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墨轩阁中说劲敌
李韵莲神思恍惚,那梅花落琴还是当年他亲手所赠,伴随她这么多年,她未曾一刻忘怀,只是楚大哥,当年你为何如此狠心不告而别?
李韵莲望着芙盈浅笑的样子,才晃过神来。
“这景顼王朝第一琴师的称谓难道是莫须有的不成?我这小小伎俩如何能与琴中仙人比较!”她假意呵嗔,自己的琴艺师出楚云兮之手,他的琴技不知要高出自己多少倍呢。每每听他抚琴,便犹如身处空幽深谷,不见凡尘俗世,只闻鸟语花香,那琴音不自觉就把自己的思绪带到飘渺的远方,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旁听他抚琴就已是莫大的享受,哪还有心思学习呢。
“嘿嘿……”芙盈一阵讪笑,吐吐粉舌不再言语,明明扯不上半点关系的两人,可她总是想把他们想到一块,一个是出尘仙人,一个是妙琅佳人,总认为小姐是应该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的,可偏偏嫁到了皇家,不觉心中替小姐哀叹不已。
两人都未来得及再开口,门外便有人通传,“启禀皇子妃,殿下请您到墨轩阁一趟。”
穿过长长的回廊,脚步停在墨轩阁门前,墨轩阁是宫南昱的书房,平时是不许外人进的。推开墨轩阁的房门,笔直的身影背对着她,灯光落在他身上,泛着忽明忽暗的暖光,没回头,亦没转身,仿佛那个身影已站在那儿好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李韵莲行至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长长的画卷便展开在眼前,画中两个少年锦衣华服,眉目清秀,立于山巅,俯视山河,小小年纪却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仿佛这脚下的万里锦绣就应是他们这样俯视着,天地间,两个身影那样渺小,却又那样不容忽视。
不知为何,李韵莲觉得这个背影过于孤单。
“殿下找我何事?”她清冷的话语打破了这份冗长的沉静,宫南昱这才回眸,看到她已然站到自己身侧,随手把画卷一收,扔至书桌上,仿似全然不在意。
“关于明日的册封大典。”
李韵莲了然,眼神又瞟了瞟被宫南昱扔到桌上的画卷,依稀可见少年飘摇的衣衫,“你在担心什么?我又不会对她怎样。”册封大典这么重要的日子,皇上、皇后自然要在场,按穆清吟的性子,一定会带慕容凌去。
宫南昱敛眉,许久未吭声,不知在思量什么,随后终是明白过来,不免大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未免扯的也太远了吧。”
李韵莲面色微红,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想到慕容凌的身上去了,不想再多辩解什么,只好问道:“那殿下所指何事?”
“你可知明日与我一同受封的是谁?”他忽然话题一转,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相国公子澹台熠,也是父皇的义子。”澹台熠与他一起受封,她刚听芙盈讲过的。
宫南昱忽而叹气,只是很轻,轻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再看向他时,他依旧表情严肃,“此人是劲敌!”
017.殿下语气似试探
“劲敌?他只是皇上的义子,对你能造成什么威胁?何况他不是一向被称为温润如玉的人吗?”成为宫南昱的敌人,无非就是要与他争夺皇位的那些人,澹台熠应该算不上吧,况且那么温润的翩翩公子,才不会去算计这些尔虞我诈,宫南昱未免也太过自危了,不是每个人都想要那个充满血腥的位子的,起码她认为澹台熠便不会。
宫南昱双手在背后摩擦,眼睛瞥见桌上的画卷,万里山河尽在脚下,只是俯视这锦绣河山的不只他一人,他也多想,多想他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多想亦如儿时那般,只是一切都变了,五年前就全变了。
“曾经我也这样认为。”他的话很轻,轻到还未来得及飘到李韵莲的耳边,便销声匿迹了。
宫南昱略微转身,侧目望着李韵莲,“越是造不成威胁的人就越危险,我只是和你提个醒,此人的确是劲敌,明日你便会见到他,日后可要多加留意!”若她真心实意帮他,那么他的敌人便是她的敌人,明日册封大典,正好让她认识一下。
李韵莲却不这样想,“他不会成为你的敌人的。”
宫南昱缓缓走到李韵莲身前,眸中精光闪烁,“莫非你很了解他?”
李韵莲心突然一颤,他的眉眼离她不过寸距,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鼻翼间的呼吸,使她蓦然心跳加速,连忙将他推开。“我与他素不相识,怎会了解?这些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他的眼中忽又泛起盈盈笑意,细长的手指挑起她额前一缕发丝,轻轻的在指尖打结,“如此便好,我可不希望我的王妃心里想着别的男人!”
李韵莲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又羞又恼,迎上他的眸,看到他的盈盈笑意后才忽然明了,他的眼中分明对自己没有半分情意,只不过想戏耍自己一番而已。“臣妾都允许殿下想着别的女人了,殿下还不允许臣妾想着别的男人吗?”
宫南昱却突然伸出手捆住她的纤腰,一用力,把她掴到自己身前,他俯首停到她的耳边,“我的妻子,只能想着我一个人!”鼻息倾洒在她的耳边,一阵瘙痒,她不安分的动了动身子,宫南昱却裹的更紧,双唇还若有如无的摩擦着她的耳郭,两颗心都不安分的剧烈的跳动着,李韵莲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儿,脸也红的动人。
宫南昱紧盯了她片刻,“王妃今晚还想要独守空房吗?”如此气氛,如此话语,伴着房间内昏黄的灯光,此刻房间内静若无声,李韵莲心却漏了半拍,待反应过来,忙推开他的身体,“殿下若耐不住寂寞了,不知有多少女人愿意陪您呢,只是臣妾便不奉陪了!”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墨轩阁,宫南昱看到她逃走的身影,眼中的笑意却又加深了几分,纵使她心思缜密过人,也不过是个对儿女情事一窍不通的小丫头罢了。
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女人,还没有他看不透的,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完全弄清楚李韵莲的目的,但他想,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说出她的一切。
018.第一美人慕容凌
册封大典果然不出冷李韵莲所料,未到殿中,便看到慕容凌端坐在殿中侧首,浅绿色帘纱衣裙裹住娇俏的身躯,眉目间有淡淡的喜色,渺渺青丝挽至脑后,留一束俏皮的散落胸前,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巧笑倩兮的双眸,真无愧于上京第一美女的称谓,任何女人与她站在一起都会觉得黯然失色,是缘于那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张扬之气,自小的千金之躯总是免不了的贵气。
宫南昱和李韵莲则是身穿朝服并排而坐,从他二人进入大殿,慕容凌的目光便未离开李韵莲,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但也是转瞬即逝,嘴角上扬,待李韵莲迎头看她时,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太多的表情,然心底必然是千回百转。
没过一会儿,宫南昱突然站起身,李韵莲顺他目光看去,正好看到慕容凌踏着盈盈细步朝这边走来的身影,李韵莲亦站起身,慕容凌已走至身前,“凌儿拜见殿下、皇子妃。”
“凌儿最近可好?”宫南昱的脸上泛着盈盈笑意。
“得闻殿下大婚,凌儿欢喜的很!未来得及道喜,还望殿下和皇子妃莫要见怪!”朱唇轻启,话中带刺,眼中也有一丝怨恨,特别是在望向李韵莲时。
李韵莲不着痕迹的避过慕容凌凌厉的目光,一脸笑意的说道:“慕容小姐见外了,你和殿下自小青梅竹马,更是两小无猜,自是比我了解殿下要多一点,它日嫁进皇子府,我还要多向妹妹学习呢。”说话间连称谓都亲近了许多,自己明明对宫南昱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多了个“情敌”。
慕容凌听到李韵莲如此说,眸中又恢复了淡淡的喜色,原以为会是个强悍的对手,没想到自己还没进七皇子府,这个皇子妃就向自己献殷勤,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七殿下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的。
然而宫南昱在听到李韵莲的话后,眉目微蹙,双拳紧握,他知她不是软弱的性子,这样说也绝不是要讨好慕容凌。
“皇子妃有容人的雅量自是凌儿的福气,若真有那一天,凌儿定会同皇子妃一起好好服侍殿下。”这话说的就未免有些逾矩了,李韵莲乃是正妃,那是宫南昱的妻,而慕容凌进皇子府哪怕做个侧妃,那也只是个妾,况且虽然人人都认为她早晚会进七皇子府,但毕竟皇上未曾真正下旨,现如今,她还什么都不是,竟敢扬言和李韵莲一起服侍殿下。
李韵莲浅笑点头,心中的笑意却更深,这慕容凌竟被宠的这般没了规矩吗。不禁侧首撇向宫南昱,他的眸间有淡淡的不悦,只是什么话都没说。
慕容凌本是看的李韵莲是个懦弱的正妃,是故并未把她放在眼里,但看到宫南昱眼中的不悦,只好讪讪的退回自己的座位。
待慕容凌走后,宫南昱才对她浅浅开口,“看来你对我的事了解的还真不少,不过你这样说,是以正妃的身份向她示弱吗?”
019.青梅竹马澹台熠
宫南昱与慕容凌的佳话满城皆知,自己不知道才奇怪呢,“难道你是希望我与你的心上人剑拔弩张吗?”
他扬眉,不置可否,“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妻子受人欺负罢了。”
李韵莲一怔,妻子?这话若是在寻常夫妻间说的,那该是怎样的感动,只是他们之间,真的承载不了这样的甜言蜜语。轻摇了摇头,当看到远处那个淡蓝色身影踏步而来时,她怔怔的愣在了那儿,只觉天地间所有一切都失了颜色,大脑也一瞬间变的空白,这真是那个昔日的少年吗?
那个身影正慢慢靠近,温润的眼眸,沁满笑意的双唇,简单而不失贵气的装束,就那样踏着金色的阳光一步步走来,恍然间,如儿时那般,他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纳入怀中,“你总是这样调皮!”还会在她鼻尖轻轻一点,眼角不自觉湿了一片,却还来不及擦拭。
“臣澹台熠,给七殿下、七皇子妃请安!”耳边温煦的嗓音生生的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低着头只看到他沾地的足靴,不敢抬头看他,怕让他看到她眼里噙满的泪水,怕一见到他,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来,她的熠哥哥,眼前站的人是她的熠哥哥啊!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整颗心狂跳不停,好像一不留神便会跳出来,她该用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此时见到他的激动的心情,身边还站着个可以洞察一切的宫南昱,她不能让他看出丝毫破绽,也不能与他相认,她要他好,便不能害了他。
“熠,好久不见。”宫南昱颔首,面向李韵莲,“这便是相国公子澹台熠。”李韵莲尽量让模糊的双眼恢复一丝清明,缓缓的抬起头,努力掩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近乎平常的语气说道:“温润如玉,诗意洒脱,翩翩相国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一表人才。”
“皇子妃过奖了……”话音刚落,迎头瞥见她的容颜,瞬间恍惚,“熠哥哥,你等等我……”脑海中却突然出现那个追着他跑的娇小身影,胸口漠然一窒,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五年来不停的在他脑海中显现,而此时为何见到她会想起那个娇小身影?若她还活着,定也如她这般俏丽吧,如此想着,胸中便沉闷不已,眼圈也红了下来。
两人竟都不能言语,宫南昱眉头紧皱,只看到澹台熠望向她的眼神中的恍惚,并未注意到李韵莲失神的模样。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通报太监一声高喊,打破了所有的沉静。
此刻,册封大典正式开始。
宫景柯拾步走上台阶,穆清吟紧随其后,位于他的左下首,宫南昱与澹台熠并排而立,彼此目光相对,眼眸中的深沉却是别人都无法看懂的落寞。
二人并立朝大殿缓缓走去,皇上身边的服侍太监亦手捧圣旨,朗朗声音在大殿中辗转回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立少登基,至今已数十载,可感上苍。然毕竟年事渐高,近日亦时感心力交瘁,身边辅助之人唯太子一人,国事繁多,朕体恤太子劳累,亦念国中良嗣、俊才辈出,皇七**南昱、朕之义子澹台熠,德才兼备,俊秀笃学,实之栋梁之才,今特封此二人为辅国亲王,皇七子为昱亲王,义子为和亲王,辅佐太子以治朝政。钦赐。”
020.夫君好友同封王
圣旨读毕,二人亦行至皇上近前,相视一笑,伸手接过圣旨,辅佐亲王,言下之意是须尽心尽力辅佐太子,不可心生二心,皇上身强体健,其实无须早立亲王辅助太子,只怕是为了遏制他二人,好让世人皆知,这二人是皇上下了旨意辅佐太子的,若日后心生异心,只会遭世人口舌,然这也只是其一,其二嘛,太子日渐嚣张跋扈,有他二人辅助,构成相互遏制之势,坐收渔翁之利的只会是皇上。
这道圣旨无非就传达了一点信息:朕给你们的便是你们的,不给你们的想都别想。
李韵莲只是坐在下首静静的听着,心中却似明白了许多,自己都听得懂,那么宫南昱与澹台熠也必然明白,只是宫南昱或许有那居心,而澹台熠……她不会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她的熠哥哥,自小便与书画为伍,虽寄居在武将世家,然身上那份淡然的性子总使他与众不同,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的澹台熠会稀罕宫南昱心心念念的皇位。
礼毕,宫南昱与澹台熠退下,望着澹台熠撇向这边的目光,她连忙把头低下,心中似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相伴那么多年,即使容貌发生了改变,可仅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可以瞬间恍惚,她的熠哥哥,从未忘记过她呢。
“王妃在看什么呢?”宫南昱走到她身边,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轻摇了摇头。
本来有哪位皇子封王,都会在王府大摆筵席,只是现在宫南昱与澹台熠同时受封,皇上便安排在宫中为二人设宴,届时,王公大臣都会到场,想来大婚已数月,除归省时回了一次李府,至今仍未再见到李平夫妇二人,正好趁这次和他们好好说说话。
类似这种皇家宴会,她在儿时跟随父母参加过一次,那次……那次是大哥恢复三皇子身份,举国同欢,也是在那次,她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泪水,现在想来仍不知那次父亲的泪水是为大哥流的,还是为姑妈流的。
大哥是姑妈和皇上的儿子,她一直不知道呢,如今再来想这些事,很多事情也明了了很多,姑妈与穆清吟同时入宫为妃,皇上偏喜姑妈多一点,可姑妈却迟迟没有子嗣,反观穆清吟,已为皇上生有两位皇子,只是两个孩子却都早殇,而没过多久,姑妈那边传出怀孕的消息,皇上把精力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待到生产时,孩子却早已咽了气,还是位皇子,皇上悲痛欲绝,三位皇子相继早殇,皇上也是那时一下苍老了许多。
所以当四皇子平安出生后,皇上立马下旨立为太子,悉心照料,五皇子与六皇子虽平安的生了下来,但也没能逃脱早殇的命运,所以在宫南昱出生之前,皇宫中就只有宫南风一位皇子,自是得尽了无上荣宠,而宫南昱出生后,皇上也非常疼爱宫南昱,因此自小他二人便心生芥蒂,宫南风亦视他为眼中钉,这些只不过是宫外大臣们的口口相传,而实情如何,不生在这寥寥皇宫中的人,有谁会知道呢。
021.殿下爱护暖心意
姑妈是怕了吧,怕自己的孩子会和穆清吟的孩子一样早殇,所以才在三皇子出生时就交给父亲,小时她听母亲说过,母亲那时和姑妈同时怀孕,而每次提起这件事,母亲悲痛的神情是她无法忘怀的,原以为是因为姑妈的孩子死了,母亲才会难过,却原来是因为那个一出生就咽气的孩子竟是她真正的大哥。
那时她尚年幼,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折折,而现在想起竟也没那么多感伤,毕竟那个名义上真正的大哥她从未见过,而那些年扮演她大哥身份的一直是三皇**南祁,自是要与他亲近些。
而今晚的宴会,他也会来吗?
思绪千回百转间,宫南昱已与众位大臣打过招呼,“王妃不去见见李少卿与李夫人吗?
她迎头,不远处李平夫妇也在看着她,她朝宫南昱略点头,“臣妾去去就来。”
行至他们身前,二人便屈膝而拜,“拜见昱王妃!”李韵莲刚想伸手扶住他们,手伸到半空又退了回来,于礼,她应该受他们一拜的,若无人时能免则免,可人前这些规矩却免不得。
待他们礼毕,李韵莲才扶起他们,“爹娘身子可还好?”
“好,都好,只要莲儿好了,我们就都好。”姜玉淑拉过李韵莲的手到一旁坐下,眼神中满是宠溺。
李平也一直在点头,李韵莲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五年来,李平夫妇一直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女儿很好,爹娘不必挂心。”
“莲儿,在皇子府可要事事谨慎小心,那里不比家里,要……”姜玉淑说着说着便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李平叹了口气,“嫁入皇子府,你母亲一直埋怨我呢。”
李韵莲心中暖暖的,自来到七皇子府,每日里身边的人都充满了算计,自己也时刻警惕着,竟没一日真正的快乐,如今见到了家人,心情也没来由的放松了下来,“嫁入皇子府,那是皇上下的旨,和父亲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母亲确实多虑了,七皇子待我很好,我也过的很舒心。”
姜玉淑欲言又止,远处的宫南昱看到李韵莲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提步朝这边走来,李平夫妇连忙行礼,宫南昱一直面带微笑。
“殿下。”李韵莲温婉的叫道,宫南昱伸手环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替她轻捋额前发丝,“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李韵莲点头,看到姜玉淑的神情也放心了不少,她知道,那是因为刚才宫南昱的小动作,“爹娘,你们要多保重身体,女儿先过去了。”
坐回座位,宫南昱依旧握着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抽回,瞥了宫南昱一眼,很小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宫南昱握着她的手一紧,却什么也没说。
不管她与宫南昱平时的关系怎么样,但在她父母面前,宫南昱对她宠爱有加,她心中便是十分感激。若他不是穆清吟的儿子,若她只是他的皇子妃,那他们……
她的心中竟有一丝苦涩,即使他不是穆清吟的儿子,自己与他也不可能同寻常夫妻一般,只此一点,他们便没有可能。
022.皇后故意使难堪
此刻她端坐在穆清吟身侧,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穆清吟坐一处用膳,儿时对穆清吟的印象很淡,只是偶尔进宫看姑妈时听说过,只记得她们说是清冷的性子,待家遭变故后,对穆清吟就只剩下恨了,穆家欠她的,太多太多。
但现在她还必须对穆清吟强颜欢笑,尽好儿媳妇的职责。
一群红红绿绿的身影鱼贯而入,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丝竹琴音,彩袖飘飘衣袂翩翩,琴音渺渺恰如耳鬓厮磨,大臣们无一不盯着殿中的舞女们,皇上亦点头示意,笑意盈盈。
席间慕容凌端一茶水放至宫南昱身前,宫南昱没多少表情,仿佛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席上众人也都习以为常。
御膳房知穆清吟喜吃桂花糕,特意做了一盘差人送来,桂花糕一上桌,穆清吟便拿起一小块放入口中,穆清吟每次吃桂花糕总是喜欢一口一个,于是御膳房便把每块桂花糕做的极小,大小正好一口一个的吃。
“恩,这盘桂花糕比平时的更好吃呢,清香可口,入口即化,凌儿你也尝尝。”穆清吟示意身边的宫娥把桂花糕端至慕容凌面前,慕容凌好似明白穆清吟的意思,随手捡了了块放入口中,“恩,果真是入口即化,还是娘娘疼我。”
穆清吟望着慕容凌娇俏的容颜,露出淡淡笑意,她对慕容凌一直都是中意的。
有一宫娥端过一杯茶水,李韵莲想着刚才宫南昱帮了自己,随端过宫娥手中的茶水端到穆清吟身前,双手伸到一半便愣愣的杵在那儿,只见穆清吟端过慕容凌手中的茶水轻轻的抿了口,看都没看李韵莲一眼,她此刻的双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知穆清吟一定是故意的,早就知道有慕容凌在她一定会给自己难堪,但还是没想到,这么明显。
穆清吟放下茶杯,和蔼的看着慕容凌,慕容凌轻笑,看向李韵莲的眼中多是不屑。
李韵莲的双手有些发颤,未来得及收回,手中的茶杯已被人抢先拿去,回眸便看见宫南昱拿起茶杯一仰而尽,虽并未说什么,但穆清吟和慕容凌的脸色已很不好看,宫南昱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旁边慕容凌端给他的茶水还有满满的一杯,只是里面的茶水已凉了大半。
李韵莲有些惊讶的望着宫南昱,这是在给自己解围吗,可是他就不怕伤了慕容凌的心?一个是他的母后,一个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他竟会为了自己使她们难堪?
看到宫南昱的动作后,穆清吟虽面有不悦,但也并未说什么。只是李韵莲知道,宴会绝不可能就这样简单的过去。
果然,没过多久,殿中的舞女盈盈而退后,穆清吟缓缓开口,“凌儿自小就对歌舞多有研究,舞步更是独步天下,要知道,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弄虚作假的,凌儿不妨给我们展示一下吧,我想老七也是好久没见你跳舞了吧。”说完还不忘看向宫南昱,“是吧,老七?”
023.皇后凌儿频刁难
宫南昱抬头,声音缓慢,“母后想看,凌儿就跳给母后看吧。”
慕容凌盈盈一笑,眼睛在看向宫南昱时情意满满,又端过一杯茶水放到宫南昱唇边,“殿下喝了这杯茶凌儿就去。”娇声细语,不依不饶。
宫南昱无奈,伸手接过茶杯,眼睛瞟了眼李韵莲,并未一口饮下,而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慕容凌的笑意更深,踏着盈盈细步缓慢走去,长袖一甩,琴音四起,挥洒间漫着淡淡清香,抬首间便见肌肤胜雪,回眸间泛着盈盈笑意,浅笑间是无尽妖媚,面向宫南昱时眼波流转、朱唇暗起,舞动间长发散落,有细细汗珠洒落颈项,如美人出浴,凤凰涅,而此时宫南昱也是盯着她,看着她在殿中尽情地为他而舞。
慕容凌的舞步的确精妙,李韵莲自问从小便学习各种舞技的她都未必跳出这样精妙的舞步,想必为这舞,慕容凌是下了不少功夫吧,但只要能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起舞,哪怕付出多少艰辛也都是心甘情愿吧,看着宫南昱望向她的眼神,她便该知足了,郎有情妾有意,如此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能不使人嫉妒,不知为何,李韵莲的心里竟有一丝黯然。
慕容凌突然立定,收回衣袖,气息微喘,大殿中自发的响起掌声,她一步步走到宫南昱身前,巧笑倩兮,“凌儿的舞步可有进步?”
宫南昱抿嘴,“不错,比之前都要好。”她却突然伸出手,满是宠溺的语气说道:“那凌儿要奖励。”
活脱脱的小女人姿态,在自己爱人面前,这才是合情合理的姿态,不是吗?
宫南昱笑了笑,“好,改天我派人给你送去。”
谁知那慕容凌却不依不饶,“不,我就想现在要,若你实在拿不出,那我想要一个请求。”她神秘一笑,笑容中却满是算计。
“什么请求?”
“素闻皇子妃亦是能歌善舞之人,只是之前过于神秘,从不肯轻易示人,凌儿今日一舞,还请皇子妃赐教。”慕容凌眼望李韵莲,李韵莲却神色淡然,仿佛并没有听见她刚才的话。
宫南昱却是眉头微皱,“要我答应你请求,怎么又牵扯上她了?”
“就是要看看殿下能不能请动皇子妃了?”慕容凌心中一阵冷笑,她就是要她在众人面前输给自己,毕竟对自己的舞步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宫南昱刚想再说什么就被李韵莲打断了,“殿下,既然慕容小姐这样说了,那臣妾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臣妾拙步,自是不能与慕容小姐相比的,到时殿下可不要笑话了臣妾才好!”说完朝宫景柯与穆清吟的方向略一点头,待得到皇上的示意后,她才提步踏向殿中央。
本来慕容凌的话她何须理会?但慕容凌向宫南昱讨赏,她要是置之不理,驳回的可就是宫南昱的脸面,罢了,看在今日他几次帮自己的份上,这次也不能让他难堪了。
024.被迫上场舞惊鸿
慕容凌的舞步精妙绝伦,想必她对自己也是信心满满,现在她心里定是等着看自己出丑,有她惊艳的表演在前,李韵莲要是跳的一般,无疑就是在众人面前献丑,这赏恐怕是她早就在心里算计好了吧,今日这宴会,真可谓是步步为营。
宫南昱紧盯着李韵莲缓缓走去的身影,眉目间有淡淡的不悦,竟然还有那么一丝期待,李家千金自幼便足不出户,更是极少与外人相见,但只要见过她的,无一不说是惊才艳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嫁进皇子府,除了偶尔抚琴之外,却并未见她任何才能,倒是这心思玲珑的很。
他自是知道慕容凌的舞步有多好,但凭数月来对李韵莲的了解,知她并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既然她肯上场,那毕竟亦是舞技超群,起码不会输给慕容凌便是,他还真的是非常期待。
换上衣裙,李韵莲停下脚步,面朝首座,此刻殿中的人都望着她,众人脸上表情不一。她知,自是有很多要看她自讨没趣的人,她冲宫南昱舒心一笑,侧首撇向澹台熠的方向,恰好澹台熠亦望着她,四目相对,她点头示意,心中惊跳不已,熠哥哥,这曲惊鸿舞是为你而舞的,不知你可记得?
柔滑藕臂微起,七弦琴音骤落,锦绣罗裙抽动微风琳琳,眉眼里柔而不媚,娇而不艳,纤瘦的身躯飘逸灵动,一点足、一摆手,似软绵无力,又似轻若飞羽,比之慕容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忽而长袖一甩,缠住身旁金柱,借力点足而起,在空中连转几圈,收手时长袖已尽缠腰间,藕臂一抽,裙袖散开,在空中飞舞,舞至此时,众人方知,何为惊艳!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舞至一半,随情不自禁引吭高歌,惊鸿舞相传乃许多年前一位帝王的宠妃梅妃而作,惊鸿、惊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然而自古男子多薄幸,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后那位帝王另结新欢,梅妃最后郁郁而终,思及至此,李韵莲的舞步亦多了几分哀怨与怅然,看的众人的心绪也跟着起伏不定。
宫南昱望向李韵莲的深瞳中惊艳之色不易言表,嘴角也不自觉上扬,目光锁定,仿佛再也移不开。
舞步渐缓,琴音渐消,一舞终了,满座皆惊!
大殿中鸦雀无声,直到宫景柯的掌声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亦附和着鼓起掌来,众大臣大多面露喜色,亦不住地点头,穆清吟脸上不见丝毫笑意,但也并未表现出不满,毕竟李韵莲舞的好,宫南昱面上也好看。倒是慕容凌,煞白的脸庞神色恍然,眼中充满怨恨,不可相信的盯着李韵莲。
“啪!”澹台熠的手蓦然一松,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尽管此时殿中掌声未息,但茶杯落地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依然传进了众人的耳中,众人不禁侧首望向澹台熠,而他却仿似毫无察觉,只是痴痴的望着李韵莲。
025.一曲惊鸿恍心神
宫南昱静静地看着澹台熠的神情,忽明忽暗的眼眸中充满了探究,心中亦感到丝丝不快。
“素闻和亲王乃附庸风雅之人,莲儿的舞步能得和亲王的赏识,实乃莲儿之幸。”李韵莲不高不低的声音传进澹台熠的耳中,他才蓦然惊醒,不管自己心中是怎样的惊讶,毕竟刚才的神情已是于理不合,他对着李韵莲笑了笑,然而笑中终是有几分勉强。
惊鸿舞,让他如何忘怀?那个娇小的身影十岁时刚学会惊鸿舞,跑到他房间舞给他看,那舞步竟然与李韵莲跳的一模一样,让他如何不惊讶,只是那时她尚小,没有李韵莲跳的娴熟,也没有她跳的娇美,可那动作、那神情,他一辈子都忘不掉,此刻他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只想宴会散后,找她问清楚,为什么她会跳这舞,为什么跳的与她一模一样。
眼睛瞥向李韵莲,见她神色如常,并无不妥,澹台熠的心中便更加疑惑。
“臣妾的惊鸿舞,殿下可还满意?”李韵莲满眼笑意的望着宫南昱,舞步结束时,她分明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恍惚。
听到李韵莲的问话,宫南昱亦侧首迎上她的目光,“惊艳之极!”李韵莲的笑意更深,只此四个字,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慕容凌握紧双拳,惊艳之极?宫南昱从未对她说过呢!竟想不到这个皇子妃还真有两下子,为了这次宴会,慕容凌可是精心准备了好久,舞步也是练了一遍又一遍,为的就是可以得到宫南昱的赞赏,本来还想让这个新晋的皇子妃丢人现眼,没想到竟反将了自己一军,使她心中的恨意更深。
不经意间瞥见慕容凌的神情,李韵莲知道自己与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本来不想徒惹是非,无奈慕容凌咄咄逼人,却是由不得她不出招。其实单论舞步而言,她并不见得比慕容凌跳的有多好,只是她在跳惊鸿舞时,很多往事涌上心头,竟使这舞步也变得有了感情,这才胜了慕容凌一筹。
宴会结束后,宫南昱被皇上留在宫中,李韵莲便直接回了皇子府,刚下轿辇,李韵莲便抬头看到了府门上的那块大匾,昱亲王府四个大字如此醒目。踏入府中,芙盈便迎了上来,“小姐,宴会可还好?”
李韵莲知芙盈是在担心自己在宴会上会吃什么亏,是故才这样问,她莞尔一笑,“惊艳之极!”
芙盈一听,以为有什么稀奇事,跟在李韵莲身后不停的问:“真的?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有什么……”
待到歇息时,李韵莲才蓦然想起什么,吩咐芙盈道:“芙盈,你先下去歇息吧,我等会再睡。”芙盈眼神中疑惑,但并未多说什么,依言退下。
今日宴会上的惊鸿舞,澹台熠的失神,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若他还记得,那今晚他定会来找她!披一件外衣,伴着明明月色在皇子府中踏步而行,不知不觉又来到那汪莲花池,听下人们说,池内的莲花是宫南昱为慕容凌亲手种的,每年慕容凌来这赏花定是心中欢喜无比吧,意中人亲手为自己栽满一池的莲花,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愉悦!
026.儿时故旧喜相认
犹记得当年楚云兮亦是为自己手植桃花,只为安慰她那千疮百孔的身和心,楚云兮对她的好一直是埋在心里的,表面对她异常冷淡,但每一件事无一不是为她着想,她又岂会看不出?在自己最落魄、最无助的那段日子里,是他陪着她,他成了她所有的依赖,可最后他却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其实她未曾怪过他,楚云兮本就是自由之人,能够陪伴自己数月,她心中已万分感激,只是心中强忍的不舍和诸般纷乱的情绪却时常涌上心头,堵的难受。
“是你吗?”身后温润的嗓音此刻有些颤抖,李韵莲慢慢转过身,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到澹台熠眼中的期待、惊喜、痛苦和无助,就在那一瞬间,一个人的表情亦可以那样丰富,她的鼻子酸酸的,只是涩涩的说了句,“你来了!”
澹台熠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也有些干涩,“是你吗?告诉我是不是你?毓儿!”
她的身体蓦然一颤,那些记忆的片段又浮现在眼前,谋反将军林路华的女儿林訾毓,这个身份依然还是她吗?毓儿,毓儿,曾经的少年就是这样宠溺的唤着她,而如今这声呼唤竟包含了多少苦涩!
星空下他眉目如黛,竟生的那样好看,依稀可见少时的眉眼,李韵莲手覆上他的,还未开口就险些掉下泪来,“林訾毓已经死了,五年前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李府的女儿李韵莲,若你不能接受这个身份,那就当我们从未遇见过!”
手臂一紧,生生的落入他的怀里,声音亦是惊喜万分,“接受,怎么能不接受?”只要是她,那么无论现在她是什么身份,他都接受。心心念念了五年,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竟然是这样不真实,只有把她抱紧,抱的更紧,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在自己身边,她的气息,她的话语,她的眉眼,就这样贴近自己的胸膛。
被他抱在怀里,她的心也放松了不少,少时他用这双臂膀为自己遮去了多少风霜,现在这个怀抱,一如儿时那样温暖。
“毓儿……不,莲儿,快告诉我,这五年来你都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澹台熠的语气异常急迫,他拉着李韵莲到一旁坐下,却一直不肯松开她的手。
李韵莲也被这激动又感动的重逢迷了心神,全然忘记了这是在昱亲王府。她仔仔细细的跟他讲了她逃出后发生的一切,讲到伤痛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住的从脸颊滑下。
澹台熠紧紧的环抱着她,她竟受了这般的苦,而他却一心以为她早已被埋在那场大火里,只顾自己悲痛欲绝,却从未寻找过她,他真是该死!要是早点找到她便不会让她受那些罪,也就绝不会让她嫁与宫南昱。
“澹台熠!”愤怒的声音划破长空,两人都是一愣,侧首便看见宫南昱孤傲的身影,黑如星夜。
李韵莲瞬间从澹台熠怀里惊出,不知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027.相会撞见惹怒气
站在墨轩阁的窗边,外面漆黑如墨,刚才的圆月也不知跑向何处,极目望去,黑压一片,李韵莲未出任何声响,静静的站着,感受着身边人的怒火,宫南昱却也什么都不说,她不敢抬头去看他,但依旧能感受到他望向自己的愤怒的目光,空气也异常沉重,重到她要承受不了这份重量,怕自己的双腿会瞬间软弱无力的倒下。
时间仿似静止,周围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宫南昱的手指会因用力而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她突然就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忍受不了这可怕的寂静,心虚的抬起头,对上他黑如石墨的眼眸,“你究竟想要怎么处置我?”
他抖了抖因刚才的拉扯而弄乱的衣袖,却问道:“多久了?”
“我和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剩余的话未来得及出口,便被他生生的打断,声音竟比刚才还愤怒,“我问你多久了!”
她一惊,心却凉了大半,宫南昱从来只相信他看到的,自己的解释根本就没用,他是那样一个自负的人,眼前的女人即使他不爱,他也不允许她与别的男人有染,他的愤怒不是因为爱她而生气,只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只是因为她失了他的颜面,仅此而已。
那她还解释什么,反正怎么都不会是他想要的答案,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韵莲的沉默在宫南昱看来却是心虚的不知如何回答,或者根本就是不想回答,他忽然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颈,李韵莲一颤,便觉得呼吸已有些困难,难道宫南昱想要了她的命不成?
宫南昱的手越来越紧,她却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澹台熠就站在门外,刚才进来的时候,宫南昱就屏退了所有人,此刻墨轩阁所在的整个庭院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若听到里面的动静,他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冲进来,那样只会使宫南昱的怒火更盛,而他二人也会彻底的势同水火,说到底,她只是不希望两人真成为敌人而已。
李韵莲双颊憋得通红,缓缓的闭上双眼,泪水却顺着眼角流下,滴落在宫南昱的指尖,他的神情有些悲哀,“竟是宁愿死,也要这般护着他吗!”
李韵莲的眼泪流的更凶,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哀痛,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要至如此地步?
宫南昱的手徒然落下,那一瞬间,忽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想抓又抓不住,就那样生生的失去了。
突然的放手让她止不住的咳嗽,可还是下意识的用衣袖遮住,尽量让声音小一点,可她知道,外面的人定是听到了,只见门外的身影走近,在房前徘徊了良久,不停的踱步,待到房间里的咳嗽声渐小,他才止住脚步,手抬起又落下,终究是没有进去。
李韵莲松了口气,熠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再为我做傻事了啊!
只是心还未完全放下,宫南昱的脚步已走至门前,她心一惊,“殿下,臣妾知你不会相信我,但臣妾请求你不要伤害他,也别伤害了你自己。”
028.一切如旧心惘然
宫南昱回首看了她一眼,眼中竟掩藏了所有的情绪,让她没来由的心一慌。他推开墨轩阁的房门,澹台熠就站在他的面前,两人靠的那样近,都能看清彼此眼中的情绪。
自那晚过后,宫南昱就再没见过她,她亦是不知那晚在门外他与澹台熠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看到澹台熠眼中的无奈与悲痛,那么清晰,让她的心竟也跟着一阵疼痛。
这件事毕竟没有旁人见到或听到,宫南昱也不提及,是故王府中依旧平淡如常,但李韵莲的心里却并不能像先前一样平静,宫南昱与澹台熠在朝堂上本就是对立的关系,现如今只怕是矛盾更加激烈了,最近宫南昱回来的总是很晚,早上又很早出去,李韵莲自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不会问,因为她知道,就算是问了,王府中的人也未必会对她说实话。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李韵莲近日来的反常自是被芙盈看在眼里。
“没有,只是最近有些累罢了,无须担心。”拍了拍她的手,使她安心,芙盈心细,一点小事都瞒不过她,但她也很懂事,知道有些事不能问,即使很多事她能看出端倪,但李韵莲不想说的,她从不会多问。
窗外人影散动,有细微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低语声,李韵莲抬眸,芙盈了然,抬脚往房外走去,不多时,芙盈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月如和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那男子她是有些眼熟的,只是记不太清了,想来应该是皇子府中的人。
此刻月如和那男子跪在地上,月如的眼梢还有未干的泪痕,李韵莲望向芙盈,“怎么回事?”
“小姐,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月如和这个男子在外面拉拉扯扯的。”
李韵莲已明了,二人皆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本是再自然不过,只是在王府中这样明目张胆却是有些放肆了,“在王府内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李韵莲厉声呵斥,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这月如可是自己身边的丫头,那她可就不能不管了。
“王妃恕罪,都是奴婢的错,不关平贵大哥的事,平贵大哥只是好意帮奴婢的。”月如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泪水也更甚了,李韵莲眉头微皱,示意芙盈让月如停下,听月如刚才的话,似乎事情并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将实情一一道来,不能有半分隐瞒!”她指向一直跪在地上的男子,月如说出他叫平贵时,她才有些印象,此人负责厨房的菜食,还给自己送过菜。
“回王妃,奴才和月如是老乡,她父亲病重,她又没有钱,奴才就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给她,让她拿去给她父亲治病,谁知她死活不要,这才有了刚才的拉扯。”平贵给李韵莲磕头后颤颤巍巍说道。
“这些年,平贵大哥已经帮了奴婢不少,他自己本也就没什么积蓄,奴婢怎可再要他的钱?求王妃开恩,平贵大哥是一片好心,要罚就罚奴婢吧。”月如不住的磕头,面上满是泪水。
“奴才自知犯了府中的规矩,但求王妃怎么罚我都行,只是不要把我们赶出王府,求王妃开恩,奴才知错了!”平贵也是不住的叩头,声音有点颤抖。
029.月如感恩王妃意
李韵莲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这些人哪些不是因为家里太穷才来做下人的?平时温饱尚有问题,一有个大病大灾的,能扛过去的算是命大,抗不过去也没有办法,哪有钱去看病。
她示意芙盈将月如扶起来,又开口让平贵也起来,转身进了里间,母亲在出嫁前曾偷偷塞给过她一些碎银,她也用不到,便一直搁着,此时正好拿出来。
把碎银塞到月如手中,月如却百般推辞,“王妃不怪罪奴婢,奴婢已很是感激,怎能要王妃的银两,奴婢万万不能接受。”
李韵莲面上不说,心中却对这个丫头心生好感,懂得感恩,不为钱财所动。“你父亲现在病重,你要是不拿这钱,便是不孝。再说,在王府中,我也用不到银两,搁在我这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让你拿去医治你父亲。”
月如还想在说什么,李韵莲故意面色一沉,她便没有再开口,满是感激的接过李韵莲手中的碎银,“快拿去给你父亲治病吧,这可耽误不得。”
待他们走后,芙盈才悻悻的站到一边,李韵莲嘻笑,“怎么?自责了?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她父亲病重呢,也就不能帮助她了啊。”
看到芙盈的样子,她就知道芙盈定是为错怪月如二人自责,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皇子府中,总是把事情往坏处想,很多事情,自己看到的却未必是真的。
“奴婢只是觉得月如很可怜,奴婢自小便没了父母,可进李府以来,两位小姐都对芙盈很好,芙盈觉得很幸福了呢,可月如不同,她尚有父母健在,被迫入府为婢,在府中亦没有像小姐对芙盈那样好的主子,还要时刻牵挂着府外的双亲,她比奴婢苦多了!”芙盈站到一边,双手掐来掐去,又是自责又是怜悯。
“你心地善良,待别人好,别人自然也会对你好,只是这两位小姐之类的话可万不能再说了,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后果你是知道的,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能再提了,知道了吗?”假冒李府千金嫁入天家,这欺君之罪李府可担待不起。
芙盈吐吐粉舌,心也是一惊,她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小姐不说她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提起,只是在小姐面前快言快语惯了,竟一时给说了出来,此刻也是心知犯了错,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韵莲见芙盈乖巧的点头,也是不忍心再说她,一抬眸,宫南昱身边的贴身婢女琉月已走至门外,见李韵莲看见了她,便径直进了屋内,“王妃,慕容小姐来了,殿下请您过去。”声音不轻不重,然细细听来,却有那么一丝不快。
李韵莲不明,这不快是从何而来?慕容凌果然还是来了,看来是按耐不住了,不过现在她可以放心了,自宴会那晚,宫南昱就再也没见过自己,慕容凌应该高兴的。
听说过去几年,慕容凌每年都会到王府里小住一段时间,且宫南昱与慕容凌的婚事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所以皇上和慕容大人也都不甚在意。
030.慕容入住昱王府
一路上琉月在前带路,越走她越觉得熟悉,恍然想起,这条路是通往莲花池的,宫南昱叫她来这儿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来看他们秀甜蜜的?纵然知道慕容凌来皇子府,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一见,毕竟她是客,可即便是这样,在主殿里象征性的见一面就好,之后他们爱去哪去哪,又何必把自己也叫到莲花池呢,这是慕容凌的主意吧,又或者根本就是宫南昱的主意?
思绪纷乱,也理不出什么头绪,但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现在看起来确实像第三者,只见莲花池旁,慕容凌依偎在宫南昱怀中,两人执手而望,满池的莲花竟比往常开的更要好看,却是那样刺眼,未行嫁娶之礼,两人竟这样放肆了吗!心蓦然一惊,自己怎么会这样在乎?
“凌儿给昱王妃请安!”慕容凌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声音中有高傲、有不屑,竟然还有嫉妒,嫉妒什么?若说唯一能让她嫉妒的,恐怕只有昱王妃这个身份吧。
“慕容小姐来王府做客,怎么也不早通传一声,我也早安排不是?”说到底这王府中的女主人还是自己,只不过为什么突然觉得好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强颜欢笑,怎么什么事都要如此思量。
“我早就安排好了,不劳王妃了。”宫南昱的声音不冷不热,那样生疏。慕容凌的声音却透着喜色,“在来之前,殿下就已经安排好了,难道没有告诉王妃吗?”
李韵莲没有开口,慕容凌又一脸责怪的看着宫南昱,“殿下怎么能不通知王妃一声呢,这岂不是让别人以为我不懂礼数!”
宫南昱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眸中也是笑意盈盈,“这次是我疏忽,下次一定注意。”又转向李韵莲,“是本王没有事先告知王妃,还请王妃不要见怪。”
是请自己不要见怪慕容凌吧,在王府中,所有的下人都认定了慕容凌才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那自己又有什么好见怪的?罢了,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何必要来趟这趟浑水,宫南昱不再注意自己也好,那她便可以放心的做自己的事了。
嫁进王府这段时间,尽管宫南昱答应给她自由,但她又岂会真的相信,宫南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绝不可能放任自己做任何事,起码在他还未信任自己之前。可最近几天,宫南昱似乎真的不再管她了,那很多事情她便可以放手去做了。
等一切事情了解之后,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殿下多虑了,有殿下亲自安排,想必慕容小姐会更高兴的,如今池里的莲花正是开的最盛的时候,臣妾就不打扰殿下和慕容小姐赏花了,臣妾告退。”仪态落落大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倒让慕容凌有些许惊讶,然宫南昱却眉头深锁,旋即又露出淡淡的微笑。
傍晚时分,李韵莲在寝殿里教芙盈识字,门叩叩响了两声,琉月在门外恭敬的开口,“王妃,殿下让奴婢来通知您,他今晚就不过来了,让王妃好生歇息。”
“恩,我知道了。”听琉月这样讲,李韵莲难免有些疑惑,宫南昱与李韵莲二人根本就不住一起,琉月岂会不知道,而她既然这样讲了,必然是宫南昱吩咐的,那这就更说不通了,自问自己并不是愚钝之人,可对于宫南昱,她真的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