怖的半圆大坑。
轰!轰!轰!
三声巨响!
代表着三次反抗与挣扎!
可始终无法抵抗那沉重的坠势,反而三次将他打入更深。
直至陵天苏后背撞碾开坚固石块与深处凝砂,用力抵在越国皇宫之下漆黑的镇国基石之上,巨大的阵光闪烁之间,承住了坠势。
而落在肩头之上,那颗冰晶粉尘则是去势难挡的直接将他身体贯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陵天苏漆黑眼瞳的边缘的一轮金意再度流转,何处散起药香,肩头的血洞再度产生愈合之势。
可是天冥显然没有想要给他喘息调养的机会。
身后天魔法相乱舞,眉心漆黑冥星闪熠出噬人的光,他缓缓收回手指,然后推开一只手掌,凝与半空之上的万千冰晶直接将那一片空间压爆开来。
犹如一座死亡的坟山,埋葬着千万魔灵怨意,带着永世镇压伏诛之意,冰尘堆积成墓,轰轰隆隆的碾压下来。
场间所有人露出了惊骇绝伦的神色。
心道如此恐怖超越世间万物的力量,在这世上,在这越国之中,又有谁能够抗衡。
他们几乎都是下意识地朝着吴婴看去。
心道这一年多以来,太子殿下放任天冥肆虐国都,以越国子民鲜血养境炼魔,是否正是因为忌惮其强大恐怖的实力。
太子吴婴虽强,可这一年来的身体状况,如日落西山,鼎盛过后的加速衰亡,不正是亦如九千多年以前,那个横扫**,唯一一个统一九州的鼎盛皇朝大谕吗?
昔有人云,谕国不灭,举国上下,人人皆可成神。
当时谕国君主岐山君,虽为女儿身,却是历史上所诞生的第一位女帝,更是有着雄途伟略,几乎将这一片人间,亲手治理成一片新的神国之域。
只可惜,皓月之辉过盛,引来天妒。
短短三年,国破山河亡。
无人想象,一个鼎盛到
了人人可媲美幼神的国度,究竟血流成河到了一种怎样惨境的地步,竟然在短短三年之中,十方荣耀的盛国之境,化为了一片荒遗。
而今日吴婴,与当年岐山君,又是何其相像。
南河义曲面容复杂的看着前方杀机,心道原本信誓旦旦而来,以为太子妃之位唾手可得,却不曾想,在越国皇宫之中,这位必杀的妖道天冥,竟是有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若非战败于台,此刻躺在死境之中那个人,就是她了。
原来,今日的太子妃人选,早已拟好。
这妖道推崇自己身边的那名少女为太子妃,想来,也是没安好心。
漫天晶尘落下,轻若鸿羽,柔若春风。
自地坑之中卷起了微风轻尘,一切安静极了。
可下一刻,轰然掀势,似欲将这半边大地掀翻,以大坑为中心,数丈深的大地一寸寸瓦解成破裂的土块。
内院崩塌,大殿倾斜!
掀起了漫天的烟尘与厚泥尘灰的气息。
人们脚下大地直接被一股力量分解开,身体悬空坠下,摔在了黑色的镇国基石之上。
唯有太子席面,大地屹然坚固如山的矗立着,唯有清风卷白纱,一切静好无言。
李且歌手指冰冷,目光慌忙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去,只见地上一滩化不开的血迹,就像是人的身体被挤压成了比肉块还要细碎浓稠的痕迹,黏在黑色的基石上,好似凄惶的浊污。
死了?!
她心口狠狠一紧,有些窒息。
天冥苍白冷漠的面容间浮现出一抹潮红之色,很显然方才那一击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元力。
他心头刚松,曾被对方言语欺辱讽刺的冰冷情绪,在看到那滩血迹的瞬间,终于升起了一种莫名的畅意。
那些曾经屈辱过他的人,他都要……
咔嚓……
都要如何,接下来那个念头尚未来得及浮现心头。
金属轻撞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
天冥背脊骤然爬上了一层刺骨的寒意。
在吴婴所卧的凉亭檐角上,陵天苏迎风而立,一身青色衣衫早已被鲜血渗透染红,张狂飞舞的银发也染上了斑驳的血污,在空中飞扬出凄惨的绝意。
修长染血的指尖带着微微破损的模样,动作却是从容潇洒地转晃着一块金属小方盒。
方才金属碰撞的声音,便是晃动时,镶在方盒面上的金属圆环碰撞的声音。
苍穹之下不知是停歇还是被气场席卷消失的风雪又重新飘落,将他欣长玉立的身影衬得朦胧而虚幻。
凛寒的风中覆着淡而悠远的药香,可是陵天苏身体间的伤势却怎么也无法止血。
足下青色长靴被溢淌出的鲜血染红,猩红的液体顺着檐角,如河水般淌落。
鲜血模糊了脸容,看不清具体的五官,却让人只看到他在轻轻发笑。
“少冥君当真是好本事啊,圣山之上的垕土都能挖掘一盒。嗯?收集此土,你这是想亲手创神不成?”
鲜血染笑,目光却是冷冽如淬寒冰。
(今天真的是气死了,手机彻底坏了,存在里面的新书细钢,找不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