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没有生气
在赵家忧心至于,叶家家主叶沉浮亦是头疼得很。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叶沉浮无奈的看着堆在自己桌案之前已经成了一座小山的红贴,头都大了。
听到他无奈的叹气之声,沈柔抿唇一笑,道:“公公,天苏都已经平安归来,何以还如此唉声叹气?”
叶沉浮摇首苦笑,随手拾起一张红贴打开一看,看着红贴上的那位女子闺名,一张老脸顿时臭得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
他哼哼一声,将那红贴往桌上一扔,道:“老夫早是知晓,天苏那孩子出自狐妖一脉,虽然没有男生女相这点让老夫十分欣慰,可那妖狐一族天生招蜂引蝶的本事老夫是知晓的,曾经名声尚未四起之时,便有苏家那小女儿登门拜访,毫不避嫌。
如今这一战,战出了名头可倒好,比他老子还要吃香,这些个拜帖,怕是京都上下大小所有稍有规模的家族里未出阁的女子红贴都在这里头了吧。”
沈柔呵呵一笑:“公公这话可真是没道理了,咱们叶家儿郎,受女孩子欢迎不该是件好事吗?”
叶沉浮唉了一声,幽幽的看了沈柔一眼,道:“自打无修那孩子,在走之前还要在两名女子直接摇摆不定,也不至于让柔儿你与倾儿这般辛苦……”
沈柔美丽的面容微微一黯,随即很快提起精神说道:“柔儿不辛苦,能够嫁进叶家,是柔儿的福分,只是公公真的不必忧心,在柔儿看来,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叶沉浮神色一动。
“是啊,要记得在天苏私放顾家小姐,身中禁元丹的那些时日,可有哪家小姐愿意与他走得近一些。
我看除了宫里头那位性子好得不争不抢的紫?c公主才不忌讳这些,可是紫?c公主性子腼腆,她若是一辈子不说出自己的心意,天苏呆鹅一样的性格怕是一辈子都察觉不出。
可怜我叶家一代单传,人丁单薄,若是公公你能够抱上几个曾孙子,叶家想必时代繁荣昌盛,大晋有我叶家在,那北离又有何惧?”
叶沉浮听她这么突然一说,愣了办响,过了好久面上那股子难看才渐渐化作略带笑意的沉思。
经过自家孙子被人强行掳去远古一事,更是让叶沉浮着重了传承这方面的想法。
在经过儿媳妇的一番点拨,忽然就觉得对自家孙子可不必过于严苛了。
他目光带着些许偷贼之意,再次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叠叠摞摞的红贴子,心想这的抱多少曾孙子啊。
这般想着叶沉浮不由面带微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谁知刚摸没两下就正好对上沈柔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顿时老脸一红,轻咳一声,端庄的将手负于身后,正襟危坐道:“柔儿此言在理是在理,可是这有的红贴当真是送的蹊跷荒唐,方才老夫随手翻开的一张红贴,可是出自你们沈家。”
沈柔惊疑的啊了一声,将他方才扔下的红贴拿过眼前细细一看,熟悉的沈飞兰三个娟秀小楷映入眼帘,一看便是出自她那小妹的手笔。
沈柔面色登时大红,赶忙手忙脚乱的将那红贴扔下,啐了一口道:“父亲着实是荒唐了些,怎么将家中小妹的生辰八字也给送过来了?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沈飞兰是沈家家主老年得子,与沈柔年纪整整相差了十六岁。
虽然与沈柔以姐妹相称,但若真论年纪而言,沈飞兰倒是与叶离卿年纪相仿。
故而年纪尚幼的她,听了边关战场之上那少年惊世的英雄事迹,免不了要心生一些崇拜与仰慕之情。
沈父自打又是个宠溺女儿的慈父性子,自然是耐不过她的性子相磨,这才放下脸皮将自家小女儿的红贴也随着其他沈家旁系姑娘的生辰八字一同给送了过来。
叶沉浮唏嘘一声,道:“天苏这孩子的确出色,只是选亲一事,虽无需大富大贵,背景滔天,可这该有的辈分还是得要有的,万一这以后要是看对眼了,你说天苏这孩子得叫你姐姐还是娘亲?”
沈柔面色愈发红润,低垂着脑袋,羞道:“此事我定会回去好生说道我父亲。”
说完哪里还有脸待在书房之中,赶紧行了一礼,便提着裙摆款款而去。
叶沉浮看着这些红帖子,面容有些得意。
心想曾经楚国出了一个厉方沉,今又有永安的‘生子当如风多年’。
可这两个人又哪里有他的宝贝孙子受欢迎,这收红贴都快收得手软了。
嗯……日后得吩咐叶风一声,收归收,只是那些身份尴尬胡乱辈分的,可就莫要收了。
想着想着,叶沉浮见书房之中已无旁人,不由自主的偷笑出生。
然后双臂展开于胸前,面容带笑而沉思,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没抱过孩子了,也不知手法生疏了些没,好在老夫手掌生得宽大,臂膀生得够强健,这一口气怕是能抱三个曾孙子吧?嘿嘿嘿……”
于是,叶沉浮原本是十分期待孙儿归来的心情此刻已经成了百分。
两条桌案下的双腿因为脑补日后孙儿满堂的模样而?n瑟的抖了起来。
是夜,叶公心情大好,第一次自己破了门禁的规矩,溜出了门府找酒喝去了。
…………
大雪不过停歇半日功夫,又不甘寂寞的落了起来。
颖州城经历几番大战,虽城中百姓尚在,并无死寂之意,可大战后的残墙土瓦,在雪花凌空飞舞之下,仍显得几分荒凉落败之感。
城门之外,吴婴撑伞立于大雪之中,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掌接过伞面前方的一片雪花。
暗红的目光落在掌心很快消融的那片雪花之上,似是透过这一片单薄而美丽的雪花,看到了它的一世短暂轮回。
她微微蹙眉,摊开的手掌缓缓紧握,掌心那一滩冰凉的残留水迹重新化作一片雪花,在她松开手掌之际,轻缓的落入大地的积雪之中,与之相融。
“都多大的人了,还玩雪。”
正值安静之际,城门口内穿出一道戏谑之声。
吴婴抬首望去,暗红的眼眸深处似有细碎光华交相辉映。
她漠然的收回手掌,没有答话。
陵天苏缓步走至她的身前,腰间依旧跨着凛冬霜叶两把短刀。
他视线微转,看着城门侧方两匹白马,正绑在树下,自行用厚厚的嘴唇翻找这雪地里的嫩草嚼着。
陵天苏看了一眼那两匹白马,看得出来这两匹马是吴婴在城中购买的,皱眉说道:“骑马太慢了。”
吴婴淡淡说道:“你若直接飞行去往大漠中心之地,自然省事,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的目的是要找到双容与叶离卿等人。
你直接遁去,沙海楼与阴刹皇朝的人不可能探查不到,沙漠之中,虽并未设置飞行禁制,但亦设有阵法能够感知到天空上的一举一动。”
陵天苏无不诧异的看了一眼吴婴,心想这家伙居然心思如此细腻,这些事情都知晓得如此通透。
如此一来,倒也真是如她所言,不得直接干脆遁入沙海的领域之中。
天阙楼的杀手本事他是见识过得,作为分楼的沙海楼,他虽不知是否真如传言一般是沙漠中的霸主。
但他多少是知晓其中的顶尖杀手好似于大漠黄沙般,遍野都是。
可偏偏又叫你一眼望不真切沙漠之中的究竟是无害的黄沙,还是致命的杀手。
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准备得倒是井井有条,可是前不久在驿站之中你干嘛无缘无故的发火生气,招呼都不打的自行离去。”陵天苏问道。
吴婴转过身子道:“没有生气。”
(ps:我吴婴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生一丝气。)
第七百二十三章:草原上的星星
陵天苏低笑一声,知晓吴婴是个难以沟通的存在,不再与她深究这个问题。
他绕至她的身前,忽然伸手将她头上发冠稳了几稳,然后解了她削尖下巴上用以稳固发冠却有些歪斜拧扭的两边发带。
“就生活自理能力方面而言,你倒是真没负你那太子殿下的名号,连个发冠都不会戴。”
说着,就重新替她将发冠摆正,发带系好。
陵天苏低头看了一眼眉目依旧冷沉,但诡异的是对于他的动作任由施为的吴婴。
他继续说道:“虽然你与我一样,从小娘亲便不在身边,但是该会的生活常识总是得有,若是以往我定是懒得管你的,可是如今你穿的是我的衣服,可不能歪歪扭扭的,行了,上路吧。”
说完这些,陵天苏转身便去树旁解牵马儿。
回首瞬间,他没能够看到,撑伞的那只苍白手掌,不知是否因为紧张,指节捏得发白。
手背之上淡淡的青筋在苍白的肌理之间显得更为清晰。
撑于头顶之上的那把血伞微微垂下几分,伞面之上的浅浅积雪无声滑落至靴前的雪地之中,大红的伞面将那苍白之中正在浅浅蔓延出一层粉意的面庞遮掩。
伞面遮掩瞬间,暗红的眼眸哪里还见半分凌厉戾气。
她缓步跟上,依旧不爱说话,一言不发。
吴婴买的马儿是两匹上乘骏马,可见她生活能力低下,但选马的眼光倒是极为不错。
虽然比不上北离公子异的那匹红儿马,但这两匹马儿耐力极强,速度极快,坐在马背之上驰骋而去,颇有追风之感。
若是寻常之人,坐于这般烈马马背之上,怕是早已颠簸得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了。
只是陵天苏与吴婴皆为修行之人,即便两匹白马在风雪之中疾驰奔腾,耳旁风声呼啸,可他们二人皆可不用紧握缰绳。
无论那马儿奔驰速度有多快,他们的身体依旧稳稳的宛若黏在马背之上。
赶路的功夫陵天苏自然没有闲着,而是取出许久不见的繁星剑经,用手指压住书页两旁,以免不被狂风掀卷而起。
翻开封面,再翻过第一页,陵天苏目光认真的落在了第二页内容之上。
第二页与第一页一样,有着剑图指引,而在剑图下方,还留有一排口诀小字:
“星辰浴天河,剑星不可息。煌煌雷霆鸣,聚心剑匣藏。芳与泽糅杂,唯昭质未亏。”
陵天苏将口诀默念一遍,就将之全部牢记于心。
一边默念口诀,他一边手里握着一根几日前为吴婴固定伤口的小钢棍,依照剑经之上的剑图来回在狂风中比划一番,招式依旧简单至极。
可陵天苏从翻书开始,便已经开了天目,而天目之下,还有一眼,那是烛阴之月瞳。
故而这些简单的剑招落到了陵天苏的眼中,便不再普通单调。
他双目紧闭,眉心金色竖瞳大开,手中金属小棍充当为剑,每一招都临摹刻画得极为缓慢。
但在吴婴侧望之间,目光落在陵天苏的手间动作时,她那冷薄的嘴角却是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翘起。
她能够看到,每一招看似极为缓慢,可是在那慢到缩放无数倍颇具太极之意的剑法之下,却蕴含了千极剑意。
唯有她那一双暗红眼瞳,能够捕捉到他极慢剑招下快若惊鸿的无数剑影飞掠。
她的目光在他手中动作上停驻了办响,然后寸寸上移,落到了陵天苏眉心的竖痕金光深处。
她看到了竖瞳之下的一只眼睛,微怔之后,她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珠顿时犹如宝石般炯亮,煞是夺目好看。
他身下的马儿依旧在不知疲惫的疾驰着。
这里是一片草原,马儿的速度很快,快到它自己都没有发现,头顶上方被千亿星辰遮掩住的那颗金色星辰在独自绽放映动。
马蹄掠过的野草,在一瞬间,被风掀刮而过,然后齐根被某种锋利得宛若镰刀刀锋一般平整斩齐而过。
青绿的野草在蹄下飞溅而起,然后再被原野上的狂风卷入渺无人烟的黑夜之中。
陵天苏很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瞳缓缓闭上归于平静。
他睁开紧闭的双眸,眼神无奈的看着掌心的金属小棍。
小棍尖端染着一簇金色的火焰,火焰不甚明显。
可在烈马疾驰所带来的狂风掀刮之下,那火焰依旧不紧不慢的燃着,没有半分熄灭的征兆。
而陵天苏握着金属小棍的手掌微微一松,便见那金色火焰化作液体流火一般,朝着金属小棍的内部燃烧游走而去。
那火焰便想星辰之中的剑火一般,锋利无阻的将这凡铁小棍寸寸切割成铁花碎片。
看着尚且燃着金色光辉被草原上的狂风卷走的金色铁片,陵天无奈摇首:“可惜,这剑法暂时是没法练了。”
吴婴收回视线,直视前方道:“你需要一把剑。”
陵天苏当然知道自己需要一把剑,这既然是溯一留给他的剑经,自然得用剑来修行。
虽然勉强用那根金属小棍学会了繁星剑经的第二页,但终究凡铁无法承受剑经中的恐怖剑意以及九重天外那颗星辰的星火之力。
犹记修习第一页剑经的时候,是一根枯枝,那根枯枝也燃成了灰烬。
狂风呼啸之中,吴婴的声音再次清晰的顺着风声,传至陵天苏的耳中:“你若拜师剑神,他定会送你一把好的收徒剑礼。”
陵天苏摇了摇首,道:“我想学的是无祁邪的传承之剑,他传授了我一道剑意,也算得上是我半个师父了,如何还能够另拜他人为师。”
听闻此言,吴婴不合时宜的轻咳一声,面色微微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黄昏后的草原,夜晚降临的十分快,天际的黑暗好似天人在泼墨一般,昏黑的色彩将黄昏后的最后一丝晚霞都给覆盖遮掩。
草原上的雪不知何时停了,而陵天苏身下的马儿也止了迅猛的马蹄。
他坐在马背之上,感受着身下马儿不安的粗喘一声,前蹄高抬而起,竟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吴婴身下的马儿亦是想如此动作,可她那只看似孱弱无力的手掌轻轻落在马背之上,它便老老实实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
她双眸微眯,即便在黑夜即将降临的时刻,她依旧能够看清前方草原山丘之上,黑压压疯喊着不知名口号的百骑绝尘而下。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旱刀,马与马之间,分别由马背上的主人共同牵着一根粗 黑铁锁,铁锁之中满是钢针铁刺。
百骑形成长长一排,疯喊着宛若食人恶魔一般朝着陵天苏这个方向奔跑而来。
陵天苏摸了摸马背,这个抚摸的举动不似吴婴那般强行镇压,而是安抚之意,他低声一笑,眼中并无任何惧意:“看来是马匪。”
吴婴那双暗沉血眸在黑夜下忽闪忽闪,折射出冰冷的杀意,只是那杀意之中犹带不屑:
“并非普通的马匪,看那阵型组列,颇具军队规模,看来是某个朝堂上的大人物,在这草原之中,暗藏了这么一手,以马匪的身份为幌子,倒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陵天苏侧首看她,说道:“他们的目标这么明显,马背上的装备明显并非仓促之间准备着的,看来是有备而来盯准了我们。”
马蹄之声,踏碎了草原的寂静。
吴婴闭眸缓缓仰面,高挺的鼻梁轻轻一动,似是轻嗅,黑暗中看她的侧脸,轮廓清晰精致而分明。
她缓缓睁眼瞬间,陵天苏清晰的捕捉到她眼瞳深处血色乍现,她面容冰冷微嘲道:“鬼泣草的味道,还真是有意思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想学我教你
陵天苏神色一动,道:“鬼泣草?我记得那是专门对付鬼类的,对于常人而言,那草不过是寻常之草,可对于鬼物而言,那可是猛毒。”
吴婴面上神情玩味之余,清晰可见一股子血色戾气从她面容之上涌至眉心。
她笑道:“世上皆传我是鬼婴出生,但那也不过是传传罢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若非我亲口承认,怕是无人相信。”
陵天苏心中点头。
的确,若非吴婴亲口承认他便是鬼婴,他至今都还十分相信溯一的话,鬼婴无法 轮回转世。
这是天道铁一般不变的秩序。
“可是我曾经对着一人亲口承认过,除了你以外。”吴婴面带冷笑。
陵天苏心中一动,已然明了动用这百骑马贼实力,且还将鬼泣草的草汁涂抹在那锁链铁刺之上之人,显然就是她口中那位知晓她鬼婴身份者。
“什么人。”
“我的大哥,吴璋。”
吴婴眼神冰冷却透着一股平淡,显然对于自己的亲生大哥背叛,心中并未产生一丝波澜,甚至已经习以为常。
“可惜啊……”她面上冷笑更甚,眼底血色流转间,戾气更重!
可她却悠悠的伸了一个懒腰,道:“就连食骨灵盒都说了我是特殊的存在,对于鬼婴而言是猛毒的鬼泣草,对我可无用。”
陵天苏皱了皱眉,道:“如此说来,你大哥与沙海楼也有干系了?”
那杀手刺客来得突然且蹊跷,看来是知晓了吴婴重伤的消息,故而才紧接着又派出这百骑马贼前来扑杀。
吴婴嗤笑一声:“沙海楼、天阙楼里皆是拿钱干活的一群人,当然了天阙楼效命于你们大晋皇帝,对于盟军而言,自是不会接单杀人。
可如今的沙海楼可不一样,连他们的主楼楼主都敢生反叛逆杀之心,收了钱,还有谁不敢杀?
难怪吴璋前些日子会调派皇家势力只为追杀一名青楼名妓的贴身侍女,想来那侍女也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计划才会惹来如此杀身之祸吧。”
陵天苏感叹一声:“这就是帝皇之家,钻营算计,攻心攻计,无半分亲情可言,若换做是我,宁可隐于人间,也不愿出生在那冷情的大殿之中。”
“嗯,我知道。”吴婴应答得有些无头无脑,可她确实深刻的知道这一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晓他素来反感这些,忽然有些后悔与他说这些,目光再次冷然的看向距离他们不过三十里之遥的马匪身上。
她刚勒马缰,正欲出手,却被陵天苏横刀拦住:
“行了,虽说你不怕那鬼泣草,但我想多少还是有些受其影响的吧,我们还要赶路去往大漠,身体必须保持在最佳的状态,区区一群马匪,交给我来处理吧?”
吴婴看着他的侧脸却突然笑道:“昨日在雷层之中,我领悟了一种新的用雷之法,想不想见识一下?”
陵天苏还未回答到底是想还是不想,便已经一脸错愕的看到吴婴抬起手臂,修长的食指之上缠绕着一丝紫雷。
紫雷闪烁,映照着她雪白的指尖,指尖灵巧的在空气中划动,紫雷化作丝缕顺着她的指尖。
宛若此刻她以手指为笔,雷霆为墨,在空气中凝滞出一道道古老而繁杂的文字。
她手指划动速度极其之快,很快那繁杂的文字被四四方方的挤在了一个空间之中,一眼望过去,很想一道凌空刻绘的雷符。
她屈指一弹,那雷符在她指尖激射而出,然后化作点点紫芒,消失在原野之上。
雷霆的光芒虽然渺茫消失,但是在百骑马匪疾驰而来的地面之上,紫色的光芒在草原大地之上撕扯裂开。
一轮巨大的七芒紫星在马蹄之下显现,整整七道紫雷,如蟒躯一般粗壮,自地面轰然而起!
紫色的雷芒瞬间照耀着这一片草原大地与天空,整个草原都颤了一颤。
停在山丘上的鸟兽皆被这恐怖的雷威惊得慌促四散。
而那百骑马匪在雷光之中,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反抗,口中疯野的侵略之歌也在雷声浩荡之中戛然而止。
皮肉熟烂的味道混杂这泥土草屑焦臭的味道,顺着原野上的夜风很快就飘入了陵天苏的鼻腔之中,十分难闻,但亦是十分震撼。
他之见识过吴婴御雷之术,可那动用的是九重天上的雷霆雨露之威。
可如今他却仅仅凭借着一道符,自地面之中唤出了神雷,灭敌不过弹指之间……
陵天苏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缓缓收回手指的吴婴,心想为何自己在炼化混沌雷霜的时候就没觉醒这样的技能。
吴婴双腿轻夹马腹,继续向前赶路,可她的声音却轻飘飘的从前方飘来:“想学吗?”
前路漫漫,此时陵天苏手中无一把合适的剑,是无法再继续修习繁星剑经,自然是对于吴婴这拉风灭敌一击十分的感兴趣。
故而他干脆答道:“想学。”
吴婴更是干脆:“那我教你。”
陵天苏策马赶上,与之并肩,两只马儿共同跨过那焦土的草原战场,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说道:“没想到你也会画符,而且威力十分不俗啊。”
吴婴点了点头,道:“一些古符图案,我记得许多,在雷层之中,炼化了那道九霄紫雷所感悟出来的雷力入符,万物皆可入符,只是元力属性不同,符的属性威力也自然不同罢了。”
陵天苏想了想,问道:“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性,若是我寻来一张空白符纸,将这雷符写在符纸之上,然后在动用一丝封印之力,将符纸的力量封印,待到下次使用的时候,只要用以元力催动便可激发其中力量。”
听他如此一言,吴婴便已经猜想他这是想将这种雷符力量多元化,加以运用到战场之上,心中暗赞他果然头脑聪明得紧。
她沉吟片刻后说道:“稍以实验几次的话,应该不难,只是这样一来,普通的符纸怕是不行,否则无法承担符中的力量,你得购置一些特殊定制的符纸才是。”
陵天苏点头道:“有戏就行,现在你先教我怎样画那雷符呗?”
“好。”
吴婴微微颔首,手指再抬,这一次她指尖汇聚雷丝,所绘制出来的图案却是简单了很多倍,不过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道简易雷符。
凌空悬于她指尖的雷符脱离而出,陵天苏看着那一道雷符形成一道紫色的优美抛物线打了出去,落在原野之上。
符中的力量爆发出一道雷蛇,将地面炸出一道漆黑的深坑,深坑之中尚且有着雷丝霹雳作响,映照着焦黑的土石。
吴婴刻画的速度很慢,以至于陵天苏能够十分轻易的记下那符文的轨迹。
而正是因为她速度极慢,这才让陵天苏发现了另一种令人惊喜的事情。
开启雷种的他,想要打出一道同等威力来的雷电其实并不难。
只是那样一来所耗用雷种之中储藏的元力却是极为迅猛庞大的,若是打持久战,雷种枯竭便会陷入极为不利的状态。
而若是将元力转换为符,那便是不同的概念了。
陵天苏可以看出,吴婴一道雷符所消耗的元力可谓是九牛一毛,但是其威力却是与动用雷种的力量相差无几。
若是能够熟练此手法,将绘符的速度修炼到极致,那不论是消耗速度,还是力量都绝不是以往能够一概而论的。
“嗯,记住了。”
陵天苏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迎着狂风,抬起手掌,宽大的袖袍被吹至手肘部位,裸露出半只手臂,他的手掌开始凝聚一团雷电,雷电顺着他的手指分化成雷丝。
第七百二十五章:是教也是还
陵天苏的手指开始心随意动,当他勾勒出第一笔符文的时候他便开始回忆第二笔应该如何去绘画。
而当他忆起第二笔是何模样的时候他惊诧的发现在他指尖之下竟然已经十分流畅的完成了第二笔甚至是第三笔。
吴婴方才与他演示的简易雷符不过只有四笔,在他惊诧情绪还未来得及退散的时刻,最后一笔已然勾勒完全。
“这……”陵天苏素来只知晓自己记忆力远超超常人,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符道上的天赋也是如此匪夷所思。
正值惊喜之际,陵天苏没有看到从旁一直认真谛视着他的吴婴面容渐渐宁静柔和。
这些符道知识,并非是她在凡间所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在凡间任何一本书籍之中,都不可能出现这寥寥数笔简易的符文。
因为这些,都是他幼年时光,在那长生神殿之中熟读苦学的三万卷古神典籍中学习而来。
通过骨融骨,血融血,肉融肉的记忆中,她看到了这些,也就共学了这些。
方才不久前,陵天苏说溯一是这世间最好,虽适合他的师父。
可其实他并不知晓,溯一所通晓的知识,若是论起吴婴而言,还真不过是秀才与状元之间的差距。
在加上溯一又是一个好吃懒做成天抠屁股蛋睡懒觉的懒散性子,一睡万年,记忆力自然是经常选择性的健忘衰退。
以至于它本是有着秀才的记忆再经一番折腾,怕是得沦落到童生级别的了。
故而此时此刻,论起教东西,吴婴怕是比那溯一,比那剑神还要合适。
是教……也是还。
陵天苏刚喜上眉梢,正欲学着吴婴那般屈指将这一道符给打出去,但下一刻,不知是那狂风太过于急骤,还是他屈指一弹的力道过于猛力了一些。
那凝聚成型的雷符宛若水中倒影一般脆弱,竟是直接涣散而去。
不说将地上轰出一个大坑,就连空气中也未震出一丝动静,散得是无声无息。
陵天苏在马背上呆滞了片刻,然后收回微僵的手指,讪讪的挠了挠脑袋,不解的看着吴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转过头去望她的瞬间,吴婴已然恢复以往神色,淡淡之中带点不耐:“你觉得你很天才?很厉害?可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做到的。”
在这九州第一人的面前,陵天苏虚心受教:“愿闻其详。”
“雷霆的力量素来以狂暴著称,你凝聚出来的雷丝虽然能够见符文刻画完整,但你所画出来的不是符,只不过是强行将那雷力显现于空气之中,看起来像符罢了,一旦你撤下手中的元力支撑,那种看起来像符的图案,将不堪一击。”虽说吴婴神色不耐,但仍是细心讲解。
陵天苏身下的大白马极通人性的打了一个嘲讽响鼻,好似迎合吴婴的话一般。
陵天苏有些羞恼的拍了拍马屁股,随即沉默了片刻。
他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用雷霆画符画出来的就是真符,而我画出来的就是假符呢?难道……这是因为我用的是混沌雷霜,你用的是九霄紫雷?”
吴婴稍勒缰绳,让马儿的速度变慢了几分,她摇首说道:“并非如此,而是与你灌注入符中的元力强弱有关。”
“怎么说?”陵天苏也勒了勒缰绳,让马儿的速度减慢几分好保持与吴婴速度一致。
吴婴想了想,似是在思考如何解释,随即她很快说道:“这与炼器打铁是一个道理,你若是力气太大,铁器会变形绷断,可若是你的力道不足,又无法使得铁器完美成型。”
陵天苏有些苦恼的说道:“这样一来,那我岂不是成了纸上谈兵,光懂得符文绘画,却不知如何让符力成型。”
小秦公主倒是符道上的高手,只是这种雷霆入符的力量只能够源自于自身,想必即便是回到了永安城,她也无从下手指点吧。
更何况陵天苏隐隐的察觉到,吴婴所教他的符文,与在清音殿内所藏书籍之中的符文图案大为不同。
看来只能够依靠自己来慢慢感悟了。
谁知,吴婴在马背之上身体微微后移几分,然后面无表情的拍了拍前方马背的位置。
她的语气异常生硬冷淡道:“过来,我教你。”
陵天苏只觉得今天日子诡异得有些不对劲,他居然从吴婴的口中听到‘教你’二字好几遍了。
他以为,以吴婴那种讨厌反感他的性子,能够答应教他画符已经是一件奇事。
他可以将这件反常的奇事理解为吴婴不喜欢欠人人情。
他救她一命,而她教他知识,全当还清。
按照常理而言,以吴婴那不耐烦的性子,教归教,只是教了你若还不能理解通懂,她自然是不会再教第二遍。
可今日的吴婴倒是慷慨的很啊。
陵天苏本就十分想学,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便松了马缰绳,跃至了吴婴的马背之上。
二人同乘一马,而被松了缰绳得了自由的那匹马儿竟然没有到处乱跑,反而乖乖的跟在了他们身下这匹马的后面。
陵天苏心想,这两匹马定是一公一母,且平日里感情甚笃。
“继续刻画方才雷符,要记住,所承载你雷霆符文的符纸乃是虚无的空气,元力掌控的强弱一定要把握好。”吴婴的声音不断在耳侧响起。
陵天苏点了点头,乘着夜风再度缓缓的抬起了手臂,开始专注刻画。
这一次,他刻画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就仿佛那一笔一划都刻印在了心底那般深刻,当他需要这份记忆的时候,他们便自行的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但是此刻他手下的动作却是极为缓慢的,每一笔所注入的雷霆元力都十分谨慎而小心,不再随心随性而为。
四道符文相互交错辉映,空气之中传来一道炸裂声响,那一道符仍是未打出去,却也不是消失得无声。
陵天苏看着自己被炸裂焦黑的袖口,深深皱眉感叹道:“这真的是挺难的。”
他这一次运转元力很小心,但终究未能成符。
那将袖口炸毁的力量也不过是源自与他绘符之时,元力加持过盛导致而成的,终究不是符的力量而是雷的力量。
吴婴目光落到他的双肩之上,语气淡淡:“再来。”
两匹马儿依旧前后连成一线的奔驰在黑暗的草原之上,无边无际的原野之中,再度亮起一道金色的光。
这一次陵天苏速度变得更慢了,他目光专注的看着指尖的雷丝,看着雷丝之中蕴含的元力多少与强弱。
就在他思考如何才能够将这雷丝转变成为符意的时候,手背微凉,却是被一只苍白冰冷的手倾覆住。
陵天苏心中莫名一动,并非意动,也非悸动,而是动得有些莫名其妙,有种熟悉的冰凉之感。
这不禁让他分明不过是背对着吴婴,可眼底却不由分说的浮现出一双暗红似血的眼眸。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这古怪的念头驱散于脑海之中,吴婴的声音再度响起:
“用心感悟,我是如何绘制符力的。”
语罢,一股不属于陵天苏的元力顺着二者肌肤相触之间,缓缓淌入他的手掌之中。
那股元力带着一丝冰冷阴邪却又古怪得与一众神圣光明的力量掺夹在一起。
那股力量十分温和的干扰着陵天苏掌心灌注而出的元力,与之恰好相互抵消至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一道符力形成,然后开始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然后一道金色的雷符凝聚在前方半空之中。
第七百二十六章:欲盖弥彰
陵天苏怔怔的看着眼前那美丽至极又雷光组成的一道符,手背上的手掌撤了元力,但依旧稳稳的倾覆在他的手背之上。
而他亦是随着她的动作撤了手掌之中的雷霆之力,身前的符文却没有因此而消散,而是顽强的凝聚在指尖,似是在等待着他下一个发号施令的动作。
正在发呆之际,吴婴的唇轻轻的贴上了他的耳朵,这般无意识的亲昵举动他们二人皆未意识到。
她轻声提醒道:“试试看。”
陵天苏嗯了一声,手指轻弹而出。
那一道符终于形成了一道金色而美丽的抛物线,流入到了身前远方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之中。
金色的雷霆光芒撕裂了漆黑的夜晚,草原大地之上伴随着一声惊飞群鸟的轰鸣之声后,亦是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炸坑。
陵天苏顿时兴致大起,朗声道:“再来!”
吴婴微微一笑,在他手掌指尖再度蔓延出雷丝刻绘出第一笔的时候。
她的手掌微微用力握紧他的手背,指引着他的指尖,再度在虚空中画出了一道笔直的金线。
陵天苏轻咦一声,发现她这一次的画符走上全然不同与方才那般,而是另一道全新的符。
“方才我教你画的四笔符文名为‘雷鸣’,这一道符与方才不同有着整整八笔,威力也大不相同,此符名为‘月雷斩’,你注意看好了。”
金色的雷霆光芒再次描绘出文字的轨迹,八道光线在陵天苏专注的目光之下缓缓汇聚成一道符。
他没有寻问吴婴为何自己第一道‘雷鸣’符都还未学会,如今又开始教他新的且更为复杂的‘月雷斩’。
他看到自那符中,激射而出一轮轮金色宛若锋利月轮的闪电雷芒,数量不多不少正好八轮,黑暗之中金色的轮光叠加不断,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记住了吗?”吴婴问道。
陵天苏点头:“记住了。”
“那再来。”
在吴婴的手掌带动之下,玄妙的金色雷光浮现不断在二人身前凝聚成型。
“这是‘闪蝶’,共十六笔画组成。”
“这是‘风雷符’。”
“雷光印……”
吴婴的手速越来越快,符文的纹路也越来越繁杂。
她甚至不问陵天苏是否能够记住这些符文的绘画步骤与图案,每一道符她只演示一遍。
直至身下马儿喘息越发的粗重,身后那匹大白马似是忧心前方的马儿,不断的发出嘶鸣之声。
陵天苏看了她总共演示了整整三十六道雷符,而虽然除了第一道符以外每一道符她只绘画了一遍,但他已经尽数记在心中。
夜已是深夜,陵天苏“吁”了一声,扯了扯马缰绳,身下承载了二人重量的马儿终于停下了脚步。
而身后那只紧跟不放的马儿亦是也急急的停了下来,然后绕至前方马儿的面前,用自己的马头轻轻的拱了拱另一只马儿的脑袋,似是心疼。
“今夜已经赶了不久的路,马儿都累了,此地草原肥沃,不如让它们休息一下,吃点草儿再赶路吧。”
陵天苏收回掌中雷力,发觉自己在吴婴的引导之下,刻画了整整三十六道威势不弱的雷符,而自己体内的元力消耗竟然不过些许。
这么停下来的几息功夫间,不过呼吸吐纳片刻,那消耗不多的元力竟然尽数又给补了回来。
如此逆天的攻击手段,若是对敌实力相当者,这番元力消耗的速度,光是耗都足以耗死对方了。
吴婴这厮的想法,果然变态。
吴婴嗯了一声,收回倾覆在他手背上的受伤,表示自己无异议。
可是在袖袍之中,她的手掌轻轻握起,冰冷常年无温度的掌心在良久的肌肤相触之下,竟然染上丝丝余温,虽然极淡,却很是温暖。
陵天苏正欲反身下马,却发现腰间紧了紧,方才专注与学习如何绘画雷符之法,倒是并未察觉身体的异样之处。
如今这么低头一看,看着自己的腰间,不知何时竟是被身后那人的一只苍白冰冷的手掌无意识地紧紧揽住。
陵天苏呃了一声,正欲说话,身下的马儿突然一个急抬蹄儿,雄壮的马身高高直立而起。
陵天苏下意识握紧缰绳,虽然双腿夹紧马腹,但身体仍是不受控制的往后微仰而去。
而腰间那只手揽得更紧了些,而他的后背也不受控制的撞上了一处让人尴尬的柔软地方。
马儿很快又前蹄着地,看那模样似是与另一只马儿在打闹,故而才有此异动。
陵天苏整个人僵了僵,虽然一早知晓吴婴是女儿身,但平日里她的确是伪装的极其完美,以至于那时他让他上她的马儿背上时,他当时也没去多想那人间所谓的男女之分。
可如今这么往后一撞,当日共同泡药浴的场景就什么都跟着一起冒出了脑海中来。
吴婴与双容的人生经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她们二人都是变幻阴阳的高手人物。
那夜溪边,他看到那明晃晃的波澜壮观,着实是震撼不小,惊叹于双容的深藏不漏之功。
虽然吴婴不比双容那般波澜壮阔,这这么结结实实的一撞,却是让他深刻的了解到了苏邪的可怜。
她在合欢宗打混多年,叱咤风云多年,可是在这方面,她居然输了扮男子整整十七年的吴婴一截。
不晓得她知晓此事以后,会不会奋发图强一番。
陵天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陡然从胡思乱想之中回神过来,好像自那日药浴以后,吴婴这家伙就变得古里古怪的了。
“呃……太子殿下?”
吴婴似是还未察觉到异样,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什么事?”
“你的手,能不能收回去,我要下马。”
吴婴哦了一声,很淡然的收回了手。
陵天苏浑身不自在的翻身下了马,然后一路小跑赶紧跑到自己的马儿身边,很不自然的捋了捋马脖子上的鬃毛。
他心想吴婴态度如此平常,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吧?
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好心,担心自己在专心学习雷符之术而不慎掉坠下马而搭出一只手来稳住自己吧?
谁知这个念头刚从心中升起,吴婴淡定的声音又从旁飘了过来:“你别多想,方才马儿速度太快,故而才有此方才那般动作,以免坠马。”
陵天苏怔了怔,心中顿时泪目。
这个解释,为什么给他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马儿需要休息,而苍茫草原之上,也并无房屋哑舍让人歇息遮掩,他们只好席地而坐,坐在这大草原之中。
两匹大白马连奔了一个白天外加一个大半夜,也是疲困不振。
随口吃了两口新生的小草,便站在草原之上眯着眼睛睡着过去。
寂寞的原野清净寂静,天空前不久落下了一场大雪,虽然雪以停歇,但是不见任何月光与星光。
原野上的狂风摇撼着肆意生长的野草,簌簌的风声让人心中难是安宁。
陵天苏心情称不上有多安宁,但也不算太坏。
他坐在草原之上,舒服的依靠在身后马儿的一条后腿之上,丝毫也不担心那马儿会突然惊喜给他来上一脚。
嗅着原野之中特有的青草冰寒的气息,看着黑暗之中的景物。
而身边的吴婴也是陷入安静的状态。
他随手拔下一根长长的野草,放入口中咀嚼着,任由那青涩的苦意在口中蔓延开来。
最终,还是他开口打断了此刻的寂静说道:“我终于理解为何你会在还没教完我一道符的情况下,反而一道接一道的教我更难的新符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魅力无边
吴婴没有说话,也没有靠在马背之上,而是理了理衣袍,不顾草原上的冰冷积雪,安静的侧躺在野草与积雪之中。
她睁着暗红的眸子,也不知看向了黑暗中的何处。
陵天苏笑了笑,其实一开始他便明白了吴婴的用意,记住符文的绘制路线与具体图案,对他而言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真正难的,是如何运用绝妙的元力,将那雷种元力转换成符。
在一次又一次的画符途中,在愈难的符文里,他感受到了吴婴加持元力的一种精湛程度,她在教他如何掌控那个度。
短暂的熟能生巧,让他终于抓到了那一丝的度。
于是他向着夜空,抬起了手掌,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开始了最原始的,对于他与吴婴二人而言,最简单的雷鸣符。
寥寥四笔,他却花费了整整十息的功夫,才将那四笔完成。
速度虽然十分的慢,但是这四笔,却是在没有吴婴的帮助下,他将之完成。
而且完成的不仅仅只是图案,还有符意。
他屈指一弹,那由四笔而组成的方正图符缓缓朝着夜空上升,然后符文隐于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雷鸣闪电,由他的指尖上方不远处……轰鸣而上。
金色的雷鸣将落雪不久还未散去的厚厚云层直接轰散出一个洞,洞的后方可见点点深蓝如海的天空,以及点缀在天空上方的点点天星。
星光从那雷洞之中缓缓透露而出,将黑暗不见一丝光明的草原照映出了一角的光亮。
而那光亮遥递而下,落到陵天苏脸上的时候,光芒已经十分微弱,甚至无法将他的五官容貌照的清晰。
模糊的眉眼间,依稀可见一抹舒心的笑意。
而吴婴在此刻也终于开口说话:“你果然是个天才。”
陵天苏心中惊诧不已,在这九州之中,能够入吴婴眼的本就少之又少。
从她说话的态度之中就不难看出,她哪怕是对于她那大哥或是母后,都并无多大的尊敬之意。
甚至是九州之中人们无不崇敬的剑神邢荆,他都似乎不以为然。
此刻能够从她口中得一句夸,而且还是‘天才’之夸,可着实不容易啊。
只是陵天苏有些脸热,他笑了笑道:“跟你一比,我算什么天才啊,这些雷符还不是你教我的,你不过是在炼化那九霄紫雷片刻功夫,便能够领悟到如此玄妙的本事,这天才的名头,还是挂在你这九州第一人的脑袋上头吧。”
一番话,也不知勾起了吴婴怎样的回忆,竟是让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陵天苏愣了愣,平日了他可是没少见吴婴冷笑或是嗤笑,如今这般噗嗤一笑还真是极为少见的紧。
他不由问道:“你笑什么?”
吴婴很快止了笑声,她将自己的脸颊枕在自己的手臂之上。
她目光悠远的投入到了那逐渐被乌云合拢而快涣散的星光之下……那张面容之上,她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我们二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对方,我们是敌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的敌人,此刻却在这里互夸,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陵天苏沉吟了片刻,说道:“其实我老早就对于这个问题很不解了,今日索性向你问个清楚。”
“什么?”
陵天苏看着黑夜中的那双暗沉眸子,认真问道:“为何你这么讨厌我,从一开始就不惜给我一击,我没招你没惹你的,就无故引来你的敌意,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很讨厌你,但在讨厌你的基础之上,无关你是不是吴婴这个人,而是你伤害了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此相较而言,你对我的敌意,是不是来得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吴婴目光一下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你如此开始追溯本源,听你的语气,竟是想与我把手言和?”
陵天苏皱了皱眉头,道:“我是真的很好奇。”
当然了,对于吴婴口中所说的把手言和……陵天苏也不是没有想过。
至少对于陵天苏而言,吴婴相较于陆离、贺珏孟子瑜那般人物……若非要选择的话,他情愿与吴婴这样的真人结交。
毕竟从远古之地,他与吴婴一同被国师妖道劫持,说实话,吴婴对于他的帮助还是挺多。
再加上今夜她并未多说一句废话,知晓他想学习那雷符之术,更无一句冷嘲调笑之语,十分爽快的答应教他。
从这几点来看,他发觉自己已经没有那么讨厌她了。
只是奈于面子,毕竟吴婴从一开始就口口声声的扬言说我们永远是敌人,不会有半分交好的的可能性,这般字字落定的语气让他有些拉不下面子主动说和好之言。
他承认在这方面他有些幼稚,所以他并未明说此点。
当然,他绝不承认他是在等吴婴主动提及和好。
可吴婴却是轻飘飘一句:“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把陵天苏噎得是不轻。
他无语道:“你这句话是最不像解释的解释了。”
吴婴淡淡说道:“难道不是吗?讨厌一个人就跟喜欢一个人是同一个道理,我来到这个世上,我的母亲讨厌我,父亲也讨厌我,长大后,兄长姐姐们都讨厌我。
乃至整个吴越,他们虽然对我尊敬,但是我相信,他们都很讨厌我,可是对于他们,我又做过什么事吗?讨厌不过是一种心中内发的心绪,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正如某些人,惊鸿一瞥,至今难忘,让她明白了,有一种初遇,叫一见钟情。”
陵天苏摸了摸鼻子,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可是这道理似乎用在自己的身上并不合适。
于是他还是不解说道:“我虽然没有那种魅力叫人初遇就一见钟情,但是也不至于魅力差到面目可憎,让人一眼心生厌恶吧。”
吴婴眼底浮现出一抹让人不已察觉的笑影,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不,你有那种魅力。”
陵天苏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它口中的‘魅力’当属后者,无奈的笑了笑:“算了不说了,问了半天也每个准确的答案,真没意思,回归正题吧,为何你都教了我三十六道符,却不教我你一开始对那马匪们施展的那道符呢?”
“你是说七芒星杀雷符?”
“嗯。”
“你想学随时可以学,只是你要知道,七芒星杀符威力极强,想必你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你元力深浅尚且掌控不能,若是强行施展此符,很容易自伤己身,倒不如将那三十六符尽数融会贯通了以后再学。”
吴婴缓缓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伸懒腰之余还不忘斜了一眼陵天苏。
“可你不过连四笔雷鸣易符都磕磕绊绊才能够施展而出,如今再来想那七芒星杀雷符,会不会是想远了些。”
吴婴的话十分不客气,很打击人。
可陵天苏却丝毫没有被她打击到,他呵呵一笑,道:“虽然我曾教过小猫儿,让她在达到第一个目的地的终点之时,再去想第二段的路程,可那是在没有看到极远的尽头大山目标的情况下。
如今我看到了那山的影子,自然是得拼了命的上去追赶,你放心,三十六道符,在天亮之前,我就给你悟出来。”
吴婴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小眠片刻,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她亦是学着陵天苏的动作,依靠在身后大白马的一条后腿之上,闭上眼睛陷入浅浅睡眠。
天空之上,被雷鸣轰击出来的云洞渐渐合拢,将苍穹之上的夜色与星光尽数遮掩在厚厚的云层上方。
身侧吴婴的呼吸声渐渐宁静,也不知是在冥想还是陷入睡眠之中。
第七百二十七章:北方的王
一夜无话,破晓的风雪撕开了黎明前的黑夜。
阴寒的冬季里,大雪是最常见的景物,天空之上,迟迟不见太阳的踪迹,灰蒙蒙的天,白茫茫的雪。
一声鹰啼之声,划破宁静的长空。
两匹大白马似是睡足了一场饱叫,愉快的嘶鸣一声,然后低头吃着积雪中冰凉的野草。
吴婴缓缓睁眼,看着被大雪染上一层银白之色白茫茫的原野,再被黎明的晨光映照得刺眼。
她十分不适应的眯了眯眸子,说道:“这一夜……很安静。”
刻画雷符,若是成功,不可能如此安静得让人或是马儿一觉睡到天光。
她的话中意思很明显,昨夜入眠之前,陵天苏说他能够在一夜间的功夫里将那三十六道符领悟出来。
可看着白茫茫不带一丝毁灭焦黑之意的大地,以及安静长眠了半夜的时间里,很好的证明了他说的话并未成为现实。
随着陵天苏起身的动作,身上堆下的积雪簌簌顺着他的衣袍滑落,体内淡金色的火焰在衣袍表层一染即逝,很快便将一夜积累在衣衫之中的冰冷潮气烘干,身体顿时暖洋洋的。
他揉了揉酸涨的手腕,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快被大雪掩埋的吴婴,低声笑了笑,笑容带着些许可恶的得意味道。
吴婴微微一怔,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她的目光很是认真的落到了他的手掌之上,眼神带着一丝莫名期待之意。
陵天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冬季早晨里的冰凉空气吸入肺部之中,让人头脑为之清醒下来。
他抬起手臂,然后认真描绘由雷光组成的文字,四笔依旧由十息时间完成。
雷鸣符在半空中呈现而出,陵天苏在昨晚就能够以十息的功夫将雷鸣画出。
经过半夜的功夫,他依旧还是十息,可谓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可是他在完成了最后一笔的时候,就在那雷鸣即将在符中呼之欲出的时候,他收回了手指,改成手掌,轻轻的往那符面上压去。
凝在半空中的雷鸣符很快就如同陷入黑暗,被黑暗吞噬的四道光一般,无声消失……
吴婴那双暗沉的眸子微微闪烁。
陵天苏衣袖轻扬,再度伸出手指开始绘画,这一次,是由八笔组构而成的‘月雷斩’。
四笔的‘雷鸣’他用了整整十息的功夫,按照常理而言,相对复杂的‘月雷斩’他应该要用更多的时间来完成才是。
不曾想,在他不急不缓的手指勾动之下,玄妙神奇的光芒凌空聚现,又是十息的功夫过去。
陵天苏完成了‘月雷斩’的最后一笔,‘月雷斩’之符完美的形成了一道符。
可陵天苏并未让符中的力量释放出来,又再度收起了手指,化掌倾压。
‘月雷斩’也如同方才‘雷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婴点头淡淡道:“不错。”
陵天苏微微一笑,收敛起眼中那一丝丝得意的味道,化作了十分的认真。
然后他开始绘画十六笔组成的‘闪蝶’,这一次他依旧只用了十息的功夫,而且极为完美的将符勾勒出了最后一笔。
可是‘闪蝶’的符力仍旧没有在他指尖释放而出,随着他惯用的轻压动作。
‘闪蝶’消失。
如此周而复始,从第一道符,到最后的第三十六道符,他每一道符,都极为执着的只用了十息的功夫将之完成。
而且每一道符,都在陵天苏精湛的控制之下,并未将符中的能量释放而出。
吴婴缓缓起身,拍去身上与头顶的大雪,说道:“很厉害,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三十六道符你不过半夜的功夫就将其全部融会贯通,且收放自如,一道符的完美形成,当你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其中的力量就如同出弓弦,根本难以收回控制,尤其是最后一道七十九笔组成的‘刹雷引’。
当这一道符完成之时,其中所蕴含的能量十分庞大难受控制,若是就此不释放出去,甚至有可能反噬自身,可你依旧能够无神无息的卸去符中之力,这一点,即便是我也没办反做到。”
陵天苏揉了揉一夜未眠专注看符而酸涩的眼睛,说道:“你做不到并非是天赋与实力比我弱,而是你心中的戾气太深重,而且我也不算是融汇贯通,这三十六道符,每一道符我都要花费整整十息的时间来完成,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若是生死对决时刻,我还要花费十息的功夫来画符,在这个时间里,就足以让敌人躲开符文的攻击范围内,甚至近身于我。”
陵天苏转身看了吴婴一眼,继续说道:“你画下七芒星杀雷符的时候,我看到那百骑马贼乘骑快马,甚至都没有跑出十米的距离,你的攻击就已经达到,将他们全部轰杀,如今我要炼的,是画符的速度。”
吴婴转身拍去马背上的雪,然后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之上看着他道:
“昨夜你的难题是不知如何画符,可今日清晨你就将这个难题给解决了,今日新的难题,我相信对你而言,不算是什么难题了,所以还是继续赶路吧。”
……………………
南方的冬季亦是大雪纷飞,对于北离严寒地带的天谕皇城而言,更是大雪满皇城,河道尽冻结,苍茫的云海之间,如絮一般洁白的雪花绵密而下。
乌云遮蔽着天空,让整个天谕皇城陷入一种朦朦胧胧的气氛之中。
雪中退朝着,朱紫尽公侯。
朝臣已经陆续退离皇城之中的大紫明殿,唯有那中年帝王独坐龙椅之上,目光幽沉冰冷的看着广阔而肃清的大殿。
饶是大殿七扇威严神圣的大门并未关闭,可整个皇城在大雪连天之下,都是显得暗沉沉的。
不甚清晰的晨光无法照明广阔的大紫明殿,故而帝王那张轮廓生硬的两旁在黑暗与微弱的光芒之间看不真切。
黑色冕冠上垂落而下的玉石珠帘宛若静止了一般,垂立而纹丝不动。
如今,他坐在北离的巅峰位置之上,有着执掌万民的生杀大权,恐怖的权威没有为这位帝王的神情带来一丝愉悦的变化。
他睁着幽幽的眼瞳,终于……冕冠之下的玉石珠帘终于开始微微的颤动起来。
肃清庄严的大殿,在他轻微动作的瞬间,被一道重物坠地的声音打破安静。
中年帝王身体微微一动,然后自龙椅之上缓缓站起,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俯瞰着大殿之内自虚空狼狈跌落而出的两道高大声影。
生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帝王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微笑,他这般道:“欢迎国师、冥将归国。”
他直接无视掉了少冥君与冥将铅摩身上的沉重伤势。
少冥君身体缠绕着终年护体的漆黑锁链已经完全断裂,唯有残缺的一截凄惨的自他心口中延伸垂落着。
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早已被蓝色的鲜血染透,气息紊乱而虚弱,一双竖瞳之中的恐惧之意还未完全散去。
而冥将铅摩更是不济,他的腹部一侧,直接残缺了一块大洞,狰狞可怕的是那大洞边缘,可见牙齿之印,就宛若是被什么野兽生生咬去一大块血肉一般。
大洞之内,蓝色鲜血狂淌,甚至清晰可见其中的森然肋骨与蠕动的大肠内脏。
如此沉重的伤势,哪怕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行者怕是难以保住性命。
可铅摩仍顽强的活着。
对于如此狼狈的两人,这位北离的君王依旧能够面色不改的说着平静的迎接话语。
(ps:大家中秋快乐,今天四更,爱你们。)
第七百二十八章:铁牢中的三人
少冥君心有余悸的与铅摩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他们确定了经过多日的逃亡,他们终于从那个可怕的猎物獠牙之下存活了下来。
少冥君不再搀扶着铅摩,而是疲倦的坐在大殿内的名贵地毯之上,他倦倦地抬了抬眼眸,说道:
“还得恭喜陛下,成功夺得新州,如今的北离,实力可与大晋并驾齐驱,亦是占领了三州之土,看来陛下距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北离帝王低笑一声,道:“这多亏了国师大人窃取南晋国运的功劳。”
少冥君皱了皱眉,说道:“太子既然已经成功的获得了《社稷山河图》,为何不尽早将他召回故土,将那图献给本座。”
帝王面上笑容渐渐消失,然后一步步沉稳的走下台阶,距离少冥君还有五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二人说道:
“烨儿此次远赴永安,其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盗取《社稷山河图》,朕还要他将整个赵家迁移北离国都,在这天谕皇城之中,朕!也要创立一个辉煌的九大世家!”
少冥君不愉的眯了眯眼眸,显然是对于这位北境帝王的野望不以为然。
他幽幽说道:“赵家不过是个较为强大的垫脚石罢了,随时可弃。”
“不。”北离帝王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拒绝道:“赵家为大晋世家第三,甚至家族底蕴还要强过天子的家族,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们赵家出了一名帝后……”
说道这里,北离帝王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怨毒兴奋的潮红之色,他双臂张开,语气却是愈发的幽沉。
“国师大人不妨仔细想想,若是他们大晋的皇后,有朝一日成为了北离的皇后,他晋国臣子会如何去想,那南晋天子又当有何颜面自处面对文武百官。”
北离帝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初现疯狂的神色渐渐平复,可他面色激动的潮红却并未散去。
他自信傲然抬首道:“攻敌先攻其心,再攻其身,所以赵家于朕而言……绝不仅仅只是垫脚石这么简单,虽说赵家死了一名老家主,可如今却又出了一名通元巅峰的老祖,在加上赵家多年以来的经营以及底蕴,这便注定了赵家即使要覆灭,也决不能覆灭在南晋的国土之中!”
少冥君眼眸眯得愈发深沉,语气愈发幽冷:“一个赵家的价值,可远远比不上《社稷山河图》的一角,本座在大晋运筹多年,为的就是那张图,那块碑。如今图到手了,陛下可要深思熟虑,可莫要因小失大啊……”
北离帝王目光从他胸膛心口内垂落而下的半截残链,面色恢复冷铁一般的漠然。
“《社稷山河图》乃为神界帝尊所创造出来的山河墨色,再以自身神血点色,此图内含神通,既然能够创立出来一个极盛皇朝,自然是十分强大,纵然烨儿盗图成功,送回了天谕皇城中来……
恕朕直言,二位固然手段通天强大,可毕竟不是冥主,更对于帝尊所创造的画中山河难以撼动其中一二,故而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三刻,倒不如等吾儿功成身退,带着《社稷山河图》与赵家一同北行归来,才不枉这南下一旅。”
少冥君微垂着眼帘:“陛下既然已有决断,那本座便不再多说,铅摩刚破封印不久便遭受重伤,本座就先告退,待他下去疗伤了。”
“且慢。”
“陛下还有何吩咐?”
北离帝王望着模样凋零狼狈的冥将铅摩,虽然至今为止他从未见过这位冥将大人,从来只是知晓这个名字。
但如今见他成功破开多年封印,重获自由,他认识没能忍住的问道:“冥将大人既然逃离北山封印,那北狐妖族是否也……”
少冥君身后的空间已经裂开一个漆黑的空间之洞,可他并未急着离去,而是看着这位北离帝王漠然的摊开手掌。
幽蓝而格外宽大的手掌之上,悬浮着一个绣有饕?图案的布囊。
随着他掌心微震,那布囊便脱离掌心,缓缓的漂浮至北离帝王面前。
北离帝王抬首接过,感受着布囊之内所蕴藏的可怕邪恶力量,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亮了亮。
就在这时,少冥君的声音响起:“这时本座以自身半数冥血所炼制的子母冥种,唯有一颗,陛下若是有胆量,不如将这一枚冥种服下,从此以后,陛下便不再依靠我等赠与冥种之力而增强国力,子母冥种一旦下腹,那母种的力量便会在陛下体内深根驻扎,陛下亦可自行炼制子冥种,给自己的臣民享用。”
随着少冥君的话语字字落定,北离帝王眉宇渐渐松缓柔和,眼眸也愈发的幽深。
他当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至于北狐妖族,陛下大可放心,要不了多久,人间北方的妖族霸主便会出现在攻略南晋城池的战场之中。”
北离帝王沉吟片刻后道:“从不入世争夺权柄的北狐一族当真能够为朕所用?”
少冥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见任何神色说道:“不然陛下认为本座方才赐予那子母冥种仅仅只是为了让陛下方便掌控北离群臣?”
北离帝王心道一声果然,即便是那高傲不愿融于世更不愿臣服于妖界至尊的北狐妖族,也逃脱不了对于强大实力渴求的**。
他珍之重之的将那布囊收好,然后朝着少冥君深深的行了一个弟子礼,沉声道:
“国师大恩,北离上下莫不敢忘,国师放心,待我北离旗帜插便整个九州疆土之时,便是毁那大碑、冥族登临人间之刻!”
对于北离帝王无比庄重认真的誓言,少冥君不过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与铅摩一同没入空间黑洞之中,也不知隐去了何方。
殿外的飞雪依旧,朔风凛冽,直至那道漆黑的空间黑洞完全消失,北离帝王才缓缓直起身子。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眼眸深处一片冷漠。
……………………
九州八国,在迎来艰难大雪冬日的季节里,各州大小城池之中,道路小巷之中的冻死之骨不计其数,官府内的清扫人员都会在看得见的巷道之中整理出不少尸骨。
至于那些就连寻常百姓都不愿踏足的贫民窟内,冻死的乞儿流浪者更是多不胜数,且无人掩埋整顿。
战争会给人民带来饥寒,恐惧,疫病。
在贫苦百姓所处的民间里,有很多人都抗不过这个严寒的冬季。
在贵族人们眼中,大雪连天夜,是再好不过的美景,沏两户上好的龙井茶,寻一美景长亭,身侧有如花美眷在旁贴心伺候。
雪便成了一种陶冶情操的景色。
而对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人们来说,寒冬的雪无疑是对他们而言是致命之物。
黄沙大漠不见雪,但这并不就意味着这里的夜晚会有多温暖。
沙漠以昼夜温差极大而著称,对于一些身体本就带着沉疴伤势且被关押在铁牢的人而言,这样的夜晚不会很好过。
而天阙楼楼主就恰好成了这种倒霉的人。
他仰面看着头顶上由着根根玄铁钢条横竖交错打造而成的铁牢,四面虽说并非冰冷的铜墙铁壁。
可那宛若青冈岩石一般坚固的四壁一眼看上去不由让人心生绝望,更别说石壁之上还凿刻满了无数的禁锢符咒。
且不说他如今修为被限,即便他有着一身修为在身,也只能够束手无策。
楼主大人唉声叹气了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铁链锁死的四肢,锁链的另一端还焊有整整四颗比人还大的玄黑铁球。
不论是那一颗,以他如今的状况,都无法推动其中一颗。
(ps:洗个澡回来还有两章。)
第七百二十九章:盘他
“苦也……可怜我老人家一身伤势,还要在这里挨饿受冻,真是天可怜见。”
楼主大人故作哀愁的以袖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分开蹲在两个角落里的小家伙,心中顿时老大不满了。
这不满则是冲着孟七轩来的,心想这小子定是给自己穿小鞋了,他这两个小门徒一丝修为都没有被禁,关在这里头手脚自由的。
反观自己呢,一身修为被锁得可怜不得动用一分,还要捆上大锁链,锁链不过瘾还要再来四颗大铁球。
“真是小人得志!”楼主大人痛骂一声。
叶离卿仰着小脸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楼主大人还是省点力气说话吧,现在的你跟一个孱弱没用的大叔没什么两样,说话说多了,身体凉得更快。”
楼主大人磨了磨牙,随即一脸赔笑的看着叶离卿道:“小叶子,你身体又软又暖的,不如过来给楼主抱抱呗?”
赫连冷冷的斜了这货一眼。
叶离卿对于如此过分的调戏之语并无任何表情变化,看着楼主木讷问道:“楼主大人你真的很冷吗?”
楼主大人狂点头:“是的是的,我快冷死了。”
叶离卿呆呆的耸了耸肩,说道:“快冷死了我也没办法,我哥哥说我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除了他不能随便给人抱。”
楼主大人眼珠子一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顿时憋得他面色通红。
“什么叫除了他不能随便给人抱!叶陵那小子抱过你?!”
楼主大人凌乱了,他是知晓陵天苏自幼并非在王府长大的,跟叶离卿之间的兄妹之情自然也不可能是从两小无猜中培养而出。
而她却说他抱过她,而如此态度霸道的不准其他男子抱她,楼主大人面色愈发的古怪了。
“嗯,哥哥睡觉的时候抱过我。”
楼主大人脸颊充血,怒骂一声:“禽兽!”
赫连轻咳一声,干巴巴的说道:“楼主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想着抱人小姑娘,岂不是更禽兽?”
“我那能一样吗?!我那是长辈对晚辈的爱的抱抱,这丫头没胸没屁股的你也能想歪,赫连我发现你自从跟古韶华好上以后,思想真的是越来越龌龊了!这丫头我又不是没抱过!”
虽然是她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在叶王府里抱过一两回。
提到古韶华这个名字赫连脸色顿时一黑,他抬起头来也没反驳楼主的话,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楼主的思想才龌龊。”
楼主大人呼吸顿时一滞,然后又用袖子抹了抹干巴巴的眼角,说道:“本楼主真是可怜弱小又无助,重伤垂危,冰冷孤独,也没人愿意给点温暖。”
叶离卿抓紧了自己身上的黑袍,看着她认真说道:“楼主,我这次出门的仓促,忘了带冬衣,我也很冷的。”
楼主大人眼珠子一瞪,生气道:“你冷个鬼!这一路上走来,我时时刻刻提点你的修为,教你东西,你修为一日千里,在不断杀敌之中早已突破安魄境界,现在你无伤无病的,在这跟我说你冷,傻子才信你!”
叶离卿目光转向赫连,说道:“师兄你不如过去陪陪楼主呗?”
赫连点了点头,然后用刀鞘尖端戳了戳鳄蛤兽的尾巴。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楼主既然伤寒交加,我等作为门下弟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小乖乖属性为毒阳,常年在灼热的沙海之中吸纳毒辣的日光,身体滚烫得很,去,盘楼主大人去。”
楼主大人顿时脸色一变,看着得了赫连命令还一脸不情愿的鳄蛤兽开始朝他慢吞吞地爬了过来。
“诶?不是,有你们这么欺负自家楼主的吗?这个丑东西,又丑又臭,还浑身是毒,怎么能给人取暖呢?你你你……别过来,啊啊啊啊!!!”
可怜的楼主大人有心想逃,可惜四肢被锁链锁住,此处空间又只有这么大,很快就被鳄蛤兽给盘了上去。
然后惨不忍睹的……留下了一身的唾液与疙瘩内的脓液。
赫连蹲在地上拍了拍手,看了一眼叶离卿,道:“这下楼主大人应该不会冷了。”
“哇呀呀!!别舔了!口水……都是口水!啊!孟七轩那个老王八蛋,为什么把我们关进来的时候不把这丑东西给缴了,他心可真大。”
“我连你们的兵器都未收缴,还会忌惮一只小小的鳄蛤兽吗?咳咳……”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三人头顶上方传来。
赫连抬首看去,只见冰冷横竖交错的钢条之上幽然的立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黑衣如夜,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他的脸庞之上,为他那张有棱有角的侧脸渡上一层冷冷的银白之色。
此刻他正立于风口之中,今夜的风沙格外猛烈,就这么仰望之间,依稀可见那高挑黑色身影背后被狂风席卷而起的漫天黄沙。
他握拳捂唇,隐忍般的低咳两声,在一袭黑衣的衬托之下,他面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吓人。
当他放下拳头的时候,唇畔之上已然流下一抹刺眼的殷红。
果然,在一损具损之下,他虽重伤了晏佑,但自身的伤势亦是等同交换的。
叶离卿依靠在石壁上蹲坐着,双手抱膝,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平视着一脸嫌弃鳄蛤兽口水的楼主大人,似是对于这位沙海楼楼主提不起一丝兴致去看上一眼。
楼主强忍着恶心,一把抓住鳄蛤兽腥臭粘稠的舌头不让它乱 舔。
他仰着头看着高高而立的黑衣男子,皱了皱眉,道:“既然你已经反得如此彻底,我也就不问那些为何反我的蠢问题了,如今,我已经站在这里,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不错……”孟七轩缓缓的垂上眼帘,不去看铁牢之中狼狈不堪的晏佑。
他宛若自言自语般的开口说道:“如今,你站在了下方,而我……已经站在了你的头顶之上。”
楼主听闻此言,眉头大皱,若是换做了常人,遇到这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经历,反应或许会更为激烈,故而这大皱眉头的神情,也正是孟七轩想要看到的表情。
可下一刻,我们的楼主大人却十分的不要脸说道:“咋滴拉,你这是小人得志,被欺压多年想发泄一番?是不是还要解了裤腰带,用尿来滋本楼主一身啊,来来来,本楼主已经是满身秽 物了,只要你敢来,我绝对不躲,只是这里还有个小姑娘,我看你敢不敢脱裤子。”
叶离卿经常会有此刻这种想法:为何她会摊上这么一个流氓楼主。
孟七轩似是早已习惯了他这不要脸的说话方式,他沉沉低笑一声,说道:“你很重视你这两个门徒?”
楼主抬了抬眉角:“是又如何?”
孟七轩淡淡道:“不如何。”
说完,他那半眯的眸子猛然大张,一道蓝色身影宛若鬼魅一般的浮现在他身后,正是面容惨白的‘双容’。
只见她缓缓张开一只手掌,秀美修长的手掌顿时弥漫出一抹浓烈比夜色更黑的黑气,黑气如龙,竟是直接无视玄铁刚条上的禁制符文冲入铁牢之中。
只听得叶离卿闷哼一声,她坐处之地,瞬间塌陷一米之深。
赫连冷漠的目光瞬间凶狠如饿狼,他手中玄刀悍然出鞘,朝着那抹笔直而下的黑气直劈而去!
绽放出的刀芒不过耀眼一瞬,就被那抹黑气尽数吸收,整个铁牢空间了直接荡出一轮狂暴气浪,直接将赫连狠狠掀飞而出。
而黑气直对着的叶离卿也被那如龙黑气包裹,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无视铁笼的禁锢,直接凌空浮现在了双容的身前。
第七百三十章:三日
双容面容漠然冰冷的看着少女纤细结巴的脖颈在黑气之下越缠越紧,甚至还隐隐传来骨骼咔嚓之音。
叶离卿双臂垂于身侧两旁,面临死亡的威胁,她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点木讷的看着‘双容’,一句话也不说。
反倒是楼主大人眯了眯眼眸,素来随意平和的目光也一下子变得冷冽起来。
可是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
孟七轩捂唇低咳两声,淡然的目光扫了一眼‘双容’。
‘双容’顿时会意,抬掌轻飘飘的一挥,便听得叶离卿小腿之处传来骨骼断裂之音。
孟七轩摸了摸鼻子,这个习惯倒是与楼主晏佑有着几分相像,只是比起晏佑,他不爱笑。
“对于一名天阙楼的杀手而言,最重要的是进退自如,而这一双腿也自然成了杀手极为重要的东西,这名少女既然能够让你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自然是你有心将天阙楼的位置传给她,你若我若是将她两条腿都废了,她日后如何接掌天阙楼?”
楼主扣住鳄蛤兽的脑袋,一直难以摆脱它的纠缠,此刻却是将它用力的甩在了一旁地上。
然后抹去脸庞上的唾液,面上也不再带有任何笑容。
他看着铁牢上的二人认真说道:“她是叶沉浮的孙女。”
孟七轩遗憾般的摇了摇首,道:“你知道的,在此时此刻,我并不惧怕这个。”
若是放任晏佑继续活着共损下去,他恐怕根本活不到叶沉浮举兵上门找麻烦的那一日。
“此时此刻……我也不怕。”少女呆板无一丝语调起伏的声音缓缓响起。
黑气依旧紧紧的勒在她的脖子之上,可是她空无一物的右手,却是多了一把细长之剑。
这把剑暗黑无光,就连剑锋也不带一丝锋芒雪亮,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剑出,剑落。
几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钢条之上。
孟七轩慢慢的拧起了眉头,没有说话,而是低首看着自己右手手腕被挑断的手筋。
‘双容’微怔片刻以后,便见一抹黑色的戾气顺着她的面容涌至眉心,冷声道:“我倒是小瞧了你!”
她再度挥手打出一道黑气,叶离卿另一只完好的小腿腿骨也尽数粉碎。
呆板精致的小脸不见一丝血色,她缓缓垂下手臂,细长漆黑的长剑依旧被她紧紧握在手中,断腿的痛楚让她额角的冰凉汗珠顺着削瘦的脸颊缓缓滑落。
双腿尽断,可她语气却能够依旧保持平稳不带一丝颤音的说道:“从一开始你就错了,你要废应该废我那只拿剑的手才是。”
她的剑取经于两人,一位是天阙楼的楼主大人,还有一位则是她们王府中的黄侍骆轻衣。
这两位的剑,皆很快。
更重要的是‘双容’并未想到在被她拘禁了自由的一名安魄镜少女,居然还有这能力反击。
而且她心知自己的剑伤不了自己,故而才对那位重伤垂危的孟七轩下手。
‘双容’不得不承认,她很吃惊于这少女的心智与手段。
叶离卿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她每次清晨一个人在面摊吃面时,看着街道之上穿开裆裤的小屁孩的眼神。
“你说你是阴刹皇朝的皇女,可你应该是第一次入世吧,手法太稚嫩了,你实力虽然强大,但这样的你,往往更容易被自己弱小的人阴死。”
楼主大人面色再度浮现出一抹微笑,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生冷:“蠢丫头!”
‘双容’果然被激怒,英气的秀眉含煞:“那我现在就废了你的双手!”
叶离卿毫不示弱的回瞪回去:“来啊。”虽然瞪人的神情依旧呆呆的没有丝毫威慑力。
‘双容’正欲出手,却被孟七轩抬手打断:“行了,放她回去。”
‘双容’动作顿住办响,然后随手一甩,黑气包裹着叶离卿再度化作一团坠入铁牢之中。
随着黑气散去,她重新重重摔回原来的深坑之中,渐得烟尘四起。
孟七轩慢调死理的撕下一截黑色的衣摆,缠绕在腕间伤口之上使其止血。
他一边缠着,一边说道:“晏佑,你大势已去,不如就由我代替你来活着,可好?”
楼主看了一眼烟尘中的叶离卿,眸子暗沉沉得不见任何情绪,他低声说道:“在这世上,没有谁能够代替谁,正如你的沙海楼永远代替不了我的天阙楼一样。”
孟七轩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的沙海楼可以做到更好,只要你甘愿被我吞噬,天阙楼中的人,包括你身边那两名弟子,我都可以一个不动。”
说到这里,孟七轩眼眸深处亮起了两道执着深沉的火焰,双瞳之中清晰的倒映出晏佑的身影,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我只要你一个人死。”
对于这个诚恳的要求,楼主大人笑了笑,道:“抱歉,我想要活着。”
孟七轩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思考,如果三天之后,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你身边那两个小家伙,我会忍痛杀了。”
夜风扫过铁牢上方,二人一黑一蓝的声影随着尾音一同消失在风沙之中。
赫连以刀撑地,冷冷的拭去嘴角的鲜血,此刻他眼底残月印记若隐若现,他冷声道:“他想逼楼主就范,为什么不现在就动手?”
楼主大人缓缓的坐在地上,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苦涩一笑道:“孟七轩一直都很讨厌我,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是因我而生,我中意的人他如何能够不中意,这也是本楼主为何敢将你们二人带入这沙漠之中,因为孟七轩沙海楼内的没有哪名弟子如你们二人这般出色,他十分惜才。”
赫连沉默了办响,然后将那把陵天苏赠给他的玄刀横于胸前看了良久。
他看着如镜面一般的刀锋呈现出的那双漆黑眸子,他冷声道:“可是这惜才,他只会再惜三日,我看得出来,他十分想要楼主的命。”
“赫连,小叶子,在这三日里,好好的看看本楼主吧。”
晏佑微微一笑,偏着脑袋看着他们二人,最为长者,总该为小辈们铺平后路才是。
赫连缓缓的低下头,眼神隐含悲伤。
烟尘散去,叶离卿嘴角淌着一丝血线,睁着黝黑的眼睛依靠在石壁之上,双腿腿骨断裂的她此刻就像是个被人随手丢弃的布娃娃一般,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而与此同时,陵天苏与吴婴已经成功抵达沙漠之中,陵天苏看着那两匹原本膘肥体壮,生龙活虎的白马此刻耸搭着脑袋,瘦了整整三圈不止,心中甚是不好意思。
陵天苏下了马背,牵着马儿指了指前方沙漠中的一家简陋客栈,说道:“已经进入沙海楼的地境范围了,接下来这两匹马也挺扎眼的,不如就将它们安顿在前方客栈之中,后面的路,我们自己走吧?”
吴婴也下了马背,点了点头。
当陵天苏推开客栈两扇窄长的大门时,眉头顿时大皱。
在开门瞬间,一股浓烈扑鼻的血腥味道涌了上来。
放眼望去,整间客栈的大堂里,横七八竖的躺着几具尸体,而柜台上的无头尸体格外显眼,柜台下方的那颗头颅死不瞑目,仍带着错愕与不甘。
虽然此时正值冬季,但沙漠里白日温度仍是十分的炽烈烤人,堂内的尸体早已是泛着浓烈的血腥与尸臭的味道。
陵天苏皱眉掩鼻,沉声说道:“并无打斗的痕迹,这群人死得还无还手之力,而且看这模样,他们连慌乱逃窜的时间都没有,应该是在一瞬间,将这十几人杀死。”
第七百三十一章:她是‘双容’
吴婴漠然的扫视了几眼,视线微动,朝着二楼看了一眼,淡淡说道:“二楼有活口。”
陵天苏亦是感知到了二楼活人的气息。
很快,他们上了二楼,在一间简陋的客房床底下找到了一名少年游子。
他整个人仿佛吓傻了一般,蜷缩在床底下,看到床底被粗暴掀翻,他双目紧闭,大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陵天苏握着他的手臂,渡了一点元力给他,让他镇定下了心神,看着他语气沉稳道:“看清楚,我并非杀人者,也不会杀你,我是跟你一样,路过此间客栈的旅人。”
那少年身上衣服布料倒是不错,也不知是哪家出门游历的公子哥。
只是如今是面黄肌瘦,也不知待在这床底下几天了。
依靠着体内那抹元力,他定了定神,眼神小心的打量了一眼陵天苏,见他打扮模样与少年公子别无二致,面容又生得爽朗干净,不由心中那根被死亡紧绷的弦也松弛了几分。
泪水顺着他干枯的眼眶缓缓往下流着。
他声音哽咽道:“我是随我兄长出门运送家中商货的,那晚兄长就因为多看了那姑娘两眼,用餐时间长了些,就在大堂被人给杀了,呜呜呜……若非我第一次出远门,水土不服先上楼休息,我……我也被人给杀……杀了。”
陵天苏隐隐觉得,在沙漠一间寻常客栈中,竟然能够引得如此高手瞬杀一群普通人。
那自然是这间客栈里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他总觉得这事有着很大的可能与自己的妹妹有关,他不由追问道:“你先冷静一点,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少年面上惶恐后怕之色仍未完全消散,他肚子饿的咕咕叫,情绪也十分不稳定的样子。
陵天苏索性从九重鸣幻铃内取出一颗桃子,在铃铛内种植出来的桃子也绝非凡品,有着绝大补充人体能量的作用。
那少年抱着很没形象的猛啃了一阵,总算是让那苍白的面色恢复了几分精神。
他忽然意识到方才对方取桃子的时候就跟变出来似的。
他整个人一下子激动的抓住陵天苏的手腕,眼神无不恭敬的说道:“您……您是传说中的修行者对不对,您一定很厉害对不对?您能不能为我的兄长报仇?”
陵天苏淡淡道:“茫茫沙海,我如何替你报仇?而且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无缘无故的为你背负这仇恨?”
少年愣了愣,全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竟然不是说书先生们口中那种身怀绝技的热血少年。
他沉默了办响,也冷静了下来,他松开他的手腕,小声说道:“那兄台可不可以助我走出这沙漠,我是跟我兄长一同进来的,两日前,客栈一楼的人都死了,躲在二楼的人在那四个人离去以后,过了整整一夜,他们才陆续小心的离开了这座客栈。
我当时吓傻了,在床底下躲了一夜,当我出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下面又全部都是尸体,我一个人……不敢……而且也不能走出这沙漠的,兄台行行好,捎我一段路程吧?”
“四个人?你先回答我,两日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记得小叶子与赫连还有天阙楼楼主一同进入了这沙漠之中,是三人同行,他说四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一个人便是这沙漠中的追杀者。
赫连这人虽然吝啬冷酷,但是陵天苏相信,他绝非弑杀之人,在没有人给银子的情况下,他更不会多杀一人。
小叶子是怎样的为人他更是清楚不过了。
至于天阙楼楼主,他相信……一代楼主,黑暗中的杀手之王,怎么也不可能在两个小辈面前去虐杀普通人吧。
那少年盼着眼前二人能够带自己回家,他忙不迭送的将那日自己偷看道的情形坑坑巴巴的说了出来。
“两男一女?其中女的是不是一名长得呆呆的,却很好看的少女,面上没什么表情。还有一个配刀少年,不爱笑,长着一张所有人都欠他银子的脸?”陵天苏问道。
“对对!”少年忙不迭送的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一名中年男子,好像是他们的领路者,模样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点。”
陵天苏心想,没有什么特点倒是挺符合杀手之王这个身份的。
只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杀人凶手,是一名蓝衣公子,肌肤像死人一样苍白,一只黑瞳,一只红瞳,这……
会是她吗?
“是‘双容’。”仿佛是回答陵天苏心中所想一般,吴婴的声音笃定响起。
“双容?你说杀死我兄长的那个人是叫双容吗?”那少年一下子从地上扑腾而起,眼神流露出仇恨的火焰。
吴婴却是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是又如何,凭你这连尸体都害怕,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创沙漠的懦弱性格,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能够报仇,我劝你还是省省,回去以后也不要胡乱打听这个名字,不然死的,可就不仅仅是你兄长一人了。”
“你!”
吴婴说话从来都不会跟人客气,话语中仿佛永远都含着毒刀子一般伤人。
那少年眼中仇恨的意味一下子就转移到了吴婴的神色。
刚想恶狠狠的瞪过去,谁知恰好碰上吴婴那双冰冷暗沉的眸子,口中的狠话一下子就堵在了嗓子眼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唯诺诺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对于吴婴那过分的话语陵天苏也并非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觉得此话虽然过分,但是对于这个少年而言,这话确实没有说错。
他从戒指里取出了二十几个桃子包好,交到那少年手中,说道:“客栈外面有两匹马,你先别着急离开,我看了一下,客栈后院有草料,让马儿休息一夜,吃饱喝足了你再骑着他们离开这里,桃子你拿好路上吃,那两匹马儿很聪明,它们走过来的路,就知道如何将你带离出这片沙漠,记得回去以后好好善待这两匹马儿。”
少年呆呆的接过桃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便看到那两人已经并肩下楼去了。
“就这么放任他一个人?”乘着夜色,徒步走在沙漠之中,吴婴看着陵天苏问道。
陵天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可不像是你吴婴会问的问题,怎么,你还会关心一个陌生少年的死活吗?”
“当然不会,只是好奇你那老好人的毛病怎么不犯了,我以为我方才说那翻话的时候你会不高兴,不曾想你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很意外。”
陵天苏笑了笑,道:“有什么好意外的,你又没有说错,若是那少年是个有骨气的人,自当不该这么说,可他一开始就错了,求人替他报仇可见他报仇之心根本没有那么的强烈,他之所以要强调记住双容这个名字,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你提点他不要随意调查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我给了他桃子,虽说恩情不重,可始终对他没有敌意。
你一番话后,那小子看你眼神之中的怒意居然还饱含了一丝杀意,怎么说你也说我同行的同伴,那小子怒意实在是迁怒得没理由了些,再赠他桃子与马,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着,陵天苏又从戒指了取了一个格外大,水分格外足的桃子递给吴婴。
他笑道:“怎么,你难不成觉得我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甚至看得不算顺眼的家伙无故的去点评你语气尖酸刻薄?我可没那么无聊。”
第七百三十二章:找到了
吴婴接过桃子,咬了一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
“听那少年的描述,天阙楼楼主身负重伤,而沙海楼的杀手们在不断的追杀他们?只是我不能理解,即便是身负重伤,他为何会束手就擒,难道他不顾他那两个楼中弟子的性命了吗?”
陵天苏面色笑容止住而敛去,他抬首看了看天星如缀的夜空,眼瞳深幽道:
“我想……那楼主之所以进入沙漠之中,是为了平定叛乱,可是九州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沙海楼不同于京都内的高楼天阙是固定的,沙海楼犹如流沙一般常年蛰伏与这片大漠之中,谁也不能够知道那座神秘的沙之塔会出现在这片沙漠的哪一片方位之中,既然是平乱,那自然得接近目标,而此时的楼主……”
陵天苏转过头,看着黑夜下的白衣吴婴,认真说道:“已经成功的接近了目标。”
纵然他修为被禁,此刻很有可能沦为阶下囚。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成功的在目标最为松懈的时候,来到了目标身前。
吴婴又将手中桃子咬了第二口,她道:“天阙楼楼主,是个人物。”
陵天苏收回视线,止了脚步,缓缓蹲下身子,将手掌贴在沙漠表层,用心的感受着这一片大沙漠之下流沙的流动轨迹与变化。
他闭眸说道:“即便我知晓天阙楼楼主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带着小叶子他们进入了这片沙漠,且有心将传承传授于小叶子,可是我作为哥哥……还是很担心她。”
指缝间,陡然形成四道无形玄奥的剑意,那是在虚境空间内他强行炼化吞服而下的王渊剑意,不可捉摸,让人无法捕捉。
此刻却成了用来探那沙海之路的绝佳工具。
无形的剑意不带任何杀伐之意宛若潺潺无声流水一般,渗入那沙漠地步,然后以着极快的速度开始向整个沙漠蔓延而去。
吴婴也并未继续前行,而是直接席地坐在沙堆之中,任由狂风吹动这黄沙,将自己的衣摆掩埋。
只是若是仔细观察,她手中看似随意捧着的大桃子,却无一粒风沙沾染上去。
她一边慢条斯理的享用这甜糯入心脾的桃子,一边说道:“叶陵你可知,此番你所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陵天苏收回手掌,黄沙之下的四道剑意依旧纵横而去,且一直与他保持有着精妙的联系。
他与她并肩而坐,仰望星空道:“数万名如同鬼魅一般的杀手,还有通元境的沙海楼楼主,还有……已经不是双容的‘双容’。”
吴婴往口中送着桃子的动作顿了顿,摇首道:“不止。”
“不止?”
“你以为,既然出动了阴刹皇朝,难道登临世间的只会有‘双容’一个吗?那很有可能会是一个皇朝,一个你无法想象有多么强大诡异的皇朝。”
吴婴看着陵天苏,再次认真说道:“或许你在远古之地中,看到的死去的故人,都会出现在这片沙漠之中。”
因为所谓的阴刹皇朝,本就是寄生于尸体之中而存活的。
既然‘双容’能够‘死而复生’,那自然也意味着其他曾经死去过的人,也能‘复活’。
“死者不能从引生者,既是界域不同,种族不同,何以他们会来到人间与沙海楼合作,阴界鬼王都不管这些的吗?”陵天苏问道。
吴婴冷笑道:“冥界这种与诸神为敌,万世镇压的种族都能够登临人间,为何阴刹皇朝的人就不能够出现在这里?阴刹皇朝虽隶属与阴界,但是若他们真的有手段来到人间,鬼王是不会过多拘束的。”
“那么这种种族有什么弱点吗?”
“阴刹皇朝当属一种‘灵’,阴气极盛,弱点的话,他们会惧怕太阳真火,故而白日里他们一般很少出现,但若是修行到了通元境的,白日的影响力对他们不算太大。
而且……既然有了躯壳,那自然便是他们最好的保护层,白日里的阳光对他们拘束力不大,除非你能够修行阳力鼎盛的神火,才能够将躯壳中的‘灵’逼退。”
陵天苏想了想,然后眼窝之中燃出一道金色的火焰,他道:“凤凰之火,算不算阳力鼎盛?”
吴婴盯着他的眼眶看了良久,然后点头:“算。”
陵天苏笑了笑,忽然他神色一敛,眼窝中的火焰顺消,他站起身来朝着某个远处方位看去。
“抓到了。”
只见黄沙平地之中,忽然嘭的一声,炸开一大蓬黄沙。
黄沙之中,一道黑影噗噗的喷洒着点点的鲜血,整个人在那一道虚无骤然爆发的剑意之下,飞掠而起,从远方直接在剑意的横掠之下,将他带到了陵天苏的身前。
那人一身黑衣,脖子上围着一圈厚厚的围巾,将整张脸颊从鼻梁以下遮掩严实,看不清容貌。
此刻他喘着粗气,肩头的剑口极深,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淌着,将身下黄沙都给染红。
他眼神凶恶如狼一般死死的盯着陵天苏与吴婴二人,声音低沉而沙哑:“敢在大漠中暗算沙海楼的人,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
陵天苏蹲下身子,随手打出一道幽蓝火焰,便听得那名杀手痛苦闷哼一声,藏于袖子中的那只手掌淌出一条条滚烫的铁水。
原本他手中暗藏杀剑,可惜被陵天苏早有察觉,反倒是将自己的手掌烫出眼中的水泡。
那人知晓自己是遇上了狠角色,干脆咬牙不语。
陵天苏伸手一把扯下他的围巾,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年纪二十五六左右,实力莫约凝魂巅峰,也算是实力属于中等水准。
“我耐心不多,你只需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两日前,你们楼主是否抓住了来自永安城天阙楼内的三人?你们沙海组织具体方位在哪里?”
那人冷哼一声,显然是个硬骨头,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陵天苏目光一寒,时间本就有限,他可不愿意在这多耽误功夫。
他直接伸手,在他怀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张铜铁令牌,正面刻有‘沙’字,反面则是一枚狼头图案。
那青年杀手眼眸一动,随即终于开口说话道:“即便你有这令牌又如何,沙海之中,暗流分支无数,密宫无数,机关随处可轻易出发,若是不通晓其中地理位置,即便你有着这枚令牌也无法找到沙海楼总部。
别看我们沙海组织如同流沙一般数量磅礴而密布,但每个人的长相,我们都熟记于心,你想摸入楼中救人,痴心妄想!”
陵天苏笑了笑,道:“还以为你们杀手都像赫连那般话少沉着,你怎么跟人不一样,憋了不到一会话就这么多。”
在陵天苏的笑容之下,那青年男子面色终于开始变幻,变得震惊而恐惧。
他竟然看着身前这少年笑着笑着,面上五官如梦境一般开始变幻无常。
片刻功夫以后,与他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不止止是脸,还有身上的衣衫服饰发型,竟然与他宛若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青年杀手只觉得自己是遇见鬼了。
吴婴淡淡的看了一眼陵天苏,漠然道:“幻术。”
不错,正是陵天苏的幻杀术,既是幻术,用来拟人易容,也并非什么难事,这是陵天苏第一次用幻术易容,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吴婴,你能够感知出来我与他不是同一个人吗?”
吴婴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然后摇首道:“若是不全神贯注的感知,看不出来。”
“连你都看不出来,我就放心了。”陵天苏点了点头,笑容诡异道:“接下里,就是该考虑考虑怎么从这家伙口中撬出沙海楼的具体地址在何方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抵达沙海
那青年知晓自己若是真的给出他们要的答案,自己定当难逃一死,不由胸膛一挺,正欲咬断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谁知吴婴眼眸一闪,将他动作尽收眼底。
长靴下的黄沙随着她一记腿鞭扫出,一团黄沙凝聚成团,狠狠的砸入他的口中,将他牙齿生生撞裂。
他口含着那一团黄沙,再难有任何动作,只得含着黄沙不断难受咳血吐沙。
好不容易将口中硬如石块的黄沙吐出,脸颊就被一直冰冷的手掌死死扼住。
青年杀手眼眸一抬,恰好对上那双暗沉似血的眼瞳,不禁心头猛然一寒,即便是在沙漠之中,面对群狼妖兽时,他都不会有如此心悸之感。
眼前此人……究竟是谁?
吴婴弯着腰,手掌用力扼着他的脸颊,冰冷的瞳仁不含任何情感,冰冷锋利如线的唇角缓缓勾起,她的声音低缓而沉稳:“我是吴婴。”
年轻杀手眼瞳陡然一缩,陵天苏甚至清晰见到他面颊上的寒毛根根倒立而起,他面色青白,身体微微颤抖。
吴婴嘴角弧度勾得更深了,继续说道:“对付你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说……搜魂之术,你觉得你那点消息,透不透露给我们还重要吗?”
听到那邪恶残忍的搜魂之术,那青年面上视死如归的坚定神色终于瓦解,他紧抿着唇,艰难的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无比愚蠢的问题:
“若……若我把你们想要的消息告诉你们,能否留我一条活路?”
吴婴挑了挑眉,悠悠说道:“我可以留你一条全尸,不损你的神魂。”
不损神魂,那便意味着还有轮回下一世的生机,那青年杀手死死磨牙,暗道果然不愧为吴婴,心思既然如此狠毒,居然一开始就想毁他神魂,永世不得超生!
可此刻他没得选,只好妥协将沙海楼内他所知晓的一切消息尽数和盘托出。
从他口中得知,沙海楼常年沉寂与这片沙漠深处,而此楼与京都之中的天阙楼大不相同。
天阙楼共分九层,每一层往上,所接的单就要难上一分,故而那处于顶端上的,都是当时的绝顶杀手。
而沙海楼不一样,沙海楼沉寂于沙海之中,楼宇的建立却是反着来的,一层层望着沙中底层建立而成,也是九层。
九层之中,唯有一层,是在沙漠上方,而其余八层,全部隐在了沙漠底部之中。
沙海楼亦是活楼,无时无刻不再流动,想要知晓其具体位置,那还必须通过内部口诀,激活那沙海令牌,才会显示出沙漠中的位置地图来。
且沙海楼的的四周设有禁制,唯有佩戴杀手的令牌,才能够进入其中。
至于他妹妹一行人,却是此刻已经落入了沙海楼的手中,且被关押在一个叫做铁牢的地方,那铁牢建立得蹊跷。
陵天苏本以为会在沙漠最深处,却不成想,那铁牢的方位就在沙漠上方的楼宇第一层中。
在那青年杀手交代了一些相关该注意的事宜以后,吴婴眼中血色一散,他面没了生息,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了沙漠之中。
对于吴婴如此残忍行为,陵天苏并无多大意见。
虽然此人并未主动招惹他们,但是他心中知晓,若是留他一命,难以保证他是否会有别的手段与沙海楼内的其他高手产生沟通联系,到那时打草惊蛇,他更难救出叶离卿了。
“唯有令牌,才能够接近沙海楼的内部,还差一人。”
陵天苏眼眸微闪,眼底有着辉映剑意纵横,沙漠地平线的远端又出现了方才不久前的场景,炸出一蓬黄沙。
然后在剑意的带领之下,又是一道浑身包得严严实实的黑影摔在了陵天苏与吴婴的面前。
陵天苏冲着吴婴说道:“你就用此人的身份和令牌。”
说完,陵天苏伸手车径熟路的往那人怀中掏了掏,结果掏了不到一下,他面色一变,手掌宛若被火舌舔过一般,猛然收了回来。
吴婴面色一寒,以为他遭了暗算,不由上前一步,冷声道:“伤到你了?”
陵天苏摇了摇头,低头看着那双死瞪着自己的目光,他轻咳一声,道:“是女的,还是你来搜吧?”
吴婴面色寒意转变成为一抹古怪,她蹲下身子亦是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张令牌低头看着不说话。
那女性杀手被陵天苏这行为气得几欲吐血,暗道这个小鬼着实过分啊,自己摸了一把还在那装什么装,还让别一个人来代替。
难道另一个就不是男人了吗,另一个就不男女授受不亲了吗?!
话说另一个动作比上一个还要下手没轻没重,更显粗暴。
吴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令牌,语气越是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该不会是看到这一次的杀手是一名女子就不忍心下手……”
话语尚且未来得及说完,就被“嗤”的一道刀锋入喉的声音打断。
陵天苏霜叶刀缓缓归鞘,刀锋与刀鞘之间的摩擦之声落到了吴婴的耳中,竟是显得有几分悦耳动听。
陵天苏歪着脑袋看着她道:“方才你说女子怎么?”
吴婴沉默了片刻,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杀女人也是果决的很。”
陵天苏笑了笑,蹲下身子扯过那名女杀手面颊下的围巾,将她面容细细打量了一番。
嗯,不愧为杀手,生得还是很普通。
“在我心中,不分什么男人女人,只分重要或是不重要,人活一世,总该是得自私一些,对于我而言,我的妹妹比她重要,而沙海楼曾经追杀过她,所以杀人,我并未有什么心理负担。”
陵天苏记住了她的容貌,然后站起身来往吴婴方向走出,指尖往她翘挺的鼻尖轻轻一点。
吴婴身体瞬间产生变化,就像是水中的光华倒影被什么东西大乱,然后重组成另一番景象。
吴婴摸了摸自己新的的陌生脸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就不能选一个男人吗?我可不会扮女人。”
陵天苏被她彻底打败:“什么扮女人,你本来就是女人好吗?”
吴婴皱了皱眉,忽然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陵天苏一僵:“完了,忘记问就给杀了。”
吴婴:“……”
陵天苏所假扮的天阙楼杀手,他本人报上过性命,叫宋鹰。
吴婴虽然此刻盯着的假皮囊不知叫什么,但如今也唯有潜入沙海楼总部再做打算了。
沙海楼内的杀手性格十分奇葩,也不知是否在大漠之中杀人太多,怕被人阴,从来不走正道,常年都隐在沙漠之中,像沙蛇一般行动着。
如此一来陵天苏也不好大摇大摆的走在沙漠里一路走去沙海楼的总部,只好与吴婴一同潜入沙海之中。
进入之前他还不忘吩咐一声:“记得不要离我太远,幻术范围有限,若是离我太远,我怕你会暴露。”
虽然两个杀手都是独来独往的生物,像他们二人这样腻在一起在外人眼中多少有些别扭,但总比直接暴露得要好。
陵天苏对着令牌念了一阵开启口诀,确认了沙海楼的具体坐标以后,就拉着吴婴一同潜入了沙漠之中。
当然,不论是吴婴还是陵天苏,都将自身修为暗自压制到了凝魂境。
沙漠广阔无际,地域?望无边。
陵天苏与吴婴二人不得在此施展通元境的盾术,速度自然慢上不少,直到半日后,他们才破沙而出抵达目的地。
夜已深,大漠的夜空感觉格外幽远,陵天苏看着身前由铁荆棘围绕而成的围墙,高墙之上可见间隔分明的篝火照亮长夜。
第七百三十四章:巧妙的两剑
守夜的杀手并不多,仅大门处有左右二人腰佩长刀目不斜视的守着。
铁荆棘所做的围墙建立得极高,黑压压的四方形状,以陵天苏这个角度看去,根本看不见其中是何情景。
而唯有的通道便是那二人守护的大门。
大门是紧闭着的,自然也无法通过那门看到其中的场景。
陵天苏沉吟片刻,便将面上围巾裹得严实几分,然后步步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吴婴紧跟而上。
守护大门的两名杀手各自佩戴着一个黑色木制面具,面具下的两对眼珠子因为陵天苏与吴婴的前后而来轱辘转动一分。
陵天苏正欲掏牌子,谁知其中一个杀手面具之下传出一道闷沉沉的话语:“宋鹰……”
陵天苏所扮演的人正是宋鹰。
他面色不变,停止掏牌子的动作,目光直视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冷静应道:“何事?”
面具下的那双眸子闪过一丝诡芒,眸子深深眯起,语气愈发诡异低沉:“你今日可真是有些反常得紧。”
陵天苏暗自皱眉,心想见了个鬼的,自己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这还没深入敌营呢,就给个凝魂境看门的给看出了破绽。
怎么沙海楼内的弟子都是这么眼神犀利的吗?
“我有什么可反常的……”陵天苏也学着他的动作眯了眯眸子,暗想着该如何蒙混过去。
而身后的吴婴,体内也开始散发出只有陵天苏能够察觉到的若有若无的戾气。
显然是若是身份当真没人识破,下一刻身后那心狠手辣的货色怕是得再最快的时间里解决这两人。
那人眯着眼睛高深莫测地将陵天苏打量一边,又将陵天苏身后的吴婴打量了一遍,目光愈发的诡异。
场面一度寂静,那人也没有让陵天苏出示令牌,也没有转身开门的意思,只是一直沉默的看着陵天苏,看得他原是不那么紧张的此刻都有些微微紧张了。
倒是他身侧的另一位面具杀手,终于绷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用手中的配刀敲了敲陵天苏的肩膀,带着笑音说道:“宋鹰你小子真是胆肥了啊,今日说你反常可真的一点也不过分,你这是终于憋不住了吗?
你跟司徒兰那点子破事藏了那么久,生怕让堂主知晓,平日里见面了都是隔得远远的生怕别人知道你们有什么猫腻,今日倒是有趣啊,居然同归而行。”
陵天苏呆了呆,总算是理解了为何那人会一见面就说他今日反常。
感情他今日那两剑逮住的一男一女居然还是一对苦命鸳鸯?!
话说司徒兰这个名字……好文艺啊,真的一点也不适合吴嘤,噗哈哈……
陵天苏强忍着笑意,嘴角抽了抽,而与此同时,身后的戾气也随之平复下来,没回头也不知晓此刻吴婴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他干咳一声,抬手挥去肩膀上作怪的刀鞘,说道:“别胡说八道,哪有你们说的这种事,赶紧开门。”
那眯着眼睛故作危险深沉的面具杀手‘哟?’了一声。
正是这哟一声,让他可以营造出来的紧张危险味道瞬间破功,他哼哧一声,随即说道:“这是有了好事,讨了媳妇就忘了兄弟是吧,信不信我转头就向堂主禀明此事。”
看来这两名看门守卫与宋鹰平日里的感情也还算不错,不然杀手之间可不会如此打趣玩笑。
陵天苏不由也将自己面上神情放松了几分,笑道:“咳咳……那个兄弟,若是他日真的好事成了,我请你喝喜酒,今日可别再为难我了。”
那人听他这么一说,目光也柔和了几分,打趣道:“光喝喜酒可不行,还得省了我与浦沧的份子礼才是,平日了我们兄弟俩可没少为你们私会的时候打掩护。”
陵天苏故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随即唉声叹气道:“唉,若真有那么一日就好了。”
他心想,这杀手之间的男女交流,居然如此严密谨慎的吗?
那位名叫浦沧的杀手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无妨无妨,大家都同属追风堂,虽然楼中规定杀手之间不可随意产生感情,可你今年已经凝魂巅峰,在过个几年,只要你小子立下大功,早日突破安魄接下一名安魄境的杀榜,堂主定会许你和司徒兰之间的事的,我跟严五都等着这一天。”
嗯,这下好了,一个叫浦沧,一个叫严五,也算是弄清了这两名守卫的姓名。
“行了,别寒暄了,楼主大人两日前抓了那三人回来,这几日都一直呆在外楼中没有离去,他们二人完成了巡逻的任务还是尽早将他们放进去吧,莫让旬堂主认为他们玩忽职守了。”
“嗯,好,宋鹰,司徒,把你们的令牌拿出来吧。”
陵天苏耳尖动了动,听到‘三人’二字的时候他有心打探一番。
可若是真的没头没脑的乱问一通怕是非得漏出马脚不可,只得强忍着取出了令牌。
在真正的宋鹰口中,他知晓这令牌与那两扇铁门有着一种莫名的联系。
那两扇铁门紧闭中心的表层,没有上锁,只有一块凹陷之地,也那块凹陷的形状正是与陵天苏手中令牌的大小一模一样。
唯有将令牌放入其中,才能够打开大门。
而在令牌放入铁门凹陷之中是,这两扇大门皆有进出的记录。
而那记录则会在每个堂主屋内的晶石记录内排列得清清楚楚。
咯吱一声开了大门,陵天苏仰面看着前方那座黑压压略显死气的楼宇,房檐建筑颜色十分单调古老,统一的漆黑色调十分符合杀手老窝这个身份。
那楼宇虽然只有一层,但并非一座,横竖阡陌纵横的不少房屋建筑之间,皆有着层理分明的楼道相通。
且所占地面积着实不小,楼宇建筑也不算矮,如此放眼看去,还看不到楼宇的另一端。
这里的黑衣杀手这有无数,步伐诡异生风,做着各自的事情,宛若一只只幽灵一般各自专注的飘荡着。
漆黑幽深的建筑,安静无声的楼宇,夜色苍茫深沉。
此时此刻,放眼望去,这里倒还真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感觉。
陵天苏低声向吴婴说道:“你说阴刹皇朝的人之所以选择与沙海楼合作,是不是因为看对眼了这里的气氛,鬼气十足,与他们阴界的鬼域雷同相似,所以让他们产生了亲切之感啊?”
吴婴不咸不淡的回应说道:“阴刹皇茶,对自己的人都产生不起亲切之感,更何况人间之人,你想太多了。”
陵天苏哦了一声,正欲开口说话,他目光一闪,竟然在楼宇登高之处,他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卢惊野?!”
他低呼一声,随即暗自大为皱眉,喃喃自语道:“我记得他不是自爆身亡了吗?怎么还能没阴刹皇朝的人附身不成?”
吴婴听到那个名字却是不急不缓的抬了抬眸子,随意的看了两眼。
“是自爆了,你自己仔细看看,他面色的肌肤都有着眼中的缝合痕迹,很明显,有人将他的尸体肉块给捡了回来,重新缝合成一具完整的肉身。”
陵天苏啧啧两声,忽然觉得阴刹皇茶的人十分的恶趣味,居然还有捡尸体给缝起来的这种诡异嗜好。
“这阴刹皇朝里的,也委实是人才了些,这挑选宿主也不晓得挑些品质好点的肉身,居然挑这么一个坏得乱七八糟的肉身,还得浪费力气去缝合,也真不嫌麻烦的。”
吴婴同着陵天苏的脚步往着楼宇大殿之中走去。
她倒也十分佩服陵天苏分明对那卢惊野体内的阴刹皇朝十分感兴趣却也不过是多看了一眼便平常收回目光,往殿中走去。
第七百三十五章:旬堂主
“阴刹皇朝寻找宿主的条件没有那么简单,必须体内属性相符,而那具身体也必须有着与阴刹皇朝的每个‘灵’有着共鸣性才能够完全相融。
不然身体与‘灵’会产生极大的排斥现象,这便也是为何阴刹皇朝极少出现在人间的道理,他们要想寻找道一具完美的宿主之体,十分困难。”
陵天苏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倒也难怪他们会那般勤快的去捡卢惊野分散的尸体了。
只是不知道在白玉洞府的弟子们知晓自己敬爱的二师兄成了他人的躯壳,心中不知会做何想法。
嗯……他人的想法陵天苏不甚清楚。
只是那陆离……呵呵,自私如他,怕是心中毫无波澜吧。
进入主殿,正面恰逢迎来一名黑袍男子,陵天苏与吴婴很快停止交流,顿住脚步。
因为这名黑袍男子明显与其他杀手身份大不相同,他并非一身纯黑衣袍。
他衣袖边可见可有银色镶边,腰间有着一把银饰配件,是剑的形状,而他衣襟领口之上则有着堂主的标志。
陵天苏之所以认出那堂主的标志,只因为京都天阙楼内的堂主衣物之上,亦是有着如此标志。
此人体内气息隐隐透露着安魄中期的修为,对于陵天苏与吴婴他们而言,自然是有些不够看。
但对于宋鹰和司徒兰而言,则足以让他们弯腰行礼。
“见过堂主大人。”
那名中年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视线却并未在他们身上流转一刻,脚步沉稳的找出殿外走去。
可没走出去两步,他的脚步便顿住了,他眉头轻皱,鼻尖微动。
一抹极为细微的血腥味弥漫在大殿之中。
主殿乃是外楼最为森严肃穆之地,对于这群刀尖上舔血生活的杀手而言,身上带上染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他们绝不会将那伤势带入这主殿之中来。
这是杀手之间主动形成的一种默契,身负重伤,他们都会在自己的休息屋舍内调养好自身的外伤,不让一丝血气外露,才会认真的步入这间大殿之中。
可在此刻,这位追风堂堂主竟然嗅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血腥气味。
他顿时有些不悦的停下了脚步,语气森然道:“何人身上染血?”
陵天苏亦是嗅到了那一丝血腥之味,虽不解为何他会突然停下脚步来关注这血气。
但仍是耐心鞠躬行礼,姿势不动。
一旁的吴婴亦是如此,想必是从未与人行此大礼,陵天苏目光斜视之下,刚好看到吴婴面上不爽的神情。
一名凝魂境的黑衣杀手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他手里握着一个蓝瓷小瓶,一面走着一面滴着鲜血。
透过不甚明显的黑衣,都能够看到他的腹部有着极深的剑伤,正泊泊的流着鲜血。
此刻听到堂主发问,他也不敢用手捂着伤口,而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道:
“启禀堂主大人,是楼主大人的吩咐,让属下给那位铁牢中断了双腿的少女送药,楼主大人有令,不论送药结果如何,务必第一时间向他汇报,属下这才不得不乱规矩,入此主殿,还望堂主大人恕罪!”
陵天苏赶忙将身体压低,眼底划过一丝谁也看不到的寒凉之意。
他浑身骨骼早已在肌肉之下崩的紧紧的,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有着幽蓝的火焰不断闪烁。
竟然有人……敢断他妹妹的腿!
这沙海楼……真的是不该在存在于此了!
追风堂堂主目光幽幽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负手说道:“看来结果是那差点死在那断腿少女的剑下。”
那名杀手惭愧的低下头去,回应道:“不是差点,是本该,她刻意留手了,不然属下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对于自己的下属,追风堂堂主也并无多大为难之意,摆了摆手道:“行了此事不怪你,你先去回禀楼主大人消息吧?”
那年轻杀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然后将那蓝瓷小瓶递交给那位堂主。
他恭敬说道:“楼主大人还吩咐,说若是属下此番送药任务失败,便由堂主您来择选人选来继续送药,说是务必在三日内,让那少女用下此药。”
追风堂堂主顿时面色一黑,心道这楼主大人既然惜才不忍那位杀手天才少女双腿尽断,又何必一开始就将人家给打断了双腿。
如今这打一棒子在送一颗甜枣的手段用在天阙楼的人身上怕是一点也不管用吧。
再说了,都将送药的人捅成这样了,便证明那少女根本不会用药。
还三日……
这不是为难本堂主吗?
真不晓得楼主大人心中打的什么主意。
追风堂堂主无奈解药,摇首将那人给打发了去。
陵天苏目送着那重伤的杀手再次跌跌撞撞的走近主殿深处的黑暗之中,想必就是去面见这沙海之主了。
听到那堂主唉声叹气的抬步准备离去,陵天苏眼珠子当时转了转。
心想这不是一个接近小叶子的绝佳时机吗。
于是他赶忙叫住追风堂堂主:“堂主且慢,属下愿为堂主解忧。”
追风堂堂主果然脚步顿住,那种上位者不愿多加停驻在小人物上的高傲目光终于接近施舍一般的落到了陵天苏身上。
陵天苏记得宋鹰说过,他隶属追风堂,而这位追风堂堂主,正是直系管辖他的上司,名为旬梁。
旬梁目光在陵天苏与吴婴身上来回扫视几番,思索片刻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记得你是叫宋鹰。”
陵天苏脑袋低埋:“不错,正是下属。”
旬梁盯着陵天苏查看了办响,然后向前走出一步,带着一丝逼近的意味。
他面色神情没有因为陵天苏的毛遂自荐而缓和一分,反而带着几分肃然道:“本座听说过你身上那点子破事,你胆子很大。”
陵天苏心中暗自思索片刻,反应过来‘那点子破事’许是就是宋鹰与司徒兰之间的暗度陈仓。
他没有答话,耐心的等着旬梁接下来的话。
“在沙海楼内,同楼之人不可妄动情感,本看你修行天赋尚可,还算是个可用之人,平日里本座对你们二人的事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可倒好,你竟然主动的出现在本座面前,是想死不成!”
陵天苏心想这沙海楼内的人可真是爱小题大做,人非圣人,情感来了自然挡都挡不住,居然还设下这等子奇葩的规矩。
难道不知压得越狠,有时候反弹得越是剧烈吗?
“属下不敢欺瞒堂主大人,我与她是真心相爱,自知这是大罪,可属下愿意将功补过。”陵天苏沉声说道。
旬梁眯了眯眸子,把玩着手中的蓝色瓷瓶,似笑非笑道:“你所谓的功,便是提本座送药?”
他虽为追风堂堂主,可铁牢中那三人可没一个是好惹的,那少女虽然双腿尽断,但是她的剑奇快无比,无影难捉。
即便是他亲自出马,也难保自己不会大意中上一剑。
而堂下下属们就更不用说了,一群凝魂境,自当是如同上一个送药的杀手一样,重伤而归。
“是,属下愿为堂主分忧。”陵天苏应道。
旬梁不屑冷笑:“就凭你区区凝魂巅峰境,也敢入那铁牢,本座劝你没有金刚钻还是别揽瓷器活了吧?你与司徒兰的事,各自去领一百戒鞭,日后莫要再接触来往,本座还能尚且饶你一命。”
陵天苏压低身子的动作保持了良久,在旬梁说完这句话的以后,他终于缓缓抬首,目光丝毫不惧的直视而去。
面对那毫不胆怯的目光,旬梁大为不喜的皱了皱眉。
(ps:如果可以,真希望今天发生的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