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我是半妖TXT下载我是半妖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是半妖全文阅读

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何人歹毒心

    属实无奈,只好偷偷吐出樱桃籽,小脚一拨,藏在坐垫下面谁也没瞧见。

    厚重挡风的布帘忽然猎猎作响,仿佛被厉风掀起,李且歌缓缓睁大双眸,听到他手掌骨指间忽然爆发出一声清脆的骨骼摩擦之上。

    紧接着,在左手与右手之间的那端距离里,形成的强大无形气流之箭,就像是搭放在重弩上的利箭一般。

    嗖的一声箭鸣划破宁静的长空,利啸之音如苍鹰在九天之上戾鸣,气流无形之箭嗖飞出去。

    在布帘掀起的那个瞬间,强大的箭意直接将厚重掺夹了金蚕丝的布帘直接炸裂成缤纷碎花。

    陵天苏动作收回,张了张手指,看着目瞪口呆的李且歌,轻笑道:“看明白了吗?”

    李且歌呆呆道:“你方才将体内精纯的元力渡在了骨指张开的最薄弱之地,瞬间爆发的力量必然损伤筋骨韧膜,你就不怕疼吗?”

    陵天苏道:“疼啊,当然疼,可是你要记住一点,善攻者,往往都是薄弱不善防守的,你的手骨在幼年时错位,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里接骨复位,你可曾后悔?”

    李且歌回想起了丞相府内老树下的幽暗柴院,她偷了家中库银,娘亲刚走没多久,父亲当家做主。

    恼她偷盗不学好,往日里她的骄纵任性在他眼中是可爱活泼,当下却成了陋习污点。

    打了她整整百道戒尺,手掌皲裂绽血,可见错位白骨。

    她被独自关了起来,夜里疼得恨不得将手掌给斩了。

    “后悔,我后悔极了。”李且歌将藏起来的右手重新抬了起来,学着陵天苏方才那痛苦折磨人的开弓起手势,好看的手掌肌肤下的骨骼在张势之间,咔咔作响。

    每响动一下,她面色就惨白一分,却还不望调动体内强大的元力冲击着畸形薄弱的部位。

    甚至在手背肌肤间,都隐隐渗透出快要血裂的殷红线路。

    她抿了抿唇,额角满是痛苦冷汗,咬牙说道:“那时候我怕疼,明明知道若是不及时接回骨头会酿成让我后悔终身的后果,可是当我看到皮开肉绽下的森然手骨,我不敢下手。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在娘亲刚走的境遇下,能够忍着不哭就已经极为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勇气去做多余的事情。”

    她的眼神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着变化,“可是如今我都二十岁了,若是还怕疼,日后可是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了。”

    五指颤颤,终是一道让人怀念又伤感的箭流汇聚与她的指尖。

    手掌间令人难以负荷的巨疼,同时也让人感受到了那巨疼之下所蕴藏着的力量。

    李且歌哪里看不出来此箭术绝然不可能出自于人间,掌控到了要诀的她痛苦的眉目间露出了欣喜之色,“我能问问这开弓起手势叫什么名字吗?”

    陵天苏语气随意道:“没有名字,心血来潮时创着玩的。”

    他这话倒是没有半分虚假,此箭术的确是神女幽笙年幼心血来潮时创着玩的。

    曾经却被荒帝亲眼见证过此箭术的诞生,并美誉她若是肯在箭术之上多下苦功领悟,起箭术神通,假

    以时日,必然超过其父幽冥神尊。

    可是幽笙痴于悟道炼丹,空有一副箭术神通的天赋,却对此兴致索然,她一向不喜兵戈杀伐,就此荒度了下来。

    直至后来,她弃丹从武,曾采灵雨,炼元丹的素手执剑掌生死,控轮回,成为新生佼佼领袖一代的强大武神。

    李且歌额头沁出痛苦的冷汗,可她面上的笑意越是越来越浓,此弓术所蕴含的爆发力极为强大。

    她手掌自幼畸形错位,难以掌弓,即便是勉强开弓利箭的轨迹也会大大脱离目标。

    纵然手中无弓,无箭,可在一个极为简单的起手势下,体内的元力如潮水倾泻一般,化作一股难以明喻的灵流力量。

    空空如也的掌心宛若掌着一把沉重如山岳的重弓,而微微畸形的手指间那股灵流之箭,好似山岳之中镇压着的一柄绝世凶器,待她手中张松,大有一箭破十方之势!

    可是她未像陵天苏那样,从容写意,一箭虚发!

    她清楚知晓,一箭既出,她体内的元力必然在瞬间抽空枯竭。

    虽然小美人说着不过是无聊时随意创着玩的,但这‘随意创着玩的’箭术神通,绝非是凡人有幸能够修习的。

    李且歌胸腹之中一口气沉住未换,缓缓收拢手指。

    气流散去,微风停歇。

    马车恢复了安宁,可李且歌眼底的兴奋狂喜之意,却久久难散。

    马车在宫道上继续前行,李且歌早在宫中打点好了一切,她们不必像其她人一般,进宫之前要授礼。

    进宫之后亦是要紧随宫中司仪大人学习礼仪乐典,日夜晨读昏定,甚至连住处,都要几人一间内屋合住。

    平日里皆是金枝玉叶的贵人,一如宫门深似海。

    陵天苏虽说被李且歌当做女人宠物多番调戏,多有不爽,不过不得不承认,借助这个女人的身份,的确在越国之中行事,十分方便。

    他原本打算着,在潜入宫门之后,便想办法潜入吴婴寝宫,活捉。

    谁要参加这狗屁太子妃的择选礼。

    可是在一个月前,城门之上,他看到了天冥腰间的铜盒,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在潜入越国一行之中,他又多了一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

    此刻,坐在马车之中的陵天苏并未察觉,在宫道一侧的假山乱石之上,迎着风雪立着一名绿袍年轻太监。

    不同于其他太监的脂粉娘气,这名绿袍太监眉眼五官生得十分干净,可是宫廷之中的阴谋诡诈算计,亦是让他后天培养出了几分阴郁的气质。

    立在风雪之中,整个人看着十分矛盾。

    马车在风雪之中变淡,变小,直至那雄壮的骏马厚重的呼吸声完全消失。

    这名绿袍太监才从乱石假山上缓缓走出,他在大雪地中蹲下身子,目光出神静静地看着雪地之中的两行车轮印记。

    他看了良久,也蹲了良久。

    直至大雪在他头上的乌帽上积落了

    不浅的一层霜雪,他蹲在地上,似是感觉到了一丝冬雪的寒意。

    一双手藏进了宫服袖子里拢着,蹲在地上的模样有些像冬季里的弃犬。

    看着可怜又有些滑稽。

    这时,扫雪的宫廷内人看到了大雪之中的绿袍身影,面色当即微变,赶紧取了一把油纸伞撑开,迈着小碎急步跑到他的身边,撑伞挡住他头顶上的风雪。

    内人神色不解,却又不敢对这位太子殿下当红的近侍有半分质疑。

    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眸,这位内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耐着心思,弓腰为他继续撑伞。

    也不知雪落了多久,年轻太监谓叹一声,那双晦暗的眼眸却逐渐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要去做一件重大的事情。

    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后,收拢在双袖手掌伸了出来,落在雪地之中拂去雪面,拾起一枚樱桃籽。

    被大雪冻得有些干净的樱桃籽,在他指尖逐渐发黑,像是被某种毒素从内部侵染透出一般。

    他端详着凝望了片刻,在宫廷内人古怪莫名的目光之下,他干净的眉目间顿时被周身气质染上了一层明显的阴郁,唇角却是缓缓勾起,冷笑道:“这心思,好毒啊。”

    尾音在风中散去,年轻太监嘴角的冷嘲之意也随之消失不见,似是想起了深宫之中那个孤寂而又强大的身影。

    他眼底浮现出期许的狭促,悠悠懒散道:“可惜啊可惜,这算盘打得实在是过于错乱了。”

    沁沁寒风之中,宫廷内人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

    铁骑声踏破雪浪,在一骑绝尘,快若闪电,同时却挥洒着炽热如火的鲜血下。

    年轻太监与宫廷内人身上都被渐了满身雪花。

    张长而去的是一只铁骑,那只铁骑块头极其之大,宛若一头狰狞悍然的凶兽。

    那是标准的越**队之中的战马,而且还是品质万里挑一,极为罕见的麟驹。

    麟驹由于天赋种族受到限制,无法化形成人,可不同于寻常草食动物的马匹,它生来便是食活肉的,性子暴戾彪悍,极难驯服。

    可是一旦驯服,却是战场之上,将军座下关键时期能够扭转乾坤战局的强大坐骑凶兽。

    麟驹体格是寻常战马的两倍,庞大的体格承载着重装黑甲,四肢硕大的马蹄镶有黑铁的重蹄,在黑甲与铁蹄之上,能够清晰可见金色的符文路线在漫溢着强大的气息。

    在这样一头凶兽的背上,握着缰绳驾驭麟驹的人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

    女子轻叱声在风声里盛怒而急促:“何方贱人!竟敢伤我坐骑!”

    宫廷内人目瞪口呆,在凛冽的寒风之中,还残余着麟驹沸腾的血浆。

    “这……何人如此放肆,竟敢在宫内纵马行凶?”

    年轻太监没有说话,眯起眼睛,纵然那头凶兽麟驹速度极快,比闪电还快,可他还是看到麟驹铁蹄上的战甲似是被一股锋利而强大的力量撕裂开,漆黑如铁的肌肤之下,血绽出猩红的色泽与滚烫的血浆。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呦呦~

    他认识马背上的女子,正是越国剑符师传人,王言青。

    年仅二十的安魄巅峰强者。

    麟驹很快跨越了两道宫门,在长长的落雪宫道之上,追上了那辆胡乱放箭的马车。

    “希律律!!!”

    沉重巨大的铁蹄踢抬之际,麟驹天生而来的霸气血脉直接将拉车的马直接逼得连退三步。

    滚烫的暗红色妖气从黑甲之下,那双透着血光的浑厚马 眼里迸射而出。

    气场席卷,直接将满地飞霜掀开十米之远。

    厚厚积雪之下,很快裸露出了古老的青石地板。

    王言青飞快从抽出马背上的阔大战马刀,美眸含煞,手起刀落,直径斩下车厢前那匹马的头颅。

    血腥,残忍。

    硕大的头颅滚滚而落,落到雪地之中,鲜血如瀑,粘稠腥臭的气息一下子染脏了隆冬新雪的干净与清新。

    那匹马轰然倒下,身后的车厢自然也该不可避免的大力倾斜。

    却不曾想,无了马匹支撑的车厢,此刻却是纹丝不动的立在了风雪之中。

    车帘很快被一只苍白染汗颤抖的素手掀开,李且歌探出半张脸来,目光自雪地之中倾泻不止的猩红液体上收回,目光倦烦厌恶,极其不耐地看着马背上的女子。

    “王言青你是不是有病!”

    染血的刀锋熠熠散发着让人不可逼视的寒刃锋芒,粘稠的血珠成串,滴滴洒洒,大雪之中宛若嵌入了无数好看的暗红宝石珠子。

    王言青面容亦是很不愉快,美眸阴郁地看着她苍白的手指指腹,有着一道极细的勒痕。

    她忽然想到了方才那一支强大无匹的箭意,一个让人很不愉快的想法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她心道自己天真可笑。

    李且歌修为虽为安魄,可越国京都之中,所有人都知晓,这位丞相之女幼年时期那只专门用以开弓的右手曾遭受重创,手骨畸形,敏感度与触感度都比寻常修行者衰弱不少。

    莫说是弓箭之术,纵然是执剑握刀,都无同境修行者那般灵活强大。

    十几年来,这也成为了李且歌难以磨灭的心病,她不执刃,不掌弓,最多是马鞭随身,张扬骄纵。

    可谁又知道这张扬的背后实则是怎样的胆怯与自卑,若非如此,为何对于自己最喜爱的弓箭之道,避之如虎。

    王言清嗤笑一声,目光戏谑。

    瞧瞧她这是看到了什么,弓弦的勒痕?

    怕即便是李言青的娘亲重新活过来,也劝不动这丫头重新掌弓搭弦吧?

    “我有病?”王言清目光轻嘲,眼风却带着打探往车帘里审视过去:“李且歌你是不是没有长眼睛,看不到我的麟驹受伤了吗?”

    李且歌皱着眉头带着嫌弃看着眼前这位美娇娘身下驾驭着与她身量诚然不符的庞然大物,果见一只前蹄上所捆的玄铁蹄锭支离破碎之中,溢出浓炽的血浆。

    伤口之中,那抹难以明喻的风息之力尚未散去,

    还存有余威时而在它伤口之中撕裂出深红的血口。

    疼痛让那麟驹愈发不耐烦,粗大的鼻孔中扑出腾腾妖气,并未受伤的铁蹄不安暴躁的刨刮着大地。

    如蛛网一般的痕迹在他蹄下裂开无数,一双狰狞硕大的眼珠子凶狠盯着马车上的女子,厚厚的嘴唇之中不断翻卷出狰狞的利齿。

    若非马背上的王言清用力拉住缰绳,怕是早就冲上前去,将她身体恶狠狠地撕成无数肉块。

    看到它身上的伤势,李且歌会过意来,知晓了是怎样一回事,她冷笑道:

    “王言清,你未免也太肆意妄为了些吧,我李且歌再怎么狂,入这皇宫都知晓过宫门,守礼仪。你可倒好,直接骑着这四不像的丑凶玩意儿再天上飞,难不成还想着以不一样的出场方式博得那太子殿下的青睐?”

    她亲眼看到小美人所放之箭,为了避免伤人,刻意朝着天空放的。

    可是她这匹马却受伤了。

    麟驹不仅仅在陆地之上奔疾如雷,亦有天生神通,吐云腾飞,是九州大陆之上,不可多得的奇珍异兽。

    说到这里,李且歌眼底讥笑愈发深浓:“可是也不对啊,你不是喜欢我哥的吗?怎么太子选妃的消息一出,你就这般火急火赶的入宫来了,还这般高调?原来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嘛。”

    “废话少说!”王言清恼怒道:“此麟驹乃我师父为南河之畔的异兽森林所补,天生便有着珍贵麒麟血脉,驯服极为不易,可今日为你马车之中的暗箭所伤,你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就别想继续进宫见到太子殿下!”

    李且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谁想见那阴沉沉的太子殿下了,我讨厌男人,你知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太子殿下痴心不改,念念不忘的可是马车里的一个小美人,嘿嘿……”

    她面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坏笑:“而伤你这头野畜生的,也是那位小美人,想拦路打劫,在她面前,你怕是还没那本事!”

    王言卿皱起了眉头,旋即冷笑道:“哼,不过是你李且歌房中的一个玩物罢了,箭术上的功夫的确不赖,你倒是培养出了一个不错的家伙出来。”

    恶毒的言下之意,便是你自己无法在箭术之上有多大的成就,只能变着法的培养自己的玩物,在玩物身上找到自己的归属感与寄托。

    斩 马刀染血之后不去归鞘,愈发放肆的扬刀斜斜划下。

    兹啦布帛割裂的声音格外清晰,被刀锋割断的门帘很快被宫廷之中的寒风席卷飞远。

    王言卿目光戏虐的看着马车之中所坐着的两人,“哟?还是两只小宠物?李且歌你这口味可真是日渐变得愈发挑剔了嘛。”

    视线流转之间,她看到了陵天苏膝盖上横卧着的一张漆黑玄弓,眼神瞬间如霜如雪,杀意悄然锁定在陵天苏身上。

    陵天苏看着李且歌,平静道:“好奇怪。”

    李且歌灿然一笑,“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那头小母龙在城头之上遇害是大事,有那妖道坐镇,自是不会让当日一战的消息轻易走漏出去,以免造成没必要的皇城恐慌。”

    与南河义曲一战且获胜的消息并未被镇压,如今这选妃大会倒也不用继续下去了。

    自然也更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来上门挑衅了。

    陵天苏苦笑道:“应付这些人,其实真的很麻烦。”

    “这些人?”王言卿怒极反笑,手中斩 马刀凌空厉指陵天苏,晶蓝色的神秘符线在刀身之上蔓延开来,女子识海之中所散发出来的强大精神念力与铭刻在刀身之上的符力交织出一股寒冷的气息。

    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危险,眯起眼睛,冷声道:“我的师父,是越国最伟大的剑符师,你将应付二字用在我的身上,可是会送命的。”

    似是感受到了身上主人的杀意,麟驹炯炯有神的一双硕大眼睛瞬间变得无比狰狞起来,被风雪吹顺的鬓毛狂舞成根根钢针、蓄势待发的可怕模样。

    在它发怒的那个瞬间,天地间的风雪变得愈发狂暴,风声如恶兽惊吼,乌云密布压得极低的天空,云气似乎都降临在这凶兽周身,酝酿着风云肃杀。

    利齿与獠牙对准了陵天苏,似是待主人一声令下,它便一口吞咬撕烂眼前的所有碍事者。

    陵天苏淡淡一个眼神扫了过去。

    那是天生上位者的绝对血脉压制,就像藏在云层之中的神明,俯瞰苍穹之下的雄鹰。

    雄鹰再怎么凶戾,也难抵云端之上的一抹神威气机。

    王言卿感受不到那一记眼神所释放的力量,李且歌亦是感受不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唯有容秀,似笑非笑的眼神深处里带着高深莫测,却被眼神表面火热的憧憬与仰慕,掩饰得极为完美。

    感悟最为深刻者,在麟驹那双暗红凶悍的马瞳之中,清晰倒影出了一道古老的黑狐图腾印记。

    那图腾印入它的眼底,同时也印入了它的灵魂。

    “呦呦~~~”好一个庞然大物般的绝世凶兽,让通元境都感觉到无比棘手的存在。

    这只麟驹兽粗重富有压迫力鼻息都尚未来得及收回,呼之欲出的凶吼悬崖勒马般的,发出了刻意装萌示弱假装自己很可爱的小鹿哟鸣声。

    咣当好大一声响。

    王言卿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一副对麟驹记忆崩塌的模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爱马。

    李且歌先是一怔,旋即捧腹大笑道:“王言卿你这是从哪里捕的山寨麟驹,亏你当做宝似的天天好吃好喝供养着,这怕不是掺了鹿内的血统,这鸣叫声可真是绝了。”

    陵天苏随手从盘子里取了一枚冻樱桃果子,朝那麟驹招了招手道:“方才伤了你,真是抱歉,这个作为赔礼好了,你要乖,过来把果果吃掉。”

    “啊这……”纵然是满腔的怒火,可迎上陵天苏那张人畜无害的笑容,再冷酷无情的人也会暂时放下心中的防备,下意识地接口道:“小怪怪不吃素,它非妖兽新鲜灵肉不食,非妖血不饮,你这……”

    哒哒哒……

    丝毫不给自己主人面子的麟驹甩着大尾巴,踩着小碎步,就像是一只羞答答的小姑娘似的一路小跑到陵天苏面前。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夜中人

    如钢刀般的利齿刚喜滋滋的咧出,却被陵天苏周身所散发出来若有若无的气场所摄住。

    赶紧收了牙齿,以厚厚的嘴唇叼住冰樱桃,嚼都不嚼直接吞下。

    紧接着,一颗金色的小丹丸从陵天苏的衣袖之中滚落至掌心里,圆溜溜地散发着丹香。

    清晰复杂的掌纹承载着简单玄奥云纹的灵丹,麟驹眼眸煞是大亮,不敢相信这是给他的。

    “那是什么?不许吃!”主人王言清紧张的尖叫出声,这种来路不明的小药丸,她从来不许麟驹乱吃。

    听到主人的训斥,麟驹生怕自己吃不到这么灵气浓郁的灵丹,再加上有意无意地看到陵天苏流露出来的鼓励目光。

    它充耳不闻主人的劝诫,厚而粗粝的黑舌头小心迅速的卷走那颗金色的药丸咽下。

    腿间破绽开来的伤口很快止血,逐渐愈合。

    陵天苏伸手摸了摸它的马脑袋,立如钢针的鬃毛瞬间柔软平复下来,只听他道:

    “皇宫禁飞,虽然听主人的话是好事,你主人也疼惜你,可这皇宫之主是吴婴,吴婴性格冷戾,喜怒不明,若是被他抓住,承担其怒火的自然不是你的主人。”

    麟驹点头如捣蒜。

    陵天苏说:“吃了我的果果,是不是该听我的话。”

    麟驹跺跺小脚,表示自己保证听话。

    王言清扭头就去找自己遗失的刀,恨不得剁了这马鞭给师父泡酒喝。

    陵天苏继续笑摸马头:“你家主人好烦是不是?”

    麟驹接连打了十几个响鼻,像是打小报告碎碎念一般,揭发着某女种种以来的恶行。

    陵天苏笑容渐敛,严肃道:“她烦到我了,听闻越国皇宫西苑有一处乱石迷林,不伤人,不杀人,可困人整整三日不出,我觉得那里是个好地方。”

    王言清怒不可揭:“你敢!”

    “呦呦呦~~”

    在她翻身下马之前,两道漆黑如铁的肉须从麟驹颈部蔓延生长而出,死死的缠绕在她的双腿之上。

    这是在战场之上,它用来缠死敌人或者敌方坐骑的手段。

    如今却用在了自己主人的身上。

    王言清差点气晕过去,扑过去就要去掐它的脖子。

    麟驹撒丫子一路狂奔,不顾自己脖子被掐住,车经熟路地带着主人就往那荒废的西苑方向狂奔而去,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一幕被宫内侍者看见,惊呆了一地的下巴。

    麟驹这种绝世凶物,何时这般乖觉了,纵然是其主王言清,也绝无办法将它驯服到这般地步吧?

    一众人无不惊叹的看着马车上的那位绝世美人,心道李且歌养了这么多年的玩伴宠物,终于不再继续养花瓶了,而是开始挑这种美貌与实力并存的人才了吗?

    陵天苏伸腿轻轻踢了踢傻眼掉李且歌的屁股,道:“马没了,谁拉车?”

    李且歌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白皙的琼鼻,惊到:“你要本小姐为你拉扯?”

    陵天苏施施然地坐了回去,拾起她遗落的青

    玉折扇唰的一下打开,掩住自己被妆容女性化不想多看的脸,淡淡道:“我不是你的小可爱吗?怎么,你还想让我亲自来?”

    小……小可爱?

    容秀很想问一句:你脸呢?

    最终,李大小姐还是没能发下架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拉马车。

    宫中有内侍及时献上骏马,终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李且歌事先安排的居所之地。

    越国皇宫的夜晚分外死寂,纵然星辰明亮,如万载恒星高悬于空,似是不灭,星光落在大大小小的宫殿上,更显巍峨壮观。

    庭院外的冬湖尚未结冰,月光倾洒之下,消融的雪花静谧,长长的湖面泛着粼粼的光,看起来竟是有几分轻舒宁静。

    夜下的世界褪去了白日的清明宁朗,多了几分让人猜不透的危险与神秘。

    冬风吹响积满落雪的厚叶,发出簌簌的迷离之音。

    子夜时分,陵天苏修炼完了一轮昊天心经,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处于一种充盈完美的状态。

    他有些无聊的撑着下巴,从盘子中取出一颗沾着夜露的樱桃,似是自寻乐趣一般,樱桃在桌面与指尖滚动。

    夜色下,远方的天似有火在烧,虽然此苑安宁,可以陵天苏的听力,仍是听到了遥远的宫落彼端混乱的形式。

    捕捉到‘刺客,保护太子殿下’几字时,他指尖的樱桃滴溜溜的顺着桌面滚落,砸在地上,嫣红的色泽液体摊开,如一抹血色污红,在玉砖地面上绽开一抹花。

    漆黑的夜色,漆黑的瞳。

    陵天苏在深幽的黑暗里,与一个视线对上了。

    他失笑道:“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你去刺杀吴婴失败,往哪里逃不好,偏偏逃到我的院里来,你到底实在想什么呢?”

    陵天苏嘴上说着‘逃’,可是那名拥有者极漂亮的一双眼睛的那个主人,也就是今夜导致皇宫乱成一锅粥的刺客眼底没有半分惊慌。

    正好整以暇,不急不缓的停在了院子高墙之上,院内野蛮生在的古树比墙还高,那个浑身被黑暗包裹。

    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的‘人’施施然地依靠在了树,说话的声音也仿佛被某种气场干扰,听不出是男是女。

    “好气哦,今夜没能杀人。”那个人如是说道。

    陵天苏缓缓起身,将半开的窗户推大了几分。

    那个人藏于最深沉幽渊的黑暗之中,黑暗随此人一起同行,将其包裹,遮掩。

    却掩不住黑暗之中,那抹侵略之意十足的眸光。

    陵天苏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所以呢?你来这想杀我?”

    那个人意味深长的长长嗯了一下,语调似笑非笑:“你猜。”

    “就在那!不知死活的贱民!当真是滔天大的狗胆,给我拿下!”

    打破陵天苏与那个人对视的是一个气急败坏,提剑脚步匆匆追来的锦衣玉带的青年。

    看他头戴宝冠,内镶明珠,想来正是这皇家子嗣,吴婴的手足兄长。

    他杀气腾腾而来,衣衫正装,可头上束发的宝冠却是宛若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从中间裂开,黑

    发散乱狼狈,脚下黑皮长靴也变得破烂,布絮断成无数丝缕,连脚趾都裹不齐全。

    显然是在今夜刺客手中吃了很大的苦头。

    看到那个神秘刺客身法了得,在重重禁军围城搜寻之下,竟然还不急着掩身逃跑,还如此轻松惬意的倚在墙闱之上,如一个夜色赏月的文人墨客,似是丝毫感觉不到身后的威胁。

    吴璋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怒容满面,腾空凌越而来,剑光划破大雪与夜,剑意随身起,一剑斩向那名神秘刺客,一身凛冽正统的玄黄剑气聚相如龙,正是越国皇家剑法,玄黄!

    “唉。”在被玄黑气机包裹之下的那个人,口中发出一声轻叹:“想杀的人一时杀不了,不想浪费力气动手杀的人却偏偏要赶着上门来送死。”

    陵天苏看到那玄黑之下的影影绰绰内,那个人无奈摊了摊手,“杂食吃多了,也会很恶心的啊。”

    伴随着轻描淡写的感叹一言,莫约是手掌的轮廓指尖,缭绕飞旋起了一圈圈纤细如毫的银丝。

    那银丝绝非实质,更像是某种玄奥强大的道术神通凝聚而成的气相。

    银丝如盛放的花蕊张吐而出,神秘美丽之余,还透着丝丝危险的诡异。

    陵天苏眼眸深深眯起,看到天地间的雪花在被那银丝扫掠而过的瞬间,依旧完好无损,就像是被如光的幻影掠过一般,并未有丝毫割裂与影响。

    可是他分明感知道,在那神秘刺客所站之地,周身三尺范围的空间,尽数被那张吐而出的无数银丝切割成了大大小小的菱形诡秘空间。

    那个人甚至都无需主动发起攻击,只要吴璋自己不知死活的闯进那三尺空间范围以内,必然在一瞬间里,被夺性命!

    吴璋一口玄黄气吞吐张放之间,如龙如电,气势磅礴,亦是有着强大无匹的通元气机,与人间最为纯净强大的人间信仰之力。

    可是当他的剑落入以他的肉眼所不能见视的无数菱形空间之内,品阶足足可以跻身进入灵器的剑身如同被一种可怕的力量噬灭掉一般。

    剑锋剧烈扭曲变形,却未发出半分钢铁扭曲的声响,只是无声的崩裂,然后消失。

    令人胆战心惊的,就是消失!

    不见丝毫微末细碎的痕迹,就像是存在被抹杀掉了一般。

    吴璋心头狂颤,冷汗如瀑,忍着反噬内脏溢血的沉重代价。

    他强行换了一口气机,想要及时停住身形,可是对方的气场银丝却是勾缠住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剑气。

    由他体内散发出来的玄黄剑气在被对方气机干扰缠附的那个瞬间,不再受他自己的控制,反而化作对方的强大攻击手段,剑气如丝,钻进他的肌肤血骨之中用力黏附着,撕扯着,身体不受控制的被卷至对方三尺银丝空间范围内。

    当他手掌那把剑无声分解,在雪夜之中化作银色的尘埃。

    他惊恐弃剑,只是徒劳,手掌无助挣扎间,最先被吸入对方空间气场的指尖血肉如沙铸的塔,沙化分解。

    (ps:生活所迫快要交不起房租饭钱了,滚去上班了,夜夜加班,实在是精力有限,无法双更了,这个月单更,唉,努力朝着全职的方向努力吧。有朝一日若是能够全职了,北北再爆更回报大家的支持,现在还是糊口养家更为重要,望理解。)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影中瞳

    吴璋瞳孔急剧的收缩着,纵然尚未近身,他便已经嗅到了死亡的腥甜气息,干涩的嘴唇开合着,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这一刻,他终于能够理解,这个人,为何能够从容只身一人的闯入太子寝宫之中。

    如此可怕的力量与神通,怕是修为丝毫不弱于宫中那位吴婴太子了。

    何其愚蠢,为了讨好那个太子弟弟,他竟然试图一人独杀此人。

    陵天苏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当他透过夜色雪幕重重,与那气机下似笑非笑的目光一触即分,他的身体忽然动了。

    宫落之中忽起大雾,霜晶般的雾体肉眼清晰可见,一道冰冷的白色巨墙在比一瞬还要更短的时间里崛地而起。

    吴璋沙化可见白骨的手指重重撞在冰墙之上,手骨震断,剧痛袭来,却因为那厚重如山的冰墙阻拦了对方的气机吸附影响。

    他不受控制迈入死亡空间的身体也在瞬间,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松垮下来。

    寒冷的夜风吹起他华贵的衣袍,后背之上满是冰冷的汗水。

    透明如镜的冰墙内部,那道影影绰绰的黑色影子微微一动,在冷光折射之下。

    气机掩藏之下的黑色披风如云般轻盈漂浮,泛出光滑柔腻的色泽,在冰墙的寒光反射之下,潋滟着蛇鳞般的光泽。

    黑色袖袍之下,缓缓深处一只修长苍白而又美丽不祥的手。

    吴璋瞪大眼眸,看着缓缓贴近冰墙的那只手掌,只觉得浑身血液被抽空了一般的冰冷寒凉。

    因为他看见那如玉瓷一般完美漂亮却不见生气的手,没有掌纹!

    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没有掌纹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陶瓷铸就出来的假人。

    可若是假人,对方体内释放出的强大力量又是做何解释?

    在这个人间,难不成还有着什么承载体能够容纳如此可怕的力量与威压不成?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刚刚升起,还来不及得到任何答案,吴璋的眼瞳再一次剧烈收缩。

    咔咔咔的碎裂之音里,足足有着五尺之厚的冰墙在那只苍白泛着冷意的手掌之下裂痕遍布。

    就像是一盏裂开的镜面,忽然砰然炸裂。

    碎裂的爆风之中,在那黑袍兜帽所包裹着的身体里,弥散出死亡的冰冷气息。

    那只冰冷而又修长的美丽手掌朝他探来,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手掌那细腻洁白的肌肤尚未至达,吴璋的呼吸骤然紧窒,脖子仿佛被一只冰冷的蛇紧紧勒住。

    眼珠子与头颅里的脑浆似是都要爆裂炸开,巨大的压迫力让他喉咙一阵腥甜,似是最后一口生机随时都有可能倾吐而出。

    这时,清越的弦音在这个死亡之夜里被拉响,紧接着,箭簇高速飞擦过空间的声音几欲刺破人的耳膜。

    一抹宛若东方曙光的箭光带着寒气隔空将他身前的空间射开,他充血涨红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脖颈前方空间,一道透明泛着湛蓝之色的虚幻手掌被这一箭射得支离破碎。

    冰冷的空气疯

    狂灌入口鼻之中,将喉咙中的腥甜之意冲散入腹,生机重新夺回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妙。

    一声低笑,带着死亡的气息当头笼罩下来。

    冬夜的朔风卷着零星的风雪,擦过他的眉心,一抹黑夜般的衣袂潋滟着鳞片的寒光,无声的朝着他的眉心即将划下。

    尚未划下,吴璋眉心那一抹黯淡的星砂就已经产生一道浅浅的裂痕,殷红色的光从裂痕中渗出,宛若被一把锋利的刀轻轻掠过。

    一波三折,吴璋甚至连恐惧都忘了恐惧,手脚发软,生出一种无处可逃也无力可逃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处。

    那只手掌尚且残留着冰霜剑意未散,蓦然扣紧他的肩膀,一股巨力朝他掀来。

    脚下传来空气剧烈震动的声音,低头一看,自己身下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激荡出一圈圈透明涟漪,他被身后那人扣住身体,急急撤退。

    四周空间都虚隐而去,可见撤离之势何其之快。

    “既然是来急着找死的,那就不要露出这么窝囊的表情来。”身后传来一个淡然平静的声音,可是落入耳中却是叫人觉得无比平静。

    吴璋被带落至了高墙之外的一座宫殿飞檐之上,轻盈的大袖被风掀起,拂过他的面颊。

    回首之间,隔着青袖,却是看到一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

    他立在吴璋身后两步开外,温热而干净的手掌尚且还搭放在他的肩膀上,飞檐之上的雕刻着的呆板无趣的石兽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被尖锐棱角切碎的星星点点月斑透射到了他的脸上,似是渡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分明距离他极近,却又叫人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是‘她’救了我吗?从那个宛若恶魔人的手中,将他救下。

    吴璋心跳莫名加速,一时间竟是忘了还有巨大的危险在前方等待着他。

    陵天苏没有注意到吴璋悄然变化的微妙目光,他在看前方墙头之上风影依稀的黑袍人。

    黑袍人见到陵天苏出手,身体里释放的冰冷杀意竟是诡异收起,那只苍白毫无生气的手掌也藏回了大袖之中。

    那个人身影高挑,身后长风大雪,身上的衣袍却是在空气里轻盈的飘动着,非是被天地长风吹动,大雪也是落沾不到半分。

    而是富有着某种奇特的神韵,缓慢的、如流云舒卷一般轻浮着,看起来当真是神秘极了。

    兜帽完美的遮掩住了那个人的面容,透过风雪只能够隐约看到渡着白银镶边的帽檐下,是半张完美白皙的尖尖下颔。

    子夜之中,那白皙的下颔微微动了动,虽然被气机掩盖住了本音,可仍旧让人觉得这声音阴冷,湿漉,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忽然发现,你穿青衣,也挺耐看的。”说出来的话,却是诡异调侃,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陵天苏眼眸微微眯起,却未流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只是平静道:“今夜你杀不了人,再纠缠下去也没有结果,只是浪费时间。”

    个人却轻轻笑道:“与你周旋,有意思极了,可不是再浪费时间。”

    陵天苏蹙了蹙眉,道:“不觉得今夜很冷吗?”

    那个人长长嗯了一声,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你这是再担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陵天苏的声音也随着凛冬的寒夜变得冰冷了几分:“我是说,我很冷,想睡了,你请自便。”

    那人哈哈笑出声来,身体却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在高墙之上滑行,包裹身体的黑色迷雾在空气中拉出一动极黑而梦幻的长影。

    “你要做什么?!”看着瞬息而至的黑影,吴璋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令人意外的是,他此刻一副看到亲娘被刀架脖的扭曲惶恐模样,却也挡在陵天苏的面前,寸步不让。

    那个人轻轻展袖,吴璋便从飞檐之上滚了下去。

    那个人与陵天苏挨得极近,被黑袍罩体的身体与双脚并未落在飞檐之上,而是宛若没有重量如雾体一般漂浮在了空中。

    一阵清冽又荒芜的气息萦绕而来,宛若荒原战场积雪的大地间,那种枯骨生花的气息,在那死亡的边缘,散发着幽幽的冷香。

    大风将黑色兜帽吹开,如鸦羽一般的长风在风中狂舞,可是每一根长发间,都包裹着一种让人看不透气息的遮掩气机。

    这个人的面容更是难以辨别清楚,只能够看到一个模糊朦胧的轮廓,以及一对湛青色如散发着宝石光辉的眼。

    本是极其润泽好看的一双眼,在幽暗的光线里,却又富含着某种邪恶的诱惑力。

    那个人缓缓深处一只手,纵然看不清全貌,却也能够感受道举止间与生俱来的优雅,以及居高临下赏玩趣事般的态度。

    “嗯,今夜的确只能到此为止了,不过是来探探这位传闻中太子殿下的底,却没想到他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麻烦,看来,时机仍尚未成熟。不过……”

    若隐若现的那双薄唇分明颜色极淡,可在微微启伏间,却给人一种如同血液浸透夜色的腥甜感。

    语调分明柔和极了,像是情人之间的亲昵暧昧,可是字里行间,却是透着地狱气息的杀戮感。

    可以看到黑雾之下,薄薄的唇角危险勾起间,一对锋利宛若恶魔般美丽的齿,闪烁着致死的尖锐与剧毒:“果子得成熟了,再去采摘,不是更甘甜可口吗?”

    对于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危险气息的这个人,陵天苏只淡淡道:“吴婴的命,是我的。”

    “那就来比比看,谁的手段更狠,出手更快好了。希望……你是不会让人失望的。毕竟……”

    陵天苏狭长的狐狸眼眯出一个锋冷的弧度,却是再未言语,只是目光冷冽的看着眼前如梦如鬼的身影,散成黑色的雾埃,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空气之中还残留着未散的幽兰冷香,寒意刺骨的夜晚之中,虽然那道诡异的黑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陵天苏的视线之中。

    天地风清,大雪寂静,在这个无尽的黑暗夜晚之中,仿佛有着一双魔鬼似的猩红竖瞳,危险又暧昧,洞悉着他的一切。

    (ps:应该很明显了吧,大家猜得出来这个黑衣人是谁吗?)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洗干净送过去

    陵天苏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掌,拢起空气中的一抹黑雾气机,看着那一抹如纱般的雾体在他掌心缭绕。

    他眼眸深眯,看着自己的掌纹在被那黑雾细嚼慢咽般的吞咬啃噬,虽然并不明显,可是陵天苏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掌纹之中所拟定的命格,在被那抹黑雾侵蚀,剥夺。

    他冷哼一声,将掌心那抹气机震散。

    “那……那个,姑娘若是觉得夜雪寒凉,不嫌弃的话,请……请用这个。”

    摔在长街雪地里的那个男人,满身雪痕狼狈,嘴角眉心的血迹未干,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脱下自己身上的锦袍,拍去上面的雪尘,叠好。

    而后抬首眸光明亮地看着陵天苏,眼神踌蹴而又腼腆,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倨傲无礼的皇子模样。

    陵天苏目光微微闪烁了一笑,自飞檐掠下,来到吴璋身前,一双眼变幻莫测地凝视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与吴婴是何关系?”

    吴璋心头一跳,震惊。

    他没有想到,在这越国皇宫之中,竟然还有人敢对那位太子殿下直呼其名,无半分尊敬态度可言。

    左右小心观望了一阵,宫中禁军这才姗姗来迟。

    吴璋面色憋得有些发红,不等禁军接近,他低喝一声:“一群废物,给我退下!”

    在宫里头,这位皇子显然还有着一定的威慑性,沉沉一言怒喝出声,宫中禁军侍卫们纷纷止步,单膝跪地,重重捶胸行礼之后,便井然有序的尽数退下。

    似是注意到陵天苏审视的目光,吴璋低咳一声,将手中叠好的锦衣递过去,答道:“太子殿下是我的弟弟,宫里头的人都尊称我一声璋皇子。”

    陵天苏静默无言地看着他递过来的衣服,蹙起了眉头,眸光微冷。

    见他不接,吴璋不敢有其他多余的动作,讪讪收回,藏在背后,又问:“对了,你询问太子殿下做什么?还有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修为如此高深强大,为何在宫里头,我从未见过你?”

    陵天苏将杀沉弓反手背在背上,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被那一声‘姑娘’称呼酸得不轻,面上却是不显分毫的说道:“今夜那人是去行刺吴婴的吗?可有得手?”

    吴璋笑了笑,仿佛他问了一句十分天真可笑的问题:“我那太子弟弟可是越国唯一的神祗,今日刺客修为的确不俗,可要想取太子性命,怕也不是什么易事。”

    陵天苏眼眸深邃,他亦是十分清楚,吴婴绝不可能轻易死在旁人的手中,只是方才他与那个人距离极近的时候,分明嗅到了那个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之意。

    并非是由内散发而来,就像是在不久之前,那个神秘人刚刚享用了一场鲜血之宴,身上所残存的淡淡气息。

    或许吴婴的生命并未收到危险,但是今夜,他必然已经负伤。

    这样一来,也不知三日后的选妃大会,是否还能够如约进行。

    陵天苏看向吴璋,目光微微收紧了几分,淡然道:“我想见一见这位太子殿下,不知阁下是否能够帮我引荐一二。”

    “这……”吴璋面上露出为难之色,纵然他身为吴婴的皇长兄,可也未有随便召陌生人去见太子的权柄。

    陵天苏道:“很为难吗?”

    吴璋定了定神,看着雪夜下的那张脸,心有触动,忍不住询问道:“为何姑娘你想要见太子殿下?”

    宫里头出现陌生女子本就是罕见之事,毕竟太子选妃之日即将来临,可是陵天苏此时居所,却非是宫中安排给参试者准备的地方。

    而是李且歌事先准备好专门给宫中权贵大人物的指定居所,距离外门参试者所住之地,却是遥遥相隔十里。

    吴璋自然心有庆幸,觉得此女修为容貌皆不俗,自然不会甘心屈身于这个皇宫内院之中,更加不可能是三日后的参试者了。

    陵天苏自己本身也难以启齿自己女装混入宫中来参加一个男人的选妃大礼,只好另寻一个借口,道:“听闻太子殿下修为不俗,专修高深雷法,在下不才,亦是在雷法道术之上颇有研究,希望能得太子殿下指点一二。”

    听到这个回答,吴璋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彻底松了一口气,面上付出一个温煦的微笑:“原来如此,想来也是,若是三日后择定了太子妃人选,姑娘在近身去见太子,必然会引来太子妃的不喜,若是论道的话,的确是要赶早,只是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中那位弟弟,性情乖戾,喜怒不明,若是贸然前去,恐会发生血案。”

    吴婴之名,九州之中无人不知。

    吴璋也是匪夷所思极了,竟然还有人特意跑到宫中来,问道于吴婴太子。

    原以为一句‘血案’以及吴婴之名能够吓退对方,却不曾想不见陵天苏面上有丝毫变化,只淡淡道:“也罢,既然阁下如此为难,我也不再多加强求,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青衣背影,吴璋惆怅迷茫,喃喃低语道:“为何就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经过宫落长廊,在转角处,陵天苏忽然折了方向,朝着一个房间走去,推门而入。

    室内烛火已熄,床榻之上躺着一名模样清秀的女子,闭眸入睡,似是丝毫未察觉有人到来。

    陵天苏背上暗弓之上的星辰晶石在黑暗中散发出色泽不一的萤火光芒,缭绕在他的银发间,衬得神秘莫测。

    他看着床榻上的女子良久。

    忽然,容秀翻了一个身,覆在身上的软被从她姣好的身躯上滑落,一只洁白细腻不着罗袜的脚不安分的跑了出来,又似被寒夜的凉意侵蚀肌肤,小脚蜷缩弓起,泛着冷意的肌肤间,透着淡青色的血管。

    陵天苏冷哼一声,俯身抓住她的脚不耐似地放进了被子中,也不知是冬夜太过于寒凉,还是被子太薄的缘故,入手间的肌肤如玉一般冰凉,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被人触碰,女子仍未醒来,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梦呓,翻

    个身,小手忽然从被子下伸出,揪在陵天苏的衣领间,模糊的梦话带着熟睡时的:“世子殿下,这个胭脂颜色更适合你……唔,给妞笑一个,嘿嘿。”

    陵天苏满头黑线,虚抬起的手掌捏了捏拳头,强忍着在她脑袋上开瓢的冲动,按捺住了,反手用力扳开死死揪在自己衣服间的那只手掌,然后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低头深深凝望。

    容秀的手掌生得十分小巧,皓腕纤细宛若轻轻用力便可折断,是典型的官家闺秀小姐的手。

    陵天苏的指腹缓慢富有一定规律的划过她的指腹与掌心,一双漆黑的眸逐渐转为深蓝色,幽幽地凝视着她掌心清晰的纹路。

    办响,陵天苏眼底的幽然与深邃褪去,恢复自然的黑眸。

    他正欲松开容秀的手腕,在黑暗之中,一声轻轻地呼唤,带着紧张的颤抖,与梦醒的沙哑:“世……世子殿下?”

    不等他松开,那只手腕就自行从他掌中滑落,床榻上的女子缓缓坐起了身来,秀发睡得微微凌乱。

    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目光逐渐明亮起来:“世子殿下这是想通了,被容秀的一片痴心所打动,所以决定在献身吴婴恶贼之前,先从了我吗?”

    说着,竟然还一脚踢开被窝,眉眼间透着勾人的风情,伸手撩开自己肩头上的衣物与吊带,滑出一抹细腻白皙的肌肤,与一片精致如蝶翼般的锁骨,女子特有的温软馥郁体香顿时盈满鼻间。

    陵天苏额角顿时跳出一根血管,其中血液突突的流,他磨了磨牙,道:“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那您大半夜的来我房中作甚?”

    “……”陵天苏沉默了片刻,后又道:“我担心有妖入你梦境,过来看看。”

    “那您为什么刚才握着我的手不放,还深情款款的看着我?”

    陵天苏:“那是因为你打被子。”

    容秀露出恍然又失望的神色,兴致寥寥的重新躺了回去,失望得连被子都懒得拉上来盖,语气中满满的遗憾:“原来世子殿下不是来找我共度良宵的啊,看来只能便宜那吴婴了。”

    陵天苏眼眸闪烁,忽然掠过一丝危险的弧度。

    他忽然俯身,按住容秀的一只手腕,眸光微寒,唇角却是似笑非笑:“怎么?听你这意思,似乎是笃定死了我来这越国皇宫就是给那吴婴送人头的?你这计划的目标似乎与我们之前的颇有差别啊。”

    “啊这……”容秀讪讪一笑,笑容腼腆害羞:“毕竟那可是吴婴啊,天下事总会伴随着危险,纵然是殿下您也不能说万无一失吧。”

    陵天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眯眯道:“今夜幸亏得你一句提醒了,不然我还以为你是抱着让我洗干净屁股,主动送上门去呢。”

    容秀干笑道:“啊哈哈,世子殿下您这可真是想多了。”

    “希望真是我想多了,不然……”陵天苏低声发笑:“最先被扔到吴婴面前的那个人,可不会是我,而是你这个背后出谋划策的容小姐。”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云端上的红衣

    容秀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银发少年,没有了言语。

    陵天苏拉过被子,悉心替她捻好被子,这才起身离去。

    咯吱一声,房门合上,隔绝了屋外的风雪与月光。

    容秀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床帐发了一会儿呆,被子下的身子缓缓蜷缩成团,纤足无意义的在微寒没有温度的被下空间里像蛇尾一般轻盈滑动了一下。

    ……

    ……

    冬夜大雪连绵,连天不见曙光,夜晚更觉寒冷漫长。

    吴婴立在宫中玄武神门处,一群黑色的寒鸦不知从深宫何处扑腾展翅飞出,空荡的夜晚里,发出嘎嘎不祥的声音。

    她暗红如宝石般的眼瞳倒映出冰冷的月光,在黑暗之中看得更远,窥得更深。

    一个幽幽的身影回荡在宫门长廊间,没有透露出半分生命的气息,好似来自于地狱的使者,在召唤她回归黄泉的旅途。

    寒鸦在雪夜之中,叫声忽然凄厉绝然起来,成群的寒鸦宛若被某种气息牵引,变得狂暴凶悍,鸦瞳变得充血般赤红疯狂,利爪与齿在半空之中疯狂撕咬。

    漆黑的鸦羽混杂着腥浓的血雾,将黑夜与冬雪笼上了一层如纱雾的猩红。

    一身太子玄袍的吴婴立在这漫天血雾之中。

    在她玄色大袖之下,亦有着鲜血沿着她病态苍白的指尖滴答落下,一双暗红的眼瞳被残羽血墨渲染得似血猩狂。

    一截枯木破开长廊的白玉地砖,沿着墙壁疯长成一个荒凉古旧的黑色藤蔓。

    藤蔓结出一种黑暗影子,不断扭曲重合,最后化为一个身形佝偻,面容枯瘦的老人。

    黑色的藤蔓飞速离地,噗噗噗的几声闷响里,插进老人的背部身体,而后一个漆黑的古盒从他背部生长出来,伴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吴婴方向走来,古盒之中发出类似于骨头碰撞的声音。

    浑浊的老眼朝她凝望过来,吴婴呼吸声骤然悄灭,面容透着一抹苍白,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道:“你休想!”

    那个老人身影似乎更加佝偻了几分,浑浊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着,食骨灵盒每一次现身都是一副苍老垂死而又无比强大的姿态。

    并非是他喜欢这一副苍老的身子,所以才让他更显强大。

    而是因为他真的很老了,在那条三途河中,他见证过比星辰还要古老的古神陨落,品尝过九幽尚未开辟时期的魔神之骨。

    他活得太久了,不论他再吃下多少年轻朝气的骨血,吞噬多少新神幼鬼的灵魂,仍旧无法遮掩他来自骨子里的那抹垂苍之意。

    食骨灵盒会一直老下去,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噬灭,更不会死亡。

    他是连吴婴都感到畏惧绝望的强大。

    老人这一次的出现,没有拧断她的手骨,亦没有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双浑浊的眼所包含了太多的灵魂与意志,让人捉摸不透。

    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被魔界的砂砾磨过一般,粗糙喑哑得有些难听:“你看得到你的前路吗?”

    吴婴见他距离自己五步之遥便已经停下,是安全距离,她深

    深吸了一口夜风中的寒凉之气,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让她此刻气息看起来十分危险。

    一朵妖异的黑色花朵忽然不受控制的从她白皙脖颈出,如藤蔓攀爬而上。

    她朝着那个老人,艰难地抬起了头颅,纵然体内的鬼婴之血,会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对着老人跪下低首。

    可是她体内所吞噬的傲骨,不允许让她低头。

    一面与老人体内流露出的死亡强大气息坐着挣扎与抵抗,吴婴一面冷静说道:“我一直在前进,前方的路,我看得很清楚。”

    老人说:“路之所以看得清楚,是因为尽头就在眼前。”

    吴婴低垂的眼帘半卷,纤浓如墨,盛着一双暗红如宝石般的眸子,美丽得好像夜下妖魔。

    她静了片刻,开口缓缓问道:“食骨灵盒你活过了这般漫长的岁月,可有过不甘。”

    碧绿如磷火般的浑浊眼睛略略低垂几分,神态似乎变得愈发沧桑,他沙哑着诡异的嗓音:“从未有过。”

    吴婴掀开眼帘,看着对方认真说道:“我有。”

    她后退一步,眼中流露出警惕之光:“我生于三途河,血婴树,河为囚笼,树为枷锁。大海星辰皆不得,山河远方不可及,被缚永生的我,终究只是一颗邪鬼果实,但是这些,都不抵……曾经有他,是我永远握不住的刹那芳华。”

    老人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起来,就连面上宛若刀刻的皱纹都透着冷漠无情的气息:“你以为,你在自己身上种下七界禁花,便可握住这一刹了吗?”

    碧绿色的眼珠子深深凝视着她:“我看到了你的未来,是一片漆黑,没有光。”

    寒鸦的声音不知何时止歇,凄清的月光在夜下明晦不定。

    老人道:“他曾踏光而来,照亮你的世界,让你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星辰大海,山河远方,可是最终,他也弃你于黑暗之中。”

    吴婴摇了摇首,表示不能认可:“他从未抓住过我,何来遗弃之说。”

    老人目光沉沉:“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愚不可及之人!”

    吴婴殇起眼眸,有些意外地看着老人,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老人僵硬木然的脸庞深深一滞,背上老旧的古盒之中,骨头距离碰撞与晃动的声音愈发的明显了,如尸体灰白的面色掠起了几分恼怒:“我觉得你的发言有些可笑。”

    吴婴道:“那你今日又是为何而来,如今我身体已经种上禁花,纵然你抓我回去,对于血婴树而言,也是有害的存在。”

    她一字一顿,无不认真:“我于你,已经无用了。”

    老人面皮深深一抽,浑浊的眼睛珠子蒙上一层灰蒙蒙黯意,嘎啦嘎啦,破旧的木箱发出狂躁的啃食骨头声音。

    他退后一步,消失在了影子之中。

    地上一团属于他的,漆黑的、佝偻的影子尚未散去,而是承载这一把泛着星光云纹的钥匙。

    吴婴拾起那把钥匙,目光深沉,透着微光,在钥匙落入她指尖的那一瞬,竟是如同幻影一般,渗入她的指尖中,化作一道道微妙的灵魂回路。

    最后在掌

    心汇聚成光,摊开手掌,只见掌心之中,一道钥匙形状的印记一闪而逝。

    在这个瞬间里,仿佛有一记重锤,深深的敲打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吴婴眼瞳大睁,暗红的眼眸瞬间猩红,脑海之中忽然被强行灌入了一个遥远而古老的画面。

    漫天飞雨,红衣似火。

    在那三千云阶的尽头,有一男子,身穿高贵而有复杂的玄衣神袍服饰,他拥有着天神般威仪的双眸,立于九重天上,俯瞰众生,眉眼冷情。

    可是那双冷情的眼瞳,此刻倒映着的,却是那个缓步朝他坚定走来的如火红衣。

    红得招摇,红得凄艳。

    他的足下,有着一条银链将他囚禁在那高高在上的神座之上。

    他的身下万里云阶,匍匐着最虔诚的信徒,高贵的神将,以及手执权杖,却单膝跪地的伟大神族祭师。

    他们在咏唱着驱魔的咒语,三千洁白似雪的云阶忽然染上一层霜血之意。

    那鲜血的颜色,仿佛是从她身体上的红衣里流露而出。

    那名红衣女子,眉心的黑色魔焰尽显张狂与嚣张,在朝着神座前的那个男子伸出手掌的那个瞬间,这些张狂与嚣张却是化作了万千的柔情。

    透过无穷而又遥远的岁月,吴婴在她一路走过来的云阶之上,看到了横陈无数的尸体。

    女子红衣坠血,她说:“阿祁,跟我回家。”

    神座前的男子看着那只被鲜血染得有些斑驳的手,无情冷漠的眉眼间现出了片刻的恍惚。

    众神看着那只朝着帝子伸去的手掌,纷纷露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恐意。

    口中吟唱的神诀变得急促如雨,玄奥的圣符音节响彻整个神界。

    而那名云阶上的那名女子,身体亦是开始变得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自云端下坠落,那一袭红衣更是沁出大量刺目的猩红鲜血。

    在重重云幕之下,那张冰雪般无双的容颜,血染而斑驳。

    唯有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依旧坚定,宛若饱含一种无可摧毁的执念。

    脑海中的画面轰然而散,吴婴踉跄几步,隆冬之夜,整个人被汗水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

    她握着自己的心口,三生三恶花的禁咒力量不知为何压制下去了几分,日日夜夜的锥心刺痛也减退不少。

    可是方才那画面……

    “上官棠?”吴婴眼中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念出一个名字。

    “不对!”她低喘换了一口气,捂着心口的手掌缓缓松开,她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掌纹不甚分明的手心,皱眉道:“不是她。”

    那名红衣女子,浑身上下流露出的神魔气息,非是那朵生于幽篁自长成灵的凡花。

    两人气质截然不同,可是为何……

    会拥有着九分神似的脸?

    而这把钥匙,又是什么?

    为何能够融入她的身体之中,将这抹久远的记忆,传达给她?

    而他,是否又握住了那一只朝她递来的手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会试开始

    过于久远神秘且不属于她的记忆一瞬间在她脑海之中炸开,使得吴婴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身前的那团黑色佝偻影子已经完全消失,吴婴看着失去钥匙光印轮廓的掌心,陷入良久的怔忡。

    直至肩头布上一层洁白的积雪,寒意侵骨,冰冷的寒意似是将体内的鬼岚枷咒给牵引出了几分,骨骼肌理间发出如坠地狱黄泉的苦寒煎熬。

    病态苍白的荣耀此刻更是透着薄雪般的脆弱,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面上没有多余的痛苦之色,好似早已惯于忍痛一般,面无表情地拍去肩头上的积雪。

    就在这时,年轻太监抱着一把竹骨新伞,恭敬度步而来,目不斜视,对于地上的黑羽残血没有将视线停留半分。

    他来到吴婴面前,袖中藏了一枚发黑的樱桃籽,眉眼恭顺地将怀中新伞递了过去,尽可能的放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三日后便是择选大会,您可是要去亲自瞧瞧。”

    吴婴接过新伞撑开,漫步于清寂的宫道之上,微微皱眉不喜道:“那择选大会不过是用来应付那个女人的,你知晓我并不上心,何必多此一问。”

    年轻太监紧随她身后三步开外,见她这般不耐甚至带些厌恶的语态。

    他哑然张了张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色:“其实三日后,太子殿下还是亲自去看上一眼,还是极为不错的,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吴婴眼眸低低侧掠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连你也想我挑一名貌美又贤良的‘太子妃’出来。”

    说着,她冷哼一声,偏过了头去,声音依旧冷冽冰冷,可年轻太监还是听出了几分吃味:“再怎么挑,难不成还能挑出来一位比南方世子妃还要貌美又贤良的美人来。”

    “咳咳……”年轻太监尴尬的低咳两声,无奈道:“太子殿下您这是何必,又要自己时时刻刻探听永安城的消息,听了以后又在这生闷气。”

    吴婴冷冷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年轻太监果断闭嘴结束这个话题,直到她走至长廊尽头的那座漆暗宫殿,推门而入的那个瞬间,年轻太监还是不死心道:“那个……殿下,其实三日后有……”

    “行了。”光是消化钥匙中的那段记忆,就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心神皆殇,哪里还有闲工夫应付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神情愈发不耐地打断道:“这种小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嘭的一声,殿门重重关上,不想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琐碎烦心事。

    碰一鼻子灰的年轻太监讪讪站在门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委屈的嘀咕一句:“这可是您自己不来的,到时候错过了你心中最佳的‘太子妃’,可莫要将怨气撒在奴才身上就成。”

    虽说是一道小小声的自言自语,可是以吴婴的耳力如何听不到。

    他便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随意扔了新伞的吴婴一脸冷笑不屑,日常的取过干净丝帕,擦拭这兵器架上的那把残破遇邪枪。

    ……

    ……

    这三日以来,大雪停停落落,至第三日,本有了止歇之意的冬雪,在黎明到来的天空里,又开始微微下起了小雪。

    零星的雪花在晨光与夜色交替中折射出棱星般的光,早晨本就严寒的空气,因为覆在宫道青石上的积雪融化成冰,再积雪,空气中的温度更是急速下降。

    这个冬天宛若格外漫长,也格外的冷。

    可是今晨宫中的女子们却早早的忙碌起来,仿佛感受不到隆冬的酷寒般,身上的衣物穿得极是单薄。

    更有甚者,身上衣料更是难以遮掩住全部的肌肤,细柳般的腰肢,浑圆的肩头,无不展现这女儿家的魅力。

    在这细雪纷飞中,摇曳身姿,裸露在冷风寒流空气里的肌肤柔光腻人,她们穿梭在宫道之间,莺莺燕燕,亭亭玉立,如百花争放。

    而这位丞相之女李且歌,勾搭了陵天苏三日都未勾搭到手的她,终于耐不住寂寞,提着青玉折扇,如一只灵巧蹁跹蝴蝶,飞入了花丛中。

    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不禁让陵天苏生出这货莫不是顾瑾炎上身。

    陵天苏托腮,睁着一副死鱼眼看着远方宫廷花园里娇笑细语,就在方才,还有胆大着,竟是直接擅闯李且歌,看似谦和温柔的发出一同前往参会的邀请,可眼中的轻视与打量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在她们心中,能够在李且歌房中待上三日的漂亮‘女子’,想来也是如往常那些玩物一般。

    虽然不知,区区一个玩物,何以值得让这位李且歌亲自带入宫中来参加大会,可毕竟只是一个玩物。

    被她李且歌用过的东西,她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能够与她们一争,入得了那太子吴婴的眼?

    陵天苏将这群女人眼中淡淡不屑的眼神尽收于眼底,心中好笑之余又倍感无聊。

    这群女人们,看起来是对着太子妃之位势在必得,费劲一些心思,可多数大抵都是为了吴婴那个至高无上的太子身份,以及举世无双的强大实力。

    如此选妃,又有几人是真心相付。

    比起这些看起来温柔可人,人畜无害却暗藏心思的氏族贵女们,陵天苏反倒是更为欣赏那位脾性弑杀不讲道理的龙女义曲。

    至少从她身上,可以看到对吴婴的执着与爱意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她爱人的方式过于偏激了些,却也是个真人。

    宫中圣钟被敲响,黎明的曙光已经彻底代替了灰暗如铅的天空。

    择选大会正是拉开帷幕,陵天苏托着不情不愿的身体,紧赶慢赶般的来到洗云苑。

    苑内设有试道会台,两侧有玄衣内侍官员铺纸研墨,记录大会输赢胜负。

    陵天苏看了一眼寒亭玉阶帷幔下的太子御座,虽是备好了美酒水果,暖炉白毯。

    可那御座之上,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只余一名身姿笔挺的年轻蓝衣太监侍奉在侧,双手交叠与腹前,目光冷漠的透过白纱帷幔,扫视着场间参试秀女。

    不知是不是陵天苏的错觉,在那个年轻太监目光扫视之下,似是若有若无的格外关照落定在他身上更为良

    久一些。

    陵天苏敏锐的目光回望过去,却又见他极为自然的移开视线。

    对此,陵天苏暗自皱眉。

    一道锣鼓声响,试会正式拉开帷幕。

    参试比斗者,无需持牌,各方名字都是由监试官随意报名抽取。

    这过于随意的态度让陵天苏不禁暗自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分明是一个极为隆重的选妃大试,怎么搞得像是走过场,完成任务一般的匆匆随意开启,甚至连那正主儿都懒得到场看两眼。

    这吴婴的心可真是够大的,他难道就不怕最后获胜者,是一个腚大腰圆,脸如磨盘的母老虎吗?

    嗯……陵天苏仔细想了想,母老虎似乎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最后的获胜者将会是他。

    若是叫这位太子殿下知晓了,自己选妃选着选着,如花美眷的美娇娘没选中一个,倒是选了一个男人出来,怕是上吊撞墙投井的心都有了吧。

    寻了一处掩雪之地,陵天苏双手抱胸,观赏着这一场无聊的选妃比斗。

    在大越,女子修行者很多,可是既年轻,修为又在安魄境以上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

    寻遍整个越国皇城,有资格参试者也不过百人,大部分皆是出自氏族名门,还有一些没有背景家族的散人修行者,亦在参试其中,只不过这一类人,往往都会最优先被监试官点中姓名,然后以惊雷般的速度洗刷下来。

    虽说这场太子选妃公平公正,不问出身,可是对于朝堂之上的那些贵族异心者,自然不会甘心让这珍贵唯一的太子妃之位,流落到一个没有背景权势的外族人手中。

    陵天苏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不管到哪里,这些老贵族们的吃相可真是一样的难看。”

    容秀面色红润的守在陵天苏身侧,微微一笑,也未说话。

    就在这时,陵天苏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视线,如匕首刀锋一般,朝他直直刺来。

    那道视线所过之处,另不少人打了一个寒颤。

    不用抬首,也知晓这视线的主人是谁。

    人头攒动之下,南河义曲一袭红装,美丽冷艳的龙女毫不吝啬地释放着霸道、强大的气息。

    十步以内,无人敢近她之身。

    陵天苏掀起眼眸,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视线相撞,南河义曲眸光冰冷弑杀,抬起拇指在自己脖子处横横一拉,其中杀意自然不言而喻。

    她脚下斜斜投映的那道影子,宛若尘封着一只绝世巨兽,她腰间的龙城古剑,不知何时,通体剑身也随之化作了如影如暗般的漆黑之色,透着终焉的毁灭之意。

    唔……

    陵天苏目光微动,心道看来这龙族的解骨禁术施展得很是彻底啊。

    他有些无语,搞不明白那个女人在张狂得意些什么,以禁术为代价确实让她在一日内的功夫,伤势修复如初,境界大破,更甚从前。

    可是你这以燃烧寿元以及龙族专属天赋为代价换来的力量,就为了一时置气,当真值得吗?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恶心,太恶心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即便是解骨禁术,她当真以为自己便有了十成胜算吗?

    战斗之中,过度的自负,只会让自己摔得更为惨痛。

    演武台上,正在战斗的两名士族女子已然分出了身负,李且歌以折扇抵着下巴,啧啧两声,道:“这娇滴滴的可人儿,说没就没了,当真是叫人心痛得紧巴。”

    陵天苏看着前一刻还青春鲜活的世家贵女,此刻诚然已经被夺去生机,双眸混沌大睁,毫无神采的倒在高台之上,被人当成一个碍事的物件般抬了下去。

    这一刻,生命显得如此卑微脆弱。

    下一刻,陵天苏听到自己的化名被监试官报了出来。

    李且歌扭头看着他,眼中却是并无过多的担忧之色,但嘴上还是不忘嘱咐一句。

    “方才你在看南河义曲,没观战怕是不知道,台上那个红衣女人的剑法很毒,最好莫要久战,以免给她找到可乘之机,被她偷袭。”

    陵天苏点了点头,虽然心知摸遍整个吴越,找到能够与他抗衡之人未必能够超过一掌之数,可他并不会因为如今异于常人的高深修为,就轻狂对待。

    灵界暗渊一行战役,早已将他性子磨砺得成熟稳重。

    几乎是习惯性的打量一眼自己对手的底细,这一眼看过去,陵天苏却先呆住了。

    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有多强大,而是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一个算不上太熟的故人。

    天阙楼,古韶华。

    虽然这位天阙楼的杀手长老修为比起当年更为精湛强大,已经突破通元之境。

    虽然她踏足与吴越皇宫之中,易容换面,容颜大改,可陵天苏一眼望去,将其气息仍是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面色变得十分古怪。

    他可是记得,永安城长宁街尽头,苏家宅府那家蓝眼睛的小姑娘可是因为这位天阙楼的长老杀手同赫连闹了好几次别扭。

    本该在天阙楼揭榜杀人的古韶华,怎会来此?

    台上,古韶华红裙尽显妩媚美艳,自开衩的红裙下露出的修长结实的双腿,充满了野性与成熟的魅力。

    高耸的胸部间,琥珀色的吊坠嵌入那美好的沟壑之中,让场间的男人们不由目光都多加在她身上停驻了几分。

    陵天苏心中想着,这个女人虽是手段毒辣狠毒了些,但毕竟也算是赫连的女人,自己似乎……不能下手太重啊。

    当他走上台前,模样美丽,可嘴巴却是日常刻薄的古韶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讥讽嘲笑道:“什么时候,一个女人的玩物也能够来参加择妃试会了,你这是在羞辱我们太子殿下吗?”

    嘿……这女人。

    真是欠管教啊。

    场间众女,多数人都知晓,这位‘小美人’与李且歌之间那点子破事。

    李且歌不愿入宫选妃,便拉了这么一个替代品过来滥竽充数,虽说容貌的确是上上之选。

    可一个任人赏玩的宠物,的确是难入这群心傲气高的贵女之眼,反而觉得与她同场比试,还无端坠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碍于那位李且歌的面子,无人直言明说罢了。

    古韶华刻意的羞辱言语,让不少人露出

    了看好戏的神色。

    太子择妃,足足举办三轮,这若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李且歌这摸鱼走过场的心思,也实在是过于明显了些。

    对于古韶华的嘲讽,陵天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道:“这位大妈怎么称呼?”

    古韶华神情一滞,随即恼怒道:“什么大妈?我今年刚过二十!”

    陵天苏憋笑,看着她刻意将面容修饰得如少女般青涩,只是那身材与气质,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她如今年岁几何。

    “好的,古大妈,我知道了。”陵天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出来的一句话,却是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古韶华面上恼意更甚,跺了跺脚,正欲开几句问候家人的话反击回去,饱满诱人的红唇刚一张开。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顿时煞白,带着几分恐意的看着陵天苏。

    身为天阙楼的骨干人员,她自然不可能傻到用真名混入越国皇宫中来。

    可是为何,此女能够一言道破她的姓氏?

    陵天苏双手负于背后,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看这古韶华的模样,想来是在执行楼里任务,有意思的是,这任务目标似乎还与他是同一人。

    看着她眼底一晃而过的惊慌,陵天苏嘴角吮起一抹笑意,一身元力尽数收敛,淡然从容地朝她迈出第一步。

    用仅她能够听到的声音又喊了一身:“古大妈?”

    他走一步,古韶华便退一步,目光机警的看着他,一副戒备模样。

    “韶华姐姐?”他又笑眯眯的走出两步。

    古韶华面上血色顿失,陵天苏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人畜无害,没有半分威压,可是她清楚知晓,一旦自己身份暴露,绝然无法走出这座皇城!

    于是,心神大乱的她,又跟着后退几步。

    台下一众观试女子个个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方才气势汹汹的梁家小姐,还被那红衣女子一剑毒杀,直接咽。

    怎么李且歌家养的小猫咪上场了,尚未出手,只是嘴皮子动动,就将这位手段毒辣的女人逼得节节败退。

    这该不会是李且歌从外头花钱找的拖手吧?

    看来这小猫咪深得这位李大小姐的宠爱啊。

    陵天苏一声声言语称呼,生生将古韶华逼至演武台边缘地带,最后几乎面挨着面,四目相对之下,陵天苏忽然低声笑道:“是孟七轩派你来的?”

    古韶华眼眸惊恐大睁,再度退开一步,却是一脚踏空,心神大乱的她根本没有办法稳住身形,尖叫一声,便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倒而去。

    所有人露出失望被恶心到的神色。

    这种打法,太假,太恶心人了。

    谁知下一刻,陵天苏忽然出手,揽臂勾住她丰韵柔软的身子,将她轻轻带回了台面之上。

    唇侧于她的耳缘,细细说道:“不想摔得太狼狈的话就认输吧,看在你是赫连女人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不管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你都被孟七轩当成一颗死棋来用了,吴婴并非是你能够应付的。”

    感受到了那股陌生的善意,古韶华眼底的戒备神色淡去几分,化

    作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感激。

    可她咬唇倔强道:“杀手若是放弃任务,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陵天苏道:“你打不过我的,在此认输,并非放弃任务,而是你无能为力。”

    古韶华眼眸一亮,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了一句极为愚蠢的话:“你也是晋人?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情吗?”

    陵天苏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诡秘莫测。

    古韶华一张美丽的脸颊渐渐充血涨红,心道自己怎么如此就轻易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她哪里知道方才是陵天苏无声之间,动用了魅杀之术,以她修为,自然是毫无防备。

    陵天苏眉心闪烁了一下,道:“你此行目的是什么?”

    古韶华眼眸恍惚了一下,目光涣散浑浊,在陵天苏张开的结界里,只有他能够听到的一句话:“楼主命我,接近吴婴,为他挖心换心。”

    “挖心?换心?”陵天苏眉头蹙起,心头那种莫名的烦腻又浮上心头,“孟七轩为何要这么做?”

    古韶华道:“这个超出我能够知晓的权限范围。”

    “他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将吴婴之心挖出?”

    “吊坠,楼主大人重淬过我的琥珀吊坠,只要我能够成为太子妃的最终人选,接近吴婴,在独处的时候,趁其不备捏碎吊坠,便可暂时将他麻痹,再以魂刀剜心,可不断心脉,用以换心。”

    一番言语,古韶华说得是惊心动魄,分明内心竭力警告自己不许多说,可是在对方温润的目光注视下,竟是一字不落,全盘托出。

    陵天苏松开她的腰身,后退两步,看着她认真说道:“认输吧?”

    古韶华眼底挣扎了片刻,浑身泄气一般松软坐在地上,双眸失神道:“我认输。”

    全体哗然。

    监试官也蹙眉,露出了疑惑的目光,但比试从未有过规定,说是必须分出生死胜负来定输赢。

    既然一方认输,自然便是结束。

    人群之中,王言清不屑切道:“尽是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李且歌,你家是钱多烧不过吗?买通这么一个强大的通元境高手,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吧?”

    李且歌手中玉扇子摇啊摇,生得风情的那双细长眸子弯弯笑道:“嗯……你说得极有道理,本小姐有钱你是比不上的,不够这人可以花钱买通,你屁股底下那头畜生总不至于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货色吧?”

    “你!”

    “哦,对了,听说你从那乱石林里走了三日才出来,啧啧啧,要不要再进去玩玩看啊?”

    王言清面容铁青,拂袖冷哼道:“你也就多亏了有一个好哥哥护着你,没有杨小北,你将活的比狗都还要不如。”

    玉扇轻摇,李且歌依旧眯着眼眸,两根手指却手痒般的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她笑道:“这种时候,提我哥的名字还有什么意义,你又不嫁给他。”

    (ps:感谢书友“多彩冰封”巨额捧场,“韶华的小绝望”巨巨额捧场,“fallstar”巨巨额捧场,这几天都是上班偷偷发的稿子,慌慌张张的,忘了感谢。感谢诸君,再默默求订阅,昨天订阅才20元的纵横币,哭了,分到手才十块,跟订成绩太差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刀魂

    王言清面容一滞,眼底划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但她隐藏得极好,目光冷冷地看着李且歌,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命,可以任意妄为,你若不想嫁人,扬小北自是任你寻常替代品,替你入宫,可我不同,我亦有……”

    “行了行了。”

    李且歌打断道:“这就是我看不上你做我嫂子的原因,贪恋权贵那就是贪恋权贵,你无非就是看中吴婴的太子身份,能够帮你王家在朝堂之上立于不败之地,亦能助你享用这九州之中享之不尽的资源与人脉,你家中人从未逼迫过你半分,若你自己没有这想法谁能逼你,如今又来找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实在是有些可笑。”

    王言清面容更冷:“我倒要看看,以你的这只玩物,又能在今日这试台之上爬多高。我可是看着那位南河义曲,对她敌意杀机颇深呐。”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被一个长幽境的龙族大能盯上,无异于被死神的镰刀,架在了脖子间。

    原以为能够看到李且歌露出担忧亦或是不安的神色,却见她朝她诡异一笑,阴恻恻道:“肤浅的女人,难道你就不好奇,南河义曲为何只对她一人产生敌意与杀机吗?”

    王言清面容一怔,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得一声闷响,紧接着好大一团黑影从众人头顶上飞过。

    一声锣鼓响,再定输赢。

    飞出去的那名女子,她并不陌生,正是越国道符宗传人,通元中境符师百里西西(懂的都懂),她不仅元力高深,在精神念力之上亦是有着极深的造诣,最善持久之战。

    在元力也精神念力的互补相辅之下,对于体内能量消耗的速度极为缓慢,却攻势强大绵长。

    再加上符道者,衣藏神符于一身,更是如虎添翼,最后战局,往往都是直接耗死对方。

    可如今这才多久时间过去,就瞬败飞出。

    台面之上,青衣飘坠,周身更是看不到半分强烈的元力气场波动。

    王言清有些凌乱,她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看着嘴角含笑的李且歌,她匪夷所思道:“如此人物,必有着自己的傲骨,你是如何招揽成为房中之物的。”

    “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李且歌用敷衍的神情,说着敷衍的话。

    可是王言清信了,进入一副思索的神色。

    李且歌余光瞟间她的神情,顿时露出淡淡不屑。

    中场休息了一番,陵天苏走下演武台,观了几场南河义曲的战斗。

    要么就是直接将对手撕成两半,台面之上血淋淋一片,要么就是对手颤颤发抖,哭喊着不上台直接认输。

    毫无悬念的几场战斗下来,让南河义曲成为今日所有人心目中最有望成为太子妃的人选。

    这副血腥残忍的姿态,当真是像极了他们的世子殿下。

    一些老臣们欣慰的抹着并不存在的老泪,心道日后皇位后继有人,子嗣若是得龙女血脉,那岂不是算是真正的龙子龙孙,天命所归。

    大善啊!

    殊不知……他们心中所盼的龙子龙孙,天命之子,吴婴怕是怎么努力也给不了的。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今日监试官所报名额,总是将陵天苏与南河义曲的名字错开,而陵天苏这一次登台,却也遇见一名可以称得上是较为棘手的人物了。

    台上有女,白衣配刀。

    她一身凛然正气,剑眉修然,五官透着一抹英气,一袭白衣却又结合了女子的柔美,身姿挺傲如风中骨竹,大有教书夫子口中所说的女君子之风。

    但见这名英姿飒爽,仪容秀雅,宛若一只傲然出尘的白鹤,手掌压刀,目不斜视,此人不是刀越宗的大师姐又是何人。

    更令人意外的是,不同于当年万首试时她的一身安魄境修为,这几年来也不知是遭遇了何等机缘,陵天苏明显感觉道她腰间那柄藏于宝蓝色刀鞘中的长刀,已然生出刀魂。

    而此女修为,竟是也已经抵达通元巅峰境。

    想来是得了什么宗门传承的缘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陵天苏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想必这又是一个对吴婴图谋不轨的家伙,假借择妃会试来找他麻烦了。

    这吴婴在九州之中虽是混得名声赫赫,可这也太惨了吧,选一个妃子,还这么多不怀好意的家伙上门来滋事。

    虽说他就是最大的麻烦,可也没想到,暗处里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小麻烦。

    陵天苏有些头疼,一个拥有刀魂的通元巅峰境,想在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手段的情况下将之不伤打败,还是有些困难的。

    很显然,这位白唯与古韶华截然不同,古韶华自幼历经磨难,从底层打滚到今日这般地步,危机与荣耀总是并生伴随与她。

    这样的人,对于权力有着莫名的渴望与执着,很容易中他魅杀之术。

    而白唯……苦寒修道,不问红尘世事的方外之宗弟子,怕是没那么容易魅杀让她主动认输。

    陵天苏苦笑道:“你若是能够主动认输的话,能够少我很多麻烦。”

    白唯微微一笑,看着他的脸道:“你若是认输的话,能够少我很多愧疚。毕竟……划伤这么漂亮的脸蛋, 我也是会很过意不去的。”

    语毕,白唯秀美的眸子微张,腰间配刀尚未出鞘,天地风声里却是多出了一分铮鸣刀意。

    两人所站之地相隔着的细雪连绵,仿佛被一道道无形的锋芒切割成更为细碎的星屑,陵天苏看到对面那位白衣女子眼瞳之中,山掠过一抹清霜紫电的光。

    对于朝他袭来的凛然刀意,陵天苏小退半步,调整好身形,倾斜退后的半边肩膀隔空朝着前方撞去,一声不同寻常的闷响在空气中爆开。

    万千飞雪直接被扫荡成空,连同着飞雪之中所掩藏的刀意。

    掀卷出来的劲风将两人裙摆吹得猎猎作响。

    白唯英秀的剑眉微微一动,似是有些意外:“体修?”压在腰间长刀上的手掌骤然收紧一分。

    铮!

    如龙鸣清越的刀锋高速嗡颤声响彻大地。

    白唯眼瞳之中的清霜紫电之意占据整个眼瞳,出鞘的刀锋缭绕绽放

    出似是缕缕的紫电雷光,宛若自雷池之中生长出的一朵煌煌刀雷之花。

    陵天苏眸光倒映着紫光,轻言细语道:“原来觉醒的刀魂为紫电。”

    白唯腰间刀未完全拔出刀鞘,绽放出的雷花将她一身气势渲染得节节攀升,宛若自紫电沐浴而出的仙人,浑身上下皆是凛然正气雷霜。

    她看着陵天苏,微微一笑道:“体修体魄虽强,却也扛不住雷法的,你若此刻认输,此刀便不会出鞘伤你,败于我手,总比面临那位南河义曲好。”

    虽是对战途中,可白唯无疑此刻流露出来的神态是善意的。

    场间大部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河义曲对他杀意极深,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坐等她是如何陨落于义曲龙女之手。

    可白唯一句话,无疑是让所有人露出了失望遗憾的神色。

    陵天苏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看着她手中的那把刀,说道:“多谢姑娘好意,只不过认输与否,今日你这把刀锋芒过盛,想必对上南河义曲,亦是不肯想让半分,不若先行韬光养晦,将这不成熟的紫电刀魂再养一养好了。”

    白唯大觉好笑,她半年前领悟新道,养刀喂血,终成刀魂,纵然是师父也对此刀魂赞不绝口。

    如今却是在如此年岁的少女口中,说成了不成熟的紫电刀魂。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都会有些温怒。

    可是下一刻,她看到陵天苏举起了手掌,朝天用力一握。

    没有风云变色,黑云压城,亦没有煌煌惊雷之声,颤天动地。

    唯见云层之上,似有一位蓝电化身的神灵缓缓睁眼,无声无息,就像是天神在众生所不见之地,俯瞰凡尘。

    白唯瞪大双眸,低头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刀中的魂,如同畏惧什么似的,一寸寸回归如鞘,刀锋之间战犯缭绕的紫电亦是仿佛被某种气机渲染出了一层冰蓝之意。

    握刀的手掌发麻,似有千丝万缕的电丝刺穿她的手掌肌肤,融入她的体内,并未侵蚀,那股电芒宛若蕴藏着难以明说的玄奥力量渗透至鲜血之中。

    在刀魂沉寂下去的那个瞬间,白唯感受到一股浩瀚宛若雷池搬的雄浑力量灌注到了自己手中这把刀中。

    也是这一刻,白唯贴切的明白了,方才对方那一言“不成熟”非是轻蔑之言。

    在这惶惶雷威之下,她的紫电刀魂简直就像是一个没吃饱奶 水的小孩子一般弱小。

    咔嚓一声,长刀归鞘之音。

    雷光散去,白唯的面容被大雪硬照得苍白,她扔自保持着拔刀的姿势,眼瞳缩如针孔。

    一场无声的交锋,天地落雪纷纷,暗沉的乌云流转轨迹也始终如一正常。

    可是两人相隔的台面之上,有着一道究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裂缝,自陵天苏脚下,不断朝着白唯方向延伸过去。

    (ps:感谢“司机仙妹妹”的巨巨的捧场,在此跪谢感恩。晚餐加个鸡腿,吼吼!)

第一千两百章:天上异雷

    尘埃与沙砾,嗤嗤从地缝中喷涌溅出,最后细细的尘沙又沿着裂口沙沙落下。

    监试官手中的输赢旗都惊坠在地忘了捡。

    白唯回想起方才自己平和而骄傲的劝语,苍白的面容逐渐红了。

    她没想过,自己会败,且败得如此之快。

    台下观战,坐等看好戏的那群士族小姐们也同样震惊。

    方才还轻视嘲讽瞧之不起的陵天苏是为女子房中玩物,这场入宫的替代品,甚至可以说不过是李且歌手中的一枚弃子。

    如今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瞬败一名可怕的通元巅峰境。

    那可是通元巅峰,绝非寻常强大通元者可以比拟的存在。

    暗处贵座之中,那群德高望重的越国朝堂上的老贵族们,也纷纷睁大了懒眯的眼眸,眉毛胡须因为震惊都快飞起来了。

    “这……这是什么雷法,竟然能够压制紫电刀魂?!”

    “九行之中,莫属雷元之力最为霸道具有神威,生出紫电刀魂的刀,更是有着辟易九州之危。普天之下,能够完全压制雷意刀魂的,放眼整个人间,也唯有太子混沌雷霜可以办到这一点。”

    有人面上带着一丝恐意的狰狞,“在这世上,可不仅仅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觉醒了混沌雷霜的力量,还有一人……”

    “混账!不过是一个南方的小崽子,不知怎么从太子殿下手中盗得了雷种力量,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那此女方才施展的雷法又是什么东西……”一名中年官员用力咽了咽口水,眼底深悸:“何以……我觉得,此雷之威,更甚于太子殿下的混沌雷霜。”

    一时之间,变得好安静。

    唯有茶水煮沸,瓷壶盖噗噗击打的清脆声音。

    陵天苏收回手臂,目光朝着白唯转望过去,看到她手掌死死颤抖地握着腰间佩刀,捏的骨节发白。

    还以为她仍是不死不休抱着一较高下的想法,执着一战。

    却不曾想,背脊挺得笔直的白唯,嗓子沙哑道:“我认输。”

    认输战败的她,下一刻露出一个由衷感激的目光看向陵天苏,道:“多谢。”

    手中明显沉重了十倍不知的佩刀,自然不是因为自身实质性的重量有所增减,而是在方才那一战中,对方对于雷法的掌控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竟然可以在不伤她的情况下,将她刀魂逼至沉睡。

    不仅仅如此,佩刀重了十倍,而刀器之中所藏刀魂,亦是凝实强大了十倍,待到刀魂再次苏醒,她必然会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

    感激之余,心中未免又有些遗憾。

    终究是败了,师父所交代的任务,她仍是没能够出色的完成。

    王言清深深凝视着台上的陵天苏,忽然带着几分急切的意味,对李且歌问道:“你当真确定此人是你花钱请来的?!”

    看着激动的她,李且歌目光微嘲道:“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王言清目光慢慢从她身上的收回,袖下的手捏紧成拳头,看着台上那道身影,低语喃喃:“如果是她的话,也许能够战

    胜义曲也说不定……”

    王言清的低声喃喃无疑是说中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这次大会,有那位彪悍的南河义曲参会,她们机会近乎渺茫。

    她们心中的“也许”也只不过是比她们渺茫的机会,多了一分希望罢了。

    这次世子妃择定人员的最后一个条件,无人不知。

    而她们也心中清楚,最后那一个条件,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

    妖道天冥,影藏三千凶兽,十大鬼神,虽说与南河义曲同境,可人间亦有传闻。

    这位妖道天冥,曾只身入北冥海域,屠龙斩妖,所获一身龙宝血肉,日夜以龙血浸泡肉身,龙心血祭本命器兵。

    而他影子之中,之所以能够让那幽冥府司的十大鬼神得意镇压,全靠他以龙首心脏炼就而出的一柄上古魔兵,亦是被他炼入魂魄,成就出本命魔兵,其威可斩尽山河光明。

    魔兵之威,在于施展者的能力强大。

    她们无法想象,一个在未创造出魔兵的天冥,便以长幽境修为独自斩龙。

    如今配以魔兵,那又将会强大到各种地步。

    可是这位狂妄傲大的南河义曲,却是在大试前夕,持刀弑杀天冥,竟试图独自一人先行完成吴婴太子的选妃要求。

    虽未成功,却也出乎意料的全身而退。

    更有观战者言,南河义曲在绝杀之际,速度快得竟是让妖道天冥无法召唤本命魔兵,一刀在他身上斩出血口。

    她们不知何以这位南河义曲的实力也远超传闻所说那般。

    纵然在参试途中,偶尔现出几名类似于那位银发女子这般的盛强参试者,也不过是将绝对不平整的天平微微有力的撬动了一下。

    而无人察觉,立在漆暗影子里的那位龙女,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眸,逐渐酝酿出隐晦的光。

    ……

    ……

    宫殿之中,暖炉之下。

    一张雪白昂贵厚实的妖兽毛毯垫在烧得正旺的壁炉前。

    铺垫整洁的白毯前放着一双扔的随意的靴子,吴婴倚靠着温暖发烫的壁炉墙壁,冰冷的身体才微微回暖几分。

    苍白的额前渗着细密的薄汗,此刻她并未穿着平日里那身太子玄袍,只是穿了一件简单而柔软的宽松白色单衣。

    透过宽大的袖口,可以看到她病态惨白的手腕间,犹如金色河流一般的纹路沿着她的右手一只蔓延至手臂,就连领口间白皙的肌肤,也被细密的金色纹络所占据。

    面颊间亦是密布着神秘古老的纹路,犹如百川归海一般不断渗透至她眉心的一点星砂之中。

    星砂被点得大亮,可是下一刻,她蓦然睁开眼眸,从沉眠的冥想状态中强行清醒过来。

    一双眼瞳猩红大亮,前方的屏风,屏风后的两扇窗户,皆在她睁眼之际,砰然炸裂成无数木屑纷飞。

    空敞无扇的窗户之下,盛着铅灰色的苍穹。

    一抹极蓝之意,在厚重的十里重云下悄然而逝。

    旁人或许捕捉不到那抹极蓝雷意,可她却看

    得一清二楚!

    缤纷的木屑仍自在寝殿内无风狂舞,被卷至壁炉之中,被点燃成星星点点的火光缭绕。

    最后落在洁白的毛毯间,落下一道道漆黑焦灼的痕迹。

    亦如某人一颗焦灼凌乱的心。

    而平铺在地的毛毯前那双靴子,早已消失不见。

    这一场战斗结束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天空之上才传出宛若雷神击鼓的轰轰闷沉之音,天空被一道极蓝的闪电撕裂出一道令人心颤的大口子。

    吴璋杯中酒倾洒了一身,一颗心忽然没由来跟着雷声狂颤起来,他跌跌撞撞起身,身影慌忙无措地朝着本不感兴趣的演武场奔去。

    只因那一夜,那个救他性命之人曾言,她习得雷法,望能与吴婴太子问道论法。

    若今日施展这雷法之人,当真是她,那全部是意味着,今日选秀之中,亦有她的一席之地。

    “哟?璋皇子,这是哪门子风,竟然将您给吹来了?”天色见暗,今日演武场的试会已然结束。

    身穿绿袍的年轻太监正在场间收拾残局,抬眸之间,看到的却是神色匆忙,将发冠都给跑歪的吴璋皇子脚步疾驰而来。

    一上来,那七分肃然,两分焦急,一分隐忍的眼睛都四处打转张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可如今人散场空,出了几名内侍宫人在演武台上铺着石沙,将那裂缝填满,就只剩下年轻太监收拾残局,以及面目阴沉不肯离去的南河义曲。

    此处显得十分空旷,他想找的人,自是没能入眼寻见。

    吴璋强压下眼底的躁意与慌乱,抬手抚平发冠,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失礼,他蹙眉看了一眼嘴角含着嘲讽笑意的年轻太监,心中虽有薄怒,却也心有所念,强忍着并未发作。

    他勉强让自己看起来谦逊有礼,开口之时却发现自己语态之中的那抹焦急之意掩饰得竟是如此拙劣:

    “方才我见天起异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年轻太监眼眸微动,细细瞧了他一眼,笑道:“璋皇子这话可真是问得有些巧了,今日是太子选妃,实力为尊,自是少不了一些声势浩大的道法神通演武了,不过是雷法造成的天地异象罢了,璋皇子何须大惊小怪,况且……”

    说到这里,年轻太监大有深意的一笑:“璋皇子不是一向对太子殿下选妃一事颇有言辞反触,我还以为今日璋皇子会袖手冷眼,置身事外呢?怎么?也有兴趣为您那皇弟殿下操劳操劳了?”

    吴璋面色有些难看,冷声道:“你大可放心,为人臣子,璋自是不敢僭越,但劳烦公公能够告知,今日施展雷法比试之人,可是一名银发女子。”

    “银发女子?”年轻太监目光陡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惊讶得甚至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慢悠悠地围着吴璋转了一圈,面上不可置信道:“璋皇子您不会是在打‘这位’的主意吧?”

    吴璋面色一红,但很快沉了下来,目光阴骘地看着他道:“果真是她?”

    年轻太监肯定道:“不错,是他。”

    漫漫的风雪灌满衣襟盈袖,吴璋身体的热度一寸寸的凉了下来。

    他涩然着嗓子:“那……”

    (ps:网最近出了一个选小说人物的活动,在纵横app的banner滚动轮播横幅那里,可以为自己喜欢的角色投票,进入前二十名的角色,可以出人物绘画图,希望大家能帮北北投下票,至于关于人物的番外剧情,北北自然也是能够很快出来的,诶嘿嘿,希望大家能够帮北北投票,看盗版的小可爱们如果能投一下票也是极好的,投票不需要花钱,只需要下载app,给人物投票即可,爱你们。)

第一千两百零一章:道果

    一旁的义曲却忽然冷冷打断道:“她且与我有着一战之力,而且这个贱人是为了吴婴太子而来,你不觉得你出现在这里,过于可笑了些吗?”

    吴璋暗藏阴狠地看着她:“你说谁是贱人?!”

    义曲面色比他还要阴狠:“谁打吴婴的主意,谁就是贱人!”

    年轻太监及时地呵呵出声干笑了两下:“如此说来,义曲姑娘你岂不是把自己也给带了进去?啧啧啧……”

    义曲冷艳无暇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淡淡红晕,随即她掩耳盗铃般的冷哼一声,双手抱胸道:“开什么玩笑,我来此就是让他选不成妻子,以报当年一箭之仇的。”

    说完,还自欺欺人地点了点头,道:“哼,没错,就是这样。”

    就连吴璋都露出了无语的神色。

    年轻太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微笑道:“打太子殿下主意的是贱人,那么不知,能够让太子殿下打主意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那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南河义曲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说完,静了三息,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暴露了什么,顿时露出懊恼的神色,愤愤瞪了年轻太监一眼,还以为他这是在变着法地套自己的话。

    当即就改口掩饰道:“问如此愚蠢的问题,能够让那冷石心肠,性情如魔鬼般冷酷无情的家伙重视的人,怕是寻遍七界,也寻不出半个来。”

    话音刚落……

    咯吱咯吱,急促的踏雪声在空寂的宫道上传来。

    红色的发带衬着漆黑的发在风雪中轻扬,快要落山的日影昏昏定定的映在那一袭淡白衣衫间。

    墨黑的睫羽在修然的眼眸下洒下一线明晦阴影,由于步伐过于凌乱,甚至比吴璋来时还要匆忙惶乱,平日里交叠得一丝不苟的衣领也松敞了几分,露出一对病弱而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上方的一段红线。

    年轻太监与吴璋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南河义曲,目光幽幽偷偷地在吴婴微敞衣襟下的那双锁骨一带而过后,面上薄薄的红意加深了几分。

    目光闪躲得厉害,完全看不出方才嚣张杀伐时,扬言的复仇一说。

    吴璋看的是吴婴的脸,慢慢锁起眉头。

    年轻太监看的是吴婴身下的那双靴子,眉眼缓缓舒展成一个怪异的弧度。

    吴婴停下脚步,目光如闪电般疾乱,又似春风般柔软,迅速而小心的将演武场四周扫视一番。

    漆黑的长发与红绳发带拭洗过她苍白的脸庞,映得竟有几分摄人的邪魅之意。

    可她一开口,声却是颤的:“方才我见天起异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出来的话,竟是与方才吴璋的发问,别无二致,一字无差。

    南河义曲面上的薄红似是被这场细雪所掩埋,化为了冰雪的苍白与寒凉。

    吴璋目光倒映出缤纷的细雪,尽显死意。

    年轻太监从袖口中摸出一颗发黑了地樱桃籽,就像是被某种毒素侵染了一般。

    他笑着将樱桃籽连带着场间残局垃圾一同收拾干净了,才拂袖恭敬行礼道:“太子殿下,三日前奴才便说了,您当时亲眼来观试的,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吴婴一时没能理解这其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只呆呆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年轻太子不答,反问:“所以太子殿下明日可来?”

    吴婴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面色古怪之际,似有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当头砸下,砸得她不知所措,身子然后傻傻地晃了两下,僵硬的嘴角似有上扬的冲动,可是在吴璋与义曲的注视之下,她又觉得有些莫名的羞耻。

    无助、失措、惆怅、震惊、窃喜……

    以及一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揉杂在了一块,几乎让她的一颗心撑得慢慢炸裂。

    不知如何回应的吴婴低唔一声,只能强自镇定的做出一副漠然冰冷的模样。

    然后从容不迫的侧开身子蹲下去,捧起一把冷雪狠狠的搓揉着自己热意难退的脸。

    吴璋、义曲二人被她这古怪神经质的行为震慑地目瞪口呆。

    唯有年轻太监,在吴婴蹲下身子的那个瞬间,他绝不敢以高她一头的姿势站着,立马匍匐跪在雪地之中,看着她白色衣摆下的黑靴,再次尊敬开口:“太子殿下。”

    吴婴缓缓转过被冷血冻得苍白的脸,唯有鼻尖一点红红,眼眸带着几分湿潮之意,使得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少了几分乖戾,多了几分可怜:“嗯?”

    年轻太监笑声温淙如流水:“您的靴子……穿反了。”

    雪如轻絮,绵绵无尽,染白了树梢与枝头。

    凝冰结雪的香樟树下,容秀手中提着一串红樱桃,似笑非笑地看着场内那一幕,而后侧颈扬首,皓腕轻抬,在绿枝下的红樱桃上轻咬一口。

    鲜红的汁水沿着她美好的唇角顺势而下,她眯起细长的眼眸,任由汁水将她下巴染出一缕暧昧如血痕般的色泽,直至那抹甜汁流入口中,咽下之时不可避免的化为了大苦大寒的味道。

    她伸出柔软甘甜的舌尖,舔去唇角的汁水,如鲜血般的液体染红舌尖。

    她如含血般的说道:“瞧瞧我嗅到了怎样有趣的气味,可真甜呐~”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

    陵天苏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拦路的三名女子,淡淡道:“有事?”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三人同时开口,异口同声。

    陵天苏目光微显意外地看了王言清一眼,似是不解她突如其来的礼待与尊敬。

    如果说古韶华和白唯今日大试结束后来找他,那是情理之中。

    而王言清与他交情不深,甚至说大有过节,竟也是这样一副态度温顺前来,着实令人意外。

    三人都要借一步说话,而陵天苏也没客气,自是挑了一名自己最感兴趣的,优先借一步说话了。

    华亭水榭之下,红裙妖异如冬夜下独自绽放的一朵红花,腰间悬配的长剑在湖水粼粼波光下,折射出阴毒的诡芒。

    古韶华轻拢佩剑,光华尽敛,她恭敬道:“我有一事相求。”

    陵天苏将这位天阙楼的杀手长老看了一眼,已是猜出来意。

    “你是想让我帮你取心换心?”

    古韶华点了点头,道:“楼主之命,不敢有违,阁下既然已经看出我的身份,却未点破,想来也绝非单纯是来参加太子选妃会试的。”

    她抬起美丽的眼眸,看

    着他认真说道:“还请阁下助我。”

    陵天苏蹙起眉头,没有问我凭什么帮你之言语,只淡淡道:“为何要如此麻烦?”

    古韶华微微一怔:“什么?”

    陵天苏道:“你们楼主若是想杀吴婴,大可直接取心,为何还要浪费多余的功夫再为她换上一颗心,难道说,这一颗心另有玄机,能够操控吴婴?”

    “非是如此。”古韶华从空间戒中取出一个色如七彩琉璃般的钟鼎,这钟鼎只有一掌之大,其中镇压蕴藏着一颗勃勃跳动的水晶心脏。

    看到那颗心脏,陵天苏眼眸急急一缩,神色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道果菩提心?!”

    孟七轩竟然身藏了一颗道果菩提心此等神物!

    道果菩提心人间不见,神界亦是难寻。

    唯生长于彼端神国三万里荒土尽头的一株菩提古树之上,为树上果实所化。

    吸收了荒域三千世界的星光风霜,有着易经改魂,逆转人体乾坤魔脉化神脉的通天涤净之效。

    纵然是一代杀神,换上此颗道果菩提心,亦可化身佛陀圣尊,不染杀戮。

    如此圣物,为荒帝所有,莫说一名凡人修行者,即便是天界诸神,也万年难得,全凭荒帝心情所赏。

    何以孟七轩竟得此物,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此神物,他竟不自己炼化入体,反倒派遣门下长老,千里迢迢冒着被诛杀的危险,送到吴婴面前。

    他这般行径,倒并非是对吴婴起了敌意杀心,反倒更像是试图在杀戮血海之中,将吴婴拉至上岸。

    所行之事,竟是为善?

    古韶华面上亦是露出苦涩的笑容,道:“阁下看起来很是震惊不解,说实话,当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我亦是愕然无比,我虽看不出此心来历,但其中所散发的纯净无上神力,必然所非凡品,纵然楼主于吴婴是为好意,可那吴婴是何等杀神,如何能够乖乖任你剜心以换,这次任务,我就没打算能够活着回去。”

    陵天苏哑然了好一阵子,理智告诉着他,不该对管闲事,他只需活捉吴婴带回大晋,待到解毒之后再一刀杀了他。

    可是不知为何,他看着钟鼎下的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心头竟是漫漫蒙上一层悲凉之意。

    情不知何起,却缓缓伸出手掌,接住了那颗心脏,小心收好。

    他隐隐觉得,若是此刻不接下这一刻道果菩提心,自己在将来必有后悔终身的一日。

    “如此珍贵之物,你便放心交予给我?”收好心脏,陵天苏这才发现,藏于袖子中的手掌皆是颤抖的余韵。

    他究竟在害怕担忧什么?

    古韶华又从怀中摸出一把蓝色的匕首,匕首无鞘,以纱布包裹,通体冰蓝透彻,宛若纯净的海水凝结汇聚而成。

    (ps:关于那个半妖人物角色投票打call的,希望大家能够统一都投上官棠的票票,因为只有这样统一投票,才有可能进入前二十,一个号可以投三个一样的,感谢大家了。)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苍生幽雷

    她递上这把匕首,笑道:“一个出身于底层的人,没有天赋与背景,想要在杀手这条道路上走得长远,爬得更高,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认真对待每一个任务,去不计后果的完成任务,如今在我看来,阁下是最有可能接近吴婴的存在,而且不知为何,对我似乎有着莫名的善意,如今,我只有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若是你贪了这一颗心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会负罪回去向楼主领罚。”

    三年岁月的洗礼与沉积,古韶华不似当年大碑亭所遇时那般锋利刻薄,多了几分内敛的韵味。

    陵天苏低头把玩着手中水元之力充沛的短刃,无需古韶华解释什么,他便能够看出此短刃的不凡之处

    刀刃的确锋利可裁万物,断人心脉,可是在刀锋切割的断口处,扔回覆上一层强大的修水元力。

    这道水元力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作用,一是彻底摧毁产生可怕的水爆之力,二是及时续接,能够产生极为强大的修复之力,使得断肢重新连接修复。

    而两者之间的区别,取决于执刀着的元力操控。

    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我很好奇,以你如今的修为以及天阙楼内的地位,着实不易,为何愿意接这种九成可能送命的任务?”

    古韶华低声笑了笑,似是自语发问:“是啊……素来惜命的我,怎么这一次就如此冲动了呢?”

    她抬首,定定的看着陵天苏,笑容泛出几许无奈的苦涩:“总不至于是为了臭男人吧,就不许女人也有野心与**吗?”

    放在三年前,陵天苏或许会十分抵触这样的女人,可这一路走来,见证过太多的人间悲喜,与山河春秋,现在的他,并不反感这样的野心。

    毕竟,在他的小庄园中,尚且还养了以为野心更足的女帝大人。

    正如古韶华所言,谁道女子不可一行朝天阙。

    古韶华留下了匕首,心脏,以及贴身收藏的吊坠,便请辞而去,静候佳音。

    王言清心切见他,却迫于白唯的修为实力,只好隐忍不快,压抑着不耐的心情,急躁地在宫殿长廊前度步。

    白唯恭敬见礼,腰间配刀被双掌恭敬托平,压低身子道:“白唯有一事不明。”

    陵天苏道:“可是无法拔刀?”

    白唯点头,认真道:“姑娘好意,以上古神雷淬炼刀魂,白唯深表感激,虽是知晓,淬养刀魂需耐心静待,可是现下,我竟是丝毫感受不到刀魂的存在,平日里心意相通的刀意,也仿佛被斩断,这一刻,手中的刀,让人万分陌生得害怕。”

    陵天苏伸手,握住刀柄,手掌用力,刀鸣绽放如悍雷惊吼,如龙的刀意,如海的雷意一下子自尘封的刀鞘中喷涌而出。

    此刻,他掌下几乎看不见任何刀身的存在,如握苍穹之上的一道闪电,湛蓝的雷意不断在空气中迸发出火花。

    激烈的火光擦过地面,竟是如神兵擦过一般,留下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刻痕。

    一股苍莽的蛮荒神意铺面而来,将两人的眉眼映得湛然清晰。

    斑驳的雷光中,陵天苏缓缓吐息出一口长气

    ,道:“寻常之刀,可无法承受得住上古都天的淬炼。”

    白唯再次惊叹此人独到的目光,“这把刀很特殊,师父说此刀解封于岐山之上,受三百年风霜,三百年日晒,三百年雷劈,自成雷灵,刀名幽雷,更有趣的是,此刀没有品阶。”

    幽雷二字一出,陵天苏手中的刀嗡颤得更加厉害了,好似恐惧挣扎,又好似霹雳怒吼。

    煌煌雷威之中,掺夹着岁月无法磨灭的怨。

    白唯露出惊疑的目光。

    陵天苏冷哼一声,手中之刀蓝意大绽,顿时安宁下来。

    “受三百年风霜,三百年日晒,三百年雷劈的可非是这把刀。”

    “什么?”

    “其实这把刀,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陵天苏握刀的手很稳,墨水似的眸子似含着岁月的雾霭。

    白唯问道:“什么名字?”她获刀十几载,还是头一次听说幽雷还有其他的名字。

    她明显的捕捉道这一瞬,陵天苏的眼眸似是陡然空了一瞬,就宛若忽然被千根针有内部喷扎裂体,骤然造成的疼楚让他思绪与眼神皆跟着放空。

    只是他掩饰得极好,所以白唯只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古异。

    他声音极是平稳,目光低掠微瞥手中长刀间,却是带着几分锐利的冰冷,缓缓道出两字:“苍生!”

    没由来的,白唯心头悸动狂颤,透过这大气霸意的二字,她似是嗅到了鲜血与白骨的气息。

    陵天苏反手将刀插入归鞘,霹雳的电光火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悲烈的刀鸣之声也随之消散于天地间。

    一下变得好安静。

    陵天苏拍了拍手掌,仿佛要将刀柄之上,那抹久远的痕迹拍散,道:“此刀附了灵印,当时你师父所为,如今你无法拔刀,只因方上古都天激活了灵印,你无需担心,待回去之后,让你师父解除灵印即可。”

    白唯将刀郑重佩好在腰间,不解问道:“师父为何要在刀中设下灵印。”

    陵天苏声音略显低沉:“自是为了镇压刀中幽雷。”

    如今都天神雷的气息足以完全压制幽雷残意,那道灵印,收回倒也无伤大雅。

    白唯深深看了陵天苏一眼,道:“阁下知晓此刀来历,想必是与幽雷有故。”

    “有故称不上。”陵天苏淡淡道,面上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无情劲儿:“只是看到这把令人有些意外的刀,让我拾起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往事罢了。”

    “往事?”白唯笑了笑,眸光透着深然:“幽雷自三十年前才解封与岐山之巅,而后一直藏于刀越宗的万兵阁未曾现世,直至十三年前,我与此刀发生共鸣,师父解除刀封,赐予我,这才配刀见天下九州,冒昧的问一句,姑娘今夕是何龄。”

    陵天苏不语。

    白唯又笑了,手指摸索了一下黑木刀鞘,“若说能够与此刀有所瓜葛者,在这天下中,无疑只有两人,一是岐山君,二是器书齐煜。只不过这两人,皆在九千年前,便已经回归天地,再无二人。”

    白唯

    话锋一转,道:“当然了,齐煜为真正的隐世高人,而岐山君又是人间千古以来,开辟第一鼎盛王朝的伟大人物,亦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称帝的女君,这两人皆是传奇人物,修为莫测,纵是世人传言他们二人陨落西去,那也只是后人们的意象猜测罢了。”

    今世的陵天苏眉目间未曾经历过古老岁月的磨砺,被容秀刻意修容得柔美的五官也过于年轻了些。

    可这时的白唯,却看到他因为低垂时的眼帘遮掩,眼神一点一点的沉敛下来,隐约透着一股凛寒的气势。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积雪出神了片刻,旋即掀开眼角,淡淡扫了白唯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白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火热了几分,带着紧张的以及那不切实际的猜测。

    她认真说道:“岐山君归陨于十万山冢之中,可是九千年以来,从未有人挖出真正的皇陵,如今你认出此刀,恕白唯貌美的问一句,姑娘你可是岐山君?”

    陵天苏被‘姑娘你可是岐山君’这一句噎塞得不轻,手背上的青筋爆了爆,他揉了揉逐渐发疼的头额:“你放心,我自然不是她。”

    白唯轻飘飘道:“那总不至于是那器书齐煜吧?”

    陵天苏又噎滞了一下,没有说话。

    白唯洒然一笑,道:“不过是一句玩笑之言罢了,姑娘莫要见怪。”

    说着,她低手扣住刀柄,刀柄某一处有一段灵巧可活动的关节,微咔一声轻响。

    她将那一截关节叉拆开,刀柄之中竟有一小段是中空的,其中安静卷着两张泛黄的纸。

    “这是我无意中发现幽雷之中竟然还藏着符器之道的记载,看这纸张的模样与款式,应当是九千年前大谕国时期的所留信纸,保存得十分完好。这两张纸似乎是不同的两个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奇特的是,信中内容为符器论道,若是我猜到不错的话,这当是齐煜与岐山君之间的往来书信。”白唯微微一笑,将这两张纸递给陵天苏。

    “礼尚往来,你赠我一段机缘,这两张记载着符器二道的残篇孤品,便回报于你吧?”

    陵天苏目光闪烁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在刀中竟然还藏着当年书信。

    可是为何,书信会藏于刀中?

    他犹豫沉默了片刻,虽信中内容早已通过神魔光阴卷轴印入脑海之中,但他还是接过细细看来一眼信中关于符道知识记载的水墨字迹。

    透过岁月,仍能够看到字体间的凌霜傲意,大气内敛。

    他无言笑了笑,将一个算不得很熟的故人旧物收好,心道这次越国一行,可真是叫人有些猝不及防啊。

    告别了白唯,陵天苏已经没有了心思去见王言清。

    因为他隐隐约约的已经猜出她的真实来意为何。

    他无意参加与越国的朝堂权势争斗之事,王言清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无非是见他实力不俗,却甘心成为李且歌的裙下之臣,便打着主意,备好重筹,买他一战。

    (ps:昨天忘记说了,大家帮忙给半妖投票天选角色,都投了上官的,可解锁轻衣的独家番外哦,进大群拿:876441971)

第一千两百零三章:不怂,我超凶的

    她让他为她卖命地解决完龙女义曲,再顺理成章的败于她手,这越国太子妃之位,便自然而然的归于她手。

    想到这里,陵天苏心中冷笑。

    虽说他视吴婴为毕生之敌,可是打从心眼里,他不得不承认,吴婴其实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的人物。

    这般人物,配一个满腹心机算计,尽是一些内宫手段的小女子为妃,陵天苏自是觉得此为生平一憾。

    虽然他只见过吴婴一面,但陵天苏仍是认为,今日在这宫中所见的那群女子人物们,大抵是无一人能配这太子妃之位。

    既然是九州杀神,人间噩梦,当是独道通行更为适合他。

    被彻底打消念头的王言清立于风雪之中,看着陵天苏翩然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晦不明。

    李且歌说:“你回绝了这个女人的要求,她怕是又要好生闹腾一番了。”

    陵天苏笑容在夜下微冷,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便让她试试好了。”

    李且眼底似有异彩飞闪,及时掩饰住了,摸着下巴笑道:“美人虽好,却也不要整日杀气腾腾的嘛。”

    次日,雪停,会试照常展开。

    太子席坐屏风帷幔之下,仍是空无一人,只焚了一尊香炉,邈邈青烟氤氲,为冷清的席坐间平添了几分古境出尘之意。

    檀木的清香裹着凛冬寒雪的气息,绵长的弥漫在演武场间,在这座黑色古城之中,执掌杀伐生杀的太子宫闱殿下,竟是以为此香,难得地叫人心绪变得安宁平静。

    这道绵长清淡的檀香,有着安抚灵台之效,不少人识出此香正是极为难寻的椴椿香,以南海西山神木椴椿炼制而成,据说此木裁出一片,焚烧细嗅木香,可延寿一年。

    可莫要小看这一年时间,此木犹未特殊珍贵,嗅闻此香者,延的并非是寻常寿数,而是命盘死劫命数以后的延年之数。

    通过此香,便可提前一年察觉死劫将期,提前应对,从而避开死劫。

    不少人的目光纷纷投注在屏风帐内,偷偷死命狂吸,心道平日那位冷酷无情的太子殿下,怎么也知风雅一回,焚如此珍贵之香,莫不是好事将近,心情也跟着便好了?

    可她们怎么听说,这位太子殿下,对此番选妃之事,甚是厌恶反感呢。

    “昨日不见正主,今日焚香一尊,这太子殿下择妃,可真是叫人无话可说。”陵天苏穿了一路女装,心中本就颇有言辞,可事如今,牺牲如此之大,却是连正主的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若非事关轻衣性命大事,他哪里忍得了这窝囊气,直接撕衣提剑,杀入皇宫里去了。

    只不过,令陵天苏意外的是,次日会试,也不知怎的,竟是无一场比试轮到他,反倒是那南河义曲,监试官抽取名额,十次至少有九次都有她的大名。

    于是陵天苏就看到那翩翩如火的红影,从台上台下不断飞舞交替。

    性格狂暴易怒的龙女义曲,竟是在这件事上,有着格外好的脾气与耐心。

    但凡明眼人都看出来,今日这场会试明显刻意针对她一人,消耗她的精力与元力,可她仍是没有丝毫抱怨动怒的意思,将对手一一解决,漂亮地完

    成一轮又一轮的比试。

    李且歌说,这南河义曲是对吴婴动了真感情。

    说这话的时候,李且歌眼中的钦佩之意分外深浓。

    因为她知晓,身为一个女人不易,还要身为一个爱慕着天底下却强大的怪物的女人,殊为更是不易。

    在这世上,能够找出一个狗胆包天私自倾慕吴婴的女人,怕是掰断了手指头也难以找出一个来吧。

    第二日比试结束,南河义曲依旧强大如山,战无不胜。

    而也是在今日,除了陵天苏以外,又多出了一位厉害的少女。

    那个少女说她叫陵叶子。

    这见鬼的名字,让陵天苏心头一阵无力。

    那个面无表情却又强大得一出手就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少女,眉眼精致的像一个美丽陶瓷娃娃,可是这个陶瓷娃娃十分不修边幅,裹着一身脏不拉稀也不知多久没有换洗的灰色袍子,眼神清澈略显木讷。

    更让人觉得无比怪异,只想挠抓喉咙的是,这少女分明端的是一副无表情的模样,可是她却一直在笑。

    没错,面无表情的在那诡异微笑。

    精致白皙的面容近乎反光,如同打了一层蜡似的,也不知抹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一张小脸蛋崩着笑容崩得紧紧的,纵然眸子里看不到半分笑意便是了。

    看着简直就像是被两根线强行将嘴角也扯了上去,后槽牙都看见了。

    与她诡异让人头皮发麻的神色对比,更让人头脑发胀的是她的实力,手里头托着一个锃亮反光的小铲子,干掉对手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出手干净利落,举起铲子,然后拍下。

    伴随着这个将萝卜拍进土地里的起手式动作,基本上是无人能够躲避被拍埋进大地的厄运。

    纵然是有人能够躲避开来,少女仍是能够追上她们的动作,不听她们哭声阵阵,求饶认输,固执的非要将她们拍下去才肯罢手。

    就这样,一天下来,坚固的演武台上,就多出了数十个黑黑洞洞,活像被老鼠给钻了洞。

    至于王言清,想必也是耗费了巨资与家族势力,今日上场次数也是少之又少,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两人,进入到了明日第三轮的决试之中。

    正如李且歌所言,这家伙果然有所动作。

    今日,陵天苏从未有过一场比试出风头,却扰得大部分的人纷纷侧目相望,目光带着掩饰不住的鄙夷之色。

    “咔嚓咔嚓……”吴婴手中的苹果咬出了欢快的声音。

    她穿着一双皮质的黑靴,黑靴收得紧致,将她纤细瘦弱的足踝与小腿之间优美弧度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手中抱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咬下的缺口内是雪白的果肉,整个人蹲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怕冷似的裘缩成团,黑靴足尖轻轻互相点着,抱着苹果吃得出神发呆。

    看到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年轻太监露出苦笑不得的神色来,“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吴婴咔嚓又咬了一口苹果,平静对答道:“你没看出来我正在吃苹果?”

    年轻太监无奈:“我自是知晓您在吃苹果,可是为何要挑在这个时候?一整天了,您就蜷在那椅子上假装看书品茶,昨日是您脚步匆匆问我那银发人之事,今日难道不该是去观试见他吗?

    如今这书也翻无趣了,茶也品苦了,您索性连平日里从来不碰的苹果也开始吃了起来,明日可还有一日呢?莫不是要奴才为您准备一桶香蕉?”

    吴婴默了片刻,然后试图解释道:“我只是想看书品茶吃苹果,所有便这么做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解释得十分苍白无力。

    年轻太监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神情恭敬,语气却尽显轻蔑:“太子殿下……”

    吴婴掀起柔软的睫毛淡淡掠了他一眼。

    “您可真怂。”

    吴婴默默放下手中苹果,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你想死?”

    年轻太监正色道:“奴才该死,方才心里话与场面话说反了,现在重头来过。”他做出一副恍然尊敬的模样,道:“啊,原来是这样啊,太子殿下可真是勤奋好学,积极向上呢。”

    吴婴被他这敷衍的态度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提上来。

    她哼哼唧唧两声,假装去翻名册,赶紧转移话题肃容严厉道:“这么多弹劾的册子,扬小北家的那个妹妹从来没让人省心过。”

    年轻太监心说,平日里或许是这样,可是这次,怕是无人能够比她更能贴太子殿下您的心意了。

    吴婴一脸不愉,合上手中一本册子,仍在桌案上,假装生气道:“李且歌推选的这个人可真是厉害,与李且歌不清不楚,竟还与扬小北勾勾搭搭,传出私情一事,纵然我无心选妃之事,可有些事也不可太过。”

    年轻太监惊疑的啊了一声,悄悄用眼皮子打量了一下桌上的册子,顿时恍然笑道:“北兵将为一名武官,却插手皇家私事,太子殿下就不觉得有些奇怪。”

    吴婴皱眉道:“王家的人?”

    “不错。”年轻太监微笑的眼睛里隐含狭促。

    吴婴懒懒地将腿自椅子上放下,换做以往,此刻正是谈论国事的好时间,可是此刻她的一颗心却是被另外一件事,一个人满满的占据,使得脑袋也疲倦怠懒下来。

    她趴在桌子上,未绾的黑发如落花流水般倾泻在半边肩头上,迎着太子玄服,格外昳丽。

    看着逐渐发黄的苹果果肉,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忽然道:“福寿,你说我……真的很怂吗?”

    年轻太监被唤出一个与长相极为不符的俗气名字,可他眼底皆是明亮的光,笑了笑,老实点头道:“非常怂。”

    “那你说,我明天穿什么,看起来才不会那么怂。”

    “其实穿这身就挺好的?”

    “这身?为何?”

    年轻太监面色的笑容渐渐敛去,“因为您是太子,越国的太子,大晋敌国的太子。亦是世子叶陵的……毕生之敌。”

    一颗升温不断的心,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ps:卧槽,真的没想到人物天选,上官棠居然第六名了,大家葱鸭,努力攻攻攻!!!不要像吴婴那样怂!干上去!!!)

第一千两百零四章:吃饼的少女,杀鬼的剑

    而吴婴,也从近乎奢靡的冲动与任性中冷静沉寂下来。

    暗红的眸,无光亦无影。

    是啊,她若不是越国太子,人间鬼婴。

    他便回不了家啊。

    雪止的吴越皇宫经日头暖阳微照,树梢直流上的积雪融化凝结成冰,火烧云破天穹,星辰倾泻之夜,使得远山寒黛变得如岁月般遥远。

    风声依旧凛冽,屋檐细雨,叶离卿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坐在屋檐之上。

    凄风冷雨撕猎着的旧裳,灰袍已经十分破旧。

    在被冷雨沁湿后,本就不大干净的袍子更显色泽脏污,及膝的衣摆褴褛卷丝,她一双沾着泥灰的赤足在檐角外晃荡着。

    若是细看的话,透过黑夜,能够发现少女藏在灰袍衣摆下的纤细小腿似是被什么兽类的利角划开一道皮肉翻卷的血口,丝丝蜿蜒的血迹被冰冷的雨水冲染变淡。

    她的脚腕与手腕间分别挂着几圈银质的手环,在她双腿来回晃荡间,发出清脆碰撞的伶仃声响。

    神秘的银,在风雨夜色中,宛若禁锢少女的美丽囚笼。

    她苍白秀气的脸上沾满了雨水,透明的雨珠一滴滴的沿着她的下巴坠落。

    少女透过雨帘,抬首看着苍穹之上逐渐沉没于黑暗之中的星辰月光,只余那一轮残缺的月高悬于空。

    她呆呆的看着半边残缺的月亮,面上特殊的浆糊被雨水化去,僵硬上扬的嘴角也随着飘零的雨丝慢慢坠了下来。

    抬手揉了揉笑得僵硬的嘴角,她毫无起伏的长长啊了一声,看着月亮极是认真的说道:“好想吃饼啊。”

    藏于黑暗中的国师天冥,一直在打量着这名古怪似是情感丢失的少女,但见她沐雨时分,清稚的眉目满是沉肃,观月揽顾的深思许久。

    他还以为她是在苦恼着如何摆脱现下的生死困境。

    冷不丁的,深思琢磨了半天,原来是想吃饼了。

    这怕不仅仅是情感不全,而是脑子缺根筋吧。

    国师天冥大觉无趣,心道有锁生链环在,这小丫头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不愿再浪费时间多加打量,脚后跟无声的融入黑暗之中,正欲隐没的那个瞬间。

    他看到屋檐上的少女面无表情的吧唧了一下嘴巴,看着月亮呆呆出神,嘴角似有晶莹混着面上的雨水流下来。

    然而她好似发现了什么,察觉自己这样好像有些丢人,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赶紧偷偷用袖子擦擦。

    然后继续仰着小脑袋,眼神忧伤地看着月亮,嘴巴还是没能忍住的又吧唧了一下。

    一副可怜吧唧的模样。

    天冥一脸复杂。

    莫说她自己觉得丢人,他光是从旁看着都有些不忍直视。

    好歹为伟大冥王的心脏之一,怎可如此丢人现眼。

    黑色的身影随着脚后跟的沉没而融入影子中消失不见。

    凄风雨潇潇,雪冷透骨寒。

    天冥神隐的那片漆暗的角落,空间之中荡出不规则的虚空涟漪。

    下一刻,厚檐湿瓦上,少女的背后浮现出同样的空间波动,一

    袭黑袍自荡晕中凌空渡出,少女周身三尺范围,再无一丝飘雨欺身。

    他身上尚且还沾染着人间柴火的气息,紧接着,从宽袍大袖中取出一张包好的烤饼,刚烙好的饼散发着热腾腾的食物香味。

    少女看着由那只苍白宽阔手掌递过来的烤饼,她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然后默默接过,低头啃了一口。

    饼子上留下一个月牙的印记。

    天冥看着少女,面上露出嫌恶的神色,讥嘲笑道:“我发现你真的很适合做杀手。”

    烤饼中间还包裹着浆浓甜糯的乳酪,几口下去就满满的溢了出来,沾染在她微湿纤细的手指间。

    少女伸出粉嫩的小舌,如幼犬舔食一般将手指舔干净,柔软如蒲絮般的眼睫毛掀展开来,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木讷的极黑,这时多了一缕深楚的森寒,静寂无言的看着天冥。

    “就是这样的眼神。”天冥嘴角浮现出冷笑,“看似无害纯良,只知沉默的外皮之下,却是一只能够对任何人獠牙相向的野兽啊?”

    冰冷的雨珠被少女纤细的睫羽卷帘承载,她睫毛簌簌微颤,雨水顺着她的眼尾滑落,映着漆黑的瞳孔,眼底深处倔强着似是不肯熄灭的幽暗火焰燃烧不绝,似是要将眼前万物,焚成余火劫烬。

    她认真的吃下手中最后一口饼,将手中油纸揉成团扔入黑暗之中,随着雨帘一同坠了下去。

    少女摸了摸肚子,赤足擦在冰冷潮湿的屋檐之上,厚积的雪,早在这一场雨中化为冰冷的坚冰。

    踩在坚冰屋檐上的感觉绝不好受。

    “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究竟是从何时起的,杀人一事,已经变成她人生之中吃饭喝水般的寻常却又必要之事了。

    她没有深究这个问题,静静地看着天冥,清秀的小眉毛逐渐竖起,一股也夜雨还要冰冷森寒的如针杀意自她体内释放出来。

    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摇了摇头,道:“可惜你现在很强,强大道甚至领悟到了虚空之力,我杀不了你。”刹那的月光曈昽间,少女苍白几乎透明的肌肤划下一道狰狞的血口,自背后肩头延伸至腰际。

    可是湿冷贴身的灰袍,却未破损一分,蕴贴在身上的灰袍逐渐出一道猩红的血迹。

    血水宛若一条条蜿蜒的小蛇,爬满了少女的纤细小腿,淌入坚冰积雪之中,留下醒目的红。

    重伤之躯,气息却是愈发的强大,少女头顶上方的庚杀之气浓郁得直接化现**天鬼的法相。

    她的眼逐渐清亮,带着淡淡的杀气,漆黑的眼瞳似乎快要透出一抹红光来。

    此时的天冥注意到了,少女此刻所站之地,不仅仅是重檐与坚冰,还有他的影子。

    映在落在冰雪间,赤足落血染霜,而他的影子亦是在这个瞬间里,感受到了异样的疼楚,黑影的轮廓扩散几圈血红的涟漪,漫出一层血泊。

    天冥惊悸。

    藏于他影子里的那个怪物,在少女起身之际,便已经灭杀于影。

    那一瞬看起来极为短暂。

    但短暂的瞬间,之是针对于这个人间的真实世界。

    而少女身体上的沉重伤势,则是在那漫长一瞬的精神世界里,通过他的影子为媒介,释

    放了少女这一生日积夜累的绝狂杀意里。

    尽数都在这一剑之中。

    储藏神魂的识海在这一剑下瞬间抽空干枯,少女的面容苍白似是随时消散在这人间天地里。

    她手中无剑,可是前方影子里,却是斜斜深插着一把泛着墨光的剑。

    剑锋挂着血珠,墨剑似是刚从血池里打捞起来,透着一层冰冷的红意。

    天冥气息免得极为紊乱,年轻英俊的面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缓缓吐出两字来:“疯子。”

    她竟然拿他新炼的君生十鬼神磨剑,平日里她都只是不断猎杀他影子中所藏的三千冥兽。

    今日,死的却是十鬼神之一。

    **天鬼的法相逐渐凝实化,少女扬首张开小口,做吞天之状。

    那道巨大如山的六河天鬼法相被她一口吞下,干涸的识海再度浩瀚充盈,苍白的面颊透着一丝诡异的红晕。

    而她的额角,鼓起两个小包,紧接着,在天冥复杂的眼神下,一对黑色的小角破皮而出。

    那张精秀绝伦的小脸顿时多出了几分暗黑的气息,看起来正如传说中的少女战鬼一般。

    漆暗的风,吹拂着她灰袍衣摆,瘦弱的身躯在雨夜之下,散发着如邪鬼般可怕的气息。

    霜风拂面,撩起少女的青丝秀发,漆黑的瞳眸,此刻看起来,在那最深处似是蕴藏着一抹摄人的妖鬼血色,但看起来不会叫人觉得有半分邪恶的感觉,如幽池底下蕴影而藏着一脉宝石,澄澈而神秘。

    就像是一个不染红尘的幼神稚鬼。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小角,低唔一声,似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可这丫头明显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

    自己究竟成鬼也好,化身为怪物也罢,她似乎都能够接受。

    世间万物,人间凡民,魑魅魍魉,山神河灵,正邪神鬼。

    这些生灵或许在旁人眼中,有着极大的区别差异。

    可是在她眼中,只有简单的生与死,强于弱。

    这本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若是能够活得漂亮强大,那化身为怪物,又有何妨呢?

    少女嘴角的食物残屑尚且残留,她舔了舔嘴唇,看着天冥认真说道:“冥负是冥主,而你只是一个小冥主,你应当乖乖听他的话。”

    天冥先是一愣,随即冷道:“放心,你于冥主大业有着无穷妙用,我不杀你。”

    “不是的。”叶离卿缓缓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打不赢你,可是你也杀不了我,我的意思是,冥负曾经说要让你好生照料我。”

    天冥冷眼看着她:“所以呢?”

    叶离卿道:“你还有八个鬼神,不如一同都给了我吧,这才是好生照料。”

    “好大的口气,好贪的心。你以为你……”话说一半,忽然止住,天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她阴恻恻道:“你知不知晓,我这些鬼神非是从幽冥府司十王殿内的正统鬼神,而是新炼鬼神,以怨为酒,酿造而成。”

    (ps:芜湖!!!北北终于迎来第四位盟主大大“裤衩大神”,北北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跪谢。千年老菇菇接住了……)

第一千两百零五章:吾王

    叶离卿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催促道:“所以呢?他们很厉害?好吧,确实很厉害,那你什么时候能将它们给我呢?”

    天冥笑容愈发诡邪高深莫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究竟是怎样创造出这新生的十鬼神吗?”

    叶离卿沉默无言的看着她。

    湿冷重檐上的影子一阵扭曲狂乱,似有妖魔快要觉醒破暗而出,影子外围漫出的鲜血迅速的回流,再度被影子吸收得干净。

    天冥缓缓抬起手指,一根尖锐锋利如弯刀的利爪弹出,尖端闪烁着熠熠的寒芒,利爪在空气中激起铮鸣的锐音,轻轻点在少女额头的一根幼角之上。

    顷刻之间,鲜血似不要钱的水一般蜿蜒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可怖又可怜。

    少女宛若感觉不到疼楚似地抿了抿唇。

    纵然是吞噬了一只鬼神,她与他之间的差距仍是有着山与海的遥远距离。

    这是绝对的境界压制。

    天冥眼底浮现出一抹残虐的笑意,手指微微用力似是要将少女那根幼角折断。

    “我入越国为国师,以越人的身躯鲜血为筑基,设下五行魔山阵,饲养魔灵鬼神,鬼神为无形之物,是以人间鲜血怨力灵长成,魔山长一寸,魔灵便强一境。方才你吞噬的那一只鬼神,则是拥有着金种之力的三千越国修行者血祭之时的滔天巨怨所化。”

    听到这惨绝血腥的残忍手段,少女闪烁着漆黑如墨的眼眸,一副安静听着的模样,从始至终,都未流露出半分惊讶或者悔意的神色。

    并非冷淡漠然,这些血腥残忍之事,她极为认真的听入耳中,流入心底。

    只是……惯于游走于死亡边缘的她,心中再也惊不起半分涟漪波澜罢了。

    天冥眯起眼眸看了她办响,收起了眼底的轻嘲讥讽,神思逐渐沉敛下来。

    终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睛却是闪熠着叶离卿从未见过的精芒,“看着你这一刻的眼神,我终于有几分相信,你为冥王心脏所化了。”

    这副视生命于无物的空洞 眼神,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冥王陛下。

    叶离卿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倒映着一片虚空景物的空洞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天冥就是感觉到了那一声轻呵里饱含了太多的轻嘲之意。

    天冥不可思议:“呵?”

    叶离卿道:“恶者单道行,你杀人、屠城、炼尸、血祭、养鬼,皆是你一人所为,你如今同我说这些来吓唬我真的好幼稚,你比我强大,想做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办法阻止,你觉得三千修行者性命所化的怨力被我吞噬,我便该承担这杀人的恶果?”

    天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确认无误在其中看不到任何动摇的神色,心中匪然。

    “你杀死他们,炼为怨鬼,我吞噬他们,结束他们的宿命,待我足够强大,再将你杀死,这才是我的因果,而非恶果。”

    叶离卿目不斜视的直视天冥,眸光中的幽火灼灼燃烧,她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或许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卑微到了尘埃里,她并非是母亲心目中期许出生的孩子

    可是,她从来不曾觉得,定义自己是非对错的,是自己身为南宫景路,北离前任废君之女这个身份。

    因为,哥哥的床榻很暖和。

    轻衣嫂子给她做的蒸糕,真的很好吃。

    天冥眯起森然的长眸,细细将她深看了一眼,说道:“虽然你的想染十分放肆该死,可身为冥王的心脏与容器,你的确有着便强大的绝对理由。”

    随即他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天冥那张如刀劈斧凿的英俊面容间尚且还带着高傲的矜然之意,一只膝盖却缓缓弯曲,单膝跪在冰雪之中,他右掌贴在心口间,深深行了一个虔诚的敬礼。

    漫天大雨,他跪在雨中,伸手牵起少女寒凉的手,额头抵在她手腕间的银环之上,冰冷的声音犹如誓言般慎重:

    “吾王,臣乐意效劳。”

    少女漆黑的眼珠子低睨着眼前这个跪拜她的男人,看着牵起他手的那只冰冷肌肤透蓝的宽阔手掌,一贯木然的黑眸终于掠起了微微不平静的光。

    她回想起了,当年叶家铁狱之中的那个憨厚汉子,临死之际,卑微如她在自己母亲面前一般,贪恋着人间最后一点的尘世,握着她的手,让她不怨。

    当时她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七窍之中不断爬出血线魔虫的中年男子,她想开口唤一声爹爹。

    可是直到他强行莫大的痛苦,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生生被那血线魔虫啃食得血肉模糊,也要再多看她一眼的最后之际,她都始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细腕间的银环铁链在风中发出叮铃叮铃的冰凉冷寂之音。

    她没有告诉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真实的想法。

    她对当王没有兴趣,她落入影间地狱,只为复仇而来。

    或许,在那死亡的背后,有着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

    ……

    偏殿小苑,女子伸手推开木窗,咯吱一声,满院风雨招摇,苍穹如墨,摧云压城。

    风雨已至,不祥杀云遍野而来,一片肃杀意。

    昏瞳的烛光之下,清丽女子青衣绰约,腕间银链伶仃,坠着一颗红色宝石,隐约妖异锋锐。

    她忽而抬手,轻抚心口,五指微微用力嵌入青色衣裳之中,心跳在掌心下跳动清晰,她淡淡一笑:“身负沉重的命运行与遥远的路途之上,若想打破命运,唯以剑终。”

    女子清秀的眉眼之间,忽然多了一丝妩媚:“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有迷失自我的道路,反而有勇气执起手中长剑,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了不起的妹妹呢。”

    屋外风雨转急,一道未加修掩的脚步声自长廊响起。

    女子嫣然回眸,迎着一豆灯火与青衫的黄铜古镜咔嚓一声,裂出几道锋利的裂痕。

    裂痕之中,女子纤细窈窕的青衣身影在镜中逐渐扭曲,湛然的青色逐渐变淡变净,最后在女子妩媚眉眼逐渐褪色干净的同时,青衣淡做白衣素影。

    她执起手中黛笔,浅浅一笑,顾盼生辉。

    第三日,终战来临。

    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而

    压抑起来。

    能够参试者,到了这一日,几乎是少之又少。

    早已战败的白唯并未离去,腰间悬刀而立,似是对于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十分感兴趣。

    南河义曲红衣如火,精致的面容间竟是点上了淡淡红妆,更衬明艳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越国的天气,也在今日变得异常古怪,本已停歇的大雪,经历了一夜风雨,积雪融冰的严寒之后。在清晨醒来十分,冰冷压抑的皇城,却是迎来了更为猛烈的暴雪。

    越国并不属于北方严寒之地,虽冬季寒冷,这般暴雪连天却也是极为罕见的景象。

    树梢凝着厚冰如珊瑚琥珀般美丽,屋檐倒悬锋利冰锥,冰雪的味道渗透在整个皇宫大殿之中,天气黑沉沉的,纵是白日,也需灯火来燃,才足以驱逐那令人不安的黑暗。

    陵天苏目光流转,有些意外地看着台前屏风白纱帷幔之下那道消瘦的身影。

    玄袍映白纱,故而那道身影在大雪世界中,显得格外扎眼,让人一眼察觉其存在。

    第三日,这位太子殿下终于亲临演武场,未露真容。

    陵天苏也终于理解,不爱红妆爱杀伐的龙女义曲,怎会在今日,以妆容示人。

    “我一直都在期盼着,能够与你再度一战。”高台之上,红裙招舞之间,涟漪折射出锐利如鳞片般的光泽。

    陵天苏一眼便认出,今日义曲身上所穿,为龙火所淬的龙炎甲,龙族之中有战匠,修火灵,淬魂兵。

    在海神界,十万里深海之底,亿万海域之中,无疑是海上霸主龙族的一笔巨大财富。

    海域之广,广于三千位界神域,海底所藏天地自生的灵岩海矿更是比其他六界所生的山脉数量还要磅礴广大。

    故而龙族诞生一种特殊的职业,名为战匠,崛以海域数不胜数的资源,专为龙族成年之日,特意锻造出专属龙器。

    而龙器的等级高低,则是源自于自身在龙族内的地位高低。

    义曲是龙族边陲分支家主,本无资格在成年之日获得龙兵魂器,她天资聪颖,天赋过人,本有着进入内海之资,却因为弟弟双子君平庸被贬人间,守护要河。

    其母放心不下,要求她一同前往。

    其父心中有愧,放心不下,便自断一根龙角,交予战匠,为她换来这一身护体龙炎甲。

    望远行的子女,一身平安,无痛无伤。

    而这一身赤炎鳞甲之下所包裹着的,却是一副燃尽龙骨与魂,行至末路之躯。

    战台之上,红衣龙女对陵天苏说出冰冷的杀语,目光却一瞬温柔的看向屏风帷幕后的那个少年。

    虽是看不清他的眉眼模样,可她却是隐隐觉得,今日的吴婴太子,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果盘之中盛着一串莹莹带着水珠的晶紫葡萄,一只苍白细长的手指将葡萄掐下,她没有注意到义曲的视线,只是低头认真笨拙地剥着葡萄皮,甘甜的浆汁渗出,甜腻的幽淡汁水染湿她的指尖,碧玉般的圆润果肉并不着急吃下,而是放入一旁干净的青瓷盘中。

    (ps:今天就是人物天选活动最后一天了,大家葱鸭!!!帮北北冲进前三就好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2383/ 第一时间欣赏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作者:北燎所写的《我是半妖》为转载作品,我是半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是半妖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是半妖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是半妖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是半妖介绍: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以半妖之身,踏上凌驾众神之路。我是半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半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半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