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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魂记全文阅读

作者:阴阳澄     集魂记txt下载     集魂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重要公告!必看!

    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着什么都不说很对不起一直以来都在默默看书的你们。

    首先,我想在这里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虽然看不见你们,我还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

    然,对不起,这本书还是上架了。上架就是上架了,没有任何的借口,它就是上架。我不知道明天会有多少人看,也不期望大家还在,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能在这里遇上你们,亦是我之幸,自己的东西哪怕再不好,但一旦得到别人的欢喜就会涌现出莫大的骄傲。

    我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去看盗版书,或许从此再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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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很欢迎各位来给我小意见,可以是批评,也可以是指正,当然鼓励就更好啦!最最最最欢迎的还是长评哦!但是不要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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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还有最后一点,想了想还是得说一下,毕竟我本身就是个俗人:一千字三分钱,真的不贵,每天三千字,一天九分钱,一个月二块七,我想或许两块七丢在地上,我们大家有的人或许都会嫌脏不会去捡,所以说真的不贵!而且这本书本就不是特长篇,顶多几十多万字而已。

    允许我再嗦点,耽误点你们珍贵的时间,最后一句:希望多多支持!

    2018,新年快乐!比心!

    澄澄

第七十六章 将惑府(出现)

    顺着积着厚厚的积雪的山路,商队虽慢却很是稳妥地慢慢前行,留下行过的痕迹,远远看去,商队的最前方是一些牲畜和奴仆,最中间则是迁移的族人,最后便是一些练家子,专门是护着主家的安全。

    百里宸驾着马悠悠地回到了车队中间,对着正在饮酒暖身的老丈笑着说:“这秦国倒是够冷的,与南边一比,却觉得有几分趣味。”

    老丈招呼百里宸上车坐下,温了碗酒递过去,听着百里宸的一番话哈哈大笑,“小郎君喜欢即好,即好!”

    百里宸端着酒,浅笑着润了润唇便放下了,一双栗色眸子在这雪天显得闪闪发亮的,水光流转,再加上点点笑意,真是看着都能把人都化了。

    这不,一个身着荷叶绿深衣女子款款而来,盈盈一曲膝,莺声道:“祖父,百里郎君。”

    娇声侬语在这粗旷的秦国境内令人耳目一新,惹得百里宸一看了几眼,容貌中上,却胜在年少干净,亦生的一把好嗓子。

    老丈红光满面的指了指女子,与百里宸说道:“这是我孙女儿,乳名荇阏,年且十三,熟读诗经,懂礼得体,她母亲乃出身南方名门,遂虽生于我这商贾之家却不沾半分俗气。小郎君年纪还小,此番游历正需身边有个贴心人,若小郎君不嫌弃,我这孙女儿就跟在小郎君身边伺候。”

    荇阏偷偷的看了百里宸一眼,恰好触上百里宸带笑的眸子,心里一跳,脸皮儿就开始泛红了,心里赞道:好隽秀的郎君!想着这位分外隽秀的郎君日后将会是她的良人,心里就开始发甜了,整个人也显得娇羞不已。

    百里宸扬眉一笑,注意到这小姑娘的心思,也只是对老丈微微摆手,“百里游历在外,是为了有朝一日衣锦还乡,好接下家中祖业,岂可红袖添香,逍遥快活呢?”

    这是拒绝的意思?老丈顿时有些不高兴的看了看自家孙女,便看见她一脸娇羞的女儿家模样,心下不悦,果真是旁支庶出家的女儿,一点端庄气度都没有!小郎君这样的人,什么女子未见过,还会在意如此小家子气的东西?

    于是焉,老丈对荇阏摆手说:“下去吧。”

    荇阏脸色发白,这是不要她吗?想着,荇阏泪眼汪汪的看着百里宸,不明白为什么不收下她。

    如此却更令老丈不喜,老丈虎着脸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下去!”

    荇阏委屈落泪,掩面而去。

    百里宸抱着暖炉烀着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荇阏姑娘是好的,老丈无需如此严厉,女儿家吗,多多宽待就好了,就像我家幺妹一样,宠着点才好。”

    “咦?小郎君家中还有个幺妹?”

    “嗯,人是个好的,就性子刁蛮了点,家中太宠了,倒是没有荇阏姑娘这般喜人懂事。”

    “小郎君这话就过了,我这孙女儿啊……”

    …………………….

    又与老丈闲聊一番,从家长里短到国家大事,百里宸总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坐在车厢上闭目养神,随着马车一摇一晃,倒是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

    秦国此时正值新帝登基,秦国公子嬴治荣登大宝,雷霆手段,一时,咸阳城人人自危,惟恐帝怒,火烧自家。

    这嬴治应该算得上是诸国之间最年轻的帝王了,如今也不过虚岁二十余五。百里宸暗叹:此次登基绝非偶然!

    说起登基,百里宸立即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楚国公子楚瀛。

    为何他不登基呢?

    根据她的占卜,楚瀛现如今已经掌握了楚国王权,倘若登基为帝,昭告天下岂不是行事更为方便?

    百里宸有种预感,这个楚瀛或许她还真的算计不过他,很有可能还会被对方倒打一耙。

    想着想着,百里宸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恍惚间,有人在身边。百里宸猛地睁开眸子,眸子射出的凌厉的流光将秧吓得一跳。“郎君。”

    百里宸眨眨眸子,有些懵懂地看着秧,“秧姑娘你怎么在这?可是有事?”

    秧朝百里宸羞涩地笑了,“郎君,秧来给你送点吃的,只是见你睡得香甜,秧不敢打扰。”

    百里宸瞄了瞄秧手里拿着的肉干,轻轻一颔首,“如此倒是多谢秧姑娘了。”

    秧抿抿唇,眸子亮亮的,有些期待地看着百里宸,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百里宸接过秧手里的肉干,随意地问了句:“秧姑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郎君拒绝了荇阏女郎?”

    百里宸抬眸一看,便看到对方羞涩期待的眸子,红嫣的唇,粉嫩嫩的脸颊,细细长长的眉毛,百里宸看得扬眉一笑,“秧姑娘打扮得很好看。”

    此言一出,秧眉梢上带着甜甜的欢喜。

    秧突然别扭的摇摇脑袋,低垂着首,小声地说:“郎君又在戏弄人了!”

    然后就起身小步逃开,出车厢前回眸一笑,“郎君,主上让我来告诉你咸阳城快到了。”

    百里宸展颜一笑,到了?

    果真,百里宸竟不晓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太阳都落山了,吃了些肉干果腹,百里宸便下了车厢,和那些老丈的族人骑马向咸阳!

    咸阳的城禁甚是森严,百里宸微微蹙眉,恰逢老丈遣了娅来询问她的身份文谍,百里宸对着娅歉意一笑,“娅,我的身份文谍丢了,还劳烦你跟你主上说说。”

    娅一听,深信不疑,连忙小跑到前面去跟老丈说了一通,老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后方的百里宸,百里宸又是歉意一笑。

    无奈,老丈下了车厢走到百里宸跟前,“小郎君,你没有身份文谍?”

    百里宸略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颔首道:“嗯,在燕国的时候不小心丢了,要不是宛城时局混乱,就连宛城都出不了呢?”说完,苦苦一笑。

    由于一路前来,城禁不严,稍稍些钱财便可打发,老丈也不知道百里宸居然连身份文谍也没有,可是这咸阳城啊!不好办呢!老丈为难了,他总不好在这个时节抛下人吧?

    百里宸亦是看到了老丈的为难,对老丈说:“不如我立即写封书信,老丈替我交给将惑府就好。”

    这个办法好!

    于是老丈一笑,“小郎君赶紧写吧,我也好早些递上去,也免得小郎君在这受苦。”

    娅立即备好笔墨,百里宸在丝帛上寥寥几笔,几言几句堪堪顿笔,稍稍晾干便递给娅,对着老丈安然浅笑,“那就拜托老丈了。”微微一拱手,“一路受惠,多谢。”

    老丈连忙虚扶百里宸,“小郎君客气了,出门在外谁没个难事,今日如此对小郎君,或许他日他人也会如此待我。因果循坏,本是这个道理。”

    百里宸抿唇一笑,“如此倒是我拘泥了。”

    “耽误了老丈不少时间,就此别过,愿老丈一路顺风。”

    “哈哈哈,承小郎君吉言。”

    将惑宁摆脱了随从出了这咸阳城的城门就看到一抹灰白的身影,撑着燕青色的油布伞,宁静致远。还真的是她!

    百里宸眸子一眯,随而暖暖一笑,“好久不见。”

    “主公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将惑宁的疑问,百里宸一概不理会,“没想到将惑公子那日在阳池失踪,却是回了秦国。”

    将惑宁脸上一红,这又不是他所愿的,不由得心虚地为自己狡辩句:“我,我只是族中有事,才不得已回来的。”

    “抛下自己的主公无论怎样都说不去。将惑公子怕是不知道那日我和公子处境是有多艰难吧?”

    “你这刁蛮不讲理的姑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将惑宁自以为理直气壮,可是看着百里宸脸上似笑非笑的戏谑声音骤降。

    百里宸扬眉一笑,“此番前来自是来投靠将惑公子的。”

    什么?投靠他?

    “你被主公赶了?”说着,语气里还带着几丝幸灾乐祸。

    百里宸垂眸,温软的睫毛微微一伏,“非也,只是想领略一下同是北国,却与燕国截然不同的狂野雪景。”

    “嗤!赶了就是赶了,说的那么好听干嘛?”

    虽是这样说的,将惑宁却还是带着百里宸往城内走去。

    走在将惑宁身后的百里宸眸子有些复杂,要是被赶了也好,只是这连赶了说不上吧?勉强就是用完了就丢了的感情是好。看着前面男子的背影,不由得感叹,真是个单纯的人!本想着借他的地位在这咸阳城谋得一席之地,竟没想到将惑宁竟然回了秦国,更未想到他竟然亲自来接她!

    有着将惑宁这高官子弟,百里宸自是很容易就通过了门禁,还顺带补办了一份身份文谍。

    “宸,见过上卿大人!”

    将惑朴重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行事稳重的小少年,心里满意,这下宁儿也能学着稳重点吧!脸上却还是一脸严肃,“起来吧!阿过,去给这位小郎君准备一下厢房。”

    “诺,主上。”

    百里宸温润柔和一笑,“多谢上卿大人收留之恩。”

    “左右一个客房,既是宁儿的友人,你就在这里好好地住下吧。”

    百里宸伏首,听着将惑朴重的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抬首。

    将惑宁不解地问:“你那么多的繁琐礼仪干嘛?你我同尝为主公办事,无需如此客气。”

    想着两人一入这将惑府的大门就遇上了秦国上卿将惑朴重,也就是将惑宁这个傻孩子的父亲,百里宸表示自己太走运了,“这是晚辈见长辈的基本礼仪罢了,话说你父亲才是主家,我既然要寄宿你们府上,自是要如此。”

    “哼,你们这些酸儒书生就是拘于小节。”

    少年,说得好像你就不是酸儒书生似的!

    百里宸笑而不言。

    将惑宁引着百里宸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西厢房,看着那些备好的新服饰和用具,小声地对百里宸说:“你可得小心的,要是被人发现是女的话,恐怕你就得被赶出去了。”

    百里宸了然的颔首,“这我自是知道的,你就无需担心了。”她太有经验了,一马平川料你是神仙也看不出!

    “这样就好,先委屈你了。”

    “无妨,不露宿街头已是幸事。今日,还得多谢将惑公子搭手相助!”

    嫣然浅笑,将惑宁微微一愣,随即澄澈的眸子一弯,“谁叫我们尝共事一主呢?”

    说完,将惑宁拉着百里宸到处参观将惑府。

    百里宸轻轻地跺着脚,一双清凉的眸子微微一眨,头颅时不时迎合的点了点。

    将惑宁高兴的指着一栋精致恢弘的阁楼,“瞧!那就是我们府上的藏书了,多吧!整整一个阁楼!”

    原本想等着百里宸的回应,却一回头就看到对方啄米般的点头,将惑宁不由得一生气,大声喝道:“你你!你这是在敷衍我!”

    百里宸一清醒,不好意思的对将惑宁一笑,“是我失礼了。”百里宸揉揉额间,“可是我如今身体不适,恐怕不能陪公子您了。”

    将惑宁看着百里宸脸色不甚好,心下也无奈,只好一挥手,“你回去歇歇吧!我就继续逛逛了。”

    百里宸一颔首,一路返回了西厢房。

    刚关上门,还未来得及躺在床上,百里宸就失去神识昏倒在地。

    百里香的魂魄被禁锢起来,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那愈发清晰起来的脸明明与百里宸有七分相像的地方,却比百里宸胜上不仅一点两点。

    而在百里宸的识海中央,百里宸盘腿坐在其上,闭目肃颜。

    身影飘到百里宸身前,指尖抵在百里宸眉心,一双眸子亦随之闭上,隐晦冰冷的咒语从身影唇瓣缓缓跃出,形成怪异凌乱的字符环绕在两人身边,闪着月色般月白色的光辉。

    百里香的残魂瑟瑟发抖,西月暮荣?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竟然敢擅自离开九重天?

    身影口中的咒语一滞,身影放下手往后一退,那环绕在两人间的字符瞬间从身影旁散去,簇拥在百里宸身边。

    身影看也未看百里香,只是解开了百里香的禁锢便消散在百里宸的识海当中。

    百里香却感到魂魄收到了一种无言的威压,魂体颜色一淡。

    一模一样!

    太可怕了!百里香恐惧的缓缓抬头看向被字符环绕的百里宸,心下一松,还好,不是西月慕容!

    百里香或许真的明白了西月慕容和百里宸之间的区别,在于她,多么的讽刺啊!

    百里香苦苦一笑。

    百里宸缓缓一睁眸子,便对上百里香苦涩的笑,刚想出口询问,却感觉到一种熟悉气息。

    理智告诉她绝不可能,可是那感觉太强烈了,百里宸看着百里香问:“怎么回事?”

    百里香脸上的苦笑一收,对百里宸明媚一笑,“无事。”

    不是!这感觉她绝不会感觉错误,只是这怎么可能?

第七十七章 婉拒

    “郎君,我、我……”麻布女子似乎想说些什么,脸上却是极为的难为情,蠕蠕嘴唇,只是些只言片语。因为她看到了眼前这位少年淡漠的眉目,略细长的眼角往下一敛,一言未出。

    女子有种落荒而逃的恐惧。

    终是,少年抬眸弯弯一笑,“先进来吧,外边怪冷!”

    少年的变脸让女子恍惚先前看到的淡漠是不是幻觉,心下不由得强迫自己说:想什么呢?郎君自是性子极好的,又怎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呢?定是自己魔障了。

    一边走着,百里宸一边柔声询问道:“秧姑娘怎会在这里?”

    秧听到百里宸主动与她说话,脸上一喜,衬着脸上漫起的红粉羞涩一笑,“是主家,主家说郎君一个人在外未免不便,又想着我先前服侍过郎君,是以特意让我来照顾郎君。”

    百里宸颔首,微微低垂的脸在秧看不到的角度闪过一抹冷漠。

    百里宸停了下来,微微侧身,对着秧一笑,顿时把人迷的神魂颠倒。

    “不必如此麻烦,我待会让人送秧姑娘回去吧!一个姑娘家跟我身边是为不妥。”

    一听,秧脸上血色一褪,秧有些慌乱地问:“郎君这是要赶我走的意思吗?为何?”说着,一双眸子已经泛上了水光。

    百里宸不动声色的微微一蹙眉。

    “并非如此,只是秧你还是个小姑娘,始终要嫁人,跟在我身边反而是虚度年华,况且我在外游历自是不可再骄奢纵淫,身边跟这个小姑娘算得上是什么?如此还不如在家钟鸣鼎食罢了!”

    秧哭了,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脸深深的垂着,百里宸看到地上溅起一朵朵水渍,像一朵朵花儿一样,仿佛要打在人的心上。

    百里宸无动于衷,“走吧,我亲自送你回去。”

    秧不甘心,她虽然知道这样是不合礼仪的,而且,而且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但是真的很不甘心啊!她想再努力一把。

    殊不知,百里宸像看好戏一样看着自己在那蹦腾撒欢。

    猛地一抬脸,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秧倔强地问:“郎君难道不喜欢秧吗?”

    “喜欢。”

    秧脸慢慢露出个笑容。

    “但是我对秧姑娘并无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如水交情罢了。”

    秧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无比苦涩起来,落荒而逃,“郎君莫要再伤我心了,我自会回去!”

    百里宸沉默的看着女子身影愈来愈远,直至看不见。

    左肩忽然被人猛地一拍,百里宸眸子一冷,却在看到对方后一敛。

    将惑宁好奇的看了看百里宸,又伸长脖颈往前看看,嬉笑着对百里宸说:“喜欢人家姑娘就去追回来呗!”

    “不是。”

    将惑宁一撇嘴,“切,口是心非!”

    百里宸皮笑肉不笑,“将惑公子该不会忘了我的身份吧?”

    呃……

    将惑宁脑子终于清醒了,对了啊!百里宸是女子啊!

    想着,将惑宁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给了百里宸一个“哦我懂得了”的眼神。

    百里宸仰天扶额,这厮绝壁又想歪了!

    “你喜欢她,却又因为你们都是女子所以你只好狠心的拒绝了她!”

    果然,百里宸霎时脸色就不好的,什么胡思乱想啊!这他也能想得出来!

    百里宸微微一沉声:“将惑公子还请慎言!如此惑**理的事也可是能这般随意脱口而出的?”女女之风?这也亏的他想得出!

    “不是?”

    “不是!”

    将惑宁憨憨一笑,向百里宸道了个不是。百里宸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好好治理一下将惑宁这种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习惯,三思而后行,亦是三思而后言!将惑宁歪头想了想,说:“百里宸要不然我带你进宫?”百里宸手上倒茶的动作一停,但很快就倒好杯茶,微微的抿了一口,拒绝道:“不要了,我在府上看看书籍也是很好的。”

    将惑宁不信的摆着手臂,轻轻地撞着百里宸的手肘,“有什么好的?你要是喜欢,改日我送上几大箧给你。”

    仍是冷漠的声音,“不必了。”

    将惑宁诡异一笑,“你真的一点都不想?”

    百里宸看也未看将惑宁,手心静静的托着茶盏,脸微微垂着,鼻尖微微点粉。

    本不想搭理他,百里宸想了想,还是回了句:“不想。”

    将惑宁得逞一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名动天下的公孙院长为什么那么受人追捧吗?”

    又与公孙雪篁何干?

    如此百里宸倒是顺着将惑宁随意一问:“此话怎讲?”

    果然,将惑宁心下跃雀,他就知道百里宸一定会好奇的。

    “你知不知道公孙院长师从纵横一派,而纵横一派每一代只收两名弟子,皆是为统一大业而辅助君王的奇才。”

    这她倒是真的不知道,百里宸托着茶盏,对将惑宁一笑,“那另一个呢?”

    说到这里,将惑宁明显有些兴奋,手舞足蹈的,“要我说啊!要不是相伯先生不喜虚名,出世后低调朴实,如今大噪天下的还未必是他公孙雪篁。”

    百里宸一扬眉,连公孙院长都不叫了?这相伯先生又是何许人物?

    果然不等百里宸问,将惑宁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说起相伯先生啊,那可是天上的神仙啊!长得又好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着,将惑宁眸子亮晶晶的问百里宸,“你知道相伯先生最厉害的是什么吗?”

    百里宸温和的轻轻摇头。

    “占卜!”

    百里宸眸子微微一眯。

    而后莞尔一笑,恰似不经意地问:“如此?倒是前所未闻。”

    将惑宁没有注意到百里宸的怪异,一个劲地说:“嗯嗯,很厉害的呢?我曾听说相伯先生的卦象从未出错呢!”

    相伯。

    相伯。

    相伯。

    “相伯什么?”百里宸冷不丁地问。

    将惑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相伯惑之。”

    相伯惑之,百里宸将这四个字揉碎在唇间,暖暖一笑,“不知将惑公子先前所说的还算数否?”

    “啊!什么?”将惑宁真的反应不过来。

    百里宸将手里的茶盏一放,浅浅一笑,仿若万千梨花盛开,“先前将惑公子说的带我进宫可还算数?”

    将惑宁傲娇的一扬颔,“自是算数。”

    “我想见相伯惑之。”

    “当然可以啊!啊啊啊……不对不对,你刚刚说了什么?”

    将惑宁一个跃起,瞪大了眸子看着百里宸,他没听错吧?百里宸想见相伯先生?

    百里宸悠然起身,歪头一笑,“嗯。”

    将惑宁为难的摆摆手,拼命地摇着头,“嗯嗯额,这个不行,不行。相伯先生岂是我们可以随意见的。诶,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相伯先生在宫中的?你不是刚刚连相伯先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吗?”

    百里宸睫毛微微伏下,唇角勾起,“假如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个相伯先生的占卜能力那么强,那么这样的一个关系国运的人应该在哪里呢?”

    将惑宁认真的想了想,宫中。

    不过。

    “百里宸我跟你说啊,相伯先生占卜是很厉害,但是相伯先生在策谋方面也是极为厉害的,还有啊!想不先生还会看星星!”

    看星星?说的该不是观星吧!

    百里宸不关心这个,敷衍地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不过你那么了解相伯先生应该见过吧?”

    “当然!”将惑宁骄傲的仰起头额,一双澄澈的眸子闪着亮光,可想而知他有多崇拜相伯惑之。

    忽然将惑宁脸一红,“不过,我只见过一面。”

    一脸痴汉样,将惑宁闭上眸子陶醉的笑着摇摇头,“不过那真的是惊为天人啊!”

    百里宸好笑,继续蛊惑道“那你想不想再见一次?”

    将惑宁激动了,抓着百里宸的肩膀,对着百里宸满面潮红的吼道:“想啊想啊!”“那你就去见啊!”将惑宁颓丧的放下手,低着脑袋,嘟囔着:“你以为相伯先生是满大街的啊?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见得着的。”

    “上卿大人独子也见不了吗?”

    此话一出,将惑宁脑袋低得更低了,“我上次就是因为这个被我爹狠狠地打了一顿,才去了燕国。”

    百里宸了解的笑了笑,岔开话题,“无妨,你就带我在秦宫转转吧,话说这几日还真的闷了。”

    将惑宁不出百里宸所料,是个极其容易想开的人,听着百里宸的话顿时将相伯惑之丢得干干净净了,朝百里宸一笑,“好,你想什么时候去?”

    百里宸想着初入秦国还是得有些准备为好,切莫过于急切了,虽然她很想知道这相伯惑之的占卜之术与她比起,到底谁更胜一筹!“明日可好,今日读书甚劳,我想歇歇。”

    将惑宁豪爽的答应了,“行,那就明日我让人唤你,你也趁着这个时间准备一下吧,我待会让人给你送关于秦宫方面的书籍给你,里面有些忌讳和习俗你的好好看看,免得明日犯了错,我可救不了你的啊!”

    百里宸好笑的颔首,“我知道了。”离开之时,百里宸朝将惑宁微微弯眸,“谢谢。”

    少年的脸霎时微微漾起红润。

第七十八章 被拦(你可知我愿你似孩童)

    “多谢。”

    百里宸看着厢房地下满满的几大箧的竹简,虽然严重怀疑自己能否在一夜之间全部看完,并且全部熟记于心,但是将惑宁的好意还是得接受的,想着,百里宸温和一笑,真是个实诚的少年。

    阿过合手恭敬的低垂着脸,“郎君吩咐的,我等身为奴定是一一做到。”

    百里宸闻言一歪头,上扬的眉微微一弯,“如此就替我多谢你家郎君。”

    “诺。”

    阿过碎步剁着往后退去,忽然轻轻停下。

    百里宸问:“何事?”

    阿过手掌轻轻一拍,很快门后就出现一个弯着腰高高举着一个托盘的家奴,步碎且轻的快速来到百里宸跟前。

    百里宸看着托盘上的一卷丝帛,唇角习惯性的勾起,“这是什么?”

    阿过恭敬一弯腰,“启禀郎君,我家郎君曾吩咐要奴捎带一份关于秦宫的规矩的记载给郎君,这便是了。”

    百里宸拿起那卷厚厚的丝帛,又看了看脚下的几大箧的竹简,“那这又是什么?”

    阿过小心地瞄了眼箧中满满的竹简,说:“这是郎君特意让奴从书库搜罗出给郎君您看的。”

    百里宸暖暖一笑。

    半晌才说:“你家郎君有心了。”待阿过他们一群人走了后,百里宸轻轻合上门扉,掂量着手上的丝帛,不由得失笑,轻轻一摇头,真是个单纯的少年。

    小心地展开丝帛,百里宸忽然觉得一眼花,足足七尺长的丝帛上面是小小的密密麻麻的秦字。

    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堪堪随意看完最后一个字,百里宸就将它随意一扔,什么鬼?谁写字写得那么小?

    百里宸盘腿坐下,手上随意的转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陶制玩意,身上的禁忌也悄然打开。

    一缕细细的魂体从百里宸身上逸出。

    女子朦胧的面目有些复杂,吞吞吐吐的开口:“你,你用了禁术。”

    百里宸淡漠的点点头,“嗯。”

    说罢,略微心烦的揉揉额间。

    “为什么?”

    百里宸一听,仰首讽刺的笑了笑,“为什么?”她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百里香心下极其复杂,她明明知道却去强迫自己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才是最无辜的!

    可是好像做不到,毕竟眼前这个女子陪了她上万年,上万年的情谊那么再少也足以让她无法冷漠以对。

    百里宸冷眼看着女子,却在看到其动情的杏眸心下一软,“无妨,禁术对我没什么影响。”

    百里香深深地吸了口气,是,对她没有影响,但对百里宸来说却是毁灭。

    “你可知再回去时你就永远都不可能是百里宸了?”

    在意料之中。

    “嗯,我知道。”

    百里香残缺的魂体一疼。

    百里宸却是极为高兴的笑着说:“阿香,你这样子很好,果真先前残缺的情感对你蕴养魂魄极其不好。”甚至脾气暴躁,还对她作出令她生气的事。

    百里宸弯着眸子轻轻的挠了挠一碰就微微散去的魂体,像个孩子的抿着唇笑着,“我真的甚是欢喜。”

    百里香想哭了,她该怎么办?“那你以后都不要我了吗?”

    “祭堙,百里宸不允许,但西月慕容会允许的。”

    女子无言以对。

    百里宸继续说:“我是不懂,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上万年却抵不上一个祭堙。但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只是希望你莫要再作践自己了,这是你复活的唯一机会,你可知你的魂魄再不全部收回,哪怕是父君出手也救不了你!”

    百里宸眨眨眸子,顽皮一笑,“我还想再听你叫我一次。”说完,百里宸不顾百里香擅自将身上禁忌一收,这次又可以延长很长时间了吧。

    “将惑郎君,这位小郎君不可入内!”

    百里宸被秦宫宫门的守卫拦住了。

    将惑宁紧紧拉着百里宸的衣袖,不耐烦地对着那些手持长枪的守卫晃了晃手中的令牌,“本郎君可是有令牌的,为什么不可以进去。”

    守卫声音恭敬却冷硬不讲清:“将惑郎君您可以进去,只是这位小郎君不可进宫!”

    “为什么?他又不是什么犯人,为什么不能进,本郎君给他担保都不可以吗?”

    守卫纹丝不动,“大王有令,没有大王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皇宫。至于将惑郎君您手持令牌自是可以,只是这位小郎君,哪怕有将惑郎君您担保,没有大王手谕亦不可进宫,否则休怪我们,大王圣谕不敢不遵!”

    倒是个好口才的!

    百里宸展颜一笑,对这将惑宁说:“罢了,这次就当转转这咸阳城也不亏。”

    “只是……”

    “身为人臣,不得不遵王命,你莫要忘了你身后是整个将惑家族。切莫随心所为。”

    将惑宁挠头苦笑:“你怎么那么爱教导人?”

    百里宸顿时失笑,别人想她说,她也未必肯说,今日不过唠叨了几句,就受不了了?

    将惑宁看上去有些惭愧,百里宸忽然不想借着他入那秦宫了,免得连累与他,如此纯粹之人世间少有。

    于是百里宸开口劝慰:“即使大王有令,我们还是回府吧,我原本只是想见识一下相伯先生精绝无二的占卜之术,不过想来就算进了皇宫也是见不着的,既然如此我倒是不想走这一趟累着自己。”

    将惑宁闻言,嗤笑:“你倒是性情懒散。”

    话锋一转,“明日,我再带你进宫,我现在就去求一纸手谕。”百里宸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将惑宁那个急性子的已经跑进秦宫了,因身带令牌无人敢拦,百里宸只听到他在喊着:“你先自己转转,然后回府等我好消息吧!”百里宸眸子微微一眯,这是早已注定的吗?她倒想回去好好算上一卦,昨夜身体无力支撑,想来今日勉勉强强可否。只是,这又该如何选择,借助将惑府的权力还是不连累将惑府?

    百里宸尚且得不出答案,转身看了看繁华的咸阳城,再侧目看着身后肃穆的守卫,双袖互相交叉,缓步行走在喧闹的市上。小贩的吆喝声,争吵声,还有专属于女子的柔声细语。

    百里宸脚步微微一顿,微微侧开步子往旁边看去,好娇弱的女子!秦人粗旷,哪怕是女人家也生得壮实,少有如此娇弱柔意的女子。

    过膝的幕离,纤细的腰肢,仿佛稍微用力一握就可将其折断,露出在外的手,纤细修长,一双小脚隐隐约约显露在长长的裙摆下,透过厚重的幕离,仿佛可以看到一张柔弱怜人的小脸。时不时发出几声细小的尖叫,似乎极为兴奋高兴,旁边跟着好几位重重护着她的媵人。

    百里宸眉梢一挑,秦国王室中的女眷?

    百里宸眼尖的看到女子裙摆上绣着的绮文,再联合昨晚看的秦宫规矩中所说的,非王族女眷不可擅用此绣,否则当蔑视王族处理。

    微风一吹,厚重的幕离措不及防的被吹起,惊得女子和身边的媵人一阵惊呼慌乱。

    百里宸自是看到了女子的容色,全部挽起的青丝,看来已然成亲。还有那张脸的确令百里宸稍稍惊艳,无关容颜,那是一种独特的美丽,黛眉明眸,皓齿红唇,标准的美人胚儿,但是脸上略显单纯纯粹的讶异却让人惊叹女子的干净。

    百里宸浅笑,这秦国倒是一方好土,出了个将惑宁那般干净的郎君,如今还有个纯如水月的女子,不是净土还是什么?

    女子身旁的媵人瞧见了一个好颜色的小郎君盯着自家夫人看,心里顿时恼火了,朝百里宸吼过去:“登徒子,再看,我剜了你的眼!”

    好生残忍!百里宸想来自己不过是看了看罢了,竟要剜了我的眸子,略有耳闻秦国律法森严残酷,竟不料民风也是如此。

    女子却是拉了拉媵人,“莫要如此咄咄逼人,左右一眼罢了,走吧。”

    女声胜于黄莺之脆鸣。

    百里宸闻言,朝女子清润浅笑,行致谢礼,“夫人仁德。”

    女子只是微微垂脸,便于媵人告辞离开。

    百里宸远远看着人走远了,便收了眼光。

    楚犀敏感地感到身后的眼光不见了,才敢松口气,这如此热烈的眼光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在楚国时,身为帝姬尚未有几人敢冒犯与她,而如今在秦国,秦人皆不喜自己这般娇弱无用的女人。

    那位隽秀的小郎君虽然眼光热烈,但楚犀却能感受出对方的善意,行礼得当,楚犀想着恐怕是因为好奇在秦国还有自己这样的女子才多了几分好奇罢了,楚犀原本微微躁动的心又重新落寞下去了,这趟出宫不过如此。

    百里宸解开身上的禁忌,隔着喧闹的人流,笑着与百里香说话。“那边的泥人倒是有几分神韵,遥想以往你曾为了个小孩家的玩意与我撒泼。”说着,百里宸脸上温柔地弯了眸子。

    百里香亦是郝颜一笑,“那时是我娇蛮,事事都要你迁就与我,到是极为不懂事。”

    百里宸笑颜一顿,是啊,后来你很懂事了,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会为别人着想,可是那是在你遇上了祭堙之后,百里香你可知,我愿你一直懵懂娇蛮似孩童?

第七十九章 余地

    百里宸广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成拳,似有流光的栗色眸子里愈发深邃,却在百里香魂体看来时瞬间恢复原样。百里宸朝百里香一笑,“那时的阿香像个孩子一样,很可爱!”可爱得她都不想放手了!

    百里香杏眸一弯,矜持一笑,口中却是说:“你还是停止禁术吧!我本就不该活下去。”百里宸笑容殆尽,眉梢蹙起,怎么又说这个了?

    百里宸微微眯起眸子,轻轻的仰首望天,看着遥远的天际,喃喃出口:“阿香,已经回不去了。”

    百里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未等她说出,百里宸又说:“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你命中因祭堙而有此一劫,我本不该插手,可我那决定插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我和你再也回不去了。”

    百里宸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原本她以为只要这样下去,一切一切在她的手里都会回到原点,可是她慢慢意识到从她决定要逆天改命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这就是命,她遵循了数万年的命。在她的冷眼旁观下,将命的注定与残酷加注到她与她之间。

    她从不悔,后悔当日的鲁莽急切,因为她怕自己再迟一点就真的失去那双动情艳丽的杏眸,为此,她在所不惜!

    百里香回去了,百里宸沉默地走在街道上,与周围的喧闹仿佛隔绝开来。

    遥想当年,烟青伞下,笑颜依旧,万年已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百里宸一路漫步回到将惑府上,恰巧遇上端坐在厅堂之上的将惑朴重。

    百里宸笑颜一展,双手一拱,头颔低下,“大人。”

    将惑朴重双手置于膝上,神色肃穆,声若洪钟,“无需如此多礼,你唤我一声世伯也不为过。”

    “小辈不敢。”百里宸依旧恭恭敬敬的拱着手,脊梁微微弯下。

    将惑朴重捋了捋下颔疏密有致的长须,“阿宁这孩子单纯,你能与他结为挚友,想来也是赤诚之人,既然是阿宁友人,唤我一声世伯倒也不为过。”

    百里宸倒也是听得明白,这是在警告她莫要伤害将惑宁吗?

    百里宸温润一笑,“世伯。”

    将惑朴重肃穆的脸终于露出点点笑意,“好,好孩子。”

    这个孩子看起来稳重机灵,言辞行事都温润怡人,有他在想来宁儿也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左右也有个人肯帮衬一把,再加上他在朝中的地位,宁儿也不会被人随意欺凌陷害了。

    嗯,宁儿这孩子看人选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总算头脑还是清醒的。

    百里宸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将惑朴重,便一路回到了厢房,在那几大箧的竹简中挑挑拣拣选了几卷关于秦史将其拿出来,一一查看。

    栗色的眸子微微深沉,想起今日在咸阳城看到的那个女子,或许可以借助她来进入秦宫,再让她好好会一会那位仿若神人的相伯先生。

    直至眸子微微酸涩,百里宸才放下手中的竹简,朝外唤了声。

    很快一个小厮就脚步轻巧的进来了,“小郎君,有何吩咐。”

    百里宸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对其温文一笑,“给我备些清淡的食物,看了一个下午的竹简倒是饿了。”

    “诺。”小厮踮着脚尖轻轻的走了出去。

    百里宸在盘腿坐在小几前,缓缓的倒了杯已凉的茶水,轻轻的抿了口,呼,真苦,这凉了的茶水就是苦涩,如此一番倒是清醒不少。

    百里宸盯着那清清的茶水,心下思忖:或许可以试试,那么多天了,想来也恢复的不错,勉强应该也能。

    如此想着,百里宸缓缓闭上眸子,隐晦艰涩的密语从口中一点点的慢慢溢出,仿佛带着无尽的古老与庄重,那是一种深深的沉淀,哪怕只是一言一语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无尽深远,那是时间的沉淀,带着无以伦比的绝妙。

    慢慢的,这个不大的厢房就仿佛超然与世,整个空间都隔开来了,就连时间也在此凝滞。

    这就是百里宸晓知欲知之术的奥秘之核心,站在时空的节点观察过去现在与未来。

    百里宸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一只手撑着小几,另一只手抚在心口,百里宸温软的睫毛伏下,挡住了里边的的隐晦,还差一点,只要再坚持一会就可以了,却不料想竟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真是天也不帮我啊!

    百里宸收拾干净污秽之物,恰好小厮端着饭食回来了,看着百里宸脸色青白的模样,担忧的问了句:“小郎君,你可还好?看上去身体似乎大有不适。”

    百里宸笑了笑,摆摆手,“无妨,只是坐久了,血液不流通罢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小厮点了点头,小心地在小几上摆好盘碟,举箸正准备为百里宸布菜,百里宸连忙挡下了他的动作,取过箸,说:“我自己来就好,习惯了。”小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轻声站了起来退在一边。

    百里宸若无其人的慢悠悠的吃了起来,嗯,都还不错,只是较之公子苏恒那里的略逊一筹,想来也是极不错的了,秦国这番粗狂豪放的民风,能做出如此精巧美味的食物也是难得。

    晚上,待百里宸正想熄灯就寝时,将惑宁喘着粗气趴在门框上,“等等,百里宸呼呼呼,等等,我有话,有话要跟你说!”

    百里宸脸色不是很好,毕竟自己都更衣了,将惑宁这忽然跑来自己厢房不好吧,该不会这厮还真的当她是男的吧!

    百里宸连忙扯过耷拉在屏风上的外衣,往身上猛地一裹,一向笑颜盈盈的脸上也露不出笑容。

    “何事如此急躁,明日请早再说也不迟。”

    将惑宁脸色红润,额上冒出点点汗珠,听了百里宸的话,连忙摆手,“不不不,很重要,很重要。”

    百里宸眉梢一挑,静等将惑宁的下文。

    果然,将惑宁慢慢的喘了口气,才悠悠的开口:“你可以,可以进宫了。”

    嗯,百里宸缓缓勾唇一笑。

    “为何?”

    百里宸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将惑宁那厮去秦宫里一吼,那秦王就允了他的要求,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随意进出深宫。

    将惑宁终于缓过气来了,“俪夫人,那是因为大王的宠妃俪夫人心血来潮,求了大王的恩德才得以在宫中办宴,广招各家郎君女眷。”

    俪夫人?

    百里宸问:“这俪夫人倒是神通广大,你们大王也是个性情中人。”

    “说起俪夫人啊!那是我们大王登基时,楚国送来和亲的王室帝姬,娇滴滴的,是个美人。”

    娇滴滴的,王室中人,百里宸不由得想起今日所见的那个女子,愈发觉得将惑宁口中的俪夫人就是那个柔弱女子。

    “俪,你们大王倒是给了个不一般的称号。”

    如此想着,百里宸在小几上敲了敲,伉俪情深说的是与妻子,可既然说的是夫人也就是媵妾也配得上俪字?

    将惑宁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们大王尚未有王后,而且宫中也只是有俪夫人一人而已,给个俪字倒是也不过分。”

    原来如此,到说得上是秦王身边的第一个女人,难怪说要开宴秦王就答应了,百里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第一个女人的意义啊就是不一样。

    于是百里宸朝将惑宁笑了笑,“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可以借此进宫?”

    将惑宁亦是干净一笑,高兴的点了点头,“嗯,我们明日即可进宫。”

    百里宸却是狐疑的一蹙眉,“明日,宴席琐事繁多,一夜之间便可以搞定?”

    说到这里,将惑宁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神情。

    百里宸自是全部收入眼中,“这是怎么回事?”

    将惑宁撇撇嘴说:“我们秦国的民风你不是不知道。”

    百里宸忽然诡异的懂了。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懂了。”

    为了给将惑宁这个土生土长的秦国人一些面子,百里宸很善解人意的没有直接说出来。

    将惑宁那厮脸显得更红了,谁被人知道自己国家连办个宴会也要勤俭节约到这个地步脸当然过不去,更别论是在一个别国人面前!

    将惑宁说:“你莫要想岔了,那是因为我们民风纯朴,不像你们喜好奢华,追求精致,却不去想百姓早已饥饿不已了!”

    “是是是。”百里宸笑着应了下来,好笑的看着将惑宁的孩子模样。

    将惑宁哼了一声,扭过头,裸露在外面的脖子红通通的,别扭极了!百里宸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夜已深了,你还是回去快点歇息吧!”

    将惑宁像是才看到百里宸略微凌乱的衣物,也知道自己打扰了人家,于是不好意思的说:“那好,我先走了,你一定要记住啊!明天要进宫啊!”

    “嗯嗯。”百里宸连忙把将惑宁赶走,困死了。等人走了,连忙滚回被窝里呆着,冷死人了!

    不过明日的宴席百里宸倒是有几分期待,黑夜中,百里宸微微勾起唇瓣。

第八十章 中毒

    百里宸不是很情愿的跨上高头大马,体软力乏差点令她越不上这匹高大的骏马。

    回眸看去,是**的将惑宁府门。

    “百里宸,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将惑宁的呼喊,百里宸回首朝其浅浅一笑,“无事。”只是觉得世态过于炎凉罢了,谁又知这座**肃穆的府邸原先挂上的哪位权臣的牌匾,而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再者,谁又知,数十年后这又是归谁所属。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向着秦宫迸进。

    将惑府上的女眷均坐在宽敞稳妥的宝马香车上,将惑府上的男丁以及她和另一位府上的幕僚伴随其中。

    说起那位幕僚,百里宸微微惊讶,因为太年轻了。

    不是没见过过分年轻的幕僚,商始就是其中一个,但是商始却与其不同,商始出身齐国名门望族,身世显赫,而这位幕僚却是农户出身,生得却是善眉慈目,活像一尊活菩萨,唇红齿白更是添了几分姿色。

    耕义微微侧目看着身旁这位眉目似画,隽秀清华的少年,不由得赞一句好颜色!

    微微斟酌一下言辞,脆声出口:“这位郎君也是府上幕僚?倒是面生得很!”

    百里宸抿唇缓缓一笑,仿若万千白梨盛开,纯洁无瑕,“哦,这位郎君却是好记忆,在下鲜少在府上,这番面生倒是在下的过错。”

    面对百里宸半调侃半捧高的话语,耕义连忙拱手,端的是一番高华,“怎当得上郎君二字,好记忆更是不敢称之,只是郎君这般好颜色,怕是见过一面便难于忘怀。”

    百里宸勾唇一笑,倒是张不饶人的嘴,于是百里宸微微作揖:“适才玩笑,还望耕大哥多多见谅!”

    耕义倒是应下了那声“耕大哥”,慈目一眯,笑得倒是欢快欣喜,“无妨无妨。”

    心里却是一念叨着:这位小少年性情极是可爱!

    于是两人相安无事的,你套我一句,我套你一句的缓缓向前。

    当然,百里宸好心的让对方套得多一点。

    行至秦宫宫门不远前,一声轻呼惹得百里宸回眸看去。

    “郎君!”

    百里宸勒住马绳,侧目对上身边耕义的善眉慈目,歉意一笑,“我去去就来。”

    耕义微微一颔首,好心提醒道:“莫误了时辰。”

    百里宸拱手致谢,“多谢。”

    回身策马奔去,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少女,百里宸勾唇一笑,“秧姑娘,娅姑娘。”

    秧脸上漾起一抹淡然浅笑,“郎君。”

    娅也随着应道:“郎君哥哥。”

    百里宸扬眉浅笑,静静的看着秧,静候她的下文。

    秧拉着娅微微一福身,“多谢那日郎君一番话。”

    让她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自己的言行,明白了自己的姿态,也明白了,哪怕是在这个时代,女子低贱亦生华!

    百里宸暖暖一笑,“如此甚好。”

    身后耕义高声提醒:“百里,时辰快到了!”

    秧拉着娅微微一福身,“愿郎君一路顺遂。”

    百里宸弯眸勾唇,“多谢。”便勒转马头,转身离去。

    秧看着百里宸的身影,亦是会意一笑,郎君,秧此生能遇上您,亦是秧之幸。

    “娅,秧带你去买糖好不?”

    “好好!”……

    百里宸迎着微风浅浅一笑,如此女子,哪怕低微若苇亦可善终一生。

    耕义看着百里宸说:“你倒是讨得女子欢心。”

    百里宸连忙拱手,佯作惶恐道:“耕大哥莫要调笑宸了!”

    如此一番模样,惹得两人皆仰头大笑。

    连在队伍前的将惑宁都听到了,一颗脑袋时不时往后探,害得将惑朴重忍不住一个巴掌扇过去,“看你什么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就连骑个马也是歪歪扭扭的!”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将惑宁抿抿唇,却不敢出一言以复。将惑朴重见此,倒是哼了一声,心里也是想着:那两个倒是相处的不错!

    当真是简陋至极,百里宸悠悠盘腿坐下,环视一周这秦宫。

    置办宴席的地方是一座宽敞开阔的大殿,从里面的摆设来看,恐怕这秦宫的大多数的宴席十有**都是在这里置办的。

    精巧细致的雕刻,上好的木料,**肃穆的风格倒是令人瞬间感受到了秦国国风。

    没有飘渺的轻纱,靡靡的熏香,欢腾的歌舞,只有最烈的酒,最大块的肉,最豪爽的笑声。百里宸缓缓举杯,酒盅微微碰到唇瓣,广袖一遮,只是轻轻沾了一下酒水便放下有些重量的酒盅,一双清凉的栗色眸子微微一弯,果然!

    那深衣裹身的柔弱女子靠在一位高大威猛的男子身边,男子头戴鎏冠,玄色广袖长袍,精明的眼光时不时闪现。

    果真容色动人!

    柳眉月眸,琼鼻樱唇,双颊微微红粉,标准的美人模样,却又因其身上娇弱似柳,柔情似水的气质脱众人而出。

    她果真是俪夫人。

    百里宸举杯遥遥一举,朝离自己最近的耕义一笑,“俪夫人名不虚传。”

    耕义脸色霎时有些怪异,百里宸这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他说这一句话,单纯表达对这位夫人容色的赞扬,还是说看对眼了?

    百里宸一见耕义脸色就知道耕义这厮想歪了,不由得吃笑道:“耕大哥这是心思龌龊。”

    耕义尴尬一笑,低头小声地对百里宸说:“拜托你了,这些话就不要乱说了,虽说你没那意思!”

    百里宸欢悦地扬眉应答:“自是。适才是宸鲁莽了!”

    只是这也意味着离见那位相伯先生的时间也不远了。

    思此,百里宸似随意一问:“今日宫宴如此盛大,为何不见那位相伯先生?”

    的确,虽然极为简陋,却是极为盛大,几乎秦国叫得上名的官吏都携孙带子来了,闹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耕义对于百里宸知道相伯先生一点都不感到惊异,反而是百里宸若是不知道他才要觉得怪异万分呢。

    “相伯先生身体常年抱恙,如此场面自是不适合,何况相伯先生生性喜静。”

    百里宸颔首敛眉一笑。

    恐怕是有心无力吧,凡胎**却企妄晓知天下形势不付出点代价那天道何在?

    就连她逆天改命也要承担如此代价,果真是命运不可违。

    楚犀紧紧靠着嬴治,看着台下这与在楚国完全不一样的情景,心下微微一落寞,企图从身边这男人身上获取一点归属感。

    嬴治自是感觉到楚犀的忧郁,却是无动于衷,女人与他而言莫过于政治联姻与生育两个能力,只是楚犀不仅是政治联姻更是他第一个女人所以才多了几分耐心,但若楚犀感触其底线,哪怕楚国力保她,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楚犀再怎么靠近,心还是孤独的,秦国的男人素来无情冷酷!

    楚犀柳眉一弯,仰首甜甜一笑,“王,要尝尝这道菜吗?”

    嬴治鹰眸一闭,微微挣开楚犀,“嗯。”

    楚犀虽然被挣开了不甚高兴,却又因赢治的一个字又重新欢喜起来,举箸夹了口菜,先是自己尝了口,再夹给嬴治,嬴治微微启唇,但没有接到楚犀的那口菜,睁眸一看,发现楚犀手上一松,菜掉落在地,神情亦是不对劲,连忙抱住她,“犀儿,犀儿,你怎么了?”

    楚犀眸子悠悠转向菜肴,惊恐对嬴治说:“王,菜肴有毒!有毒!”戛然而止,面露痛苦的倒在赢治怀里。

    嬴治闻言,大怒,广袖席卷桌上的菜肴,全部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将原本在酒足肉饱的众人吓得一个激灵,瞧见自家大王脸上怒颜,连连下跪,“大王!”

    嬴治紧紧抱着怀中的楚犀,喝道:“御医!御医!赶紧宣御医!”

    奴侍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去找御医了,众臣伏首在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一直看着楚犀的百里宸却了然在心。

    替人代过罢了,命定君王果真是气运过人!

    御医大冬天冒着汗跑来了,顶着大王的威慑,颤巍巍的为楚犀把脉,嬴治一句“若俪夫人有半分差池,寡人灭你满族!”

    御医一个哆嗦,倒跪在地,言不成句:“大王,王,俪俪,俪夫人,没事,只只只需几剂药,药便可好。只是,只是如今先要解毒,毒性不大,盖因俪夫人所食不多。”

    这下众人更加惶恐了,俪夫人中毒了!看着那散落在地的菜肴,再想到或许大王差点就吃到了,心里寒意从足心蹿起,直直达到大脑,一阵寒意,整个人都清醒了,酒意全都散了。

    嬴治暴怒,竟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下毒,今日若不是楚犀,恐怕现如今昏迷的就是他了!“查,查!给寡人查!定给他查出给水落石出!不然你们都提人头来见!”

    百里宸表示宫宴下毒是极为愚蠢的行为,只是秦王你宫里的宴席还真的不咋滴,要不是那么随意,恐怕不要说下毒,连放只苍蝇进来恐怕都难于登天,所以归根究底就是因为你们太吝啬才会导致如此。所以说呀,自己玩的坑自己填!

第八十一章 阻挠

    御医看上去极为无措,欲言又止,最后猛地一叩首,哭嚎着:“大王,只是,只是……”嬴治立即一个冷寒的眼光投过去,“只是什么?还不赶紧替俪夫人解毒!”

    御医猛地一叩首,发出砰地一声,“宫中并无解毒的药物!”

    什么意思?

    嬴治心中恼火,一脚往御医的心口踹过去,御医不敢出声,硬生生的承受下嬴治的一脚,险些丢了半条性命。

    “寡人不信,想寡人坐拥大秦,岂会连一份解毒的药物都没有!”

    御医老泪纵横,哀嚎地说:“此毒毒性并非剧烈,只是胜在解毒之物生于炎热之地,且罕见难得,据说已有好几年没有人见过那味药的踪迹了。”

    嬴治凌厉的眉目一沉,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郁的煞气。

    “给寡人保住俪夫人的命,否则提头来见!”

    御医虽然极为为难,却只能叩首谢恩,“写大王不杀之恩,臣定当竭尽全力!”

    嬴治冷眼投向大殿跪满一地的臣子,高声道:“掌管刑事勘查的给寡人上前来!”

    几个身着胡服的男子匍匐往前爬去,在赢治面前叩首:“大王。”

    嬴治将手中的酒樽往其头上一砸,“没用的东西!”

    “大王息怒啊!”

    “哼,你们要寡人如何息怒?”

    几个男子跪在那里,却不敢再吭一声。

    嬴治此时已经怒火滔天了,自家夫人居然在宫宴上被人下毒!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给寡人查,定要给寡人查出罪魁祸首来,否则,寡人要你们何用?”

    全部叩首在地,大呼:“诺,臣下定当竭尽全力!”

    虽是这样说,可是能有几分把握恐怕玄乎其玄。

    竭尽全力!竭尽全力!又是竭尽全力!

    嬴治额前的鎏珠一晃,他阴冷的鹰眸往下一垂,“寡人不要竭尽全力,寡人要的是必须得做到!”

    众人不敢反驳,只能齐声应道。

    嬴治抱着楚犀,后面跟着一大群宫侍离开了大殿,众人高呼“恭送大王”后终于松了口气,今后都顾不上形象,一一席地而坐。

    百里宸看着此刻周围的一片混乱,悄然起身,却被人一拉住,对上对方的眸子,百里宸浅笑,“将惑公子。”

    将惑宁此时一脸严肃,“你要去哪?”

    百里宸正准备露出个温暖的笑容,话也还未说出口,将惑宁就打断了:“你不用说了。如今宫中形势不定,我虽不知你意欲何为,然为了自身安危,你不可随意离开,不然就算是将惑府也救不了你。”

    百里宸闻言,唇瓣微微一勾起,“多谢公子,只是,”百里宸抬眸,温润的眉目一弯,“我心意已决。”

    将惑宁不高兴了,说他一番好意居然有人不领情!

    “你这可是罔顾性命!”

    将惑宁紧紧扯住百里宸的衣袖,一脸蛮横,“反正本郎君就不让你离开!”

    君不见百里宸脸有那么一瞬间扭曲。

    百里宸试图抽回衣袖,却抵不过那蛮横小子的蛮力,正逢将惑朴重唤他们两人,“你们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不收拾收拾出宫回府!”

    百里宸一番心思只好作罢,将惑宁倒像战胜的公鸡一脸得意。

    说百里宸怒,这倒也说不上,只是有些憋屈罢了,原本想趁着秦宫的混乱,潜入看看那所谓相伯先生,毕竟如此机会不是想有就有的,何况能被她遇上,也算得上是千载难逢,谁又曾料想,还有将惑宁这个拦山虎,如此,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那相伯先生了,百里宸心情郁闷了。

    耕义看着从出宫到现在都耷拉着一张脸的百里宸。

    嗯,这样说其实也不对,对方脸还在笑,眸子也是弯弯的,只是耕义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不同寻常,反正绝不像表示出来的那么欣喜。

    耕义本着好心,不由地询问一句:“百里这是怎么了?瞧着失魂落魄的一样。”

    百里宸眸子一眯,随即朝耕义一笑,“无事,头一回见如此情形,心中未免有些胆寒。”

    耕义大笑,“哈哈,你也有胆寒的时候?原先想着你这样的人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竟有这个时候。

    百里宸扯扯脸皮,呼话说回来你也不过才认识了我几个时辰罢了,就如此妄下断言?

    百里宸蹙眉,“耕大哥此言差矣。某来秦国不几日光景,以往实在是鲜少有闻如此事端,更别论亲眼所见。今日……”说着,百里宸微微一摇头,笑而不言。

    侧目之际却碰上了将惑宁警惕的眼光,百里宸不由得失笑,引得耕义好奇地探探脑袋,却因视野问题,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好略带好奇的问道:“百里这是怎么了?乐得如此开怀,不如讲来听听,让我也乐乐。”

    百里宸摇头一笑,“不过是见了只滑稽的猫儿,倒也算不上是多欢乐的事。”

    耕义直道百里宸不愿告知与他,还敷衍他了事,嚷着这咸阳城怎会有猫儿,若是要找借口,还不知找个过得去的借口,如此真是不仗义。

    百里宸瞧出耕义的玩笑,于是陪他一路打哈哈直至回到将惑府上。

    将惑朴重一脸凝重地端坐在大堂上,严肃的眼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沉声摄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否则老夫也救不了尔等!”

    堂上众人纷纷拱手应道:“是。”

    将惑朴重终归心中不放心,却也只能叹了口气踱步远去。

    众人纷纷作散,虽是适才才被警告不可妄言,却也是彼此一句谈论起来,好不热闹。

    百里宸走在最后,总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却想不起来,想得脑瓜子疼了,只好作罢。

    将惑宁在前头看见慢悠悠的百里宸,心里急躁,顾不上别的,挤开身边的人,向百里宸走去。

    好些人被挤开了,心里顿时不忿,看到是将惑宁一股火气哗地一声一盆冷水浇过去,全灭了。

    百里宸垂首捋着思绪,忽然手肘被人猛地一拉住,微微一抬眸,当即一笑,“将惑公子这是有何贵干?”

    将惑宁受不了百里宸的拐弯抹角,说了句“你先跟我过来先。”就拉着人快速地离开了。

    大气磅礴的假山,枝叶枯萎却更显嶙峋的松柏,偶尔啪嗒一声,枝干承不起雪块的重量,雪块掉落在地,在刚刚扫清的石板上散落一方雪花。

    百里宸不自然的甩开将惑宁的手,往后退开几步。

    说实在的,她实在不喜过近的接触。

    一双清凉的栗色眸子对上将惑宁那双干净的眸子,脸上笑意浅淡,“说吧。”

    将惑宁一瞪眸子,严肃地说:“你莫要打任何主意,适才我父亲所言你也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出事了,将惑府非但不会帮你,可能为了自身利益还会推你一把。”

    瞧着百里宸一脸的淡漠,将惑宁心道:任重而道远啊!

    “你不过是个姑子罢了,算得上有几分才能,聪慧异于常人,然在这里不过些锦上添花的玩意罢了。”

    此言一出,百里宸眸子一眯,眸色越发深沉。

    将惑宁却恍若不见,“主公以及你之前的旧主公子苏恒不过是看在你是一介女子份上,再加上生得有几分颜色才对你多几分优待罢了。你真的以为他们需要一个姑子来助自己?”若是这样,天下人都得耻笑了。

    最后一句将惑宁尚未说出口,想着只是点醒一下百里宸,也不想把话说得过于难听。

    百里宸眸子一垂,唇边勾起一抹不同以往的笑容,待将惑宁讲完后,朝他温润一笑,将惑宁心生欣慰,笑着说:“你能明白甚好。”

    百里宸不言,只是微微一颔首,认真地再看了看将惑宁那双眸子,忽然明了,原来如此,哪怕是拥有那么澄澈的一双眸子的人,性情再纯真忠良,也逃不过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观念的腐蚀,女子低贱若草芥。

    百里宸忽然想知道公子苏恒和燕泫是否也是这样以为的。

    当初她拒绝了燕泫,也是出于考虑到世人的看法,她本不属于这里,流言蜚语,是非黑白她都不甚在意,只是燕泫不一样,他将会是燕国的君主,享万人敬畏,名留青史,她断不能让燕泫因为自己而被世人冠上个儿女情长的名号。

    百里宸浅笑,恐怕那两人也是如此以为的吧,女子终究是女子。

    “我自是晓得,虽不敢说自己如何,但自知之明这一点宸还是有的。将惑公子莫要担忧,我如今既然居住在将惑府上,就定不会为自己一念之私祸及将惑府。”

    将惑宁放松一笑,“我就知道你晓知情理。”

    将惑宁不知还欲说些什么,一个小厮就急急跑来,“郎君,郎君。”

    将惑宁一皱眉,“何事?如此仓皇。”

    “郎君,主上寻你有事,命你立即前往议阁。”

    百里宸微微挑眉,是为了今日之事吗?难道此事与将惑府扯上了关联?

    忽然百里宸心意一动,原来如此,适才她就在想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秦王嬴治倒是个心狠的人。

第八十二章 优势所在

    将惑宁却是看向百里宸。

    百里宸拱手笑道:“既然上卿大人寻你,那宸就先行告辞了。”将惑宁抿抿唇,还是随着小厮离开了。

    将惑宁一离开,百里宸一张笑脸立马沉了下来,眸子深幽,微微眯起,看得有几分人。

    “玩物?她倒要看看最后是谁玩谁?”……

    将惑宁紧抿着唇,看着对面一脸肃穆的将惑朴重,忽然大吼道:“父亲!大王怎会这样?”

    他不相信大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打压他们将惑府。

    将惑朴重一双有力的大手支撑在桌沿上,唯一的嫡子那双澄澈的眸子令他心里愈发担忧,不知所言。

    他想告诉他这是将惑府的命运,可是他却说不出口,尤其是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心下徒生一阵悲凉。

    将惑宁脸色慢慢地红了起来,他极为恼火,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将惑宁世世代代效忠秦王,绝无二心,大王竟如此对待他们!

    “父亲,大王如此难道不怕文武百官寒心吗?我们……”

    “我们什么!现在所有的一切荣耀都是大王的恩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将惑宁明白,可是难道就这样吗?

    将惑宁还想说些什么,将惑朴重却让他出去。

    “父亲!”

    “你先出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将惑宁看着父亲脸上的皱纹以及徒生的白发,话在喉咙滚了滚,还是咽了回去。

    “那儿子先告退了。”

    待将惑宁走后,将惑朴重立即召集府上幕僚,一时议阁热闹非凡,可讨论到最后却不得其解。不是觉得这个不适合,就是觉得这个行不通。

    “主上如今情况不利于将惑府,况且问题也难以得到解决。还请主上做好两手准备,以防万一啊!”

    说着,那位幕僚就猛地一跪下,惊得将惑朴重一跃起,连忙搀扶,“先生快起,快起!”

    “先生所言,我并非没有没考虑过,可是这咸阳哪一处没有不是在大王的掌控之下?吾等又能做些什么?无能为力啊!无能为力啊!”

    “主上!”一时众人皆被感染。

    “诸位先回去吧,再让我好好想想。也劳烦诸位先生也替重出出主意。”

    说完,将惑朴重深深的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是没想到居然那么的快,快到他措不及防,甚至让他怀疑俪夫人一事是不是大王自导自演的,要不然这么会那么凑巧呢?

    将众人遣退,耕义拱手与其余幕僚告辞,心里却是好奇,那个百里宸呢?不是说他也是府上幕僚吗?那怎么没有看到他啊?

    耕义随手拉了府上一个媵人问话:“你可知郎君在哪?”

    媵人自是认得这位样貌出众的幕僚,恭敬答道:“郎君此时应在议阁南楼。”

    “多谢。”

    “奴惶恐。”

    耕义往南拐了拐,上了南楼果真见着了将惑宁,此刻人正在饮酒。

    耕义一皱眉,那么浓郁的酒味,还有散落在地的酒盅,看来人已醉了。

    将惑宁一见耕义连忙朝他招招手,“来,来陪我喝上几盅!”

    耕义连忙趁这个空档将桌上的就全部拿开,开玩笑再喝下,郎君还不得倒在这了。

    将惑宁也不在意,只是一脸哀愁,像是找人哭诉一样絮絮叨叨个不停。

    “耕义,你说,为什么大王要这样对我们将惑府?嗝”

    打了个响响的酒嗝。

    耕义连忙唤人准备好热汤和醒酒的汤水。

    再看了看将惑宁那双迷离的眸子,耕义不由得叹了口气,“郎君可知这日早就该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时机,如今发生俪夫人之事,给了大王一个发落的好机会罢了。”

    郎君还是太过于纯真了,仿若不懂世事的孩童,对于他人过于信任和热情,如此性情怎能担起将惑府上的大事,也不知主上只这一个嫡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虽说因此没有戕害子嗣的事发生,却又因没有经历过那肮脏的晦气事郎君成长得较比同龄人更为稚嫩无为。

    “可是我们将惑府世世代代效忠于秦王室,别无二心。”

    耕义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难道要他告诉郎君正是因为将惑府功高盖主了,让大王感到了威胁所以不管你将惑府做什么,怎么想也要把你们牢牢掌控在手心才放心吗?

    可是他说不出口,这也不应该由他来说,这应该由主上告诉郎君的。

    “那郎君以为呢?”

    “我,我不知道。”

    耕义接过媵人递来的醒酒汤,让将惑宁饮下,“郎君可以去问问百里郎君该如何是好?”

    “百里宸?”

    “嗯,百里郎君是个极为聪慧的人,或许他可以给郎君一个满意的答复。”

    耕义算是猜到了百里宸绝对不是什么幕僚。

    是的,那个女人极为聪慧,将惑宁是知道的,可是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姑子,她能有什么见解?

    将惑宁摇摇头,“不,找她是没有用的。”

    耕义慈眉一挑,瞧着郎君与人关系如此融洽,竟不信他!

    “为何?”

    这让将惑宁如何回答,难道说她不过是个姑子罢了,能懂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向来不理政事,逍遥惯了,问她有何用?”

    耕义递上个汤婆子,“郎君去试试吧。”那个百里宸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将惑宁对上耕义脸上意味深沉的笑,不由得一愣。

    待耕义离去后,将惑宁心不在焉的在府上游逛,不知不觉到了西厢房。

    百里宸此刻正在西厢房看将惑宁先前送来的几大箧的竹简,不过她正对着其中几卷在出神,摊开在小几上中央的那几卷竹简明显与旁边的有所不同,中央那几卷竹简上的镌刻上的字明显比其他的更显风骨。

    百里宸指尖游戈在其上,洼洼坑坑的,却令百里宸心里有些凝重,不是镌刻在上的字,而是竹简的内容,或许旁人会觉得那上面所记载的东西有些荒谬,但百里宸却觉得这趟出世或许与前面几次相比有些不对劲,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并且记载下来呢?

    笃笃笃

    百里宸恍然回神,侧目看向紧闭的门扉,开口:“进来吧。”

    吱呀一声,露出个垂头丧气的脑袋,百里宸将面前竹简一卷,翩然起身,“将惑公子?”

    “嗯。”

    百里宸一蹙眉,这是发生了什么?如此模样。

    “您这是怎么了?”

    将惑宁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百里宸了然,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坐吧,我就在这里听你慢慢说,不急。”

    将惑宁缓缓点了点头,开口慢慢阐述:“大王刚刚传来命令,命府上在四天内集齐所有药材。可是最重要的那味药材已经是多年未曾有人见过了,而且就算有,也是在南蛮之地那等炎热之地,秦国全年寒冬烈风又怎会有哪些草药呢?可是大王有旨,倘若将惑府不可完成任务,即当作亵慢王族,目无尊法的罪名发落。你也是知道的,秦国的法规多么残酷严峻,况且是亵慢王族此等罪名那不是要将惑府从此衰落了吗?”

    百里宸明了的敲了敲小几边沿,清脆的笃笃笃声恰是令人清醒。

    秦王嬴治下令让将惑府收集所缺的所有药材,如今冰天雪地的哪去收集?如此一来,秦王竟是罔顾俪夫人的性命硬是要狠狠打压将惑府。

    百里宸想到那个柔如弱柳的女子,只得叹一句:身不由己。

    “为何公子来找我?”

    将惑宁对上百里宸清凉的眸子,心下一愣,不知怎样开口。

    一开口却是连他自己都惊讶,“你觉得会不会是大王本意就是欲要打垮将惑府?”

    百里宸眸子微眯,微微探究的看着将惑宁,还是一副极为纯良的模样,干净的漂亮更是令人心生好感,可是这样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百里宸一笑:

    “公子此番过来意欲寻求个答复还是寻个解决之法?”

    将惑宁猛地一起身,手中的陶杯摔落在地,碎成好几瓣,可除了百里宸略有几分怜惜外,将惑宁却是恍若不知。

    “你有解决之法?”

    他原本过来只是想寻个答复寻个安心罢了,可是百里宸却跟他说有解决之法!

    百里宸浅浅一笑,手上托着陶杯温着手心,一双眸子发出淡淡的光辉,“公子可信我?”

    可信我这个在你口中不过有几分容色的姑子?

    将惑宁显得有几分踌躇不安,连那双澄澈的眸子都染上了几丝复杂,最后无奈至极,在百里宸那双眸子下败落,“信,还请女郎告知。”

    霎时,百里宸眉目舒展,仿若千树万树的白梨盛开。

    “公子可知自己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什么?身份?”

    百里宸摇摇头,“非也,公子身份在旁人眼里是秦国上卿之子,贵不可言,可是还不是任由秦王嬴治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请公子再猜。”

    将惑宁搜刮了许久,竟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这个认识让他极为烦躁,“我不想猜了,你直接告诉我吧!”

    百里宸悠悠看向他那双眸子。

    嫣然一笑。

    “眸子。”

第八十三章 授法

    眸子?

    将惑宁愣住了,脸上露出愕然的神情。

    百里宸顿时轻笑出声,“公子这幅模样是不信宸所说的吗?”

    将惑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眸子,而后问:“为何?”

    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何百里宸说他的眸子是他的优势,他自是知道自己长得一双干净的眸子,可是父亲不喜,他也不喜,正是因为这双眸子,所有人都以为他心思纯良好欺负,可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好的坏的,一清二楚,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百里宸身子往后一仰,手背随意的搭在额上,闭上眸子,一抹的清淡的笑浮现在脸上,“公子这么多年来不是已经深有体会了吗?”说完,百里宸恶劣的半眯着眸子,如意地看到将惑宁脸上的一抹扭曲。

    “公子把这层面具戴太久了,快把自己也忘了吧?”

    将惑宁垂着脸,松蓬的碎发遮住眉目,“你果真厉害。”

    手轻轻撩起碎发,仔细的看着百里宸那张隽秀的脸,将惑宁憨憨一笑,说出的话却与这纯粹的笑大不相同。

    “我还以为这个连我自己也要隐瞒的秘密要永不见天日,没想到你居然看出来了,难怪燕泫他们这么看得起你!”

    百里宸眯眸一笑,呵。

    “不,只是公子这层面具也挡不住公子内心的**。”

    将惑宁眸子猛地一瞪,对上百里宸笑不达深处的眸子。

    百里宸缓慢起身,一改先前的松散,脸上漾起无懈可击的笑容,颊边是两个精巧的小梨漩涡。

    “心思纯良的将惑宁可是不会将我当做公子苏恒身边的姬妾来相提并论。”

    真是个记仇的性子,一句话让她不高兴了,她就会像蛇一样紧抓住你的破绽将你锁喉在一瞬之间,成败都将掌握在她的手上!

    “女郎犀利。”将惑宁澄澈眸子一弯,月儿仿佛都静了。

    于是百里宸重新一笑,“先前我魔障了,竟忘了说了些什么,公子欲要个解决之法,宸不是没有,只是不知公子愿不愿意用了。”

    将惑宁眨巴着眸子,“还请百里先说来听听。”

    可是百里宸却不想那么直接就告诉他,买了个关子:“公子可还记得雪篁院长?”

    将惑宁摇摇头,“虽曾听闻却从未见过,不过我确实晓得公孙雪篁,毕竟相伯先生与其同门。”

    “公孙雪篁医术冠绝九州这个想必公子也有所听闻。”

    将惑宁一皱眉,“难道你的意思是要找公孙雪篁来医治俪夫人?”

    他并不是很赞同,秦国与齐国相隔甚远,如此来回奔波恐怕俪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而且公孙雪篁肯不肯来还是个问题。

    百里宸一听就知道将惑宁会错意了。

    “错了,公子不是请公孙雪篁而是请另外一个人。”

    “谁?”

    将惑宁将认识的人从脑子里滤过一遍也寻不得合适的人选。

    只见百里宸低头缓缓一笑,“相伯惑之。”

    “谁?”百里宸声音有些低,将惑宁听得不甚清晰,不由地问一句。

    百里宸抬眸对上将惑宁,“相伯先生。”

    这会将惑宁听得清清楚楚,微微一愣,却很快就大笑起来,“哈哈,我说你该不会来敷衍我的吧?相伯先生体弱多病,连自己都顾不好又怎能医治俪夫人?”

    “相伯先生与雪篁院长皆师从纵横一派,既然雪篁院长医术如此高明,想哪怕相伯先生未曾深入了解,耳濡目染之下也是略懂一二,既然如此,公子为何不去试试?”

    将惑宁尚且犹豫。

    百里宸加多一把火:“久病成医,公子可懂?”

    “可是,可是……”

    百里宸不知道这将惑宁在犹豫些什么,婆婆妈妈的不像是个男子。

    “可是什么?公子可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再犹豫下去俪夫人恐怕命不久矣。”

    将惑宁脸上的犹豫显然可见,百里宸眸子一眯,这人是怎么了?

    “要是相伯先生无法医治俪夫人呢?此举岂不是害了相伯先生。”

    百里宸一听,脸上一扭曲。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去关心别人怎么样?别以为她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还在这里装什么纯良!

    “公子身为将惑府的一份子,享受了那么多别人羡慕的殊待,锦衣华服,珍馐玉浆,难道今日要公子为将惑府出份力公子也不愿吗?”

    将惑宁一瞪眸,死死的盯着百里宸:“你这个姑子莫要胡言乱语!我身为将惑府的人,死也切不可忘了将惑府!”

    “我这哪里是不愿,只是不想得罪了大王后,还得罪相伯先生!”

    “况且相伯先生为王上效力,万不可有任何损失!”

    百里宸冷眼瞧着将惑宁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有事的不会是他,而是你们。”

    将惑宁一语噎。

    “那公子想要怎样?”

    将惑宁垂首不语。

    百里宸叹了口气,“公子怎如此古板呢?这不过是缓兵之策罢了。”

    “相伯先生接手俪夫人的医治,倘若俪夫人有不测,顶多将惑府也只是落了个不轻不重的罪名罢了。”

    百里宸尚未说完,将惑宁就抢着问:“那相伯先生呢?”

    百里宸眉梢一挑,没想到这将惑宁是真的维护相伯惑之啊!怎么觉得那么像…像什么她也一时想不起来,就是觉得太怪异了。

    “你以为相伯先生这样的人,秦王会加以严责吗?抵多就是禁个足。”

    百里宸抿唇一笑,“但若是相伯先生真的能医治俪夫人的话,那么你们将惑宁就有精力和时间去寻找那些所需的药物了,要是直接治好了岂不更好!”

    百里宸所言极为有理,却是将惑宁不愿将这些事情加注到那个如此美好的男子身上。

    百里宸开始端茶送客了,“如此还劳公子好好想想,宸体有不适恐不能招待公子您了。”

    人家都开口了,将惑宁也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毕竟男女有别。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个女的啊!

    将惑宁本欲与父亲商量此事,只是走在议阁中,忽然听到父亲与府中老人说话。

    “凫,我已不年轻了,可宁儿还是如此没有半分见长,你说这将惑府该如何是好?”

    “主上此言差矣,主上如今不过壮年,至于郎君只需稍稍**定能撑起将惑府,主上无需过分忧虑。”

    “话是这样说,可是……唉!”

    …………

    隐在暗处的将惑宁眸子一垂,耷拉在两侧的拳头慢慢握紧,手背青筋凸显,他转身就走。

    百里宸看着去而复返的将惑宁,无半分惊讶,只是笑着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将惑宁接过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抬眸便触到百里宸的歪头一笑,甚是干净宜人。

    “你早已料到。”

    虽是疑问,却是陈述。

    百里宸随意的摇摇头,“非也,宸不过是在待客罢了,”说着,一笑,“公子说吧。”

    “我该如何向大王荐举相伯先生出手?”

    百里宸眸子一敛,脸上笑意褪却,略有几分肃颜。

    “公子只需拿出平常神态即可,切记不可矫揉作态,适得其反。”

    “那么我该怎么言明?”

    “直言直道。”

    对上将惑宁惊诧的眸子,百里宸一笑,“这个时候就需要公子您的眸子了。”

    瞧着将惑宁尚有几分困惑,百里宸娓娓道来:“公子生得一双好眸子,在向秦王请求相伯先生出手相助时,只需直言道,将惑府无法那么快收集齐药物,需要相伯先生相助,真心实意再加上公子那双眸子,哪怕秦王多疑,恐怕也信上了三四分,只需三四分即可救将惑府于此次危难当中。”

    “善,那我这就去。”

    百里宸拦住了将惑宁,朝他摇头,“不可,再等几日,俪夫人快要命不久矣的时候再进宫。”

    “为何?”

    百里宸勾起一缕栗色发丝,唇边扬起一抹清淡的笑,“唯有这样,秦王才会答应不是吗?”

    “而且说的时候人越多越好,这样一来哪怕秦王再不愿,碍于众口纷纷,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将惑宁苦笑,“你果真聪慧,难怪耕义向我推荐,说你定能助我一二。”

    既然百里宸如此尽心尽力,他卖百里宸一个人情不无妨。

    果然,百里宸扬唇一笑,冲他眨眨眸子,笑得意味深长,“倒是要向耕大哥说声看得起了。”

    说完,自己就低头吃吃地笑了起来。

    将惑宁听得心里发怵,赶紧离开了西厢房。

    临走前,百里宸特意嘱咐了句:“此事不可向外说是我的主意。”

    将惑宁自然是应了下来。

    话说那厢的耕义背脊一凉,却不知他家郎君转眼就把他给卖了。

    议阁

    将惑宁将百里宸的一番话统统向将惑朴重说了一遍。

    将惑朴重自是赞同,不过……他深深的看了眼将惑宁,这小子什么时候脑瓜子那么好使了?恐怕是哪个白白净净像个娘们的小子的主意,宁儿倒是交了位可靠的好友啊!

    “那就让你说的去做吧。”

    “是,父亲。”

    无论如何,将惑朴重心中还是欣慰万分的,毕竟孩子终归是长大了吗!

第八十四章 觐见

    西厢房中,百里宸笑着转了转小几上的陶杯,把玩在手中,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终归一切都要重新掌握在我的手中,相伯惑之,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翌日,将惑朴重进宫觐见赢治,恳求嬴治宽限几日,以将惑府上下承诺定救俪夫人于此祸害当中,嬴治沉默半刻应下了将惑朴重的要求,只是要将惑朴重立下了军令状。

    将惑朴重看着手上的军令状,整颗心都满目苍夷,大王这是要亡了将惑府啊!

    重重一叹息,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多个年头,肃颜印下掌印,伏首叩头:“大王圣明,臣,甚感其恩!”

    狠狠地一磕下,重重的一声响在大殿上。

    嬴治看着将惑朴重弯着身子退下大殿时,心里略有几分动容,可是为了大秦的霸业,嬴治动也未动,只是吩咐了个宦官护送将惑朴重出宫。

    不是他心狠,而是他身为嬴氏子孙所要完成的使命,兴大秦,传千秋万代!

    将惑朴重心事重重的出了秦宫,一进马车,立即瘫在榻上,还望宁儿的那个法子能管用,不然将惑府就断在他的手上了,这让他如何对得起祖先啊?大王这次是真的要铲除将惑府了!

    等到回府他要召集各位先生好好商议此次过后将惑府又该咋办?难道急流勇退吗?他不舍得!不舍得祖先辛辛苦苦与诸位先王打下来的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属于将惑府的荣耀就这样不复存在,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马车缓缓停住,将惑朴重脸上哀容一收,一脸肃穆威严,眼前的帘布被只手猛地一撩起。

    将惑宁!

    “父亲!如何?大王愿意缓期吗?”

    急急躁躁的像个什么样子,将惑朴重喝道:“你看你成什么样子?门前鱼龙混杂的,回府再说!”

    “父亲。”

    将惑朴重取出一卷丝帛递给将惑宁,“宁儿,此后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

    将惑朴重沉重的拍了拍将惑宁的肩,对上将惑宁的眸子,声音不由自主地呆上几分悲怆,“将惑府以后也只有你了!”

    顿时,将惑宁心神一跳,目光呆愣,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就连将惑朴重离开了也晃了神一时不知。

    此时正值寒冬,烈风刮着,将惑宁的脸疼了,却又无半分知觉,他们将惑府究竟该如何是好?

    忽然眼前浮现一个人影,将惑宁一个激灵,手里紧握着丝帛往里跑。

    还是有办法的,将惑府还会好好的!

    百里宸有些惊讶,尤其是看到将惑宁那满头汗水的样子。

    “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办?”

    百里宸微微一皱眉,指尖一顿,霎时被洼洼坑坑的刻印划破了血肉,一条细细的血痕突显出来,红红泛泛的,血从中缓缓地渗出来。百里宸顾不得手上的伤口,将小几上的竹简翻过来,才问:“公子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难道嬴治不答应?

    “不是,只是以后将惑府又该如何自处?”

    将惑宁见百里宸久久不回答,心里急躁,凑近逼迫百里宸,“你说呀!”

    百里宸往后退了退,心下不悦地抚抚衣袖,眉目低垂,“此事非宸之可管也,若是宸跨过了那线,便是越矩了。”

    百里宸瞧着将惑宁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公子何必如此痴迷不悟,上卿大人浸淫官场多年,风风雨雨,这些恐怕大人早已有了决策,船到桥头自然直,是以公子可宽心了。”

    将惑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中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丝帛往前一递,百里宸结果展开一看,顿时眉上染笑,“恭喜公子了!”

    将惑宁颔首道:“那我开始着手准备谏言的文书?”

    百里宸将丝帛还给将惑宁,摇头浅笑,“无需如此,公子应该明白自己所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将惑宁。”

    “憨厚、耿直、好无心机。”

    “记住,这次谏言与将惑府上的所有都无关,是公子您的自作主张!”

    百里宸的眸子依旧很清凉,将惑宁只能应和。

    …………

    近日秦国下起了大雪,整座咸阳城都是白色的,往日繁华的街市上寂静宽旷,时不时啪塔一声,一块成团的雪从檐斗上掉下来,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嬴治已经对将惑府下了急令,勒令将惑府两日内必须将草药全部上贡。

    将惑宁进宫被拦于宫门前。

    此是将惑宁心神不宁,于是在那长枪搁下来时就大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本郎君也敢阻拦,是不是不想活了?”

    “大王有令,除了上贡草药外,将惑府上下均不可入宫觐见。”

    这道法令虽然听起来有些强词夺理,但也合乎情理,如今咸阳贵族谁不知道俪夫人命不久已,说不定隔天就去了,大王因此恼怒也无可厚非。

    将惑宁冷笑,“尔等可知本郎君此次觐见事关俪夫人?若俪夫人有所好歹,尔等可承担得起?”

    守卫面面相觑,只得遣一人上禀嬴治。只消半晌,那人就急急跑来,语不成句:“大王,大王……呼呼呼……大王觐见!”

    话一出,长枪抬起,“郎君请!”

    将惑宁瞪了他们一眼,大步迈向大殿。

    “觐”

    “臣叩见大王!”

    宫侍立于左右,嬴治坐于高位,额前鎏珠晃动,看不清表情。

    “殿下何人?”

    将惑宁高声大喊:“臣乃将惑氏宁。”

    “汝所言属实否?”

    “善也。”

    “大胆!寡人面前也敢口出妄言!竖子也!”

    将惑宁身子一颤,整个人都趴在殿上,声音闷闷的,“臣不敢!只是解药难寻,臣等之身无足轻重,然俪夫人贵不可言,为了俪夫人之安危,臣等不得不出此下策!”

    “道来听听。”

    将惑宁猛地一叩首,“臣荐一人医治夫人!”

    “何人。”

    “相伯先生。”

    大殿一阵静默,将惑宁的内衫已湿透,鼻尖挂着滴汗珠,摇摇欲坠。

    忽然嬴治一怒吼:“放肆!口出妄言!狂徒也!”

    “来人,把他给寡人扔出去!”

    “喏。”

    几个宦官上前搀扶起将惑宁,禁锢着他的身躯,拖着他往外走。

    将惑宁猛地挣脱,挣扎地朝嬴治叫道:“大王大王!夫人如今命悬一线,唯有相伯先生可救啊!”

    “大王相伯先生师从纵横,天纵奇才!更与医绝九州的公孙院长同门学艺,如今唯有……”

    “等等。”

    听到嬴治的命令,宦官们松开将惑宁,将惑宁跌倒在地,一下一下的喘着粗气,幸好,幸好百里宸没有骗我,否则今日危矣!

    “道。”

    将惑宁不敢耽搁,“相伯先生与公孙院长同门学艺,虽所学异同,然目濡耳染,且相伯先生常年缠绵病榻却无大碍,想来在医上已有所成就,遂,臣恳请大王请相伯先生出手相救!”

    嬴治鹰眸眯起,过了很久,久到将惑宁以为嬴治不愿,才松口:“送将惑郎君出宫。”

    将惑宁抬首:“大王!”

    嬴治看着将惑宁下令:“到上颍苑请相伯先生到此议事。”

    “喏。”

    将惑宁顿时松了口气,浑身无力瘫在殿上,任由宦官驾着自己出宫。

    将惑朴重早已领着众人候在府门,见了将惑宁虚弱的模样,心疼地骂道:“不肖子孙!竟敢擅自进宫!还有怎么弄成个样子?来人,快快将郎君扶回去,找个医师来替郎君瞧瞧。”

    将惑朴重看着将惑宁被带走后,才回首往宦官手里塞了一袋刀子,“劳烦诸位了。”

    年长点的白面无须的宦官笑着往前一推,将那袋刀子推了回去,笑着说:“大王的命令,奴婢们怎不敢遵循?大王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奴婢就先退了。”

    套不得半点话,将惑朴重只好看着人回去了,一关上府门,脸上的担忧一散而尽,抓着旁边的媵人问道:“郎君怎么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主上,医师还在瞧着。”

    将惑朴重连忙领着一大群人去了将惑宁的院子,还未进院子就听到哭哭啼啼的声音,将惑朴重一烦躁,吼道:“你们这些妇道人家都给我滚出去!”

    顿时哭声戛然而止,将惑宁感激的对自家父亲笑了笑。

    将惑朴重拉着将惑宁的手,问一旁的医师,“老先生,犬子这是?”

    “大人无需担忧,只需好好歇息即可,令郎并无大碍。”

    “善善善,凫送老先生回院子。”

    “喏。”

    将惑宁看着将惑朴重,如释重负地笑道:“父亲,大王请了相伯先生出手了。”

    将惑朴重也忍不住欢颜,“善哉善哉!吾儿难为你了!”

    “父亲,这是我应该做的。”

    将惑朴重跟将惑宁聊了一会就回议阁召集诸位幕僚商议后续了。

    将惑朴重走后,将惑宁将府中众人敷衍过后便沉沉地睡了。

    再朦朦胧胧醒来时,恍惚间见一人影,“百里宸?”

    百里宸回首对着迷糊的将惑宁浅浅一笑,“嗯。”

    将惑宁脑中睡意一散,挣扎起来,问:“你来这里有何事?”

    百里宸将手上的补药递过去,“我有一事还望公子帮我。”

    将惑宁楞楞地接过补药。

    “你说。”

第八十五章 回忆

    “我要进宫献药。”

    将惑宁手中的碗往下掉落,幸好百里宸反应甚快,否则好好的一碗补药就浪费了。

    不过微烫的补药还有有些许溅了起来,在百里宸手背上留下红粉的小点,但很快就消失了,余留几丝痛意。

    百里宸不悦地将碗放在小几上,一转眸就对上将惑宁烦躁的眸子,唇角微微一扬,“怎么了?”

    将惑宁头疼的看着百里宸,她怎么那么任性!如今宫中情况是如何尚且不知,她居然还要进宫献药,这是嫌事不多嘛?

    “你就那么想要见到相伯先生?”

    百里宸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说些什么,一阵沉默令得将惑宁心里更烦躁了。“等俪夫人一事有了转机再商可好?”

    不是他不想、不让她去见相伯先生,只是将惑府已经过于树大招风了,如今还出了这档事,虽说有了转机,但这件事最后会怎样还是不得而知,再加上大王对将惑府的猜忌以及忌惮,提出进宫,又要与事关国运的相伯先生见面,不知大王又会如何猜想,下次又会对将惑府做出什么?或许下一次,大王连借口都不要了,直接就对将惑府出手,毕竟王权至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可。”

    百里宸的态度十分坚定,玩笑!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取得一个见面的好时机,时间急迫,她再也不想拖下去了,也不想再为一个连见都未见过的什么相伯先生浪费如此心机!

    “你!”

    “公子如何?公子可知这咸阳城有多少人盯着将惑府?难道公子欲要露马脚被人抓吗?恐怕上卿大人也不愿看到那场景吧?”

    将惑宁怒目而视,面对笑颜盈盈的百里宸他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能为力。

    她竟敢威胁我!

    “哼,府中无药,你欲如何献药?”

    “这点公子无需担忧,此药难得,有言已数十年尚无人窥其一二,是以,不亦真假难辨?”

    将惑宁大惊,道:“你这姑子好生胆大!”

    “公子以为呢?”

    将惑宁苦笑,这哪是征求他的建议,分明是在胁迫他啊!将惑宁做出了让步,“你能说服父亲助你进宫即可。”

    百里宸扬眉一笑,端起小几上的补药,弯弯眸子,“公子,再不喝就快凉了。”

    将惑宁无奈的接过补药,一抬眸就只能看到百里宸离去的背影,白影绰约,风姿潇然,就是这样的姑子才引得公子泫如此纵容吗?

    今日咸阳难得有了阳光,百里宸抬手遮在额前,仰首眯眸看向远方,快要结束了吧?

    阿过朝百里宸行礼,“小郎君,主上寻您。”

    百里宸侧眸一笑,一侧脸在金光下显得恬静温润,阿过不禁微微愣住,百里郎君生得果真好!

    “还劳烦阿过带路了。”

    两人绕过蜿蜿蜒蜒的廊轩,一路拐弯,入目便是一座大气的阁楼。

    “小郎君此乃议阁。”

    对于这议阁,百里宸略有耳闻,原来这就是议阁,百里宸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不过一议阁,哪怕是深宫也挡不住她的步伐,为了那人哪怕覆了仙界她也在所不惜!

    门扉轻启,吱呀的声响在这寂静的议阁显得格外清晰,百里宸低垂的眉目一抬,恰好撞上将惑朴重投来的目光,百里宸暖暖一笑。

    将惑朴重脸上肃颜微微收敛,如此少年,哪怕知道不简单也不愿吓着了他。

    “凫你与阿过去库房寻些新茶给百里郎君尝尝。”

    “喏。”

    百里宸行至几步,拱手弯腰,“大人客气了。”

    将惑朴重摇摇头,“坐吧,”指向一旁的蒲垫,“此次冒然请你来,是老朽突兀了。”

    百里宸顺从的盘腿而坐,眉目低垂,“非也,长者请怎敢不来。”

    “知礼明理,你倒是比我家那小子好多了。”

    继续低着眸子,“只稍些许时候,将惑公子必会如大人这般撑起将惑府,至于宸,左右莫过于浑浑噩噩过日罢了,较之将惑公子,切不可相提并论。”

    将惑朴重从一旁取过棋盘,问百里宸:“茶水尚未到,可否愿意与老朽来一局。”

    百里宸笑着取过一枚黑子,“乃宸之荣幸。”

    提袖一伸手,落子无悔。

    “大善!”

    言罢,将惑朴重不再言语,而是专心致志与百里宸对弈起来。百里宸落子干脆利落,却不咄咄逼人,迂回委婉,然却毫不留情,如此攻势,将惑朴重依旧有些抵挡不住,又是一子。将惑朴重不顾下棋不语的规矩,感叹道:“小郎君下棋几何?”

    百里宸眉目一软,“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百里宸笑着补充道:“宸初落子还是一个女子指点的。”

    将惑朴重微讶,看到此时百里宸整个人都温温软软的,眉目含笑,心中明了,而后道:“此女不简单。”

    “嗯。”

    鹅黄衣衫是她最喜欢的着装,要见一块玉珏压袍,青丝半绾半散,总有那么些调皮的发丝滑落在她的脸侧,杏眸熠熠,明媚得仿佛要将阳光都遮挡了。

    她会说:“不可以下在这里,这样是违规的!”

    “诶呀!又错了!现在我是长者,你必须先执黑子而落!明白了吗?”

    “等等!下棋时不可以说话!观棋不语,下棋也一样,还有是食指母指夹棋,落子之际才转为食指中指的!”

    ………

    百里宸回神,浅笑着再落一子,此时局势已定,将惑朴重心下一松,“小郎君对弈之术堪称一绝。”

    将惑朴重一起身,百里宸微微扬首,正准备也起身,却被将惑朴重压住肩膀,“你很,很不错,不因老朽缘故故意放水,行事谨慎冷静。”

    将惑朴重忽然叹了口气,“俪夫人一事,老朽替将惑府上下多谢你。”

    百里宸连忙起身,“大人!”

    “哼,那小子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

    百里宸一笑,“举手之劳罢了,再言如今吃喝将惑府的,宸也不好意思了。”

    “你就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小郎君可要在咸阳长居?”

    百里宸一眨眸,这是想要招揽她的意思吗?

    百里宸拱手推辞,“此次咸阳本就是误会,宸本欲前往楚国,只是中途出了意外才来到咸阳。”

    将惑朴重一听只得遗憾的摇摇头,然后朝百里宸一笑,“那小郎君就在咸阳好好逛逛吧!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阿过即可。”

    呃…大人,您可知道您笑起来好勉强啊!

    百里宸一撩起衣袍,欲要往下一跪,将惑朴重一惊,连忙拦住百里宸,“小郎君这是要干什么?”

    “宸有一求还望大人同意。”

    将惑朴重对上百里宸恳切的眸子,犹豫了一下,才道:“小郎君请说。”

    “宸偶闻相伯先生善占卜算卦,宸此次前往楚国正因心有郁结,既来到咸阳便想着不如求得相伯先生一卦,求个安心。”

    “这,这……”

    百里宸再接再厉,“宸定不会给将惑府带祸害,宸欲借献药之名,秦王不会怀疑的,反而会因将惑府有所异动而觉得将惑府烦躁不沉稳而放松警惕。”

    将惑朴重答应了,不仅为了还这个恩情,更因百里宸的承诺,倘若真的如此,甚好。

    秦宫芾琉苑

    隔着厚厚的屏风,一根红线系在一睡卧软榻女子腕上,另一端被一人捻在指尖。

    “如何?”

    “大王莫要担忧。”

    那是怎样的声音,仿若冰封千年的寒冰破冰而融,潺潺自九天之上蜿蜒而下,润泽万物,复苏在即,恰似那汪暖泉,若曲子有此曲只应天上有,那么这男声也是只应天上有。

    “夫人的病情我会努力缓和,只要及时将草药送来,夫人定能毫发无损。”

    “相伯,那按你说能维持多久?”

    “一月,过了一月我也无能为力,或许那时唯有师兄可以搭救一二。”

    “寡人知道了。”

    “那大王我先离去。”

    “嗯,还有,相伯,天气严寒你多多注意,照顾好自己。”

    “嗯。”

    屏风后慢慢显露出一人,再有一人。

    大殿昏暗,看不清面容,只是最前那男子竟是残缺的,坐在木有轮椅上,后面一少年替他推动轮椅。

    嬴治转眸看向沉睡的楚犀,想着下面的人回禀的消息,鹰眸一沉。

    招来几人,吩咐下去,“传寡人旨意,刑法监察的那几位大人,还没有结果的话,就提头来见。再者那日宫宴负责的官员和守卫全部降三等,领头革职禁足府上。”

    “喏。”

    百里宸带着捧着匣子的阿过坐马车来到秦宫门前,拿出将惑宁给的令牌,“将惑府献药。”

    守卫不敢耽搁,连忙放行,媵人带着百里宸两人往秦王嬴治处理正式的大殿前去,到了一座恢弘的大殿前,媵人行礼退下,让百里宸在这稍候片刻,等着大殿的宫侍来领他们觐见秦王嬴治。

    宫侍很快就来了,接受一番检查后,他们终于能见秦王了。

    百里宸低垂的眉目轻敛,当日没有硬闯秦宫果真是正确的选择,那么如此森严的守卫,那些人又是怎样下毒的呢?

    百里宸现在已经能很顺溜的下跪了,已经没有当初第一次跪公子苏恒的憋屈了,“草民见过大王,大王万福!”

第八十六章 相伯惑之

    “将惑府送药的?”

    百里宸从善而流地答道:“是。”

    嬴治微微眯起眸子,“哦?呈上来给寡人看看。”

    宫侍朝百里宸他们走来,阿过将木匣子捧高过脑袋,脸低低地垂着,不敢出一言。

    宫侍将木匣子检查一番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子,跪在嬴治面前,双手呈着,供嬴治过目。

    嬴治随意地拿起其中一株褐色的明显已经经过晒制的草药,翻了翻,便又放了回去,合起木匣子,“拿去芾琉苑交给相伯先生。”

    “喏。”

    百里宸和阿过依旧跪在大殿,大殿冰冷的地板中的寒意从膝盖渗入骨髓,百里宸低垂的眸子微微轻敛着,其中透出一丝微光,仿若一条正在捕猎的毒蛇,蓄势待发,等待着进攻的绝妙时机。

    嬴治终于看向他们,下令道:“既然是将惑府呈上的药,还需有一人看着为好,你们留下一人,另一人回去禀明你大人。”

    阿过身子一颤,正欲开口,想不到另一道声音比他更快,百里宸俯首磕头,“草民愿为大王效力。”

    阿过一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僵硬地转过脸便看到百里宸坚决的神情,眼中不禁濡泪,小郎君他,他……阿过最终还是默然接受了。

    嬴治也是微微一惊,照他看来,那个白衣布袍的少年明显看起来比那个灰衣布袍的少年无论是神情还是举动更显端庄不凡,他原以为留下来的是那个灰衣布袍的少年,适才他也看到了那个灰衣布袍的少年正准备开口,却不曾料想那个白衣布袍的少年更为果敢,抢先开了口。

    于是嬴治大笑,“善,汝大善!”

    百里宸眉目一展,再次轻轻一叩,“谢大王夸奖。”

    百里宸暗地里朝阿过使了个眼神儿,阿过微微一点头,随着宫侍出了大殿。

    百里宸则随着嬴治一路前走,后面跟了一大堆宫侍,百里宸一直低着眉目,盯着脚边的路,前边的人走一步,她也紧跟着一步。

    呼,嬴治一大步迈前,很快百里宸也向前迈了一大步,这小子咋那么缠人的感觉!

    百里宸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招了人厌,就算知道了,百里宸也无话可说,只能说气场不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此处院落与别处不甚相同,殿前栽种了各数奇花异草,只不过在这寒冬天气,萎了不少,少有几株能挨得过那寒风。

    芾琉苑

    殿中十分暖和,香炉中散出淡淡的熏香,中掺杂着药味,嬴治不悦,问媵人:“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熏上这香的?”

    媵人不敢怠慢,连忙跪下答道:“回大王的话,这是相伯先生吩咐的。”

    听到是相伯惑之的要求,嬴治心下的担忧一散,“先生可有说这是为何?”

    媵人为难地摇摇头,“并无。”

    相伯惑之此时正在殿中替楚犀把脉,隔着不远就听到嬴治问话的声音,他将指尖捻着的红线收回,这次跟在身后的书童不在身边,他只得自个推动轮椅。

    先前紧紧跟着嬴治的宫侍全部被嬴治留在了殿前,此刻这芾琉苑也只有她和嬴治,几个媵人,以及……那个被咸阳民众传颂的男子相伯惑之。

    仿若仙姿,这是百里宸唯一能给出的结论,她想着,将惑宁所说的如神仙在世恐怕不甚属实,因为眼前那男子不是神,而是仙人在世,惊艳一会儿,百里宸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她刚刚失神了?

    她此生最讨厌的就是仙人,那个叫祭堙的男人也是仙人,正是他,百里香才会落得如此地步,才会从她身边离开,才会再也看不到她!

    百里宸想要转身离开,但是理智告诉她,不是,不是,那个叫相伯惑之的不是仙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毫无仙力,也不懂仙法,更不知这世间还有仙界的存在。

    相伯惑之不是瞎子,自是看到了跟在嬴治身后的少年的不对劲,却没有浪费心思去理会那个少年。

    “双林呢?他怎么不跟在你身边?”

    嬴治皱起眉头,看着相伯惑之空阔的身后,有些不悦的问道。

    “无妨,我自己一人也可。双林被我吩咐去磨药了。”

    百里宸抿唇,就连声音也像,像那些虚伪的仙人!

    “相伯,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你要的药。”

    媵人立即将药奉上去,没想到到离相伯惑之三步开外时,相伯惑之就推动轮椅避开了媵人,媵人顿时不知所措了,只得跪下。

    嬴治也想起了相伯惑之从不让人靠他三步近的规矩,哦,也有例外,就是那个跟了他十多年的双林,不过即使是跟了他十多年,靠近也是相伯惑之的最大底线了,也不知这诡异的习惯是怎样养成的。

    “放下。”

    “喏。”

    媵人只得将木匣子放下,退开得远远地,相伯惑之这才推动轮椅,弯腰拾起木匣子,打开木匣子,只稍看了一眼,相伯惑之就合上了木匣子,问嬴治:“这是将惑府献上的药?”

    “嗯,”嬴治看了看一直低着脸的百里宸,“有什么问题吗?”

    相伯惑之瞧见嬴治看人的动作,便知道这药恐怕就这奇怪的少年奉上来的,于是想了想,转口道:“不是,只是我想问一问奉药的人一些问题,毕竟这药经过了处理,可能在药性方面有些难以把握。”

    嬴治朝百里宸一瞥,百里宸自动自觉地走出来,“还请相伯先生说。”

    相伯惑之抱着木匣子,推动轮椅往内室驶去,“你随我来。”

    百里宸自是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嬴治也迈步想要跟来,却被相伯惑之挡住,“大王去看看夫人吧。”

    无奈,嬴治只好转脚走去看楚犀。

    到了内室,相伯惑之示意百里宸合上门,百里宸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关上了门,转身便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眼角微微扬起,所带出的凌厉被那一抹淡雅的长眉所抹去。

    相伯惑之说:“《尔雅》有载,此株白蕲、山蕲也,神农氏代代口传中更言其为干归,多生于秦国境内,你竟也敢拿此糊弄大王?”

    百里宸连忙弯腰附身,“哪敢!春生苗,绿叶有三瓣。七八月开花似莳萝,浅紫色。根黑黄色, 以肉浓而不枯者为胜,不正是此草药吗?“

    相伯惑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木匣子放下,示意百里宸将它拿走。

    “只余一月。”

    百里宸身子一僵硬,还有一个月那个柔如细柳的女子就命不久矣了吗?

    百里宸低声:“相伯先生可知除却南蛮之地还有何地有此草药?”

    “魏昭王六年,曾割河东四百里与秦国,这其中囊括了吕梁山脉,吕梁山脉中有一山,名曰云中山。”

    百里宸了然,这云中山生长着那味草药,只是吕梁山脉离这咸阳甚远,还来得及吗?

    “多谢相伯先生。”

    百里宸正欲转身就离开,相伯惑之手放在膝盖上,“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百里宸身体一僵硬,他说什么?

    她想起她原先的目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算过一卦,在我二十一岁那年会出现一个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但一见到就会知道那个就是我命中注定会遇上的那个人。”

    百里宸心脏狂跳,她手捂住胸腔,“你什么时候算的卦?”

    百里宸的话有些颤意,就连相伯惑之也听出了。

    “十年前。”他第一次算的卦象。

    百里宸的心狂跳,十年前!百里香魂散的那一年!怎么可能?事情会那么的巧?是不是有人在企图阻止她救活百里香,绝对不可以!要是没了百里香,那么这个为了她而活的百里宸算得了是什么?

    百里宸好久才开口:“相伯先生可否替我算一卦?”

    相伯惑之摇头,“我已不再算卦了,不过你可以去找楚国巫族,他们善卦,且与纵横一派的算卦大有不同,他们的算卦更为神秘,是以生命为代价,更为确切。”

    “那相伯先生呢?”

    “我注定活不过三十,算卦只会损耗只会我的寿命。”

    说完这句后,相伯惑之似乎不想再说话,挥手让百里宸出去。

    百里宸问:“相伯先生的卦象是否从未出错?”

    相伯惑之没有回答,转动轮椅独自离开,百里宸呆愣在原地。

    他本与她毫无交集,只是宿命罢了,既然已经过了这一劫,他也不想因为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搅乱了自己的生活,这下能好好的活到三十岁了吧,三十他已满足,他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世界的人。

    百里宸抱着木匣子去找秦王嬴治,“大王,相伯先生说这药性不适合夫人服用,所以要重新收集过,还请大王宽限一下时日。”

    嬴治握着楚犀的手,看着楚犀苍白无血色的脸,“善,然若夫人有何意外,寡人要你们将惑府陪葬!”

    百里宸不敢言语,嬴治也不指望他能说些什么,便让宫侍往将惑府送了一道旨意,大概意思就是说:扣留下了百里宸,让他们一月内收集好草药。

    然后安排了个媵人将百里宸安排到偏殿里安顿下来。

    百里宸扬首,何时她才能回去?

第八十七章 身陷幻境

    百里宸已经好多天没有出了这芾琉苑,外边什么光景她一概不知,不过吃好喝好,瞧着这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

    她终于忍不住了,“我想出去。”

    正在整扫偏殿的媵人手上动作一停,转过身来朝百里宸行礼,“郎君这是闷了吗?奴婢这就去问问。”

    百里宸一头疼,摆手阻止了媵人,“不必了。”

    “喏。”

    下午,那个常常待在偏殿里的媵人去端饭食了,整个偏殿就余百里宸一人,百里宸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来,起身若无旁人的出了偏殿。

    她自腰间取出一个罗盘,这是她昨日向那个媵人要来的,媵人觉得这罗盘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向宫中库房做了个记录就带了回来给她。

    百里宸眸子低着,盯着自己的指尖,很快指尖就自己出现了一小条细细的血痕,血珠从中渗出,她以血作为媒介,细细勾画着罗盘的轮廓,随着血的痕迹蜿蜒,细微的冷光亮起,百里宸顺着微光走动,绕过这芾琉苑,走向一方宁静。

    上颍苑?

    这就是相伯惑之的院落吗?

    零零稀稀地种着几株花草,清凉的竹屋,一汪潭水,一座亭阁。

    百里宸抬步走上那条小路,忽然她顿住身形,阵法?

    百里宸抬手轻轻向前,毫无意外触到一层光滑的薄膜,手腕微微一转,指尖亮出一抹轻微的光点,顿时无碍地透过薄膜,百里宸脸上轻恬的,步伐不急不慢的踏入,眼前景色一变,桃花漫天,春光宜人,百里宸一愣。

    前方的一女子停下来,疑惑地回首,对着她问:“阿宸你怎么了?还不赶紧跟上来。”

    一双杏眸仿若开满了漫天桃花。

    百里宸喃喃出声:“百里香。”

    女子听不清,只看见百里宸嘴唇蠕动,不由得跑过来,靠得极近,百里宸不禁往后一退,百里香见此一撇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奇怪今天?”

    百里香猛地一拉住百里宸的手肘,拉了拉,百里宸未动,百里宸只是呆呆的盯着她,百里香不高兴的眨眨眼,“像根木头似的,还不赶紧走,母亲还在等着我们呢。”

    “姨母?”

    “嗯,我说你走快点,刚刚找那根发带误了时辰。对了,你觉得我这根发带好看不?”

    说着,百里香歪头扯着头上那根象牙色的发带凑到百里宸面前,百里宸扬眉一笑,“好看。”

    百里香顿时笑欢了,拉着百里宸一蹦一跳的。

    一个青丝全部化为银色的女妇人听到百里香的声音从远远传来,转首看向她们,“阿宸、阿香你们怎么那么慢?阿香,是不是你又在那里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百里宸看着妇人绝美的容颜,不由得开口:“姨母。”

    妇人看着她慈祥的笑了笑,“阿宸,这丫头又麻烦你了。”

    百里宸微微摇头,“没有。”

    百里香听了不乐意了,拉着妇人的手,“母亲!什么嘛!女儿才没有!”

    妇人低头看着百里香,眼底满满宠溺,指尖抵在百里香眉间,“你呀你呀!让母亲说些什么才好呀!”

    百里宸看着百里香放开她拉着妇人的手,心底有些不安与烦躁。

    妇人再次看向百里宸,“阿宸,仪式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去吧,莫要让香儿误了你时辰。”

    “母亲!”

    百里宸看向百里香,拉过她,对上妇人微微诧异的眸子,她对妇人说:“我本就不属于百里家的人,这次仪式我不想参加了。”

    “你这孩子说些什么?”

    妇人不赞同地看着百里宸,百里宸抵着妇人的眼光毫不动摇,妇人没辙了,她总不能把人绑去吧。“你不愿就不愿,反正这次仪式对你来说可有可无。”

    “多谢姨母。”

    百里宸拉着百里香离开了,百里香还在一咋一呼的,“诶诶诶,我想去呀!”

    妇人宠溺的看着两人离去。

    百里宸将百里香拉到一隐蔽处,压着百里香的双肩,身子俯下,脸愈发靠近百里香的脸庞,这禁锢的姿势让百里香挣脱不开,愈发靠近的脸让百里香脸微微发红,这百里宸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还不放开我!”

    “你,究竟是谁?”

    百里香瞪着百里宸,猛地一挣扎,“你说呢?”

    真的是她吗?

    百里宸看着那双带火的杏眸,心神一晃,松开一只手慢慢地往上抚去,百里香趁此猛地一挣脱百里宸,跳开好几步,指着百里宸大骂:“你疯了吗?居然,居然……”

    百里香有些说不出口,恰好看见对面的百里宸勾唇一笑,轻轻喊着:“阿香。”

    百里香顿时心软了,算了,就不跟她计较了。

    “阿宸,我想去看仪式,肯定很盛大。”

    “不可以。”

    百里宸一口回绝了,百里香顿时有些不高兴,但是她还是很听百里宸说得话的。

    “那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去看!”

    “好。”

    百里香开心的蹦了起来,跑着对百里宸说:“走呀,我们去宗祠找老头子喝酒去!”

    百里香脸上的笑容一僵硬,她慢慢的回首,不敢相信的看着百里宸,缓缓低头看着那柄插入她心脏的长剑,“为、为什么?”唇角流下血痕。

    百里宸眼底一阵冰冷,身上寒气骤起,“一个冒牌货也敢学她?”

    此时百里宸很生气,身上气息一放,眼前景象顿时全部破碎成碎片,消散不见。

    百里宸回到了上颍苑,仍旧是那竹屋清凉。

    百里宸眉目低垂,身上环绕着一股阴郁,半晌,百里宸才压了下去。

    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幻境,不过如此,只是不该拿那人来玩戏!

    双林原本是出来倒个水的,没想到竟看到有人破了自家公子的阵法,还进来了!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跑回屋去,去找公子了。

    百里宸似乎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但是转眸看去,空无一人,再加上刚刚破阵浪费了她不少心神,所以她现在还有些恍惚,所以她不放在心上,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

    双林气喘吁吁的跑到相伯惑之面前,相伯惑之抬首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双林将木盘一放下,着急地大喊:“公子别看了!有人闯上颍苑了。”

    相伯惑之一愣,半晌才将手中的竹简放下,“谁?”

    “呀?”双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公子是说闯上颍苑的人吗?不认识,也没有看清楚。”

    “好了。推我出去看看。”

    “好的,公子。”

    双林刚将相伯惑之推出竹屋,相伯惑之就对上一双清凉的栗色眸子,“是你。”

    百里宸微微一颔首。

    “双林,送客。”

    “遵命公子!”

    百里宸跑到前面去拦住相伯惑之的去路,“等等。”

    双林不高兴了,这是什么人呀?竟然敢拦他家公子!

    “走开!走开!不然我要你好看!”

    百里宸没有理会双林,只是静静的看着相伯惑之。

    这两人好似认识,双林只是嚷嚷,不敢有什么举动。

    半晌相伯惑之才问:“你在幻境遇到了什么?”

    百里宸一愣神,就在这时相伯惑之自己推动轮椅离开。

    百里宸连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相伯惑之的轮椅,双林一时未反应过来,看到百里宸的举动大惊,而相伯惑之脸色不佳,似乎随时就会昏倒,他对百里宸斥道:“放开,退后!”

    百里宸扬眉,恶劣的一笑,“不放!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

    双林终于回过神来了,跑过来要打百里宸,却被百里宸冰冷的眼光摄住了,嘴里还大喊:“离我家公子远点!”可是脚却不能移开半步。

    相伯惑之真的撑不下去了,“走开!我告诉你!”

    百里宸手一松,往后退开。

    相伯惑之倒在轮椅上,一吸一呼着,急喘着气,脸色白的吓人。

    双林不敢靠近相伯惑之,只能着急的问:“公子您还好吧?公子您别吓我!”

    相伯惑之待到气息稳了后,才摆摆手,“无事,你,你替我把药拿来。”

    “好,公子您在这等我呀!一定要撑住呀!”

    相伯惑之轻轻一点头。

    双林瞪了百里宸一眼,警告道:“别对我家公子做什么!不然我饶不了你!”说完就往屋里跑去,百里宸挑眉,没想到小短腿的还跑得不慢。

    百里宸转眸看向相伯惑之,一弯腰,“抱歉。”

    但很明显,相伯惑之不想理会百里宸,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转向另一边。

    百里宸抿唇,犹豫了一下,又跑到那一边,相伯惑之又转开,百里宸扯扯脸皮,呃……这人这么那么幼稚!

    百里宸不放弃,又跑去那边,相伯惑之继续转开。百里宸轻轻一笑,适才的阴郁仿佛一散而空,这样的人应该不是故意的,幻境本身就会出现入阵者最在意的东西,这才能发挥幻境的最大作用,将入阵者永远禁锢在其中。

    百里宸随着相伯惑之转来转去,最后相伯惑之终于没有耐心了,“你究竟想怎样?”

    “抱歉。”

    相伯惑之对上百里宸那眸子,最终还是说:“此次过后我们再无瓜葛。”

    百里宸笑笑,却是不曾搭话,开玩笑,她可不想自个打脸。

第八十八章 被喷了一身血

    “你究竟想怎样?”

    “我只要你……”

    “走开!走开!你这人离我家公子远点!”

    双林拿着药急匆匆地跑来,一把推开百里宸,百里宸不由得往后退开,又收了一个瞪眼,双林瞪过百里宸之后,就连忙将药递过去给相伯惑之,由于不能靠近相伯惑之,他只能着急的看着相伯惑之把药咽下去,着急的问:“公子您好些了吗?”

    相伯惑之将药咽下去后才觉得好多了,“嗯。”但明显还是不那么想要说话。

    百里宸一笑,“相伯先生……”

    “走开!你这人怎么这样?把我家公子弄成这样了,还不走!”

    双林一听到百利宸的声音就顿时火冒三丈,小鸡护老鹰似的护着相伯惑之,一张脸紧紧地绷着。

    百里宸手轻微的动了动,想了解这人,但忍了忍还是压了下去。

    “双林,不得无礼。推我进去,我与这位郎君有话要说。”

    “公子!”

    双林不赞同的扭头看向相伯惑之,但触到相伯惑之冷淡的眸子,最后嘴一瘪,恶狠狠地又瞪了一眼百里宸,“哼!”

    恶奴!

    百里宸不在意地拂拂衣袖,随着相伯惑之进了竹屋。

    刚踏上这竹屋,脚下便响起一阵清脆的响声,甚是悦耳动听,百里宸却是心里一阵烦躁,那个叫祭堙也是喜欢吹竹笛的伪君子!

    怎么了!这相伯惑之为什么要学那些幺蛾子的仙人装什么清高仙气?

    讨厌相伯惑之!

    比讨厌公子苏恒还要讨厌!

    好想毁他的容呀!

    看他还敢抵着这张脸出去骗人不?

    呼呼呼冷静、冷静、冷静!百里宸!这人不是祭堙!

    百里宸指尖微光熄灭。

    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容,丝毫看不出这厮刚才还想毁人家的容。

    相伯惑之在前头也轻轻呼了口气,刚才脊背一凉不知何故,如今总算恢复正常了。

    相伯惑之支撑着身子从轮椅上下来,盘腿在一旁坐下,做完这一番动作时,相伯惑之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对百里宸说:“坐吧。”

    百里宸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挑眉,就心安理得的坐下了。

    看的一旁的双林牙痒痒的,有个没礼貌的家伙!这人也配与我家公子同席而坐?

    “双林,出去倒杯茶来。”

    “公子!”

    双林看了看相伯惑之,又看了看百里宸,可恨的是百里宸这厮还对着双林一笑,双林一瞪眼,连忙转身跑出去,赶紧的,泡完茶,赶快回来,免得公子被人欺负去了。

    “你欲如何?”

    双林一走,相伯惑之就问出口了,他不想和这个自己命中一劫的人纠缠下去,他深知,最后受伤的必是自己。他。还不想遭受如此劫难,他已经命运多舛了,实在不需还有什么来为他添多一道色彩。

    “我想要先生为我算上一卦。”

    “不可。”

    先前的话不可是在诓骗百里宸,他并非不可以再算卦,也未曾说过此生不再算卦这样的话,自是他知道一旦他算了,恐怕就真的和这女扮男装的女子纠缠不清了,那时候不是他想要脱离就可以的了,她,是他的大劫,破了,他可以安然活到三十,陷了,恐怕就没几月光景了。

    “先生先前答应过我。”

    “此事不行!”

    “倘若我就要先生算上这一卦呢?”

    百里宸心下不耐。

    “休想!”

    百里宸双手迫近,相伯惑之有心无力,只得看着百里宸的双手轻轻地掐在他的脖颈上,相伯惑之心下悲凉,果然是劫逃不过!

    百里宸无辜的歪头一笑,“相伯先生算不算上这一卦呢?”

    相伯惑之闭上眸子,遮住当中的隐晦,“算。”

    百里宸笑了,按理说,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她理应会心软,只是谁叫她偏偏就是讨厌这样的一张脸!

    百里宸笑得眸子弯弯的,“相伯先生多谢了。”

    相伯惑之缓缓睁开眸子,对上的便是如此的一张笑颜,黑漆漆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屑嫌恶,双手支撑着自己不断往后退,想着刚才这人竟然将手放在他脖颈处,他就一阵作呕,想要晕倒,却强硬的强迫自己不要倒下,什么命定之人,他定要杀了她。

    百里宸也不甚在意,只是问:“相伯先生要如何算卦?是否要罗盘?或是别的,我替您拿来可好?”

    相伯惑之摆摆手,“不必了。”

    “你、你往、你站远点!”

    相伯惑之忽然吼出来,百里宸眸子微微一睁大,看着相伯惑之吼完后,全身乏力的趴在小几上,略有些病白的脸通红通红的,不似常态,粉嫩的唇瓣半张,气一进一出的。

    百里宸微微一抿唇,不由得往后一退,她,她是不是太过了,将百里香的一切一切都看着太过了,因为百里香喜欢的祭堙而迁怒相伯惑之,相伯惑之他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百里宸神识忽然一凛,脸色惨白起来,不对,不对,她,她那是失去理智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百里宸回想刚刚对相伯惑之的胁迫、杀害那个幻境中的百里香、初见相伯惑之的逃意……她这是怎么了?入魔障了?

    为百里香而入魔障?

    相伯惑之终于抬起头来了,没想到一抬眸便看到百里宸呆呆的站的远远的,脸色微白,眸子失神。

    “你、你这是怎么了?”

    百里宸缓缓转动眸子,看向相伯惑之,唇瓣微微轻启,“抱歉,我,我好像不能控制自己的了。”

    不能控制自己,这是什么?这是她的奇耻大辱!因为百里香而生出的念头不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她当初孤意强行本就料到,这也是她为什么要用禁术的缘故,因为她已经不要这具身体了,那么那些不该出现的念头也可以随之消散。

    “什么意思?”

    相伯惑之看着百里宸,只见百里宸缓缓的抬起手来,抵在眉间,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细碎繁杂枯燥,很久一道微光闪在百里宸眉间,化作一枚小小的月牙隐入眉间。待百里宸再睁眸之际,眸子更为清凉,百里宸对相伯惑之歉意一笑,“先前多有冒犯,宸在此给相伯先生道个不是。”

    “你、你……”

    相伯惑之指着百里宸,脸色略有惊恐。

    百里宸盘腿坐下,垂眸一笑,“先生莫要如此,宸适才只是清醒了,并非是鬼上身了。”

    说完,还轻轻的笑了出来。

    相伯惑之一抿唇,“我并非说你鬼上了身,只是你前后变化过大,想换了个人似的,不由得谨慎了的,再说了,鬼上身这事岂敢信。”

    相伯惑之深深地看了一眼百里宸。

    “你等着,我这就替你算上一卦。”

    “如此多谢先生了。”

    相伯惑之缓缓闭上眸子,百里宸脸色阴沉,竟被那些念头魔障了些许日子还不自知,真是该死,待她回去了定叫它们魂飞破灭,看还敢不敢霍乱各界,竟敢动到她的头上,是她太久没动过手了吗?竟如此胆大包天!

    百里宸一个措不及防,竟被突然睁眼的相伯惑之吐了一身的血,百里宸脸上的阴沉一垮显得十分滑稽,相伯惑之也顿时无措了。

    百里宸眨眨眸子,一滴殷虹的血珠从睫毛处弹落下来。

    唇瓣微启,便尝到了淡淡的腥甜味,那是血?相伯惑之的血?相伯惑之吐出来的血?

    百里宸看着相伯惑之,缓缓的问:“我,我该如何是好?”

    相伯惑之连忙拿出一块丝帛,想要帮百里宸擦,却碍于惧于触碰他人,将丝帛轻轻一抛,抛到了百里宸的手里,“你先擦擦,我叫双林给你备水。”

    相伯惑之一说完,便快速地坐上轮椅,倏地一下出去了,留下百里宸在那面孔扭曲的坐了一会,想着刚刚得罪了人家应担赔礼,这就算了,于是静静的将脸的血能擦得都擦了,剩下的就留它在那里。

    很快相伯惑之就回来了,算相伯惑之有良心,没让双林进来,自己端着木盘子进了内室,将木盘子递过给百里宸,百里宸手刚放上去,相伯惑之就立即松手了,百里宸差点没有接住,幸好最终还是接住了,避免水洒全身的悲剧。

    百里宸深深地吸了口气,认命地打湿丝帛,凑着水面照着将脸上的血细细擦净,至于身上的衣服,百里宸低头看了看。

    相伯惑之说:“我这有新裁的衣物尚未穿过,你可要?”

    百里宸微微扬首对相伯惑之一笑,“那就多谢先生了。”

    很快相伯惑之就取来了衣物,递过百里宸的时候忽然想起,她,她是个女的!

    相伯惑之顿时脸一红。

    百里宸不得其解的看着相伯惑之,相伯惑之尴尬的摆摆手,“无事,无事,你先换着,我到外面侯着,有什么需要你就唤我就好。”

    “嗯。”

    相伯惑之连忙转动轮椅逃了出去,天哪!

    百里宸看着门扉关上,连忙将脏了的衣服换下。

    相伯惑之听着门内的的声音,刚刚降下去的红粉又重新升了上来。

    一旁的双林疑惑的问:“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生病了。”

    相伯惑之装作风轻云淡的说:“无事,你再去倒杯茶吧。”

    双林无奈,只得再一次苦伶伶地又跑去倒茶了,你说他咋命那么惨呢?

第八十九章 向吕梁山脉前进

    吱呀一声,门开了。

    相伯惑之看着百里宸一身绣着青竹的浅色袍子,心下一松。

    刚刚回来的双林却是疑惑的问:“你这人怎么穿我家公子的袍子?”适才他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里宸尚未开口,相伯惑之就冷着脸说:“双林。”

    双林自知自己越矩了,只好不甘心地瞪了一眼百里宸,瘪着嘴扭扭头,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百里宸说冤啊!又不是她,干嘛总是瞪着她,果然是刁奴!

    双林进了内室,自是看到那盘带了血的水以及脏兮兮的衣物,本想问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血是公子的?可是一想起刚刚的事,只好焉焉的端起盆子,卷起那脏了的衣物,对上相伯惑之,“公子,我去倒了这水,烧了这晦气。”

    相伯惑之颔首,百里宸对于烧不烧没什么意见就也任由双林去了。

    相伯惑之一心想要将适才那一幕翻页,趁着百里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说:“我适才的卦象有几分不对劲。”

    果然,百里宸立马将自己被喷了一身血的倒霉事不知丢在哪里去了。

    “如何?”

    其实若是相伯惑之好端端的,恐怕她还真的不信,预知先机这种违背天命的行为怎么不会被命运所打压、克制,她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最终的结果又有几人能安享一生,能免于奔波已经是好的了,像相伯惑之这种已经是上天眷顾的了。

    “你的命格是短缺的。”

    说着的时候,相伯惑之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奇怪的是不带任何惊讶。

    “哦,”百里宸了然,“然后呢?”

    “你欲所知亦模糊不清。”

    百里宸冷漠的笑了笑,起身正欲离开。

    不过如此,既然如此,她还浪费时间在这里干吗?

    “等等。”

    百里宸驻足,却不曾转身。

    半晌才听到相伯惑之疲倦的声音传来,“你,你想要的东西,我,我身上好像有。”

    说完,相伯惑之已用完了全身的力,整个人瘫在轮椅上,一张清华卓绝的脸微微扬起,黑漆漆的眸子里生无可恋。

    百里宸眸子一睁大,露出不敢相信。

    他说什么?

    百里宸失态地猛地一转首,栗色的发丝打在脸上,微微发疼。

    “什么意思?”

    但是此刻的百里宸却是无比的冷静,待触到相伯惑之的绝望后,又是一愣。

    她说:“什么意思?”

    相伯惑之仰首看着头顶的房梁,“不仅是我,还有公孙雪篁。”

    说着,相伯惑之终于转头看向百里宸,唇边勾一抹青涩的笑容,干净而纯粹。

    “你见过他吧?”

    此时的相伯惑之看起来很轻松,黑漆漆的眸子闪起清亮的光辉,仿若夜空中的星辰,配上那张脸真的有把人窒息的美丽。

    他很美,百里宸一直知道,相伯惑之的美超越了男女,值得任何人为之沉沦,称之为仙姿毫不夸大,甚至百里宸可以说,如此清颜哪怕在仙界也是被众人追捧的存在。

    “那你为何如此?”如此一幅解脱的模样?

    百里宸还是问出来了。

    “因为,”相伯惑之眸子静静的看着百里宸,说出的话却令百里宸不由得微微一退。

    “因为我们的魂魄也是残缺的。”

    “所以呢?”

    百里宸忽然很佩服自己还能如此冷静。

    “为了活下去,修补残缺我们的魂魄,我们师傅,即纵横一派如今的门主截取了他人的魂魄是我们活到现在。”

    “逆天之术。”

    “嗯,你可知为何公孙雪篁总是养着他那些毒花?”

    “为何?”

    相伯惑之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却被百里宸拦住了,“等等,我不想知道了。”

    相伯惑之果然不再说了,百里宸抿起唇瓣,“你,你可否让我看看?”

    “好。”

    百里宸一步步靠近相伯惑之,相伯惑之感知她的靠近,身体不停的颤动,眸子不由自主地紧紧闭起,百里宸说:“你莫要担心,我不会触碰你的。”

    听到百里宸的承诺 ,相伯惑之才勉勉强强控制自己不再颤动身子,但眸子还是闭得紧紧的,温软的睫毛不住的颤抖,在眼皮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青影。

    百里宸双手 轻轻悬浮在相伯惑之额上,栗色眸子闭上,识海飞快旋转,存在在百里宸识海的百里香未等百里宸说话就开始惊呼,“阿宸,是,是它!”

    “我知道了。”

    百里宸气息一收,退开几步,话语从没有的冷凝,“相伯惑之,我没有资格取出你身上的残魂,但终究有一天那些破残零碎魂魄会全部回到我的手里,那一天绝对不远,或许是明天也说不定。”

    相伯惑之清雅一笑,“惑晓得。”

    难道此次来到秦国并非祸事而是幸事,谁怎知竟有一魂一分为二分别藏匿于相伯惑之与公孙雪篁身上,难怪她一直感应不到,因为太弱了,再加上已经有一小部分被人同化了,染上了别的气息,所以她才会生生的放过公孙雪篁。

    不过怎会如此的巧,难道有人在帮她?是谁?百里宸忽然想起那日初到秦国的那道气息,顿时眸子微微眯起,一会儿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相伯惑之。

    若不是她身上下了禁制,她不介意杀生取魂,姜姓,相伯一氏,名惑之,越国人,时年二十有一,幼年师从纵横一派,陌上如玉素手掌乾坤,孤竹青、罗伞转,颜惑一纸薄命数,身残端坐竹屋上,一占一观了却天下事。

    最后一解,命绝三十不过。

    百里宸深深的看了一眼相伯惑之。

    “可有他法?”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修魂之术听起来虽玄乎不已,却非无解决之法。”

    “其一,就是我一直都在维持活命的原因,吸纳特殊的魂魄来修复自己的魂魄,不过为了不会在后面出现纰漏,需要吸纳至少比残缺的魂魄还要多上二有一的碎魂。”

    “其二,尝试纵横一派自古传下的古残方。”

    “残方?”

    “嗯,这也是为何多年来未曾有人敢用此方的缘故,据师门记载,用过此方的有三十七人,其中活下来的……”

    相伯惑之掩袖遮面,“无一人。”

    “你可否愿意做那第三十八人?”

    “试试?”

    百里宸暖暖一笑,眸子轻弯,对上相伯惑之清华的容颜,“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可否替我在左边书架倒数第三层的右四格右侧取出那卷竹简,中间夹着一卷丝帛。”

    百里宸依言顺利取出了那卷丝帛,微微一抬眸对上相伯惑之黑漆漆的眸子,“打开吧。”

    百里宸顺从的打开看了看,“古残方。”

    “嗯。”

    百里宸微微一摇头,“可是我并不识得里面的草药。”

    “无妨,有我。”

    百里宸眉目一软,“相伯先生此话何意?”

    “此方有几味药出自云中山,我会向大王秉明情况,与你一同去哪云中山。”

    百里宸皱眉,默不作声。

    “惑可否唤你一句,阿宸?”

    百里宸身子微僵,她也是唤我阿宸。

    “可。”

    相伯惑之清雅一笑,“那阿宸唤我相伯即好,无需如此疏远。”

    “相伯。”

    “可是你的身体……”

    “阿宸莫要担心,我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不到三十是不会垮的。”

    百里宸和相伯惑之皆沉默了,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百里宸微微敛眸,“相伯今日是我冒犯了,还请见谅,时候已不早了,来日定当赔礼道歉。”

    “好,双林,送百里郎君出上颍苑。”

    双林不情不愿地走了进来,微微一福身,“百里郎君随我来吧。”

    临走前,百里宸回首问:“那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相伯惑之微微一僵,半晌,看着百里宸远去的身影,静静的坐在那里。

    百里宸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偏殿,期间见了嬴治一两次,那媵人自从上次找不着人就整天寸步不离的跟着百里宸。

    将惑宁也曾进宫与她谈过几次话,大多数都是叫她莫要担心,她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将惑府已经在南蛮之地派遣去了不少人数,也已经有了消息,想来也很快就可以找到那草药送回秦国了。

    每次百里宸都是浅笑不言,只说了一句“也请上卿大人和将惑公子莫要过于忧虑。”便端茶送客。

    旨意终于下来了,百里宸伏首跪地,“草民定当不辜负大王的期望。”

    “那就请郎君领旨吧。”

    “是。”

    百里宸起身接过圣旨,浅浅一笑,给宦官塞了袋重重的刀子,乐得宦官乐呵呵地顺带告诉了她一些别的事。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百里宸想着,那么就剩下二十二天了。

    前往吕梁山脉的队伍十分庞大,浩浩荡荡的十多辆马车,一队骑兵。

    百里宸轻轻放下帘布,一张脸半隐半现,稀疏的光斑散在脸上,难得阳光照在脸上,百里宸不由得眯了眯眸子,远远眺去,入目,便是那延绵的山峦,一座又一座,脸色不甚好。

    毕竟时间急迫,整个车队都是马不停蹄的赶着路,虽然说间歇有几次,可是这几天的奔波劳碌令百里宸不堪忍受。

    再加之这几日她一直窝在马车上,不曾外出,竟是连几句都未曾说过。

    随她一同出行的媵人自是知道的,说:“小郎君,喝口水吧,奴婢瞧着很快就到了。”

    “嗯。”

    百里宸忽然侧目问道:“俪夫人怎样?”

    为了出什么意外,不能及时医治俪夫人,秦王嬴治竟允了相伯惑之将俪夫人也带出来。

    “奴婢不知。”

    百里宸微微一颔首,一时无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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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魂消散,百里宸为了挽回那几缕残魂,踏上兼职辅佐各国君主的收集魂魄的艰险道路。 “我只想问一句,你愿不愿意将你的灵魂交给我?” 节选一百章 墨家巨子终于正眼看姬泧了,姬泧再次叩头,“前四叩,一为师傅,二为道义,三为天伦,四为无辜受难之人。这最后一叩,为弟子姬泧之过。弟子姬泧恳求巨子大人降罪。”此言一落,整个院落寂静无声。 集魂记讨论群:680946975,敲门砖,书中任意角色名。集魂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集魂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集魂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