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不是
吴婴再度陷入了沉默,血瞳幽幽,完美的藏好了心底所有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苍白的面容此刻也在逐渐龟裂出一道道漆黑不规则的线路。
那是冥将的暗夜绝罗在他体内爆发肆虐,若是在继续僵持,随时那股力量都会在他体内爆发,最后将他身体撕裂成无数块。
吴婴却似感受不到那痛苦一般,垂着头看着身下黄沙上的点点殷红血迹。
他低声喃喃道:“现在我不想要了。”
早在很多年前,他便不想要那个东西了。
老者嘴角僵硬勾起:“那就跟我回去,你再继续待在这里,只是自寻死路!我的孩子已经死去太多,你是最特殊的一个,我不会让你死。”
“不!”
吴婴抬起另一只并未受限的手掌,想要挣脱开老者的手掌。
可当他刚抬起之时,似又畏惧主动触碰于他,又缓缓的垂放身侧。
“我不会回去的。”
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等待之物,早已消失。
“冥顽不灵!”老者毫无表情的面容之上明显显现出一抹极深的戾气!
他手掌用力,便听得咔的一声,吴婴的手臂传来一身脆响,已然被反向折断。
陵天苏面容冰寒。
他方才说,吴婴是他的孩子,故而那冥将铅摩伤了吴婴,他便吃下对方一块血肉,并将之重伤。
可若他心中当真怜惜疼爱自己的孩子,为何此刻,手段又除此残忍!
吴婴额角密出一层层冷汗,可他却固执地看着老者冷冷说道:“即便你折断我所有的手脚,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老者如钩般的手掌依旧在缓缓用力,似是真的要将他那只手臂彻底扳断一般。
他淡淡说道:“你变了,真的变了,过去,你分明十分爱惜自己得来不易的身体与手脚……”
说话间,老者接下来的话被一阵沙沙声打断,那是某人的靴子踩过黄沙地面的细微声音。
吴婴神色一动,还未来得及转动视线,便看到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掌自身侧探出,用力的覆盖在老者那只枯瘦的手掌之上。
吴婴不敢主动触碰的手掌,陵天苏却是毫不犹豫的出手触碰阻拦。
陵天苏的力道很大,但这并不足以强大过那名老者。
只见那老者空洞的双目在眼眶之中极为不自然的转动几分,血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他的那只手掌,居然停止了继续扳断吴婴手臂的力道。
陵天苏只感觉自己手掌之下老人的手冰凉僵硬,活像是一个死人的身体。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老人,然后认真一根一根的扳开他那锋利如钩的手指说道:“既然他不愿意跟你走,又何必强留。”
老者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掌,眯着眼眸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
陵天苏取过腰间轻刀霜叶,然后固定在吴婴的断裂的手臂之上,撕下衣摆紧紧缠绕。
吴婴低着脑袋看着他的动作,即未阻止也未感谢。
老者裂开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忽然开口道:“他不跟我走,那你跟我走好了。”
陵天苏没有跟他去何地,目光在老者身上打了一个转,确认他的确是一个没有呼吸和心跳的死人以后,点了点头,道:“可以。”
吴婴豁然抬首,眼眸之中血光乍现:“你发什么疯!我不需要你救!”
陵天苏淡淡的斜了他一眼,道:“少自作多情了,少爷我救的是你吗?”
他真正要救的,是上官棠。
这老者着实诡异,若不尽快将他送走,这里的人怕是都别想活。
而他的要求是跟他走,既然如今,那便意味着不会马上杀他。
而且陵天苏隐隐察觉到,他要带他去的地方,有着吴婴与这怪物老人的身世真相。
弄懂了这老者究竟是什么来历,倒也不会毫无应对手段了。
上官棠目光幽幽转寒,看着陵天苏的背影道:“小家伙,到处乱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那目光,犹如寒芒在背
那老者阴恻恻一笑:“答应了我的事,那可容不得任何人后悔,小子,看在你变得顺眼一些的份上,我再给你一年人间时间,一年后,我来接你。”
令人惊奇的是,这老者竟然没有立刻要将他带走的意思。
他目光幽幽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血红的眼眸看不出是何种情绪,然后他双肩上固定身后木箱的绳子骤然一断。
漆黑无光的木箱没了固定之物,直直坠入黄沙之中。
诡异的是那漆黑木箱触及黄沙地面的时候,瞬间化作无数黑色细沙,宛若活物一般渗入大地,然后消失不见。
陵天苏眼瞳一缩,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一面。
方才他分明看见那漆黑木箱坠地之时,有着无数藤根须状之物自老者身后剥落而下,带出一抹抹的粘稠鲜红之色。
那老者的木箱坠落消失之后,眼瞳之中的血色以这惊人的速度退散而去,然后瞳仁变得一副惨白之色,身体像是无了支撑一般栽倒而下。
陵天苏定睛看去,只见那老者背后,早已是千疮百孔的针孔小洞,宛若被虫蛀过一般,看着让人头皮发麻得紧。
吴婴倒是对于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余光都懒得去看地上尸体一眼,只是他苍白面颊上的黑线越来越多。
然后细小的黑线分裂而开,似是要将他的身体撕裂,黑线之中渗出一缕缕的鲜血,瞬间就让他那张生得十分好看的脸颊显得狰狞血腥无比。
只听得吴婴闷哼一声,似是强撑不住。
看到那木盒消失,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然后身体一软,也昏迷软倒栽下。
陵天苏任由他就这么倒下去,也懒得去扶。
上官棠亦是如此,显然对于吴婴并无多大疼惜之意。
只是看着他浑身蔓延快要分裂的黑线,终是无法坐视他就这么死在了暗夜绝罗之下,皱眉屈指一点。
一道柔和光芒自他指尖弹射而出,渗入吴婴的眉心,而那肆虐的暗夜绝罗也随之压制几分。
不再去看晕死过去的吴婴,上官棠收起血伞,十分重守承诺的将伞悬挂在吴婴的腰间,然后仰面看着陵天苏道:“一年后,你打算怎么办?”
一年后那个盒子怪物就要来了,上官棠自认不是那木盒的对手。
甚至清楚的认知到,即便是剑神邢荆从北冥海界返回人间,也不一定能护住他。
陵天苏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吴婴昏死过去的脸庞,然后捏了捏拳头暗想要不要现在就狠狠揍他一拳。
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放弃,毕竟趁人之危终究不好。
“唔……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年后的事一年后再说吧,至少现在我们已经将那尊大神给送走了不是?”
上官棠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陵天苏蹲着回首看她,正欲说话,鼻尖正好撞上一个冰凉之物。
由于此刻陵天苏是半蹲着身体,矮了她一截。
而上官棠恰好站在他的身后,待他一回首,恰好就撞上了她腰间那枚银色铃铛。
嗯?
陵天苏大觉眼熟,然后抬起自己的手腕对比了一下,她的铃铛竟然与自己的铃铛长得一模一样。
陵天苏豁然起身,指着她的纤腰不可思议道:“这这这……”
上官棠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继而说道:“不过是九重鸣幻铃的仿制品罢了,他随手炼制的一个小玩意,虽说是小千界宝,但并无正品那九重属性,只能做到一个普通界宝之用。”
陵天苏当然理解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低头看了一眼吴婴,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他……是吴婴?”
上官棠微微一怔,随即道:“不是。”
第六百九十三章:归“家”
不知为何,陵天苏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笑道:“那当初你主动找上我,是因为感受到了九重鸣幻铃的存在吗?”
上官棠目光落到他的心口之上,缓缓说道:“不完全是,还有那道剑意。”
陵天苏顿时恍然,那剑意是他回梦期间,无祁邪赠与他的。
而上官棠拥有着无祁邪的眼睛,能够看到那剑意也无可厚非。
难怪她处处帮她,原来是早就将他当做了无祁邪的传人看待。
“不过他为什么要做一个仿制品给你?”陵天苏不解问道。
说到这里,上官棠那张绝美如画精细的面容浮现出淡淡暖色微笑。
她目光悠远而追忆道:“那是我化形成人当晚,他送我的礼物,礼物不是铃铛,而是其中一颗蛋?”
“蛋?”陵天苏面色顿时无比古怪。
这人什么品位啊,居然送自己心爱之人一颗蛋?
似是看懂他那古怪神情,上官棠嘴角缓勾,伸出一只手掌对着他做了一个轻提的动作。
陵天苏嘴角微抽,有些不乐意的摇了摇头。
上官棠细眉轻挑,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陵天苏小心翼翼的瞅了她一眼,决定还是不要得罪这位大名鼎鼎、杀名在外的司运大人比较好。
于是他妥协,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小白狐站在吴婴的背上仰着脑袋看她。
果然,见她一脸满意的蹲下身子撸了撸他的脑袋,然后伸手一探,老地方后颈就被她用两根冰凉的手指拎了起来。
陵天苏心中好气又好笑,这杀人如麻,冷面冷心的司运大人居然也有着女子的通病,竟然喜欢撸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她将他拎到自己的面前,四名相对,继而说道:“你身边那只黑白毛的食铁兽,便是在那蛋中孵化而出的。”
陵天苏四肢耸搭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为什么食铁兽会是从蛋里头孵化而出的?”
“上古时期,食铁兽触怒神族,被将下神罚,灭其种族,他救下了其中两只,并将其封印至星辰道石之中,也算是欺瞒了当时的神帝,有一只神魂受损过于严重,故而至今未醒,而星辰道石……长得很像一枚蛋。”
那木盒怪物离去后不久,天空之上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水。
她蹲在风雨晦暝的天地间,并未撑伞,晶莹饱满的雨珠顺着她略显病态苍白的脸颊缓缓落下,淡淡水迹在她优美如画的脸颊上遗留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画面。
雨珠自她削尖的下巴坠落,落到陵天苏的眉心。
他下意识的被那冰凉的雨珠激得闭上了眼睛,心情一时无比宁静。
她似拎够了他的后颈,十分满意地将他放下。
大红衣摆轻扬,她缓缓起身,撑开那把普通的红梅纸伞,俯身看着趴在地上的陵天苏,眼底有着极淡的笑意:
“小家伙,努力变强吧,吴婴的性命就交给你了,有铃铛帮你,护住他的性命应该不难,待他醒来,你替我转告他,我会来找他得到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说完,她转身欲离去。
谁知刚走出一步远,衣摆就被陵天苏咬住。
她没有回首,陵天苏咬着她的衣摆含糊不轻的说道:“你这是打算去哪?”
上官棠沉默片刻,纤瘦高挑的红色背影在仰望间,竟是显得别样清雅洒脱,绝尘濯清莲。
她缓缓说道:“去故乡。”
陵天苏垂下脑袋,松开她的衣摆。
故乡……
上官棠的故乡在无人可知的幽篁深谷之中。
他没有挽留,默默目送那倾世无双的红衣身影在雨幕之中渐行渐远。
陵天苏恢复人身,坐在吴婴的背上发了一会儿呆,直至那冰凉的雨滴不再轻点在他的脸颊之上,他竟是感受到了几分微妙的不适应。
吴婴生得很瘦,若是在寻常人家里,他这样的体格怕是比贫寒家庭里的书生还要瘦弱不堪。
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他的背上,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骨头硌人。
他站起身来,目光无奈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吴婴。
上官棠让他救他,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当然,即便上官棠并未为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会救吴婴。
至少就现在而言,吴婴代表的是吴越,而吴越又是大晋的联盟,北离要杀的人,他自然得护上一护。
将吴婴背抗在肩膀之上,陵天苏便朝着蛟岭关的城门中走去。
城门是紧闭着的,门后有精钢铁锁将之锁死,陵天苏抬手轻轻一推,铁锁断裂成寸,厚重的大门咯吱一声被缓缓推开。
蛟岭关两侧,不论是那九万离军,还是南府军队,皆是退了个干净。
如此想来,那马背上的青衣公子当时并非被他所震慑。
而是看到了那一丝雨意,生生被上官棠所吓退的。
……………………
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
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
江南的冬天并不刺骨寒人,静谧的冬风轻拂过整个江南,处处充满了古色古香。
在细雪的黄昏中,行人撑伞,步入暖灯酒家之中,场景如画安宁美丽,淡雅而玲珑。
江南有湖,名为水月洞湖。
在这个冬季,如江南一般安宁美丽的水月洞湖却是不见一丝湖光满色。
一眼望去,见到的反而是遍处的白衣素缟。
在湖光深处的另一座山,名为川芜山,山中四季如春,桃花迷障,暖色诱人。
若不经意间,有那樵夫或是赶路少年郎乱入山中。
常常可见在这川芜山内,桃花林中,有着妩媚娇俏少女在花林丛中,含羞带怯,眼却勾人的看你。
但不论是樵夫还是赶路的少年郎,但凡入了这山,便再无离山之可能性。
因为此山之中,有一人开山立宗,广收门徒,名为合欢宗。
合欢宗弟子,采补无数,手段狠辣。
在江南地带之中,熟悉者自然是不敢胡乱进入那川芜山。
因为他们知晓,那是有去无回。
而对于苏邪而言,这便只是普通的归‘家’之旅了。
她在山林间穿梭飘然,周身散着粉色桃雾与花瓣,偶尔低头俯瞰间,能够看到此间鸟语花香之地,也会偶尔出现一些不宜场景的**画面来。
山中女子居多,多数在草甸花丛之中,隐约能够看到宗门男长老们胡乱与门下弟子交 合双修。
这是合欢宗固有的常态。
而合欢老祖,更是鼎力支持此等现象。
苏邪亦是早已见怪不怪。
她本就是在这污浊的环境中成长至此,故而在远古之地的即翼山深渊之中。
对于陵天苏与小凤凰之间那点子没羞没臊的咿咿呀呀事,她还能够乐不知疲的掏出夜明珠来淡定观摩。
此番归山,看到那**纷纷的场景,不知为何,道心更是坚定而无动于衷。
甚至她有些觉得,观摩他们那精湛的技术与战斗,还不如去多加欣赏欣赏那只小狐狸努力时的表情来得有趣。
想到这里,苏邪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嘴角早已是狡黠翘起。
她养的鼎炉小狐狸,得快快长大才是……
下一次,该折腾哪家姑娘呢?
苏邪心中如是想到。
腹黑的小心思在精打细算间,她已经飞跃过了山林,来到山顶宗门大殿之中。
“咚……”
晨钟被敲响。
那是老祖出关的钟声。
苏邪身体微僵,顿足在大殿之中。
桃花眼眸深处的冰寒之意转瞬即逝,随即很快化作淡然平静。
她缓缓施身行礼,却未跪下:“弟子参加老祖。”
从她低首到抬首,满是宗门女弟子的大殿尽头,古佛之下,空间剧烈震荡。
第六百九十四章:颠倒黑白
一位老者踏碎虚空而至,那老者一身绿袍,身材笔直而硬朗,童颜鹤发,面上红润且富有光泽。
他的相貌不赖,双眸流转之间却透露着一股淫邪之意。
自他出现瞬间,本规规矩矩跪在大殿之中恭敬的一众少女们,瞬间什么规矩都不顾了。
莺莺燕燕,娇笑连连的朝着那老者簇拥而去,本就衣着暴露的她们更是一边款款生风,一边宽衣解带,恨不得当场就白日宣 淫起来。
若是换做了以往,以合欢老祖荒淫无度的性子,怕是早已大肆采补一番。
可是今日他却是半分心情都无。
冰冷的视线凌厉一扫,那些紧凑而贴的少女们纷纷止步。
她们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眼,知晓老祖心情不佳,便也没敢过多造次,便再度规规矩矩的跪下。
苏邪微微欠身行礼以后便站直身子,目光平静的直视那双淫 秽而冰冷的老者双目。
她神色淡淡道:“老祖今日出关,想来不可能是专门为了迎接弟子归宗吧?”
余下跪地女弟子们纷纷用敬仰艳羡的目光看着苏邪。
因为她是合欢宗上下,唯一一名不用面见合欢老祖而下跪的弟子。
且还能够修习宗门至高无上心法‘璃幻’,这是何等荣耀与恩宠啊。
合欢老祖低头看了一眼跪地的众多女弟子们,将她们眼底的羡慕情绪尽收眼底,心中一阵讥讽暗笑。
随即他冷冷掀展眼眸,将苏邪上下打量一番后,施施然道:“此番参加万首试,据说你的成绩在百名之外?”
“是。”苏邪低首应道。
合欢老祖眉目渐渐转冷:“你似乎忘了本座对你的吩咐?!争夺前十,进入远古那才是你的首要任务!”
苏邪心中冷笑,面色平静道:“那是因为弟子提前知晓远古大门会多数开启,故而前十名额,争与不争都不重要,不如保存隐藏实力,在远古之地中,反而另有作为。”
合欢老祖眼眸微眯,冷笑道:“本座倒是忘记了你那特殊的血脉,总是能知道一些本座所不知道的事情。”
冰冷的目光逐渐化作淫邪的本性,目光贪婪的流转在苏邪的娇躯之上。
一时间,竟是没能忍住,他上前迈出两步,眼神之中的占有意味极其浓烈。
若是换做寻常人家的女子,触碰到这样的目光,定然是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倒退。
苏邪倒是全然不惧,她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瞳漆黑而诡异,并非平时施展‘璃幻’时的琉璃光彩色泽。
漆黑的瞳孔慢慢分密出丝缕一般的符线,爬满她的眼白,然后逐渐扩散至她雪白的脸颊肌肤之上。
那符线汇聚成密密麻麻的蝇头古字,充斥着极为恐怖的诅咒之力,很快便布满她的全身。
她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两步,唇角微勾,语调暧昧而诱人:“老祖这是想采补弟子吗?弟子就站在这里呢。”
合欢老祖面庞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凉水迎头浇过一般,立马停下脚步。
他嘴角抽搐,眼底浮现出一抹恼怒之意,心下更为愤怒。
风璇乐那个该死的女人!
尽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即便是做尽坏事的合欢老祖,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心肠狠毒的女子,竟然甘愿将自己的一身修为换做轮回诅咒施加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以至于他堂堂采补双修界的霸主,竟然无法进一名门下弟子的身。
若是寻常诅咒倒也罢了,以他如今通元巅峰的修为,倒也可勉强压制无视。
可那个疯女人生下的女儿竟是神血血脉,而那诅咒更是直接下到了血脉之中。
神血的强大与诅咒相之辉映,即便是他也不敢胡来。
该死!那个女人难道就不会考虑一下自己女儿的安危吗!
合欢老祖气得甩袖冷哼:“纵然如此,你入了那远古之地,为何第一时间不与宗门之人回合?
而在即翼山中龙心元灵现世之际,韩水依以百风鸽传信于你,为何又无视?!在你心中,可还有本座的存在!”
苏邪心中冷笑暗道。
有啊,当然有你这个老东西的存在了,因为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
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可着实不轻啊。
“老祖难道不知,在即翼山中,韩师姐为了自己苟活而残杀同门,如今老祖该兴师问罪的不该是弟子,而是尽快捉拿韩师姐才是。”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侧殿之中,一道艳红身影飘荡而出。
她体型丰韵成熟,可那女子面色却是无比怨毒的死死盯着苏邪,眼底恨意滔天。
因为她只剩一只手掌,那只断掌则正是苏邪的杰作。
苏邪眉角轻挑,心中已有思量,嘴角讽笑道:“看韩师姐这模样,想必是准备反咬一口了?”
韩水依眼中恨意收敛,一双艳俗的双眸水波涟涟,目光委屈的看着合欢老祖,带着一丝悲愤意味说道:
“老祖,苏邪师妹委实狠毒过分,竟然与那北离白玉洞府之人联手下毒,残杀同门,斩我手掌!更是未将您放入眼中,试图将那龙心元灵据为己有。”
苏邪素来知晓她这师姐有着好一手的搬弄是非的本领。
只是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敢如此颠倒黑白。
她顿时笑道:“喂喂,我说韩师姐,你的手掌是我斩断的不假,不过那些死去的同门师姐妹们,可都是你一手残忍杀害的。
再说了,那龙心元灵若归我所得,老祖怕是一眼能够感知到其气息吧?”
合欢老祖沉阖着眼眸,看不出眼底情绪,一语不发。
韩水依心中微微打鼓,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苏邪,下意识的请咽紧张口水,继续说道:
“你与外人勾结,生生将那龙心元灵拱手相让于凤陨宫的隐司倾,你虽为得到龙心元灵,那是因为你知晓老祖的眼光能够洞察一切,但谁知道私底下,那隐司倾有没有给你什么好处!”
苏邪点了点头,道:“凭空污蔑这等子事,说难也不难,只是得看看那人的脸皮有多厚罢了,红口白牙,上下两个嘴皮子一碰,自然而然便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韩师姐,你说是不是?”
韩水依冷哼一声,道:“就知晓你不会如此轻易承认,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还能够堵住悠悠众口不成?聂师姐,还得劳烦您出来指证一下了。”
跪伏在一众女弟子中的聂蝶衣在合欢老祖的眼神示意之下,她缓缓挪步而出,低垂着脑袋声音微颤道:
“韩师妹说得不错,那夜,正是苏师妹勾结外人,残害同门。”
“不错,苏师妹早已有着叛宗之心,还望老祖早日惩戒,清理门户!”
那夜参与即翼山一战,残存而活的一众合欢宗女弟子们纷纷迎合说道。
可笑的是,这一群人,正是为苏邪所救,又几乎为韩水依杀光。
苏邪此刻心中倒是并无多了冰冷失望的情绪,这是合欢宗的常态了,自私而明哲保身。
在这里,或许你能够得到锦衣玉食,酒池肉林的奢侈生活,甚至还能够修行至高功法获得强大的力量。
但是,苏邪从未在合欢宗内找到过一丝归属之感。
残杀同门这种事,且说她没有做过,即便她做了,也只会比韩水依做得更加彻底决绝!
至于这群人为何会突然不计前嫌与韩水依合作,苏邪猜想,自然是少不过那一个‘利’字。
只是她不解,韩水依何时有着这等子手段,除非……
苏邪余光瞥了一眼那合欢老祖,若无他暗中操持,想来韩水依也没有那么大的狗胆。
第六百九十五章:后山
残害同门,在别的势力宗门之中,那绝对是禁忌。
可在这里,这里是**与利益的结合之地,合欢宗。
那名老人才是这里的绝对主宰者,在合欢宗没,没有什么禁忌不禁忌,只有他的认可或是不认可。
他终究还是等不及了。
苏邪心中冷笑连连,看着大殿之中一众女弟子们,只觉得这样的场面异常可笑滑稽。
读懂了她眼中的讥讽意味,合欢老祖淡淡抬眸说道:“看来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苏邪淡然的耸了耸削瘦的肩膀,说道:“说再多已无用,老祖心中早已有了定夺,又何不大费周章为了我一名小弟子来辛苦做这么一场戏。”
韩水依眼中寒芒毕露:“放肆!”
“只是弟子依然很不解,明明老祖答应过弟子,这次万首试回归,便将合欢宗圣女之位传于弟子,如今那圣女之位倒是没有等到,反而等来了杀身之祸。”
苏邪嘴上说着杀身之祸,可她那双桃花眼眸之下,却是丝毫不见任何惊慌之色。
韩水依冷笑出声:“还在做你那不可实现的美梦呢?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身缠诅咒,连身子都难破的废物!也敢痴心妄想于圣女尊位?!”
苏邪微微抬首,明媚而柔情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嘲弄笑意:“我当不当得成圣女自然我说了不算,只是苏邪心中十分清楚,圣女之位自然不可能由一个断了手的废物来继承。”
“你!”韩水依顿时怒容满面,恨不得当场就一掌毙了这丫头!
因为她说得很对,合欢宗圣女,必须完美无缺,不可能是她这残缺了一掌的废物来继承。
合欢老祖呵呵一笑,笑声冷厉而无情:“合欢宗圣女,本座早已有了人选。”
说完,合欢老祖眼眸微抬,扫向跪拜在地的众多女弟子中。
只见其中最角落,模样最不起眼的一名少女身体微颤,并非害怕而惊惧,而是苦等多年的兴奋。
她缓缓抬首,身着外门弟子服饰,露出一张勉强称之为清秀的面容,眼底的怯懦与卑微在她抬首瞬间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与傲然。
她缓缓起身,不再跪伏,一步步走至合欢老祖身前,距离他极其之近,跪拜在他的脚下。
合欢老祖淡淡俯瞰她一眼,然后取下尾指上的一枚铜戒,铜戒之上,刻有两条交 尾的长蛇,狰狞而淫 秽。
那少女双手举于头顶,目光虔诚而神圣的接过那枚铜戒,合欢老祖的尾戒刚好套在了少女的食指之上。
她怔怔的看着手中铜戒办响,然后听到合欢老祖淡淡一声:“起来吧……”
她才恍然大梦惊喜一般缓缓起身,转过身子面向众人,缓缓的举起了那只带有戒指的手掌。
众多合欢宗女弟子们面面相继了片刻。
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身姿压得更低,异口同声的说道:“见过圣女大人……”
“见过圣女大人……”
唯独苏邪宛若一个另类一般,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冷眼旁观。
韩水依身体下意识地跪下,可面色苍白得难看,口中喃喃:“怎么……怎么……会是她……”
如果说这圣女之位被苏邪夺取,或许她都不会如现在这般不甘与妒忌。
因为此女是个连名字都让人记不住,宗门之内最下贱的外门弟子,就连门中普通男弟子都能随意欺凌的货色。
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圣女?!
她不相信?!
苏邪视线在那少女身上微微打量了片刻,清澈的桃花眼中稍露异色。
随即她恍然轻笑:“原来是天生媚骨,倒也难为了你金子藏沙多年,想必为的就是今日吧。”
天生媚骨是极为难得一见的体质,更是完美贴切的附和修炼合欢宗功法‘璃幻’。
更神奇的是,在她修行‘璃幻’乃至大乘之前,不如苏邪那般条件苛刻,可任意破身。
正因为如此,她可以任意采补他人,用以滋补自身,加快‘璃幻’的修行速度。
且当她‘璃幻’大乘,被合欢老祖强行采补以后,仍能够凭借那特殊的体质再度修炼。
被采补的副作用也不如寻常之人来的恐怖绝望。
故而对于那贪婪的合欢老祖而言,她这样的人,正是世间绝佳的练功鼎炉。
倒也难怪那合欢老祖态度会突然改变,另立她人为圣女。
合欢老祖目光幽沉的盯着苏邪,缓缓说道:“你可知……今日这一切,是为何?”
苏邪浅浅一笑,道:“老祖是想表达,在这合欢宗内,你才是这里唯一的王,即便是承诺也无法将你束缚,你想要做的或是改变的事情,全凭你的喜好。”
合欢老祖面上神情既是欣赏又是忧虑,他缓缓的摇了摇首。
“你这丫头,心智如妖,养在身边倒真想是养了一条毒蛇,即便是本座,也是十分忌惮的很啊,如此以来,倒不如养一条有用听话的狗来的轻松。”
被比作狗的新任圣女,面上不见任何耻辱意味。
反而十分乖巧的回首低伏身子,学着小狗逗弄主人的姿态,舔了舔 他的靴子。
她还一脸媚笑道:“老祖想让弟子当狗,那弟子便给老祖当一辈子的狗。”
苏邪毫不掩饰的故意干呕一声,然后嘻嘻笑道:
“老祖啊,弟子方才说过了,都已经到了如今这一步,就不要玩那些虚的了,你若真的想废除弟子,应该在弟子归山的第一时刻,便之间派人全力击杀弟子,而不是在这里准备如此一场好戏等着弟子,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她指尖寒芒闪掠而过,带起一蓬血光,她若无其事的发动攻击,将韩水依那只断腕手掌起臂斩断,其手段极其狠毒果决。
韩水依捂伤惨叫,显然不敢相信在合欢老祖的眼皮子底下她竟然还敢下如此狠手。
一时间,就连刚继任圣女之位的那名女子也惊呆了。
韩水依鲜血不断自伤口中喷洒而出,因为那剧烈的疼痛她神色变得无比怨毒,癫若疯狂般的朝着苏邪放下冲了过来。
“我杀了你!给我拿下她!”
苏邪冷冷一笑,冷光烁烁的寒月刃在她那如玉一般的指尖灵巧翻转。
而她那双桃花眸中,却是折射出无比骇人的冷芒来。
“韩师姐还要来的话,这一次划破的……可就是你的咽喉咯~”
她在陵天苏面前,可以发嗲卖乖,但是其本质,却是实打实手段残忍的妖女。
毕竟在合欢宗内,若是不够狠,可没办法生存下来。
韩水依疯狂的目光骤然一顿,然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合欢老祖。
苏邪懒洋洋的半眯这眸子,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看他老人家了,从一开始,他就没相信过你的鬼话。
留你一条命,不过是好找个由头对我发难罢了,韩师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可真的不能太自恋,其实啊,他老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不然啊……你以为我真的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你?”
韩水依面色惨白得像个死人,不可置信而绝望的看着合欢老祖。
谁知那合欢老祖却是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她,淡淡道:“
看在你尽心服饰本座多年的份上,本座不杀你,只是你如今身躯已残,无法再侍奉,后山是个好去处,你且去了此残生了吧……”
听到‘后山’两字,苏邪“哈”的一下笑出了声,笑容并无多大幸灾乐祸,只有无尽悲凉。
她的母亲,就曾在那后山之中,与那野狗争夺饭食数年。
她知晓,不论是何人去了那里,都将会过得比一条狗都还要不如。
第六百九十六章:百足钩
“不……我……我不去后山,老祖……”
韩水依绝望跪下,恳求怜悯般的抓住他的衣摆双目淌泪道:“老祖……我是您亲收的关门弟子啊……您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啊……”
合欢老祖一脚无情将之踹开,冷冷说道:“你入门的日子也不算短的了,怎么见识还不如你那苏邪师妹,她说得不错,在这里,本座便是绝对的主宰者!我所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违抗!蝶衣!”
“弟子在!”
“拖下去吧,一地的血,都将这大殿给染脏了,看着着实污眼。”
得此命令,聂蝶衣心中一声冷笑,暗想韩水依你自诩聪明一世,没想到也有今天吧.
新仇旧恨一起算,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亦是因为复仇的快感而微微扭曲。
五爪成钩,直接狠狠的扣入韩水依那只断臂伤口之中,疼得她凄厉惨叫。
可断了一臂的韩水依又如何是她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她一步步像拖一只死狗一般拖出大殿。
大殿之中,无了韩水依的哭喊之声,总算是变得安静了不少。
合欢老祖缓缓抬眸,看了一眼苏邪,悠悠说道:“本座在此,你就别想着反抗了。”
苏邪收起寒月刃,歪了歪脑袋,笑容竟是另类的天真无邪:“我没想反抗啊。”
合欢老祖冷哼一声:“上百足钩。”
百足钩,是由苗疆百足蜈蚣毒蛊虫的虫卵炼制而成,为一对锋利的银钩。
而那钩子的钩子锋之中,则是中空注满了毒蛊虫卵的。
此银钩专门用来锁住人的琵琶骨,用以封印修为。
而那银钩见血之中,人体鲜血灌注至钩孔之中,钩孔内的百足蜈蚣毒蛊虫卵收到鲜血的刺激,便会破卵而出。
然后顺着伤口爬至人体之中,生根驻窝,从内部啃食人体的血肉以及精血。
更为恐怖的是,那虫卵一旦入体,人的痛感便会阔大百倍不止。
受刑者一面忍受这体内的啃食之痛,甚至还能够听到自己身体深处内的撕咬之声,若是还有外者一面施加鞭刑,简直令人痛不欲生。
合欢宗自古以来,唯有叛宗之者才会施加如此刑罚,且至今还从未有人在百足钩之下撑过三日。
其手段可谓是极度残忍。
而此刻,合欢老祖面上露出了狰狞而快感的笑意,他竟是要将那百足钩用在苏邪的身上。
他一度深信,风璇乐既然忍心向自己的女儿下咒,定是留有了后手,告知了解咒之法。
‘璃幻’修炼要求苛刻,但他如今已经有了新的‘璃幻’鼎炉,倒也可以用来逼迫这丫头几分,给她施加压力。
如今他所贪念的,可不仅仅是‘璃幻’了,而是一种得不到而入骨的执念。
他务必要苏邪放下一切尊严,解了诅咒,主动上他床榻,沦为他的练功鼎炉。
新任的合欢宗圣女带着一丝难耐的兴奋,取出那对百足钩,一步步走向苏邪,目光期待之中又带了一丝警惕。
毕竟她可是宗门之中,出了名的邪性,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韩水依。
苏邪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百足钩,眨巴眨巴大眼睛,笑道:“都说了我不会反抗,你大可可以加快一下步伐。”
还从未有哪个人,在面临百足钩的酷刑面前,还让人快些的。
新任圣女有些无语,但更多的仍是警惕。
直至合欢老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本座在,她伤不了你,也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这样一来,新任圣女大人的胆子终于不再那么怂了,于是加快步伐,绕至苏邪背后。
她面上一度狰狞怨毒,狠狠将那对银钩穿如苏邪的后背琵琶骨中。
苏邪秀眉微拧,脸色陷入瞬间苍白,她说不反抗,居然真的丝毫没有反抗,乖乖任由她施为。
苏邪不善体修,肉身实力素来不算强大,故而那锋利的银钩十分轻易的就穿入了她的体内。
轻易到连那新任的圣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合欢宗内的修行者们,肉身实力皆不算强,真正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苏邪竟然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束手就擒了。
那中空的银钩以着肉眼的速度清晰可见银色金属之身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红芒。
众人皆知晓,那是饮了鲜血的虫卵在复苏。
百足蜈蚣毒蛊虫的个头比寻常蜈蚣小了百倍不知,最大的体积只有蚂蚁那么大。
但恐怖的是它的足真的有着整整百只,噬咬起人来,却是比寻常毒物蜈蚣还要痛得让人抓狂!
据说受过此酷刑的人,罕有几个还能保持有理智的,多数不是被疼死,便是被疼疯。
苏邪面上苍白,感受着那毒蛊在慢慢的爬行挪动,伤口中的撕扯之力在极为缓慢的蔓延。
正因为缓慢,所以才疼得令人窒息!
她的嘴角缓缓上挑,有鲜红的血迹自她完美的唇角淌出。
可她却依然在笑,她的双目在慢慢爬满血丝,可是她的面上却丝毫不见任何疼楚之意。
但在场的一众女弟子们知晓,不是不痛,而是苏邪有着惊人恐怖的忍痛毅力。
她们无法想象,一个不过十几岁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有着如此坚忍不拔的意志力。
饶是她们生长在如此无情冷血的世界中,也不禁为之动容。
苏邪低沉沉的笑道,桃花星眸之中倒映出合欢老祖的身影。
她上前两步,挑了挑眉,似是不屑:“这便是老祖的手段?那老祖可要好好记得今天这个美妙的日子才是,终有一日,弟子会还回来的。”
合欢老祖自然不会被一个小丫头吓到,他冷冷一笑,搂过身旁一名女弟子便往这寝室方向行去。
他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将她关入幽牢之中,不给准给半分水食,本座看她能撑得了几日?”
百足蜈蚣毒虫,在撕扯血肉与精血之时,还有一个极为严重的副作用。
那就是受刑者极为渴水,必须依靠疯狂灌水才能够微微抵制那毒虫的啃咬速度。
但若是不进水的话,那毒虫便会愈发的疯狂。
新任合欢宗圣女看着被锁琵琶骨一身元力凝滞的苏邪,冷笑道:“苏师妹,请吧?”
她十分乐得看这位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苏邪沦为阶下囚。
更十分期待她在百足虫的酷刑折磨之下,失去理智,堕落成为合欢宗内最下贱的弟子。
苏邪如何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她的双手双脚被铐上厚重的枷锁,被门中弟子带往地牢方向走去。
她脚步虚浮,回首看了一眼新任的圣女,轻笑道:“怕是得让你失望了。”
她曾与陵天苏坐在河边看过星星,述说过那遥远而不堪的十年间密室的过往。
她只对他说过,她被关在了那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十年。
但是陵天苏不知道,其实在那密室之中。
合欢宗宗门上下,几乎所有的酷刑她的母亲都在她身上施加了一个遍!
好似早有预料今日这情景一般。
百足钩的痛苦,在她九岁那年,便已经知晓熟悉是何等让人疯狂窒息的绝望。
她从来就不怕疼,也不怕死。
苏邪被带离大殿,合欢老祖似是对于百足钩十分有信心,甚至连她的武器都并未缴下。
他怀中抱着那名女弟子正是聂蝶衣,他目光幽幽的看着长廊虚空,眼眸深邃。
聂蝶衣在他怀中,被他一只宽大的手掌揉的娇 喘连连,眼眸水意泛滥,低吟一声,媚眼如丝道:“蝶衣恭喜老祖即将得偿所愿。”
合欢老祖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冷笑勾起:“那丫头丝毫不反抗,似是留有了后手,怕是没那么容易妥协,她那一身神血血脉本座还未吃到嘴,就不算得偿所愿。”
第六百九十七章:心思
聂蝶衣娇笑道:“那丫头的确手段非凡,性子坚毅,不过老祖是否过于多虑了,那可是百足钩啊,待三日过后,那丫头不还得求着哭着让您老人家收了她?”
“本不想急着这么快向那丫头动手的,只是这次远古一行,她非但没能落得半分好处,听韩水依说,她竟然还与叶家世子之间产生了不清不楚的瓜葛,哼!若非她身怀诅咒,本座养了多年的鸭子岂不是飞到了别人的口中。”
合欢老祖眼中寒芒毕露,因为心中那股子没由来的烦躁妒意,流连于聂蝶衣娇躯之上的手掌力度也不由加大了几分。
聂蝶衣蹙眉忍痛,心中只觉好笑的很。
原来老祖火急火燎的拿苏邪开刀,不过是因为男人那点子不容他人染指的占有**罢了。
此事妙就妙在,合欢宗内又多出了一名天生媚骨。
他便施加压力,好拿捏与她,手段也不由变得逼迫狠毒起来。
当日在即翼山中,她也亲眼见过叶家世子。
生得是年轻俊秀,唇红齿白,不说绝大部分的小姑娘看了都满心欢喜。
即便是她聂蝶衣这位丛林老手看了也是蠢蠢欲动,倒也难怪那小丫头口口声声的说要收他做鼎炉了。
一副年轻强壮的好皮囊鼎炉,自然是要胜过这位合欢老祖千倍万倍。
更重要的是……他极富背景权势,叶家军的强大,怕是合欢老祖都要避而远之,苏邪那丫头,倒是聪明得紧。
只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低估了老祖的妒意,急着归山。
若是此刻她老老实实的跟在那世子身边,倒也省的这些苦头了。
聂蝶衣看着脸色微黑,心含隐隐躁火之意的老祖,娇笑道:“老祖这是担心她与那叶家小世子假戏真做,那世子对她动了真情,再将咱们这老窝怒其一锅给端了?”
合欢老祖冷笑道:“那丫头虽是处子,可合欢宗门上下勾人的手段她却是学的比谁都要精通,在配上她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有时甚至连本座都把持不住,更别说一个刚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了,若叶家那小世子真为了这丫头疯魔起来,有朝一日带兵攻上川芜山也不是并无可能。”
聂蝶衣忽然想到了那恐怖的叶家军,以及十大军侍。
若是真如老祖所言,那合欢宗哪里还有还能够残存不灭。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终于有些明白过来苏邪那丫头为何会这般有恃无恐了。
“那老祖……”
合欢老祖看着她煞白的面容,冷笑一声。
将她打横抱起,抱入房中,一脚粗暴隐含火气的踹开房门,一边冷笑道:
“不过那也是有朝一日了,且不说如今南北两国正值交战,叶家军自身都忙得不可开交,而那世子过于年幼,本座又听说叶公是个眼底容不得半分沙子的正直人物。
他又怎会允许自己孙子的女人是个人人亵渎的玩物,光是‘合欢宗’这个名头,就得让不少名门世家之地望闻怯步,风璇乐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吗?
当年苏安那般喜欢她,在知晓她是合欢宗弟子之后,还不是绝情的做出了抛妻弃子的事来。
这便是他们那些名门子弟的嘴脸,喜欢归喜欢,但若是他们喜欢之人,成了人尽可夫的贱货时,那种喜欢便会十分廉价。
只要本座在那小子有所动作之前,毁了苏邪,我想没有哪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合欢宗女子而违抗叶公的命令,举兵攻山吧。”
听闻这些,聂蝶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双手揽住合欢老祖的脖子,媚笑道:“如此说来,那丫头可算是打错了算盘。”
合欢老祖欺身压下,冷冷一笑道:“终归还是太年轻,竟然将一切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真不知是说她蠢还是天真。”
“毕竟是风师姐的孩子,对待感情,总是天真得很,若是她早些服从您老人家,又何苦吃这些苦头,弟子还是看得出来的,老祖您对那丫头,还是与寻常弟子不同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只好看的毒蛇,若是不拔去她的毒牙,实难安心圈养。”
大门咯吱一声关闭,屋内床帐垂落,谈话之余渐歇……
………………
蛟岭关一战,总算是告一段落。
边关落了一场大雨,虽然人已不在,但三名长幽以及那木盒怪物出现离去后的余威犹在。
于是荒寂的蛟岭关就成了无人攻克,无人相守的尴尬境地。
蛟岭关常年征伐,更无山贼马匪驻扎此地,故而陵天苏抗背着吴婴走后。
这里便成了渺无人烟之地,只有嘎嘎乌鸦,在尸横遍野的黄沙大地中停驻觅食。
顾然带领重兵,一路退回至了东南千里之外的颖州城暂时驻扎。
对于这位顾家女将,城主寒川自是携着义妹亲自相迎。
入城并未过去多久,陵天苏便循着足迹也来到了颖州城的城池之下。
刚将顾然等人安顿在驿站之中的寒川听到城门守卫来报,竟是多日之前那破敌少年去而又返。
不由大喜过望,再度兴致冲冲的忙又返回城门口亲自相迎。
“寒川见过世子殿下!”
寒川吃惊的看着那少年腹部流血不止,肩膀之上还扛着一位昏迷不醒的黑衣少年,喃喃问道:“这是?”
他分明记得当日世子是只身一人离城而去的,怎么归来的时候有多扛了一个人,难不成是北离的那位重要人质俘虏?
不过这俘虏怎么被整残到如此要死不活的地步了?
陵天苏好没气的拍了拍晕死过去气息愈发微弱的肩膀上那人,解释道:“越国吴婴。”
“越国吴婴?!”
寒川浑身鸡皮疙瘩大起,即便是当日北离军队兵临城下之际他也从未向现在这般警惕畏惧过。
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又察觉这样实在不像话,讪笑一声,随即吩咐身后两名随从道:“还不快快帮世子接过婴太子。”
那两名随从很快低首穿过寒川,上前欲接过吴婴,却被陵天苏避开。
“不可,吴婴伤得很重,他体内有股绝罗反噬之力,你们若是触碰,会死。”
寒川随从不过凝魂境,而此刻吴婴体内暗夜绝罗的力量濒临爆发,恐怖力量的撕扯之下,即便是此刻陵天苏与他相触的肌肤都十分生疼。
若是换做了旁人,怕是只能平添人命了。
那两名随从面面相继,停下脚步,再也不敢向前。
反倒是寒川身后的女子采菽,脸色深沉的取出一条长长帕子,叠加成方。
她上前两步捂住陵天苏腹部鲜血不断往外渗的伤口之上,蹙眉道:“怎么伤得如此之重,世子可是参与了蛟岭大战?”
采菽今日并未穿着箭装,而是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之处绣有浮云暗纹,腰间一条青色束带,衬得她眉眼间的书香之意更为明显,颇具江南小家碧玉的闺阁女子风采。
寒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子深处顿时浮现出丝丝缕缕笑意。
他十分识趣的挥了挥手,让那两名随从褪下。
陵天苏正欲说话,采菽又开口说道:“先不说这么多了,你的伤需要尽快上药,先随我回城主府吧。”
陵天苏笑了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是随同南府军队一起的,顾将军他们可是在此城之中?”
采菽微微一怔,点头道:“不错,他们现已被安排在了城中驿站之中,世子可要与他们回合。”
陵天苏点头,虽然如今蛟岭关无人敢犯,但无军队驻扎守护,始终不好。
而少冥君与那位冥将两名长幽境也已经在那怪盒的追杀之下逃离远方,暂时也并无威胁。
陵天苏倒是可以与顾然报下安全消息,让她早日派兵驻扎。
第六百九十八章:王府的饭很香
“那好吧,你随我来。”
在采菽的带领之下,陵天苏扛着吴婴穿梭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之上,七拐八拐的,总算是找着了那间驿站。
顾瑾炎此刻正满目沉重的坐在大堂之中灌着闷酒。
陵天苏一脚将驿站大门踹开,他顿时火冒三丈:“那个不长眼的兔崽子!信不信少爷我……嗯?叶少?”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然后惊喜交加的哈哈大笑,赶紧迎了上来,双臂张开欲给他一个大大的怀抱。
“我就知道叶少你福大命大,长幽境又算得了什么,那里能够留你性命。”
跟在身后的采菽眼皮一抽,险些站立不稳,心中震撼无双!
长幽境?
这狐狸小子竟然与长幽境交手还能够活着回来?!
那可是传闻中的神话境界,整个九州人间,踏足长幽境界的,在众人知晓中的,也唯有那剑神刑荆一人啊!
震撼之余又有些绝望,她心中惊疑至极,不解离国是如何请来这等子高手的。
长久下去,大晋真的能够在北离的挥军南下强攻之下守下来吗?
千年极盛强国,似是终于迎来一股绝强的危机。
起初还觉得狐狸小子腹部伤势严重,如今这么一对比。
他能够完完整整的走回来,简直是一个奇迹啊!
倒也难怪那位传说中的吴婴都被伤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顾瑾炎自然也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只是陵天苏在他心目中早已创建出了太多奇迹,所以也是稍加有了些抵抗力。
正欲将他狠狠熊抱,顾瑾炎余光扫动,顿时头皮一炸,后跳三尺远,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肩膀之上昏迷不醒的吴婴。
“你你你!!!”
陵天苏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子:“我?如何?”
顾瑾炎的眼皮子都快抽飞出眼眶了,他脸色煞白的指着吴婴颤不成音道:“你怎么把这煞星给捡回来了?!”
陵天苏肩膀微酸,将吴婴像扔麻袋似的双手一抛,扔到了另一边肩膀上,说道:
“没办法,敌人的敌人,就算做不成朋友,也有一救的价值,更何况,上官棠让我救他,司运大人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
采菽一脸呆滞的看着陵天苏抛麻袋的动作。
心想九州之上,敢这么将越国太子随意扔抛的,恐怕也就也狐狸世子敢这么干了。
顾瑾炎呆呆震惊了办响,然后十分同情的看着他说道:
“都说了让你不要和那个女人有太多的瓜葛,罗生门司运实在不适合咱们这种老实人能够招惹的,看吧,这一堆堆的麻烦事都砸你头上了。
这么多年了,司运上官还是头一次要求别人来救一个人,可见这吴婴在她心目中,还是有着一定不同之处的。
而且你看看这吴婴,伤重成这样,要是一个不小心,在你手中玩完嗝屁,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成了臭粑粑了,事后司运的怒火,可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陵天苏顿时苦笑不得。
顾瑾炎这比喻真是绝了,把吴婴竟然比喻成臭粑粑。
人家分明是个模样俊秀的年华少年郎好吧,虽然性格是恶劣的点……
“行了行了,别罗里吧嗦的了,再磨蹭下去,他真死了,上官棠过来找麻烦我可是第一时间就说是你耽误了的,赶紧给我找间空房出来。”
顾瑾炎一脸痛心疾首:“枉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如此恶毒待我!”
…………
驿站之中的空房虽然置办朴素,不过却是十分宽敞亮堂的。
将吴婴解了黑衣外袍,放在床榻之上,陵天苏便将那喋喋不休一脸兴奋的顾瑾炎赶出了门外。
然后开始着手准备对付吴婴体内严苛伤势。
顾瑾炎摸了摸鼻子,看着堂下一同前来的采菽,嘿嘿一笑道:“这位姐姐看起来与叶少是旧相识嘛,嘿嘿,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呀?”
采菽拢了拢衣襟一脸警惕的倒退两步。
顾瑾炎的恶名与风流之名,可谓是昭著整个大晋。
每当他与一名女子主动搭话的时候,准没存着什么好心思。
但介于他以顾小炎之名,拯救与蛟岭关于危难之中,故而恶感也不如当初,不好冷眼相待。
只好硬着头皮答道:“采菽。”
顾瑾炎嬉皮笑脸道:“采菽啊……真是一个好名字,看姐姐的打扮,应该是哪家名门之秀吧?姐姐知道吗?叶王府的饭菜很香。”
饭菜很香?
采菽听得有些懵逼,何以这位少爷的话题反转的如此之快?
但出于礼貌,她仍是勉强笑着回应道:“叶家乃九大世家之首,自然少不了山珍海味。”
顾瑾炎眉角飞扬:“叶王府也很大。”
“理应如此。”
“可是我那叶少素来洁身自好,至今房中未添新人,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与叶少是旧相识,可否要考虑考虑?”
顾瑾炎一脸引诱意味的说道,活像妓院里诱骗纯真无知小女孩的龟公老鸨。
采菽不是纯真无知的少女,登时脸色大红,她算是琢磨出来这个味儿了。
感情这风流成性的顾少改了性子,不再为自己猎艳,反而为自己兄弟的终身大事这般热衷而苦口婆心。
采菽心中警惕不再,反而哭笑不得。
……………………
日落黄昏,冬季的傍晚来的总是那样的快,昏暗的夕阳带不起一丝暖意,让本就冷清的颖州城更显寂静。
而南府军队极有组织与纪律,纵然人数众多,也不争休吵闹。
许是采菽受不了顾瑾炎那张能说会道的婆婆嘴,狼狈离去。
顾瑾炎没了聊天对象,便兴致寥寥的返回房中睡他的春秋大觉。
在看到陵天苏安全归来以后,顾瑾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松弛下来,托着疲倦的身体很快进入梦乡。
陵天苏打了一盆清水,将吴婴面上以及露在衣领之外的脖颈皮肤上的血迹清洗一番,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可怕。
只是那面颊之上的黑线流窜仍是十分破坏吴婴这张脸的美感。
在陵天苏这般近距离的打量之下,其实不难发现,吴婴的面容长相属于十分清秀标志的。
只是平日里,他眉宇间的戾气太重,眼中魔意太深,故而给人一种十分难以亲近的感觉。
如今他这般安静的躺在这里,眉间固然因为身体上的痛楚而时而紧皱,倒也不见过往的阴冷气质。
反而此时更像是一名与他同龄的青涩少年。
陵天苏对于吴婴有着何种沉重过往从而导致了他现在这般乖张孤僻的性格不感兴趣。
他只想赶紧将这家伙治疗完毕,他可不想带着这么大的一个包袱返回京都中去。
他抬手一指点在吴婴的苍白眉心之上,指尖闪烁着金色光辉。
指尖与眉心交接的瞬间,陵天苏漆黑的双瞳瞬间化作了金瞳之色。
只是若是细看的话,你会发现他那两只瞳孔的颜色并非完全一致。
色泽有着微妙的深浅之分。
一只瞳孔代表着凤火的光辉,一只瞳孔代表着昊天心经。
食指与吴婴肌肤交界之处,昊天心经强大的元力交织这修复之力极强的金色凤火缓缓的渗入吴婴的体内。
直至自己体内元力汹汹的灌注至吴婴体内,陵天苏暗自心经不已。
这吴婴的肉身力量果真不是盖的,对于外界涌入的元力,竟然是寸步难行。
得花费极大的心神,以及双倍的元力才能够勉强前进。
陵天苏丝毫不怀疑,若是此刻,他身中吴婴同等的伤势,怕是根本等不到这一路赶至颖州城来,就早已被那暗夜绝罗的力量给撕了一个粉碎。
这是什么变态身体!
陵天苏暗自咂舌,好没气的抱怨着,如此一来自己为他治愈得更加花费功夫与手段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只是这样?
那金色的光辉极为勉力的渗入吴婴的体内。
明显可见一正一邪,一金一黑,两道极为明显的线路在抵抗着。
那金色的丝缕光芒渗入吴婴两旁的黑色线路之中,可那黑色线路散发这极为邪恶霸道的气息,像一只不容他人占领其领地的疯狗一般,反扑吞噬着。
陵天苏本就举步艰难,此刻疯狂反扑那点字金色光辉瞬间就被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而躺在床榻之上的吴婴闷哼一声,口中喷涌出一大口鲜血,猩猩点点的渐了陵天苏半张脸颊皆是。
更可怕的是在那暗夜绝罗力量的绝大反扑之力又开始让吴婴的脸庞龟裂渗血,竟是开始逐渐撕扯。
由于那强烈而痛苦不堪的折磨,固然吴婴并未从昏迷中醒来,可是他的一张脸也逐渐转变为痛苦的挣扎。
昏睡中,他下意识的抓住陵天苏撑在床沿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陵天苏的手腕给扳骨折。
陵天苏低头漠然的看了一眼被勒得变形的手腕,并未急着收回手指,而是陷入沉思。
究竟该怎样让那暗夜绝罗之意安静老实下来,让他慢慢排除呢?
上官棠说,有铃铛的力量帮他,所以他能够保住吴婴的性命。
至今未知,铃铛的九重之力被封印,独独只解开了雷层封印。
雷层……
虽然吴婴体内开启了元力雷种,而九重鸣幻铃的雷重世界里固然对他会有着极大的帮助。
只是此刻他在暗夜绝罗的摧毁生机之下,贸然将他扔入雷重之中,怕是得出什么闪失。
至少也得先将他这一身伤势微微压制住几分才是,让他转醒有了意识,才更好恢复。
只是首要问题,得解决那暗夜绝罗力量的反扑,可那毕竟是长幽冥将的手段。
陵天苏有些头疼。
在这世间上,有着什么力量能够让万物速度变得凝滞缓慢呢?
陵天苏摸了摸腰间的凛冬,霜寒的冻结之力倒是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世间普通的霜寒之力怕是不可能冻结这诡异的暗夜绝罗。
即便是凛冬与霜叶,怕也是不能。
正思索间,陵天苏只觉自己的神魂海洋之内,惊起了一道浅浅的涟漪,浅的好似是错觉一般。
正当陵天苏仍未那种捕捉不到的微妙感觉是心头的错觉之时,眉心忽然有些发痒,似是有着什么东西欲破土而出一般。
陵天苏正欲抬手扣扣痒,却发现自己一根手指点在吴婴的眉心之处,若是收回,那暗夜绝罗的狂暴力量定然难以控制。
而另一只手则是被吴婴紧紧扼住,饶是吴婴此刻昏迷重伤,可陵天苏的力气依旧没有这怪物一般的体质强大,根本抽动不得半分。
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眉心那痒意动静变得愈发的明显起来。
陵天苏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那痒意的来源,不是源自于肌肤表层,而是天眼之下。
天眼之下有着什么?
昊天心经以及……烛阴之阴瞳。
陵天苏心中一动,好似抓住什么重要关键一点。
烛阴一瞳为阳,一瞳为阴。
阳瞳代表太阳,阴瞳则代表着月亮。
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而那阴瞳之中,则是蕴含了绝强足以让整个远古迎来寒冷冬季的力量!
陵天苏不再有着一丝犹豫,天目缓缓开启。
而这一次,天目之中所散发而出的,不再是那至纯至净的金色昊天神辉,而是冰冷的月光,纯透的寒芒。
陵天苏双目紧闭,天眼大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嘴唇微张,朝着吴婴的面庞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霎时间,陵天苏宛若云层中的龙神吐息一般,吐气为霜,整个房间,乃至地板房梁被褥皆被冻结咔咔。
其瞑之意,大有冰封城池之势,若非陵天苏提剑张开结界,怕是这股霜寒之意就要流泻 出这间屋子。
陵天苏缓缓睁眼。
看着吴婴苍白的面容之上覆上一层冰霜,冰霜之下的黑线也随之凝固冻结。
果然不出意料。
金色的双瞳,其中一瞳自眼窝之中腾出一道金色的火焰,点在吴婴眉心的那根手指微微用力,另一只较深的金色瞳孔之中,则是经文不断自眼瞳深处闪现不断。
而那经文,正是昊天心经之真谛。
两股至圣的力量交织者,互相补给而气息愈发强大。
金色的线流无比清晰的宛若直流河水一般,蜿蜒而下,冲刷抵抗着那邪恶的黑线线条。
就当那金色线条成功逼退黑意至脖颈之时,屋内冰霜尚未溶解,吴婴面上的冰霜却是急速的化作了颗颗水珠而溶解着。
想来必是那暗夜绝罗的力量在反抗着。
天眼持续开启,冰冷的光辉映照在吴婴的面庞之上,陵天苏再度俯身正欲吐息吹气。
不曾想,就在这时,吴婴眼眸凌厉大睁,血光乍现!
陵天苏被突如其来的变化下来一跳,瞑晦冰寒的吐息顿时噎在了胸腹之中,一口气没提上了,反而将自己的胸膛内腑冻结了个激灵。
吴婴凌厉的目光之中尚且微微涣散,显然是初醒的状态意识并非十分的清醒。
只是恢复意识的睁眼瞬间,下意识的对这个世界流露出敌意与警惕。
陵天苏心中吐槽,这简直活的就像是个孤魂野鬼似的。
暗红的瞳孔渐渐产生焦距,他疲倦睁眼,看清身前之人是陵天苏,眼中敌意散去。
然后再度闭眼,似是在消化此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陵天苏耐心等了办响,心想被自己讨厌的敌人所救,这家伙定然心中极度不爽吧。
你若是不爽了,我可就爽了。
谁知等了办响,被紧紧扼得生疼的手腕力道倒是松了不少,却未彻底松开,权当只是吴婴此刻警惕心极重的表现。
见他徐徐睁眼,暗红双眸中的戾气悄然收敛几分。
他目光落在陵天苏血迹斑斑的衣服以及脸上,终于松开他的手腕,然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接下来陵天苏便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这小子那只松开的手掌居然微微一缩,缩回袖口之中,然后捏住袖口,默然的抬起手臂,用自己的袖口轻轻拭去陵天苏面上的血迹。
而此时此刻,陵天苏头皮发麻的看到了吴婴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情绪,居然是自卑!
他轻咳一声,避开吴婴的动作。
吴婴微微皱眉,分明是个不喜的动作,但并未因此流露出过往经常在他眉眼间的戾气情绪。
他感受着眉心的指腹触感,缓缓开口说道:“你在救我?”
陵天苏点头。
他问:“为何救我?”
陵天苏想了想,答:“上官让我救你的。”
吴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办响,再度漠然开口问道:“只是这样?”
陵天苏眉宇微皱,肯定答道:“只是这样。”
吴婴收回手臂,老实的垂放身体一侧,然后淡淡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难,可以去越国找我。”
陵天苏心想,能够从你吴婴口中听到这么一句不像感激之语的感激话语来,虽然挺让人觉得来之不易的感动。
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副如此勉强不情愿的表情说出来。
真的很让人怀疑你话中的诚意好吧。
他无奈摇首道:“你想得太远了,先想想如何保住你的小命要紧吧?”
吴婴已经清醒,倒也能够与陵天苏一同配合暗夜绝罗的力量,以至于他不会落到孤掌难鸣的尴尬地步。
而吴婴的确不愧为九州第一天才。
对于陵天苏的手法竟是能够十分默契配合,将那暗夜绝罗的力量深深压制于丹田气海之中。
第七百章:沙漠外的村庄
一个时辰过去了……
陵天苏神情疲倦的收回了手指,面色更是如霜般苍白,额角密密麻麻的一层薄汗,天目也在关闭之后,神魂一阵动荡的疼痛,让人十分不适。
更要命的是,久见不好被牧魏重伤贯穿的腹部伤势也拖得更加严重了。
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连日以来的战斗以及辛苦治疗,让陵天苏无比沉重疲倦。
他也懒得去另寻房间,将自己的身体往床上重重一躺,眼睛已经沉重闭上,口中喃喃道:
“救你一命可真不容易,让我睡会,你自己也调息一会,待我醒来,在助你彻底拔除暗夜绝罗的力量,期间就别到处乱跑了……”
交代完毕以后,陵天苏也懒得去防备吴婴,想着他还需要自己帮他疗伤,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很快,冰封的房屋之中,便传出细鼾之声。
屋内冰霜浅退,神奇的是并未产生化霜露珠的湿润水汽,房屋之中冰爽却不失干燥。
吴婴平躺在床榻之上,目光幽幽地看着床帐顶端,一时间似是发起了呆。
随着陵天苏浅浅一声梦呓,暗沉的目光微微转动。
吴婴缓缓侧过身子,目光微定,手指无意识的在袖子之中轻轻划动,好似在虚写着什么字。
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陵天苏打着哈欠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睡在了冰凉的地板之上。
而吴婴则早已醒来,正襟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闭目调息。
陵天苏登时大怒,从地上跳起来说道:“好小子,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趁我熟睡,将我弄到了床底下,太过分了!”
吴婴缓缓睁眼,淡淡说道:“这是我的床。”
陵天苏气极:“是我带你来这的。”
吴婴冷笑:“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
好一个霸道不讲理的吴婴。
陵天苏哭笑不得,暗想他就是这性子,自己跟他置气有什么用。
好没气的看了一眼吴婴断臂上缠着的轻刀霜叶,陵天苏摇了摇头:“老实在这待着,我出去准备点东西。”
吴婴重新闭上眼睛,似是懒得搭理。
出了房门,陵天苏便找上了顾瑾炎,毕竟陵天苏身上的药物有限,不论是处理吴婴身上的伤势,还是自己身上的伤势,光凭五散膏是绝对不够的。
顾瑾炎又名顾小炎,可谓是个大财主,找他准没错。
而顾瑾炎倒是起得早,与顾然两人在驿站大堂内用着早餐。
顾然目光落到陵天苏身上,先是微微颔首之意,目光忽然一闪,然后蹙眉道:“叶小弟为何还不处理身上伤口?”
顾瑾炎亦是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该不会一晚上都在医治吴婴那个小怪物吧?”
陵天苏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话,步步走来,拿起盘中的一个菜包子咬了一口道:“我需要一些特殊的伤药。”
顾瑾炎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说道:“伤药好说,我恒源商会九州各地皆有支店,这颖州城虽然经历了好几场死战,冷清得很,不过我恒源商会倒是久经未衰,并未关门,你想要什么草药伤药,应该都能弄到。”
顾然点了点头,盛了一碗清粥给陵天苏,说道:“不错,叶小弟用过了早餐,便将所需之物写下来,我让谢甲跑一趟。”
“谢谢然姐姐。”陵天苏接过清粥,三两下将手中青菜包子与粥解决,看着顾瑾炎说道:“手伸出来。”
顾瑾炎微怔,随即面上挂着过往轻佻散漫的笑意,挥了挥手道:“本少有不是小狗,干嘛伸手。”
陵天苏没有搭理他,而是目光直直的看着顾然。
果然,顾然心领神会的淡淡斜了一眼顾瑾炎,语气幽幽:“瑾炎。”
顾瑾炎面色一苦,摇头晃脑道:“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才是你的亲弟弟。”
他素来畏惧他这姐姐,只要每次她用这般语调来喊他名字,他必然妥协。
无奈的伸出右手,陵天苏出手解开他腕间染血白纱,看着那狰狞可怖的血洞,眼眸微眯道:“顾少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魔骨也敢碰。”
顾然冷笑道:“我看他不仅活得不耐烦了,还十分皮痒痒欠抽!”
“喂喂,一个骂我不过瘾现在加大队伍了是吧。”
顾瑾炎好不委屈。
陵天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拂过顾瑾炎腕间血淋淋的伤口,幽蓝的火焰很快就覆盖在那伤口之上。
幽冥劫火虽然对他伤势并不会起到一丝治疗效果。
只是万物相生相克,覆盖上了这么一层幽冥劫火,倒也能够起到止血的效果,不至于让顾瑾炎一直血流不止。
取来笔墨纸砚,陵天苏便将自己所需之物写在纸上,交给顾然身边那名叫谢甲的女子让她帮忙跑腿。
……………………
越国边境。
无名小村庄中,屋舍俨然,村长外围建有高高的犁墙以及防御野兽的木刺桩子。
村庄坐落面积不大,屋舍外围便是漫漫黄沙,黄沙深处,便是那凶名昭著的死亡沙漠。
这里的村民从来不会自寻死路,踏足其中,他们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够从那沙漠中走出。
村民们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静生活,此地荒凉僻静,一般不会有人选择在此建立家舍。
一般能够在此扎根生活的,都是一些流民或是难民,落难至此。
日子环境虽然过得紧凑艰辛,不过好在时而会有天公作美,他们会偶尔看到满天黄沙之中的龙卷,将沙漠之中的枯尸卷至过来。
沙漠中的枯尸,自然便是北离的入侵士兵。
他们虽然身已死亡,可他们身上有着不少护甲军刀,能够在集市之上,换取不少物资以及银两。
故而这里的生活也不至于饥寒交迫。
清歌也是这小村庄中的一员。
她是一名女子,更贴切的说,她是一名自幼在青楼长大的女子。
越国白启城最盛名的青楼,天香楼内的头牌姑娘王诗诗便是她所侍奉的主子。
她在她身边侍奉整整十年,却一直不知,原来自己所侍奉的姑娘竟一直是越国皇子吴璋所培养的暗子。
她一直也并不知晓,经常流连于天香楼的那位贵家公子竟然就是皇子吴璋。
一次密谋,她不慎听到房中细语之声,其实她也不过是听到了其中的只言片语,换来的却是整整十天十夜的冷血追杀。
不得已,她被逼入那死亡沙漠之中,就当她发疯快要挠破自己咽喉的时候。
混沌之际,一只宽大满手厚茧的手将她拦腰抱起,带出了这沙漠。
从此她便在这无名村庄之中定居下来,被一个盲眼婆婆好心收养。
每每隔着几间破旧房舍的距离,她会悄悄的看一眼王伯家的那位年轻儿子。
她从婆婆那听说过,在她快要死在沙漠中的时候,正是王伯家的儿子冲进沙漠,将自己给带了出来。
就连那些追杀者都畏惧死亡沙漠的威名,不敢继续追杀入内。
她无法想象,那位年轻人怎么会有如此胆量去救她。
婆婆还说,王伯家的儿子并非他的亲生儿子,故而他们父子俩也并非同姓。
她只知道他姓刘,至于叫什么,她就未曾得知了。
这一日,又是一个日落黄昏的凄美时辰,她看到那姓刘的年轻人再度入了死亡沙漠之中。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进去没过一会儿,隔着漫漫黄沙,她便看到那年轻人高大挺拔的身躯沉稳缓步归来。
王伯家的那个儿子模样长得并非有多出色优秀,甚至有着一种奇怪的怪癖,将头发剃得只有一寸长短,像个和尚样的,可看起来竟是别样刚毅。
第七百零一章:我家姑娘有请
此时见他,一左一右两只手掌之中,还提着两个人。
一个貌似是死人,一个貌似还喘着气儿。
死亡沙漠之中,死人多得可谓是好比湖里的鱼儿,光是被龙卷风吹至村庄之中的尸体都不计其数。
村长为了发生疫变,总是在取下尸体上的盔甲兵器之后,将尸体堆成堆,一把火烧了。
对于这些北离死去的士兵,村庄里的人自然不会有太多愧疚情绪。
整理出来的骨灰大多也是随着黄沙大风刮入沙漠之中,也算得上是魂归大地了吧。
只是今日捡了一个活人出来,倒是除了清歌以外的罕有例子。
清歌看着他手中的两人,一时不由为之有些气愤。
因为那两人一名穿着北离的战甲,一名穿着他们越国的名家特色纹绣衣衫。
此刻正在喘气着的,竟然是北离军人。
而那越国人士,则是干巴巴仿佛被妖怪吸干了精血一般,通体枯黑枯黑的,一看就是不能再活了。
清歌立马迎上去说道:“怎么把北离人给救了一个出来,这些日子北离人天天攻打侵占我越国领土,他们的人,何必白费力气去救。”
年轻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平静说道:“他有活下去的执念,只有有人想活下去,我都会救,而且……”
语气微顿,他又侧首看了一眼虚弱难言,眼底却是被沙漠中的血修罗之意染得赤红一片的夜醉尘。
继续说道:“他虽是北离之人,可是他在濒死之际都并未放弃这个越人,纵然身体沉疴,他依然在努力的背着他试图走出沙漠。”
清歌小手捂着嘴唇,一脸惊讶的看着那具干尸,喃喃道:“都成了这副模样,居然还活着?”
年轻人点了点头,冲她微微一笑道:“帮我打一点水来,可以吗?”
清歌俏脸微红,轻轻点了点头便提着裙摆打水去了。
…………
塞外的冬季与京都永安的冬季差别不算太大,寒风萧瑟,天气清冷,霜杀百草,白露凝霜。
寒冷,总是在不经意间,侵蚀那个孤独人们的内心。
战场之上,君思故土,且不得不淹留塞外他乡。
北风吹来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提示着他们,要警惕来自北方的暗箭流矢纷至沓来。
而京都永安的夜晚,固然寒冷,却暖色生香。
在漫天落雪飘舞之下,繁花似锦的东雀街道被白色雪景衬得迷迷蒙蒙,好似画中美景一般。
落雪街道的尽头,是听雨轩。
红日金炉,玉楼碧阙,这里是温柔乡,富贵地。
战士军前半生死,每日账下犹歌舞。
当行者路人路过那奢华高楼之际,无时无刻都能听到其中挥金如土的恩客发出一掷千金的豪爽笑声。
就在这时,东雀街的转角之处,一抹淡衫黄影自雪景之中出现。
鹅黄色的衣带飘飘,淡淡生烟,那是一名女子,美极雅极的一名女子。
她长发披肩,一身白衣,头发尾端极尽简单的束了条金带,漫天白雪一映,更显其肌肤灿然生光。
路上行人渐渐脚步放缓,目光不自觉的流转于这名女子神色。
但见她面色雪白而孱弱,看着她并未撑伞的漫步姿态,纵然是素不相识的行人也不禁心生一股怜惜之意。
有胆大者,正欲以借伞为由,上前调戏几番。
毕竟长年流转于东雀街的年轻男子们,素来多少有些风流轻佻。
只是当他们脚步尚未接近挪动,目光探去之时,在那女子冷淡的余光相视之下,只觉双目一阵刺痛,顿时心惊不已,一身冷汗。
那目光平和淡雅,却偏偏生出一种宛若直视冷厉剑芒般的错觉,短短相视一瞬,便让他们眼角被激得一阵通红。
顿时恍然过来这名美丽女子绝非简单人物,哪里还敢有半分搭讪之心,纷纷加快脚步离去。
白衣女子顿足与听雨轩大门之前,不进也不退。
素来以眼观八方、耳听六路著称的白四全余光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将这位女子给死死锁定,心中莫名只有一个念头。
“这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也不怪白四全多想,毕竟一位模样绝色的姑娘可不会出现在这种烟花柳巷之地,这无疑是有损闺阁清誉。
能够如此大方出现在此地的,无疑分为两种女人。
一是悍妇虎视眈眈而来,捉奸在床。
二来是同行前来拉抢客人。
第一种自然可能性不大,因为这名美丽的女子怎么看都无法与已婚‘悍妇’联想在一块。
更何况,听雨轩是当今陛下的产业,即便是捉奸在床这种常规青楼操作,到了听雨轩,也无人敢造次。
白四全心中冷笑连连,如此说来,只有第二只可能性了。
他一本正经的理了理衣袍,面上便挂上职业性的礼貌微笑迎了上去,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姑娘哪里高就?”
慕容衡微微一怔,聪颖如她微怔片刻后便理解他此言何意,心中顿时好气又好笑。
不过转念一想,她如今不过是被人藏于庄园中的玩物,与他口中意思倒也差别不大,故而心中并无恼意。
她淡淡一笑,回应道:“我自园内而来。”
园内?
白四全听得一头雾水,他还不记得那位青楼是开在了那座园子里?
莫不是那位世家子弟私养在园子里的美姬?
可若是如此,那也与他听雨轩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
跑这来做什么?
白四全心中打鼓,有些拿捏不定此女来历,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来此是有何贵干?”
美人的出现自然是引得堂内不少恩客的回顾,顿时无数火热目光投射而来,流连于她的娇躯之上。
慕容衡早已对此火热视线有了强大的抵抗力,她面色并无任何不自然。
堂而皇之的一步迈入听雨轩的大门之中,微笑道:“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相送一物给贵楼苏姑娘。”
白四全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笑容也不由从职业化而变得真诚几分。
看来不是来砸场子的了。
原来是某位世家公子遣自己身边的女婢特来送礼物给楼中的姑娘。
白四全心中乐了,暗道这是哪家公子,竟然如此会玩,自己身边这名女婢就已然是绝世倾城容姿,居然还不满足。
竟然让她亲自前来相赠楼中姑娘礼物,这是得多捧听雨轩姑娘们的脸面啊。
对于此女,白四全自然是殷勤接待,点头应衬几句后便回首冲着自己的贴身小厮德顺吩咐道:
“快去通知苏玉姑娘,说是有贵客临门,让她准备准备,我随后便领着这位姑娘去她房中。”
一时间,安静听曲的大堂之内,顿时发出热闹的口哨之声。
那些恩客们纷纷眼露火热向往之意,毕竟这自古以来,游荡青楼点名姑娘的,皆是男子。
这样一名绝色女子来此听雨轩,迎来便是指名点姓的点了一位姑娘,这如何不让他们兴奋连连。
顿时,那苏玉名头,火热当晚,不少家底子殷厚的恩客们纷纷点名翻牌,大砸重金,竟是要求今晚苏玉陪夜唱曲儿。
其中那点子歪心思自然是不足与外人道哉的。
慕容衡倒是不认识那苏玉是谁,她轻声一笑,道:“您误会了,苏姑娘非彼姑娘,我是来找苏九儿姑娘的。”
堂内霎时大静!
白四全的微笑面容一下僵在了脸上,不知做何回应。
刘妈妈也急匆匆的迎了出来,硬生生的堆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正欲与她周旋。
谁知一名少女自五层楼最深处的黑暗中缓缓走出,面上含着盈盈笑意说道:“姑娘,我家姑娘有请。”
第七百零二章:送果子
第一声姑娘指的是慕容衡。
第二声姑娘指的是苏九儿。
而这名少女,自然便是苏九儿的贴身侍女小灯了。
堂内诡谲一般的寂静并未被破除,刘妈妈一下子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拧着脖子看着五楼那位盈盈而立的少女。
白四全嘴角抽搐不语。
堂内众人皆纷纷高扬着脖子,动作与刘妈妈同出一辙。
慕容衡提着衣摆,缓步走了上去,在那侍女小灯相迎之下,二人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刘妈妈哭丧着个脸,看着白四全嘤嘤两声,无不委屈道:“我怎么感觉我们家那姑娘快要被哪家兔崽子给拐跑了的不妙预感?”
白四全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心中却想着,半年前,你家姑娘不就是差点给人抱跑了吗?
“找我何事?”
众人翘目以盼都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苏九儿,此刻却是在房屋之中偷闲作画。
而画中内容不由让慕容衡嘴角抽搐不已。
因为那淡雅的画纸之中,所画之人正是她家那位让她来送画的世子殿下。
但见画纸之上,翩翩少年,黑绫覆面,唇角轻抿之间犹带一丝温和笑意。
虽看不见黑绫下那双眸子是何等光彩,但依旧能够感受到画中少年般的温和宠溺之灵魂。
此等已经不是用画功能够所作出来的,若非极致的渗入了解与心间的欢喜,是无法画出此等作品来的。
光是透过这一幅画,慕容衡心中便已经升起了一个念头:
苏九儿与她家世子殿下,必然有一腿!
慕容衡面上故作平静,内心却是早已啧啧称奇。
这小世子看起来怂头怂脑的,送上门的女人都不会轻易去碰。
谁又能想象得到他居然在无声无息间,就勾搭上了整个永安城都望眼欲穿的绝色姑娘苏九儿。
反正慕容衡是深感佩服。
在苏九儿作画期间,慕容衡便已经打量了她好几眼。
只觉得她比传闻中的还要传神而美丽。
她微微弯腰,作画的动作与神情十分认真,娴静而美好。
她的双眸闪烁着,清澈如晨间朝露,看不到一丝隐晦与瑕疵,面庞细致脱俗,肤光胜雪,眉眼如画。
看得久了,竟是连慕容衡都有些沉沦痴陷。
落完最后一笔,慕容衡便见她两眸弯弯,看着画中之人,月牙般的眼眸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小灯替她将墨迹吹干,贴心裱好。
苏九儿这才终于将视线落到了慕容衡身上。
慕容衡冲她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那张叠好画纸,然后平展摊开在苏九儿身前空荡的桌面之上。
摊开瞬间,果真见那苏九儿双眸一亮,其中喜意怎般也无法遮掩。
“来此姑娘闺阁之前,衡儿本是不信那些民间那些美好故事的……”
她轻轻抚平画纸,微笑看她道:“直到此时此刻,衡儿才相信,原来在这世间,真的有心有灵犀一点通这般说法。”
苏九儿目光流转于那画纸之上良久,随即抬眸认真的看了一眼慕容衡,认真说道:“你说话很好听,我喜欢你。”
慕容衡顿时泪目,暗想这次马屁想必是她多年以来拍得最成功的一次了吧。
只是不知,这位姑娘日后是否会成为自己当家主母。
看那小子如此认真的份上,想必是**不离十了吧?
她得提前抱好这姑娘的大腿才是。
“既然画以送到,衡儿先行告辞。”慕容衡微微欠身失礼,准备离去。
苏九儿将那画纸小心叠放,贴着心口将之珍藏,她缓缓说道:“夜深了,姑娘一人走夜路不安全,何不在此留宿一宿?”
慕容衡一怔,全然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想留,委婉拒绝之语刚涌至唇边准备吐出。
谁知当她目光一定,捕捉到苏九儿那双清澈朝露眼眸之下大有深意的笑影,她随之一怔,然后颔首轻轻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侍女小灯举着一盏明黄台灯,放于桌案之上,将灯芯挑出,烛火染得亮堂几分。
慕容衡与苏九儿皆并未急着入睡,对视隔案而轻坐,苏九儿为她斟满茶水,轻笑道:“京都云露茶,有安眠养颜之功效,姑娘尝尝。”
慕容衡端起茶盏浅尝即可,嘴角含笑道:“京都云露茶,唯有恒源商会才得以购买,其茶叶极为难得珍贵,不过此茶再珍,也不如姑娘这只手亲自为衡儿斟茶来得珍贵。”
苏九儿定睛看她,笑着问道:“你是他的人。”
慕容衡下意识的想要应答说是,只是忽然头皮一麻,在那美好笑容之下她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澈心扉的凉意。
然后赶忙干笑一声改口道:“我是为世子殿下办事之人,并非房中人。”
心中默默泪目,方才你还不说喜欢我的吗?
现在又来隐隐吓我做什么?
心里苦兮兮。
苏九儿依旧眼眸含笑,亦是端起茶杯微微打湿唇角,继续说道:“可是我怎么听说,衡儿姑娘前段日子受到刺杀,痛失与世子的爱子。”
她的视线流转下移,分明有身前桌案阻挡,可慕容衡仍是诡异的感受到落在小腹上的那道视线。
小庄园内发生的事情,不算什么秘密,毕竟当日的活口众多。
“九儿姑娘误会了,那日不过是为了气恼敌人,刻意撒谎罢了。”
苏九儿目光微凝:“你究竟想做什么?”
慕容衡心中一凛,通过那两幅心意相通之画,她便已经意识到,这位苏九儿姑娘是那小子心中可信亲近之人。
而他让自己来此送画,怕是不仅仅只是为了送画。
慕容衡很聪明,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道:“我想做的,很简单,铲除赵家势力,向世子殿下证明,我是有资格继承他所赠之玉的。”
苏九儿手指轻轻蘸入茶盏之中,将那玉葱白指蘸湿,然后指尖落于桌面之上,一笔一划的写出一个极为端正秀雅的‘楚’字。
她面上似笑非笑:“衡儿姑娘真正想继承的,是这个吧。”
慕容衡面色笑意更深:“是。”
一夜和平细语详谈。
旭日东升,晨雾邈邈。
在白四全与留连的众多恩客震惊的目光之下,慕容衡款款而下,出了听雨轩。
他们匪夷所思。
如京一年之久,从未单独会客,更极少出现在恩客眼中的那位遥远而不可及的苏九儿姑娘,竟然留了一名女子过夜一晚!
何其可怕!
知晓此事的刘妈妈早已是哭晕在了茅房。
当夜,京都小巷之中,便传来了宋家长子宋赢暴毙赌场的消息。
那一夜,他输得几乎是倾家荡产。
众人只以为,素来赌场王者盛名的宋赢不过是受不了如此打击,生生郁结暴毙。
无人会将此事联想到那无名庄园之中,更无人能够联想到早晨从听雨轩苏九儿闺阁之中走出的那名女子身上。
……………………
在陵天苏与顾然等人汇合之际,顾然就已经大概了解了蛟岭关的大致情况。
便以城守尉程非安为首,让其带领大量南府军返回驻扎。
不得不说,顾然身边那位与她身形相似的女子谢甲办事效率却是很快,短短半个时辰便携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返回驿站之中。
那雷厉风行的模样,顿时让陵天苏感觉到了在这世上,果然钱真是一个好东西。
待有空闲下来之时,定要回去好好整顿整顿那小庄园才是。
谢甲将手里的东西都移交给了陵天苏。
陵天苏微微打量了包裹中的东西,目光一顿,却是发现多了一样自己并未要求的东西。
那是一枚金澄澄果子,果子圆滚滚的,一端尚且生长着绿油油的小叶帽,看着生机勃勃。
陵天苏一眼便认出此果。
第七百零三章:沙漠之花
“圣元金玉果?”
陵天苏捏起金色的果子,诧异惊喜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比起我那五散膏的药效还要神奇,这可是真正能够生白骨血肉的神果,且对修行进展有着极大的帮助,据说此果早已绝迹,嗯……果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商会,居然还有着如此神物。”
陵天苏所炼制的五散膏之所以有着神奇的功效,只因为溯一传授的古老炼制手法有着奇效,可那五散膏的材料终究过于普通,只是那五散草。
五散膏虽然能够续接断臂,但断臂必须是新断之臂,且治疗范围也受了限制。
若是到了安魄以上的境界修行者,身体肉身便已经脱离的常态。
若是再想以五散膏续接断肢,怕是就变得十分困难了。
毕竟五散草虽然对于人间常者而言十分珍贵,但灵山之中倒也生长得不甚奇多。
自然比不上这一枚奇珍无比的圣元金玉果了。
别看着圣元金玉果体积个儿小,但只需挤压出其一滴出来,滴入药浴之中,药力都是十分惊人的。
陵天苏正愁牧魏那一拳带来的伤势好转极其微慢,今日写下的药单也不过是只能起到慢慢巩固治疗之效。
而此果一来,倒也真算得上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只是想来,此果价值定然不菲,倒是欠了顾家一个人情。
谁知谢甲却是微微一笑,眼神大有深意的笑道:
“世子殿下可别误会了,这可不是恒源商会里购置而出的,虽然恒源商会乃天下第一商会,圣元金玉果固然珍贵,在商会之中亦有珍藏此果,可在颖州城内,毕竟是分支商会,可不会恰好藏有此果。”
不是恒源商会里购置的,那只会是某人自掏腰包的了。
顾瑾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将嘴巴凑到顾然耳朵旁,模样倒是贼兮兮的,可声音却是一点也没压低多少的说道:
“姐,想不到你身边这位谢姑娘还是个小富婆啊,不过她送这个果子给叶少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中叶少了?”
顾然淡定抬眸,看了一眼面色瞬间通红的谢甲,笑了笑说道:“她若真有此意,本将军今夜就将她捆了送到叶小弟的床榻上去。”
谢甲本是一脸调笑的看着叶陵,眼神打趣,不曾想突然这误会就大发了。
当即面色通红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此果是谢甲在购置药物归途之中,恰好遇上了同往驿站方向的采菽姑娘,此果正是她让我转交给世子殿下的。”
“采菽?”
陵天苏先是对于顾然那不着调的话语哭笑不得一阵。
随即听闻这竟是采菽送来的,不由为之一怔。
顾瑾炎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顾然喃喃说道:“那采菽姑娘是城主义妹,又是曾经颖州江家之女,江家是颖州盛名的名门望族,想来能够珍藏此果也不是什么怪事。”
陵天苏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明了她赠送此果意义为何,笑了笑道:“有空,我会找她好好谈谈的。”
陵天苏不是顾瑾炎,肚子里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与那采菽也不过是幼年之光的萍水相逢之情,其中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别样的情愫。
想那采菽亦是如此,她赠送如此珍贵的圣元金玉果,想必是另有所求。
心中有所思量以后,陵天苏将圣元金玉果小心收好放至包裹之中,然后端了一碗稀饭,一碟素包子便往楼上屋间走去。
陵天苏吩咐吴婴,让他别到处乱跑,他倒是这点听话得紧,屋内安安静静,大门紧闭,倒也并未出过房屋半步的迹象。
咯吱一声。
双手被占用的陵天苏用一只脚轻轻推开房门。
推开瞬间,只因屋内窗户打开,一股冬季寒风便透过窗户将屋内轻拂了个遍,然后轻飘飘的吹至陵天苏的面庞之上,带着点点寒霜之意。
陵天苏平和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凌厉,只因那细微冬风袭面而来之时,竟是裹挟这浓烈的腥甜之意。
那是新鲜的鲜血气味。
他不再犹豫,一脚将木门踹得大开。
“吴婴!”
映入眼帘的第一景象是一具冰冷的黑衣尸体,被一剑穿心,鲜血浸湿他的黑衣,淌落在地板之上。
只是此黑衣非彼黑衣,并非是吴婴,而是一名长相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
陵天苏目光飞转,而此时的吴婴则是右手握着血歌剑,坐在床榻前的地板之上,心口也中了一剑。
他唇角紧抿,面色苍白的依靠在床沿之上,目光平静的看着陵天苏。
陵天苏看到血歌剑上的一串血珠痕迹,便知晓地板上的那具尸体是吴婴所杀。
他放下手中包袱与清粥食物,立马迎了上去探查他身上伤口。
陵天苏面色微微有些难看,这一剑极其快、准、狠!
没入心口,直接贯穿心脏,可谓是致命之伤。
从伤口来看,便能够预判得出此剑有多快,快到连吴婴都反应不及。
若是换做了旁人,心脏被一剑破裂,怕是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吴婴却出了重伤虚弱,倒是看起来并无其他生命危险。
“有人刺杀你?为何我在堂下听不到半分动静?”陵天苏拧着眉头,暗道真是大意了。
吴婴手中血歌剑轻轻一颤,化作一抹红光敛如眼瞳之中消失不见。
他轻咳一声,鲜血当即便染红他的唇角,他懒洋洋的掀了掀眼角,嗓音略带沙哑的说道:
“刺客有两名,同时无声出剑,快到连我都无从察觉,直至利刃入体才开始反击,你远在堂下,又如何能够有所察觉。”
听吴婴这冷淡的语气,倒也并无多大责怪意味。
陵天苏将他扶至床榻之上,皱眉说道:“两名?可是你只留下了一名刺客。”
吴婴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道:“死的那名刺客可没有那资格与实力伤我,所以死的是他,而伤我那名刺客,自然是有着实力全身而退。”
陵天苏沉思说道:“难不成是北离派来的杀手?”
南晋有杀手组织,天阙楼。
在那北离国境之中,自然也不缺乏同样的杀手势力组织。
吴婴摇首冷笑:“离国的杀手组织可不会有着如此专业的本领,而且离国的那些杀手们根本难登大雅之堂,不比天阙楼这种御用杀手组织,他们是活在黑暗中,只为自己而活的散组织,不会为国而跨越国境,挑战天阙楼的威严。”
陵天苏心中愈发不解,皱眉道:“难道说他们是天阙楼的人?”
“想知道,去查查他身上的衣物线索不就清楚了。”吴婴冷冷的看着地板上的尸体说道。
陵天苏来至那具中年人的尸体旁,翻找了几下。
终于在他的胸膛之上,看到一个纹身,那是一朵奇异花朵的纹身,有种红、黄、蓝、白四种颜色的花朵纹身,煞是娇艳绚丽。
陵天苏无法理解,一名男性杀手,怎会身上纹有这般娘气的纹身。
“可查到什么?”吴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朵花。”陵天苏应道。
“怎样的花?”
陵天苏仔细探查了片刻,说道:“应该是沙漠之花,依兰花。”
吴婴沉默了片刻,随即冷冷道:“原来是沙楼中的人,哼,看来大晋果然是乱子越来越多了。”
“沙楼?”
陵天苏缓缓起身,转身看着吴婴说道:“我记得沙楼是天阙楼的分支势力,称霸与沙漠世界当中,你怎么会惹上他们?不对,既是天阙楼的分支,沙楼不可能无视两国盟约,刺杀你这位吴越太子……”
等等……
陵天苏终于抓住一丝不对劲之处!
第七百零四章:内乱
他记得,赫连与他妹妹小叶子,在万首试开启之前,便随同天阙楼楼主远赴他方。
竟然都出动了天阙楼之主?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内乱!”吴婴冷冷的吐出两字,正是此刻陵天苏心中所想法。
陵天苏面色变得无比难看,沙楼刺客实力如此强悍,竟然连他都不曾察觉,那赫连与小叶子此刻不是很危险?
竟然连沙楼都叛了,如今大晋的形式真的是越来越乱了。
陵天苏抬首看了一眼吴婴,却见他淡淡说道:“把尸体烧了吧,看着碍眼。”
既然已经知晓此人来历与身份,尸体却是已无大用,陵天苏抬手便将那具尸体连带着地上的鲜血都用幽冥劫火焚烧了个干净。
“你吴婴也会有看到尸体而碍眼的时候,真是奇事。”陵天苏敛住微乱的心神,难得打趣说道。
吴婴目光不知投放了何处,宛若看着虚空一般,他抬手拭去嘴角的鲜血,仰面笑了笑。
这份笑容倒还一扫以往阴沉暴戾气质,反而有着几分少年的明媚。
“尸体在那,影响食欲,我饿了。”
本来心中早已预料到了吴婴会有一千种挤兑回应的话语,却不曾想独独等来这么一句。
顺着吴婴那幽沉沉的目光往身后看去,才发现吴婴并非看着的是虚空,而是桌案上的清粥与白胖胖的包子。
呃……
吴婴这是在讨食?
陵天苏嘴巴抽了抽,败在这目光之下,转身端过食盒递到吴婴面前。
“本就是给你带的,吃吧。”
吴婴拿起一个胖乎乎尚有余温的包子,并未着急进食而是发起了呆。
陵天苏唏嘘一阵,暗想这次与吴婴再见,这小子貌似有些变得呆头呆脑的了,动不动就发呆像个傻子似的。
掀眸打量了一下吴婴现在的模样,一只断手尚且缠着霜叶,黑衣心口之下尚且还在渗血不断。
另一只完好的手也是略带鲜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将手中白乎乎的包子染红几道极为显眼的指印。
陵天苏好没气的吐了一口气,取回他手中那个包子随手仍在地上,然后重新从碟盘中拿起一个包子,凑到他嘴边,不耐烦的说道:“吃完赶紧疗伤。”
吴婴抬眸看了他一眼,暗沉的目光似是有些意外,张了张唇正欲说话……
而陵天苏早有意料般的将包子用力一塞,塞了个满满当当。
“就被在说什么我们是敌人不接受敌人施舍这种酸话了,我答应了她将你救活就自然不会食言,你好好吃饭,好好养伤,在然后好好滚蛋就行。”
吴婴低垂着眼眸,咬了一口包子,难得的无比沉默,只是安静进食,好像真的将陵天苏那句好好吃饭,好好养伤听了进去。
将包子稀饭吃完以后陵天苏将空碗放下,然后扔了一瓶五散膏给吴婴:“自己拿着敷伤口,我去调药。”
虽然五散膏无法治愈吴婴身上的伤势,但勉强还是能够做到粘合伤口止血的效果。
抱着恒源商会那置办的包裹,席地而坐。
没有取出平日里自己常用的青木鼎,而是从包裹中取了一枚乌黑小鼎,鼎身之上刻有乌魔鼎三字,正是陵天苏在购置清单中所要求的上品玄鼎。
随着药材的苛刻以及炼制手法的提升,当年在与云长空相遇的那个小城里购买的青木鼎已经无法承受,且无法发挥出最大的药效。
陵天苏在包裹中翻找一阵,取出一个青绿藤团,此藤团是出自千年灵梧树上裁剪下来的一团,灵气极为浓郁。
紧接着又取出一枚赤红色的水灵流石,流石宛若水晶一般透明,清晰可见其中赤红色的水晶液体在缓缓流动,而那赤红色的液体,则是当今为数不多的修罗之血。
最后又翻找出一个小银盒,银盒封面之上贴有一张小红纸,纸上写着灵髓二字。
陵天苏会心一笑,此灵髓正是灵山山脉之中,极为难得一见的山间灵髓。
打开盒盖,便可看到白透粘稠的膏状物体在盒中散发着淡淡的山野清香。
将灵髓与青绿藤团尽数倒入乌魔鼎中,便可看见鼎中似是感受到了灵药的清香。
微微一震之后,随即刚投放进去的两道药材便开始缓慢的溶解融合。
果然不愧为上品玄鼎,此等额外融合之功效是青木鼎绝然达不到的,倒是可以节省不少炼药的时间与功夫。
陵天苏微微一笑,握着水灵流石,伸出一指凌空划过尖端,顿时水灵流石的尖端切出一个平展的口子。
手掌对准鼎口微微倾斜,便将那赤红色的修罗之血灌注至了乌魔鼎中。
陵天苏看得出来,这修罗之血并非极为浓郁纯正的,而是经受过了一定程度的稀释,再加以一些特殊药材的炼制,才会形成如今这般透明如水晶一般的颜色。
如此倒也正和他意,这样既有了修罗之血,还驱除了血中那点魔性,倒也对于顾瑾炎手臂上的伤大有益端。
三种药材相辅相融,陵天苏一指点住,乌魔鼎煞是凌空悬挂而起,另一只手掌心吞吐出一道幽蓝火焰,将小鼎包裹。
鼎中的融合之物渐渐沸腾不休,伴随着时间点滴流逝,一缕缕清透的丹香自鼎中飘散而出。
莫约两个时辰过去,陵天苏睁眼收火,手掌对着乌魔鼎轻轻一拍,登时“突突突……”十声。
十颗圆滚滚的白色丹药跃出鼎口,陵天苏张手一揽便将那十颗丹药凌空摄入掌心之中。
看着掌心那十颗镇魔丹,陵天苏微微一笑,数量竟然比自己意料中的还要多了三颗。
他十分满意的用锦盒将那十颗丹药收好。
然后又打出一道火焰,将乌魔鼎中的药物残渣焚烧了个干净。
开始着手准备炼制治疗自己腹部创伤以及吴婴身体伤势的药液。
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陵天苏疲惫的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收好刚炼制好的药液,整顿了一下地上的残局。
本有心想出门去寻顾瑾炎将炼制好的镇魔丹交给他,只是一想到来自沙楼的刺客杀手还在暗处对吴婴虎视眈眈,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只好高着嗓子嚷了一声。
不曾想竟然将盛沦给嚷了进来。
“公子,有何事要吩咐盛沦的吗?”
陵天苏呃了一声,看着他手中端着饭碗,其中米饭高堆,白花花的米饭上面是红红绿绿的青菜。
他有回首看了看窗外,天色已黑,感情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他冲他摆了摆手,将盛沦招过来,将放好镇魔丹的锦盒交到他手中。
并吩咐一声,让他将此丹转交给顾瑾炎,顺道再打两盆干净热水进来。
盛沦接过锦盒,憨憨一笑:“晓得了,公子稍等,盛沦马上就将热水给您打来。”
陵天苏目光转了转,看了一眼他手中比盆还大的饭碗,有些疑惑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吃西红柿的,今日怎么打这么多西红柿。”
昆仑奴们,大部分基本都不挑食,不管是难吃的糙米饭,还是肉汁饭,他们总是能吃得十分愉快。
只是他记得盛沦有个怪癖,就是对那西红柿敬而远之。
据说是这小子在幼小时期,翻找垃圾时,翻了一个烂了臭了的西红柿给吃了,那酸味几乎将他后槽牙给酸掉。
从此以后,他便十分畏惧那西红柿沙沙的口感。
基本每次用饭,他情愿饿个几分,也要让弟弟帮他解决掉西红柿。
怎么今日倒是出奇的又开始吃起了这玩意儿。
只见盛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低着脑袋道:“连翘喜欢……”
第七百零五章:阴界往事
陵天苏没能理解他口中的连翘是谁,好没气的摆了摆手打发道:“行吧行吧,你先去用膳,热水的事先不急,你吃饱先。”
打发走了盛沦,床榻之上打坐调息一天的吴婴也幽幽睁开了眼睛。
吴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来你有许多话想问我?”
陵天苏点了点头,如今该忙该炼制的都已经整理完毕。
今夜只待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药浴澡就可以安然入睡。
当然了,在等待热水的时辰里,陵天苏的确有很多问题想与吴婴谈谈。
“第一个问题,那个寄生在死去老者身上的木盒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几缕零散的黑发自吴婴额间垂落,衬着他那双幽沉暗瞳显得竟是有着几分憔悴,他低垂着眼皮道:“食骨灵盒。”
“食骨灵盒?”
陵天苏心中一动,他记得……在那妖道天冥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妖道说,他曾经以冥鬼之身作为代价与食骨灵盒做了一个交易。
故而他在人间不断辗转寻找肉身,那是因为在及早年前,属于他自己的身体就已经没有了。
陵天苏思索了片刻,又道:“那妖道认得那个盒子,而且他曾经说与食骨灵盒有过交易,见他那副惶恐模样,看来在食骨灵盒那吃了很大的苦头,这么说,无祁邪的死,也是那妖道一手算计的?”
“呵……”吴婴一声嗤笑,眼神不屑:“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半冥半鬼的货色,即便是将他的肉身与灵魂都献给食骨灵盒,都不足以让食骨灵盒答应他的条件。”
吴婴抬头看了一眼陵天苏,继续说道:“那日,妖道说的话你可曾听清楚,他损了一具肉身,换来的不过是亲眼确认无祁邪身消道陨罢了。”
无祁邪是帝子,纵然他曾经犯下过错,残杀神族,所经受的也不过是轮回之苦痛,他的一身神骨、神血乃至灵魂强大道即便是轮回的力量也无法损磨其一分。
这便也是溯一一只深信他仍在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里的理由。
“如此说来,算计无祁邪的另有其人?”陵天苏问道。
吴婴神色恍惚了一阵,然后恢复常色平淡道:“可以这么说。”
陵天苏看着他又道:“你曾说过,无祁邪是你,可你不是他,为何如今说起他的事,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吴婴懒懒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会觉得我是无祁邪?食骨灵盒自称我是他的孩子这点你也听到了,你觉得他有那胆量成为无祁邪的父亲?”
陵天苏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些神族的陈年旧事真是复杂得很。
“你一定很好奇,我分明是越国皇室子孙,为何会让食骨灵盒认为我是他的孩子。”
人总是或多或少的秘密,只是看那个尘封已久不为人知的秘密,自己是否愿意再将它解封开来。
陵天苏十分意外吴婴竟然会与他说这些。
难不成他觉得自己是在暗夜绝罗之下,命不久矣,人之将死,所以也开始变得有些话痨起来?
陵天苏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床边上耐心倾听。
“我是带着记忆出生在这个世间的,我没有轮回,我同你身边那位名叫月儿侍女所养的两只鬼婴同宗同源,在我产生意识的那一刻起,便是三途河中,那颗血婴树上。”
吴婴目光无悲无喜,面色依旧苍白,眼神依旧暗红。
他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陵天苏,平静说道:“其实大部分的世人猜测得不错,我是一只鬼婴,来自阴间地狱的一枚果实。”
陵天苏嘴唇有些干涩,忽然回想起溯一的一句话,于是皱了皱眉,说道:“你说你有着鬼婴的记忆?可是鬼婴不是无法 轮回转世的吗?嗯……会不会是你出生之时,受到母体的婴毒感染影响,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所以自认为自己便是鬼婴?”
他记得,吴婴的母妃曾经被一只鬼婴咬过,身中婴毒,最后为了活下来,将一身婴毒尽数过继给腹中孩儿。
故而导致了吴婴出生那年,形态与鬼婴无疑,相貌异常丑陋。
如今吴婴的样子倒是十分衬头俊美,看来这么多年,他亦是极有手段的将婴毒解决。
书中曾有记载庄周梦蝶,大梦一场,无法区分真实虚幻与生死,不知是变成了梦中的蝴蝶,还是由梦中的蝴蝶变成了自己。
吴婴沉沉低笑一声:“若是如此,我又怎会被食骨灵盒找上。”
陵天苏仍是不解:“食骨灵盒……究竟是什么?”
吴婴身体微不可查的晃动一分,平静的面容之上,眼底却是汹涌的一阵血色。
“食骨灵盒,是三途河底的一只魔盒,上一届被残害的鬼王魂魄正是被蕴样其中,唯有依靠那魔盒之力,才足以让那一抹残魂不消散在这天地之间,可那八白里三途河水,便是镇压魔盒的存在,鬼王魂魄得意残存,却也得到了永生永世的镇压。”
“镇压?既是镇压,何以它有能够横渡三途彼岸,来到人间?”
吴婴眸光微闪道:“那是因为鬼王的树种落至了三途河中,被食骨灵盒加以利用,以盒中冥土滋养,故而生长出了横卧三途河的血婴树。
而血婴树的存在,则是替他拦截死灵的怨念,以此怨念作为养分结出了果实,而果实便是鬼婴。
鬼婴终身无法逃离那颗巨大的血婴树,它们生来便是那巨大血树的奴仆,日以继夜,唯有依靠吸取三途河中最为负面的情感,那种情感被称之为怨。
血婴的成长既代表着食骨灵盒的成长,鬼婴们所吸取的力量,终将是归元与食骨灵盒,所以他说我是他的孩子,也并无不妥。”
可是吴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因食骨灵盒而生,所以便离开血婴树,来到了人间。
陵天苏办响无言,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说你是鬼婴,有着阴界血婴树的记忆,可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直视着吴婴那双暗红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会身负无祁邪的血脉,就连无祁邪的器灵,也将你认成了他,如果你不是无祁邪,那么他现在又身在何方?”
此刻陵天苏脑海中虽盘旋着的画面,是幽篁深处的那株大红海棠,是长生神殿中窗棂月光下的红衣。
她在长生殿中与之相守,坠入人间后的漫长轮回与等待,终究成了一场泡影吗?
还未等到吴婴接下来的回答,便被一段敲门之声打断。
陵天苏无奈开门,正是盛沦打好了热水,收拾了几番,盛沦一脸憨笑的挠着后脑勺到了一声:“公子好生休息着,若还有什么吩咐,随时叫小的即可。”
吴婴看着陵天苏将包袱内的一些药材一一分列清楚,不大一会的功夫桌上便已经分列出了大小不一的两大堆。
展袖轻拂,桌面上的两堆分别被卷至那两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中。
滚烫的热水将那些珍贵的药材浸泡着,很快整个屋内便飘溢着淡淡的药香,闻之不由让人心神变得渐渐安宁舒适。
陵天苏将今日炼制好的药散加入药浴之中,顿时那药香瞬间变得无比浓郁,白色雾气氤氲充斥着纯透的药中灵性。
吴婴看了一眼碧绿而浓郁的药浴,坐直身体继续说道:
“少冥君说得不错,无祁邪确实不在了,我之所以能够摆脱血婴树的困束,也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源自他,至于为何我会身负无祁邪的神血血脉,这点我不想多说。”
陵天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已有思量:“不想多说,我也就不多问了。”
第七百零六章:几回?
他取出那枚黄澄澄的圣元金玉果,往两桶药浴之中分别挤入一滴汁液。
小心收好圣元金玉果后,他低笑一声:“算你运气好,采菽送来的这一枚圣元金玉果叫你给碰上了,若非上官叫我救你,你这一身伤,指不定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好,下次再见着她,你要是还敢找她麻烦,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打断你的五肢了!”
说到最后,陵天苏故意做出一脸狠相,捏了捏拳头。
听那食骨灵盒说过,这吴婴似乎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四肢。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吴婴目光微微茫然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与双腿,神情说不出来的奇怪与迷怅。
最后,那双暗红眼眸中的所有复杂情绪很快褪去,恢复了以往冰冷戾气深重的模样。
他凝着眉,看着陵天苏,缓缓说道:“你为何要这么听她的话,她让你救我,你就乖乖的救你最讨厌的人?”
陵天苏顿时被这家伙给气乐了,双手抱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醋劲来得好没道理,我知晓你喜欢她,但是小老弟我跟你说,喜欢一个人,可不是像你这样。”
吴婴冷冷说道:“我是喜欢她。”
陵天苏挑眉。
哟?这死小鬼承认得倒是挺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扭捏。
“我喜欢她,该用什么方式,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
然而这死小鬼完全不听取他的建议。
陵天苏点了点头,走至床沿在吴婴冷淡的目光之下将他一把扛起至浴桶边上。
吴婴站稳身体,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着木桶边缘,静静的看着陵天苏不说话。
陵天苏脱了靴子就开始解自己的衣带,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别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你以为我喜欢跟一个男人同住一屋一起洗澡啊?只是那杀手神出鬼没,若是整完离去,指不定还没把你医好第二天进屋时你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吴婴视线并未从他身上离开,看着他松去衣袍,宽大的领口大敞。
他视线一路向下,看着那垒垒小石头堆积在一块的小腹肌,暗沉的目光一下顿住,凌厉的暗红眸子几乎眯成一条锋利的细线。
“咔嚓!”一声。
吴婴手掌之下扶着的木桶边缘硬生生被他掰断一角。
陵天苏随手扔下手中衣带,奇怪了看了他一眼,面容如故苍白。
只是不知为何,可见吴婴胸膛在微微起伏。
陵天苏只当这家伙又在不明不白的生起了气,皱眉道:“这一桶药浴配的很辛苦,你下手轻点,别震破了桶。”
吴婴微微偏首,似是轻微的喉间微微滚动一分,锋利的淡色唇角微微抿着,他看着木桶之中碧绿的药水不语。
陵天苏仍下手中染血的月白单衣,很是麻溜的褪了下身衣服,一个翻身便跃入了微烫的药浴之中。
原本这药浴的温度是十分滚烫的,只是房屋之中,窗户大开,屋外寒风正盛,呼刮而来浴桶之中的温度也随之被剥夺而去。
如今这温温烫烫的水温刚刚好,倒也不至于滚烫刺激伤口。
那圣元金玉果的效果甚微明显,加以陵天苏自己配置的这些药散与零散药材。
明显感受到腹部被贯穿的那个伤口温热而微痒,正是在缓慢的生长新肌的现象。
若是泡一晚上,腹部伤口很快便可止血结痂,小有好转。
陵天苏身体缓缓沉下,直至碧绿色的药浴漫过他的胸膛脖子,他才惬意的发出一道呼声,将脑袋依靠在木桶边缘。
吴婴目光终于转了回来,他幽幽的看着陵天苏,道:“在远古之地时,我将你扔在了雪谷之中,那时候的你,不过是安魄境,如今怎么不知不觉的通元了?”
陵天苏嗤了一声:“就许你通元,就不准我通元了是吧。”
吴婴低垂着眼帘:“看得出来,你通元的根基不算稳当,且你体内的气息隐隐的掺夹了其他的气息,这是为什么?”
陵天苏下意识的撑直身子看他:“这你都看得出来?”
吴婴看着他胸膛缓缓滴落的碧绿水珠,肌肤之上还贴着几片不知名的药材,不由唇角抿得更深了。
他语气莫名有些闷尘说道:“鬼婴的体质比较特殊,对于气息的摄取捕捉很敏感。”
陵天苏哦了一声,吴婴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便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便重新坐会木桶之中,随意回道:“不过是双修了几回,故而看起来根基不算稳当。”
“双修?”他难得出奇咬字无比清晰。
吴婴一双墨黑的眉头微皱:“几回?”
陵天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难道你也想走捷径?那怕是有点难度吧?在这九州之上,通元本就是少之又少,你若是想找实力比你更强的女子双修,嗯……怕是得找奶奶辈的了。”
吴婴嘴角扯了扯,眼神恼怒:“我是问你几回!老实回答我就是!”
陵天苏皱了皱眉头,努力回想道:“好像是四次……又好像远远不止……记不大清了。”
吴婴嘴角扯得更僵硬了:“这种事情也能忘!”
陵天苏干咳一声,道:“你管我,话说你还不泡药浴,只是断了一只手,不会还要我帮你吧?这个没得商量,自己动手。”
吴婴脸色一黑,伸手拨了拨药浴,淡淡说道:“水太烫,我不喜欢。”
这还烫?
陵天苏忍住吐槽的**,转念一想,鬼婴体质为阴,素来不喜温度太高以及光线太亮,倒也随他。
“那你自己等水温变凉些吧,我睡一会,别吵我。”
刚一闭上眼睛准备小眠一刻,谁知扑通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坠入水中的声音。
还未等陵天苏彻底睁开眼睛,胸口就一阵划痛,仿佛什么锋利的几把刀子划这自己的胸膛一般。
他心中一惊,暗道这沙楼的刺客果然诡异。
居然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只是这攻击也忒不中用了些,挠痒痒似的,一点也不致命啊。
这个想法刚在心中升起,他便听到哼哧哼哧的溺水之声。
待他完全睁眼看去,见到的却是小猫儿狼狈万分,眼神求助一般的在浴桶之中四肢小爪子扑腾,浑身漂亮的毛发湿透,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可怜。
而那锋利的触感正是小猫儿的小爪子正在慌乱的划拉着他的胸膛。
陵天苏顿时好气又好笑,这小猫儿怎么出现的如此猝不及防。
话说她怎么跟牧子忧似的,都多大个人了,居然还怕水。
刚想伸手将她给提出来,谁知哗啦一身,不少药浴溢出了木桶,不大的浴桶之中多了一个少女的重量,哗啦啦的往外流淌着。
原来是小猫儿急中生智,危难之际赶紧下意识的变作人身,即便是蜷着腿也能够挨着底部。
她哇哇大哭,一身黑裙狼狈的贴在身上,小脸上、头发上沾满了乱七八糟的药材,泪眼朦胧的看着身前师父,委屈的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哇!为什么一处来都是水,猫儿最不喜欢水了!”
陵天苏闷哼一声,面色顿时变得涨红无比,面色无比痛苦且大吼一声:“起开!”
小猫儿被吼得一怔,自从拜师以来,师父就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委屈的低头一看,就看到师父那明晃晃的胸膛正贴着自己的身体,两边的脸颊顿时无比通红,快速松开陵天苏,双手推搡着。
陵天苏咬牙切齿,额角汗珠愈发密集,用力瞪着她道:“你压到我了!快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