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插翅难逃
越过大桥,又向前开了约三个小时后,吉普车彻底进入了热带雨林深处。这里万木葱茏遮天蔽日,林中瘴气纵横,各种毒虫猛兽出没,人迹罕至。
车子停在了一条水道边,宽不过几米,水色黝黑不正,不时有气泡翻起。
我被那个大汉粗鲁地推下了车,由于上身完全被捆住,无法掌握平衡,差点摔进了水里。钱武洲被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抓住我后背,用力向后一拉,我反过来摔坐在了地上。在我前方咫尺之遥,水面突然“哗”一声破开,一张血盆大口探出来,在我面前咬了个空。
“是鳄鱼!”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蹭了蹭。
身旁传来“砰”一声枪响,伴随着一阵硝烟,鳄鱼头部中弹,上半身探出水面,趴在我身前一动不动,被一枪击毙。
“混蛋!他的命比你的值钱!”钱武洲开枪打死鳄鱼后,对着那条大汉大发雷霆。
大汉被骂得簌簌发抖,根本不敢顶嘴,等到钱武洲终于消了些气后,方才战战兢兢把我扶了起来。
车上驾驶位又下来一人,是个年轻的女子,她左右张望一番,掀开一处灌木丛,露出一条通体乌黑的独木舟。我用第三目看,吃了一惊,这条船身上充满了古怪的毒性,引而不发,特性很复杂,根本看不透。
“这条水道里的鳄鱼可凶了,当年吃过上百日本兵,没这条叔叔留下的船,根本过不去。”钱武洲说完招了招手,那大汉放开我,走上去开始推船。
这条独木舟大约有五米多长,重量怕是不下500斤,那大汉居然一个人就推下了水。果不其然,独木舟刚下水,狭窄的水道里立刻就像开了锅一般水花四溅,一条条鳄鱼慌乱的冲上了岸,再也不敢沾水。
这里原本看上去如一潭死水,丝毫不见有生命的迹象,想不到竟然潜伏着这么多鳄鱼,若是不小心误入,绝对难逃葬身鳄鱼腹的下场。
独木舟在水边晃了一番稳住,大汉回头招呼,钱武洲抓着我的后心,把我推到了水边。事已至此,我倒想看看他们究竟要玩什么花样,毫不犹豫跳上了船,在中间稳稳坐下。
接下来,他们三人轮流上船,大汉在船尾操浆,女子在船头,钱武洲则坐在我对面,一声令下,伴随着“哗哗”浆声,独木舟沿着水道开向东南方密林深处。一路上前方水声不断,所过之处,鳄鱼纷纷上岸,搅得黑水翻滚。
我在心中暗叹,这蛊王果然有本事,竟然只凭一条船就破解了这危险万分的水道。
雨林中水道纵横,密如蛛网,独木舟在这“迷阵”中穿来行去,我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每到一个分叉的地方,水边都有一棵巨大的曼陀罗,独木舟见花直行,显然是早有布置。
这样看来,前方的目的地应该是蛊王早就安排好的所在,位于这一片热带雨林的最深处,只是不知公用。
天黑的时候,我被带上岸露宿,他们三人根本就不用任何的用具,围着我躺成了个三角形,倒地就睡。我睡在他们三人当中,虽然身上又困又乏,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已经被捆了一天了,上半身血脉不和,僵硬的难受。
“喂,能不能给我松下绑?”我满肚子不高兴,踢了踢钱武洲,弱弱地说:“放心吧,我保证不逃跑……”
钱武洲被我踢了两下,脑袋无力的耷拉着向我,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死人一般。我满肚子不高兴,准备去踢另一边的女人,却赫然发现,那个女人的耳朵里竟然有一只虫子探出了头。
这是一只千足虫,通体黝黑反光,探出头左右摇摆一番后,缓缓钻了出来,顺着女人姣好的脸颊爬到了她的额头上,抬着头望天,一动不动。
我又转向钱家秉,只见他嘴里这时钻出来了一只红头大蜈蚣,蜿蜒着爬到他胸口,也以同样的姿态抬着头,似乎在吸着什么。
再看躺在我脚下的大汉,没有意外,胸口上趴着一只灰壳大蝎子,翘着尾巴上的毒刺向天。
“是鬼蛊!”我看得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些蛊师竟然这么绝。
鬼蛊不同于本命蛊,这是让蛊虫和自己的肉身共享一个灵魂,难怪我看他们的灵魂上都充满了毒性。人蛊也分很多种,这算是最决绝的一种做法,一旦养了鬼蛊,这些蛊师就再也没法变回正常人了。
现在他们的灵魂在蛊虫身上,等同于鬼,这是在趁着夜晚吸收沼泽里的毒瘴气。据说鬼蛊练到家后,就算是人死了,灵魂也可以寄生在毒虫身上,等于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了生命。
热带丛林里毒虫纵横,难怪他们敢就这样露天席地而睡,这三只鬼蛊奇毒无比,一般的毒物根本就不敢靠近。
看着这三只鬼蛊,我忽然心中一动,开始试着哼唱起鬼音。我的声音初始很小,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逐渐增大。
人的灵魂进入毒蛊体内后,智慧会变得和毒虫差不多,我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三只蛊虫引过来,为我所用。我也没其他的奢求,只希望能帮我把绳子弄开就行,再这样下去,简直比死还难受。
我的判断没有错,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在我小心翼翼的吟唱下,那三只毒蛊果然被我吸引,犹豫一番后,慢慢爬了过来。
它们在我的迷惑下,爬到我的胸口,聚集在一起,开始扯咬我胸前的绳索。眼看着得计,我的心头狂跳起来,虽然免不了一死,可我宁愿埋骨雨林,也不愿被他们抓住折磨。
绳子是棕丝绞合而成的棕绳,异常坚韧,不过这三只毒蛊的牙口都很锋利,在我的注视中,绳子开始一点点被切割断。
大约又半个小时过去后,终于,我的胸口转来“嘣”的一声,绳子终于彻底崩断,我被限制的上身一松,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围着我睡的三人同时一震,喉咙里发出“嘶嘶”怪声。我胸前那三只毒蛊听见这声音后,立刻变得躁动不安,用触角相互碰了碰后,转过身飞快爬向自己的主体。
陡然生变,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我再也不顾的其他,用力一挣,绳子脱开,我跳起来就跑。
既然事情败露,跑就是了,大不了被追上了打一场,死了拉倒。
我没有选择沿着水道向回跑,那样太显眼,而且水边有很多鳄鱼,几乎没有可能活着逃过去。我选择的路线是跑向正南面的丛林深处,虽然跑进去我也很难活命,至少有一线希望。
我刚启动,身后“嘶嘶”声大作,回头看,那三个人全都坐了起来,只是目光有些迷茫。他们的魂魄在毒蛊体内时被我狠狠迷惑了一番,暂时还不太清醒,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机不可失,我忍着身上的不适,专门捡灌木密集的地方撞,想在他们彻底清醒前脱离视线。
连续撞过几丛灌木,我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这些热带灌木有许多都有毒,不过好在还不致命,能扛得住。
身后传来怒喝声,我仔细听了下,他们果然没有发现我逃走的方向,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在这大森林里,只要一开始没找准方向,就很难再抓住我。
就在这时,我的第三目中,前方一片灌木中出现了一条绿色的带状物,对着我抬起了头。我情急之下,向左做了个滚翻,只见那里面蹿出来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对着我原来的方向一口咬了个空。
“他妈的!”我心中暗骂,怎么这里的毒虫居然都跟我作对?
不过情况紧急,我也顾不得理会这些,换了个方向继续跑,绝对不能停下来!
然而,没跑几步,又一条毒蛇出现在了前路上,对着我发起了进攻。这一次我同样依仗第三目躲了过去,可心却沉到了谷底,我发现,撞到这些毒蛇好像并非偶然,而是专门来拦截我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前路碰见的毒蛇越来越多,个体也越来越大,毒性一只比一只猛烈。更让我绝望的是,回头看,那些袭击过我的毒蛇竟然全都尾随追了过来,密密麻麻五色斑斓。
人在茂密的雨林中本来就跑不快,我的身体又很差,怎们也甩不开追来的蛇群。
又坚持跑了一段后,拦截的毒蛇已多得数不胜数,几乎堵塞了前路,我勉强闪开几只后,脚下一软,终于瘫在了地上。我的体力透支,再也无力奔跑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蛇群咬死了吧,我放弃了……
我坐在地上不动,握紧拳头苟延残喘,数不尽的毒蛇围拢了过来,把我包围了。不过它们将包围圈缩小后,却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齐齐昂着头监视我。
看见这一幕,我心头苦笑,这些哪里是蛇,分明是被人养出来的蛇蛊。
围着我的蛇蛊成百上千,一般的蛊师根本就没这能力,不出意外的话,只怕是蛊王钱家秉亲临了!念头刚转完,蛇群一分,一片庞大的阴影压了下来,抬头看,前方一棵大树上,缓缓垂下来一条难以想象的巨大眼镜王蛇,身长不下15米,粗如水缸!
第二十五章:鬼巫
树冠里透下来一丝月光,照在那条巨大的眼镜王蛇身上,泛着清冷的光。那条眼镜王蛇倒垂在树上,巨大的头部慢慢接近我,直到面前。
一对通红的蛇目等着我,毫无感情,我嚯然站起来与之对视。
只不过一瞬间,眼镜王蛇就移开了目光,往后缩了缩,竟然摆出了思考的神态。我有些气馁,这明显是蛇群的王者,只要能魇住它的灵魂,危机说不定就解除了,可这条巨蛇智慧极高,居然知道不能与我对视。
下一刻,一阵腥风扑面,那条巨蛇对着我猛扑了过来,我身体状态奇差,已接近油枯灯尽的边缘,根本就无力躲闪,被缠了个结实。
这么大的蛇,可以很轻易把我裹死。不过它并没有发力,只是限制住我的行动后,就裹着我向回游。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人已经气急败坏跑了过来,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心头一股恶气上涌,我竟然就此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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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哗哗”水声传来,我的脸上一凉,悠悠醒转。
我在半空中悠来荡去,低头看,那条巨大的眼镜王蛇仍裹着我,在一条水道中游,后方跟着密密麻麻的毒蛇群,几乎塞满了这一段水面。在我的前方,那艘独木舟仍在向前划,钱武洲坐在船中间,回头对着我神秘一笑,催促那辆人快些划,就要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天上下雨了,雨点很大,透过浓密的树冠淋下来,我已浑身湿透。我原本就浑身是伤,又体力透支,被这大雨一泡,浑身酸痛难当,骨头都仿佛生锈了,简直比死还难受。
热带雨林各种细菌病毒纵横,我浑身都是破口,这样泡在雨水里感染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想到这我勉强试着动了动,果然,身上到处胀痛发烫,这表明我多处感染发炎了。
头脑一阵阵眩晕,耳畔传来耳鸣,太阳穴一阵阵剧痛,脑壳仿佛要裂开一般,这是在发烧。我心头苦笑,这样死,可比我想象中狼狈太多了。
“到了!”前方传来惊喜呼喊,我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只见水道豁然开朗,前面是个不大的小湖,由于暴雨连绵,湖水显得有些浑浊,在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有几间木屋,估计就是此行的终点。
下一刻,前方的独木舟加速划向了那座小岛,群蛇紧紧跟在了后面,而我脑子一懵,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应该没睡多久,我就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连不大的空间都照不满,只看见四周都是很破旧的木梁柱和木板,我应该是已经被放在了木屋里。
耳畔传来脚步声,我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又被绑在了木床上,不能动弹,只得转过头向那边看。
走过来的是钱武洲,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打扮有些像西南少民,不过干净得体,戴着金丝边眼镜衣冠楚楚。
“你很难受吗?”钱武洲貌似关心,笑着问我。
我想骂人,可嗓子涩的仿佛风干的丝瓜瓤,嘴唇干得没了知觉,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只得狠狠瞪着他。可就连我自己都知道,我现在的眼神肯定很空洞,毫无震慑力。
钱武洲笑容一直挂在嘴上,拍了拍我胸口,说:“别急,你很快就会舒服了,来来来,吃下这个就好。”
说完,钱武洲将右手抬到我面前,他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只不停挣扎扭动的青蛙后腿。
这只青蛙很小,不过拇指肚那么大,通体碧绿,背后有一道黑色的竖纹,眼色非常鲜艳。
“毒箭蛙。”我心头苦笑,这东西奇毒无比,一只身上的毒素就足够毒死好几十个人,这样吞下去……也好,死了就好,不用受折磨了。
毒箭蛙被送到了我嘴边,我异常配合张开了嘴,钱武洲咧嘴一笑,松开手,我喉头一滑,把粘腻的毒箭蛙吞了下去。
这就是炼制鬼蛊的方法,吞毒物入体,这时候我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坐视自己被毒死,要么用自己的灵魂占据毒箭蛙的身体,控制着不让它分泌毒液,只是这样的话,我的身体虽能存留,灵魂却会染毒,从此后变成人蛊。
换个角度说,能成为鬼蛊的人,必然是有相当修为之辈,否则也不懂的怎么灭掉毒蛊的灵魂取而代之。
成为人蛊那种事,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之所以这么配合,一来是反抗无用,二来,死了的话,对我是好事,不但就此解脱,还能发起反击!
他们只是蛊师,看不透我的灵魂,更不知道逼死一名鬼巫的后果!
事实上,在上古时代,鬼巫的终极形态就是鬼,而不是人!
毒箭蛙钻到了我的食道,我深吸一口气,攒足了劲狠狠吞咽,那只毒箭蛙太小,承受不住压力,被我挤出了毒液。刹那间,我的胸腹部火烧一般疼痛,毒性发作,我的脸色立刻发青。
钱武洲原本笑眯眯看着我,渐渐地,脸上的神色被惶恐所替代。
“混蛋!你竟然自杀!”反应过来的钱武洲暴怒,破口大骂,手忙脚乱解开绑着我的绳索,把我翻成面朝下,在我背后用力拍打起来。
“快吐出来!吐出来,你不能这么就死!”钱武洲大声怒斥,拍得“乒乓”作响。
食道里的毒箭蛙被拍打的向外滑,用力挣扎,我被闷的无比难受,涕泪横流,终于狂呕一声,和着一大滩酸水,连带毒箭蛙吐到了地上。钱武洲想拉回我的命,不过显然来不及了,毒箭蛙的毒性奇烈,吐出来后,我的全身已经开始麻痹,不能动弹。
钱武洲慌了手脚,仰着头大喊:“来人!快来人!”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个大汉和女人冲了进来,看见我的样子,全都傻了眼。
“还发什么楞?快救人!他是我叔叔要的宝贝,千万不能死了!”钱武洲大声呵斥,那两人连忙跑过来,手忙脚乱在身上掏摸,不一会儿各自掏出来一堆药丸。
我命在旦夕,钱武洲眼睛都红了,一把抢过两人手里的药,不管不顾,全都塞进了我的嘴里,又把我翻成面朝上,摇着我的脖子往下晃。
那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异口同声大喊:“那里面有毒药!”
钱武洲被吓了一哆嗦,停止了摇晃,而我却翻起了白眼珠。这一大堆药里面的确有解毒药也有毒药,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钱武洲喂得太多,药丸淤成了一团卡住了我嗓子眼,不等毒发,我就得被卡死。
钱武洲魂飞魄散,又把我翻过来拍,想把药丸都拍出来,奈何那些药丸粘性不小,堵得严严实实,怎么也拍不出来。
我的身体很虚弱,气本来就很短,再加上这一瞬间也不知种了多少种毒,肉身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才拍了两下,我就陷入了弥留中。
如果能开口的话,我一定会放声大笑,一来笑他们的狼狈,二来,笑自己终于解脱,得偿所愿了!
我闭上了眼睛,意念集中在灵魂里,猛然向外一挣,刹那间红芒一闪,一种终于脱离束缚的感觉浮现,我出来了!打量自己,我现在一身的黄芒,站在本体之外,记忆连贯不散,这特征表明,我已经是个鬼了!
其实这一点我很清楚,凭我现在的魂力,即便死了也是鬼,而不是一般的魂魄。并且我还不是一般的鬼,而是一名鬼巫,很可能是几千年来的唯一!
生而为人的时候,我施法需要很多东西,并且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可现在不需要,我自己就是法术本身,杀死你们几个,轻而易举!
他们三人仍在不停拍打着我的肉身,想把我救活,浑然不觉我已经站在了旁边,我不是阴魂,并且身上的阳气永不散,他们根本就察觉不到我。
我没有做任何停留,立刻扑向了钱武洲的眉心,这人,我必杀无疑!
我一头冲进了钱武洲的识海,在这里,我见到了他的思维灵魂。他的灵魂已经不像一般人那样呈现人形,而是人和蜈蚣的合体,上半身为人,下半身是百足爬虫,说不出的丑恶。
进入躯体后,钱武洲立刻僵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的灵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一口吞了下去。我的灵魂阳气可谓当世罕见,他的灵魂根本就无法抵挡,被我的阳气包裹住,嘶声惨叫起来。
只需片刻,我就能把他的魂魄炼化!
“少爷,您怎么了?”身旁传来弱弱地话语,我(钱武洲)冷冷睁开眼看,是那个大汉,另一名女子站在我本体另一边,满面惊恐捂着嘴,下意识向后退。
我掌控着钱武洲的身体,对着他“嘿嘿”一笑,突然暴起,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张口就咬。在钱武洲的嘴里,那只蛰伏的大蜈蚣也被我掌控,同时咬了下去。
大汉措不及防,被咬了个正着,惨叫着一把把我挥开,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脸上立刻涌出了一抹青气。在他捂着的位置,那只蜈蚣仍死死咬着不松口,扭曲成一团,拼命注射毒液。
鬼蛊毒性天下无双,他已经死定了。
对面的女人这时候终于回过了神,尖叫一声,转过身跑向门外。
把我活活害死,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立刻冲出钱武洲识海,啸叫着扑了过去。在我身后,已没了魂魄的钱武洲愣愣站了片刻,直挺挺向后就倒,“噗通”摔落尘埃,瞬间没了气息。
第二十六章:埋自己
她根本就跑不掉,不等冲出门就被我死死缠上。
这一次我没有再占据身体,而是直接就吞了她的魂魄,继续向外扑。这女人的魂魄更弱,在我的魂魄里挣扎,几乎都发不出惨叫来。
出了屋子,满地都是蛇,前方不远处的水边竖立着一条庞大的身影,是那条眼镜王蛇。我现在是魂魄状态,可身上阴气很少,一般的生物根本无法发现,可就在我看见那条大蛇的时候,它竟然猛然回头,看向我的位置。
“这究竟是什么蛇?”我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义无反顾扑了上去。看见我又怎么样?我现在根本就不是实体,触摸不到也不怕毒,这条蛇的攻击对我全无效。
灵魂是个没法比较大小的东西,之分强弱,单论灵魂强度,大象还不如猴子。不过等我逼近后,大吃了一惊,这时我方才看清,这条巨蛇的灵魂强度竟然不在我之下!
不过这又如何?我原本就是来找死的,现在更是已经死了,灵魂也撑不了几天,我会怕死?从强度对比来看,缠上后,最大的可能就是一起灭亡,而这正合我意!
我已疯子般的气概,搞不犹豫扑向了大蛇的眉心,这东西不寻常,只要把它拼死,我也算是死的心安了。
大蛇一动不动,它能看见我,也知道躲不开,逃也无用,在我的视线中,蛇头越来越大,已经能看清那泛着光泽的鳞片了。
就在我将要扑到之际,异变陡生。
我用额头撞向大蛇的眉心,眼看就要撞上,突然,那部位凭空出现了一条竖立的缝隙,仿佛是……
我察觉不好,猛然转向后飘,迅速脱离,对于思维来说,所有物理效应完全无效,无论我刚才扑的多猛,想回撤就回撤,不存在惯性。
拉开距离的过程中,我一直紧紧盯着大蛇眉心里的竖线,在我的注视中,那条线一点点张开,最终变成了一直竖立的独眼。
这独眼中既无瞳孔也无光泽,犹如一个黑色的旋涡,深不见底。
“是巫眼!”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赫然竟是在江西被盗走的烛九阴巫眼,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这条蛇额头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远远飘着,陷入了失神状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巫觋。”一声低沉的话语直接从我心底响起,把我惊醒,我这才惊觉,竟然是那条蛇在通过灵魂与我直接交流。魂魄之间是没法交流沟通的,鬼却可以,强大的思维能力足够直接切入别人的思维中。
这不是声音的交流,而是直接用意念来对话。
“你是钱家秉?”我猛然想到了这个可能,用意念问道。
“哈哈哈!”那条蛇大笑起来,片刻后点了点头,“正是我,当年我跟随远征军来到这里,受了伤被部队抛下,落入了敌军手中。后来,我用蛊术瞧瞧杀掉了一个小队的敌人,然后就独自在这里隐居了下来。”
“一晃,已经有60年了啊……”大蛇(钱家秉)说到这里,四望了一圈,无限感慨。
大蛇有些絮叨,我冷冷听着,心头盘算,它的眉心里有巫眼,我扑过去的话,必然会被巫眼吸进去,根本就接触不到它的灵魂,该怎么办?
稍倾,大蛇又转头看向我,第三目缓缓闭合了些,笑问:“你是不是在盘算怎么杀我?”
我冷冷看着它,不说话。
“你做不到的。”大蛇笑道:“还不如与我融为一体,求个自在永恒。”
听见这话我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喝问:“你害死那么多中国人,难道,就是为了长生不死?”
“你很聪明,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取得这般修为。”大蛇毫不避讳点了点头,“我出生于巫蛊世家,家传功法可吸收活人生气滋养魂魄,延年益寿,只是阳寿总有断绝的时候,如今我已年近百岁,眼看死期不远了,不过……”
说到这,大蛇一顿,嘴角裂开,露出类似笑容的神情,悠然道:“我翻遍了家传典籍,终于找出了个长生之法,只需得到阳魂、阴魄,再用海量的生气融合,纳入体内,就可形成‘内循环’,永生不死!”
它所谓的阴魄指的应该是烛九阴的巫眼,无边生气是那些被他害死的中国人,至于阳魂,我看了下自身魂魄上浓郁的阳气,看来,就是我了……原来,我早就在他的谋划中,至少是目标之一,也是最可能得手的对象,如今算是自投罗网。
“又为什么,一定要专挑中国人害?”我略加思索,问出了我最大的疑惑。
大蛇摇了摇头,叹道:“其实我也不想,可后来我发现,唯有中国人的生气有特效,其他所有人种的生气只能用来滋养,而不能融合至阴至阳,实为无奈之举啊。”
这话我信,我本身是中国人,而烛九阴是华夏先祖之一,很可能因为基因的关系,只能用中国人的生气才能融合我们。只是为了自己长生不死,竟然残害那么多中国人,其中大多数还都是孩子,这等行为,哪个中国人能容得下?!
“我觉得,你在痴心妄想。”我恨恨说道,如果可能,我现在就上去和它拼个你死我活,只可惜它有强大的巫眼,我根本就没法靠近。
大蛇闻言丝毫不着恼,又“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些无用,既然今日你我谁都奈何不了谁,再对峙下去也无意义,不如这样,我在曼谷黎明寺等你,请君务必及早自投罗网。”
说完,大蛇竟然大笑着游入了水中,昂首向东,不再回头看我。
看着它的嚣张姿态,我魂魄都要气炸了,却毫无办法,它说的对,我的确只能去“自投罗网”,让我放着这事不管,我做不到!
大蛇缓缓游向东面,屋子周围无数毒蛇立刻跟随,地面上毒虫翻滚。
我悬浮在半空,忽然心中一动,开始吟唱起鬼音。
由“鬼巫”唱出来的鬼音,和身为巫觋时大不相同,这鬼音并无声波,却直接与周围的所有灵魂产生了共振。声音刚发出来,地上的千百蛇蛊全都齐齐一怔,目中露出迷茫,停下来抬头看向我的方向。
最前方领路的大蛇也停下来转回头,瞪着眼睛看我。
我现在就是厉鬼,最凶恶的鬼,勾魂索命!
随着我鬼气森森的吟唱,原本喧闹的雨林立刻变得一片死寂,犹如修罗夜场,阴气转眼汇聚成雾气,在水面上快速成型。雾气中,那无数蛇蛊全都随着鬼音震颤摇荡,那是它们的灵魂已经失去了自主能力,被我牵引。
这一刻,我就是“阎王”,附近生灵的命掌握在了我的手中,要谁死谁就得死,除了那条大蛇。
看着我,大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芒,眉心里原本已经闭合的巫眼再次睁开。如果没了巫眼的保护,它的灵魂就会直接被鬼音牵引,就算不会出窍,也会受到损伤。
我看不见自己,不过估计比恐怖片里的那些恶鬼还要可怕,吟唱的愈加疯狂。终于,在我的一声厉啸后,附近所有的蛇蛊灵魂全部离体,向着我飞了过来。
没了灵魂后,下面密密麻麻的蛇全部软在地上,如一根根彩色的绳子。
我开始在半空盘旋,身后带着数不尽的各种毒蛊魂魄,消耗它们魂力的同时,用我身上的阳火烧灼。魂魄太多,并且都有毒,我不敢全吞下去炼化,只能用这法子。
看见自己的蛇蛊瞬间全被我杀死,大蛇有些恼恨,冷“哼”一声,孤零零向东游去。在它看来,现在显然不是跟我玩命的时候。
我没有时间概念,只知道一圈圈的炼化,直到所有魂魄全都被当场炼消散才停了下来。
“钱家秉,黎明寺,你等着吧!”看着大蛇消失的方向,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彻底消亡前,把这个恶毒的蛊师杀死,否则我死不瞑目!
小岛上又恢复了寂静,看着一地的蛇尸,我又不由悲从中来,算命果然都是骗人的,原来我是死在这里……
世上没人不怕死,我也不例外,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后,我还是坦然接受了,可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死法。我明明灵魂还好好的,身体却死了,而我连埋掉自己都做不到……
不!也许可以!
我猛然想起来,那个女蛊师是被我生吞了灵魂的,肉身应该还没死透,也许我可以附在她身上,把自己的尸体给埋了。我是中国人,骨子里讲究个入土为安,实在不忍看着自己暴尸荒野,成为野兽毒虫的食物,被啃得尸骨不全。
想到这,我连忙先放下钱家秉的事,一阵风扑向了木屋里。
不过现实让我很失望,我找到那女蛊师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已经死透了,不但冰冷僵硬,而且浑身发蓝。看来是没了魂魄后,她的鬼蛊出于本能反噬,把自己的宿主给毒死了。
看着自己趴在木板上的尸体,我欲哭无泪,自己现在空有一身杀人的本事,却连这点小事都没法完成。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能把自己埋了,然后立刻魂飞魄散。
就在我忍不住想哭的时候,事情忽然起了奇妙的变化,我依稀看见,自己“尸体”无力下垂的手臂,好像动了一下。
第二十七章:机缘巧合
魂魄是绝对不会出现幻觉的,我大惊大喜,带着旋风扑到了自己肉身边,仔细这么一看,我果然还没有死!
地上一大堆呕吐物,上面又多了一大团,那是我刚才被迫吞下去的那些药,头朝下倒坠了一会儿后,这团药居然滑出来了。
我原本的确中了剧毒,难逃一死,可毒素扩散没那么快,刚才断气,其实是被这团杂七杂八的药丸闷死的,现在药吐了出来,我的肉身又恢复了气息!
不过虽然还有气,离死也不远了,我身上乱七八糟也不知中了多少种剧毒,之所以现在还有一口气,完全得益于魂魄离了体。
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好理解,换个角度解释下。
假如魂魄在体内,就会指挥人体自身的抵抗系统对抗毒素,可由于毒素太过猛烈,远远超出了人体能抵抗的极限,剧烈交战之下,机体会被很快整垮。而现在毫无抵抗,任由身体被毒素占据,却反而能活久些,只是差不多已经变成了毒人……
搞清楚了状况,犹如一盆冷水绞在了头上,我傻眼了,现在我要是回到躯体内,抵抗系统启动,我会很快就被毒死。可要是不回去的话,没了灵魂,身体虽然能活的久一些,也难逃一死。
思来想去,我终于找到了暂时维持下去的办法附自己的身!
一般鬼魂都是附身别人,附身自己这种事情谁听说过?
以附身的模式回到自己身体里,不完全契合,也能掌控身体,可由于灵魂没有入主,各项机能不会启动,不会引发身体和毒素的战斗。这样的好处是能尽量让身体活的更久,并且离开这里,可坏处是我的身体会越来越毒,并且掌控身体会很吃力。
我虽然必死无疑,也能做到视死如归,可真的不愿死在这里,于是我想到就干,立刻一头扑进了自己的识海。
由于是自己的本体,刚进入识海,立刻就有一种水¥交融的感觉,灵魂自然而然往本位靠。可我不能,一旦靠回去,人就算是真的活了,然后会立刻死……于是我只能抵抗着这股吸引力,开始用发号施令的方式指挥身体动起来。
这事的难度远非常人所能想象,本体和灵魂之间的吸引力是天生的,极难抗击,我几乎用掉了七成的魂力,才勉强抵受住了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诱惑。余下的三成魂力,全都用在了操控身体上,也仅仅勉强够用。
正常人指挥身体,根本就不需要发出明确的信号,甚至连念头都不用,一切随心所欲。可在我,每一个指令都得要明确发出,并且还得很准确,要不然就就会失控。
简而言之,我这不是在掌控身体做事,而是在开一架极其精密的两足“机器人”……
在我的努力下,这台“机器”终于被我开动起来,迈着顺拐,摇摇晃晃走向大门口,几米的距离,我摔了足足五跤,出门的时候已经鼻青脸肿。自视一番,我欲哭无泪,这工作我实在是没经验,这样下去,不等毒发,我就能把自己活活摔死……
不过,总的来说,我还是很聪明的,在小岛上走了一圈后,我就掌握了基本要领,不说动作协调吧,至少是没那么容易摔跤了。
这一圈走下来,我找到了那条独木舟,静静靠在水边,我稳了半天后,抬起一只脚,义无反顾跨了上去。好在这一次没出意外,我落在了船舱里,一阵后怕,假如落水,就我这旱鸭子,灵魂归位都没法自救。
时间不等人,我拿起舱底的船桨,开始试着向东划,又是好一番左摇右摆后,终于渐渐稳住,小船在了我的操控下,缓缓开进了薄雾中。
热带雨林中,动植物资源极其丰富,一路走来,看得我眼花缭乱。我一边划船,一边在两岸寻找药物,但有能解我身上毒的,就停船靠岸摘来吃。其实药性这东西极其复杂,想靠这样单项的解,几乎没有可能,可我没其他办法,只能撑得一时是一时了。
这里也不缺食物,能不能吃我一眼就能看穿,只是我身上的毒素越来越深,渐渐已难以祛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抱有某些幻想,三天过后,我就彻底认命了,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了“毒人”,再无恢复的可能。
我的抵抗系统已经彻底失效,也被毒素占据,现在灵魂归位倒是不会再有事了,可要那样的话,我的灵魂也会染毒,所以我依然用这种附身的方法操控身体。
说起来,我现在的状况倒是很像蛊或者魔,肉身剧毒,唯一还纯净的只有灵魂,这也是我唯一还能守住的东西,我不想以毒魂的状态死去……
我在密林中整整漂流了三天,三天后,前方林障突然分开,久违的阳光再一次照在我身上,终于出来了!
眼前是一片山间平原,布满了农田,田间点缀着一丛丛翠竹,一派田园景象。有农人赶着水牛在劳作,田埂上有人在挑秧苗,青青的河边有妇人在洗衣,有孩童在嬉戏玩水。
我终于从蛮荒里逃脱出来,进入了文明世界,这感觉让我想哭,却又流不出泪来。灵魂没有归位,我的身躯只是工具,不可能又情绪波动。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这熟悉的感觉带来的却是一阵阵眩晕,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浑身剧毒的人,惧怕炽烈的阳气。
刚想明白,我的身体就经受不住,仰天倒在了船舱里。
我听见岸边传来妇人的呼喊,她们应该是发现了我的异常,在大声呼救。过了没一会儿后,随波逐流的独木舟边传来“哗啦”水声,我转头向那边看,一个小男孩钻出水,抹了把脸,扶着船舷好奇打量我,
现在的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并且脸色发青,肯定很难看。不过那个小男孩并不怕我,反而对我伸出了一只手,用我听不懂的话问着什么。
我浑身是毒,虽然被接触皮肤应该没事,不过我还是很担心,连忙喊:“别碰我,我身上有毒!”
我的声音沙哑的可怕,犹如铁片和玻璃摩擦,听见自己的话我苦笑,中国话,这个小男孩又怎么会懂?
可出乎我预料,听见我的话后,小男孩一愣,连忙缩回了手,回头用标准的普通话大喊:“阿妈,这人说他自己中毒啦!”
我愣住了,“我到中国了吗?”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我只在丛林里划了三天,怎么可能就到了中国?况且中国在北面,地势要高得多,顺流而下只会向南或者东方,断无回到中国的可能。
刚理清思路,耳畔“哗哗”声不绝于耳,似是有许多人下水游向了我。果然过了没一会儿,一张张面孔出现在我眼前,遮住了大半天空。
中国人和东南亚人虽然外表很相像,可还是有差别的,而这些人虽然也皮肤黝黑,可从特征上来看,基本都是中国人相貌。他们围着我用中国话彼此交流,最终决定,立刻把我抬上岸,找什么方医生。
人们七手八脚把独木舟推到岸边,接下来几条大汉同时发力,连独木舟全抬了起来,在田埂间奔跑。
我心头苦笑,如此复杂的中毒状况,只怕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医生能治得了,或许张天师能解得,可是现在身在异国他乡,上哪里找他去?
“老乡们,这是哪儿啊?”我勉强撑起来些,问抬着我的那帮汉子。
这些都是高大的中国汉子,憨厚壮士,却并不土气,听见我的问题,其中一个格外高大的男人连忙说:“看你脸色都这样了,赶紧躺下来休息,这里是美斯乐。”
“哦……”我点了点头,又无力地躺了回去,原来,我已经到泰国了。
美斯乐位于泰国北部清莱府,当年解放战争的时候,**93军败退到了这里,原以为退守台湾的**会把他们接去,谁成想,却就此再无音讯,他们就这样被丢下了。如今那些老兵及其后裔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取得了泰国身份,也就在这里安居乐业了。
看着四周围簇拥的都是同族,我的心中安宁了许多,能机缘巧合死在这里,老天待我不薄了。
很快,我被抬进了一座竹篱笆围成的村庄,里面的屋舍都是竹木建筑,家家户户劳作,鸡犬相闻,看上去非常团结。
穿村过巷,我一直被抬到了村后,这里有一座清澈的大湖,一望无垠。湖边有一栋独立的竹楼,楼前水边晒着渔网,一名穿着灰短裤的女子,正在织网。
这女人身材高挑纤细,长发在脑后束城了“马尾”,露在外面的小腿被晒成了古铜色,不过依旧很光滑。看见这背影,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只是看不到面目,一时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方医生,这里有个人中毒啦!”离着老远,领头的大汉就放声大喊,语气虽粗莽,却饱含着尊敬。
我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方医生”,只是看打扮,普通的渔家女而已,和“医生”这称呼不太搭。
听见大汉的呼喊,那女人转回身,捋了下刘海看过来。
冷不丁看见这女人的相貌,我如遭雷击,心神瞬间失守,忘了维持附身的状态,灵魂瞬间归位,猛然坐起来脱口惊呼:“方小梅!”
刚喊完,一阵眩晕袭来,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狼狈为奸
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如泣如诉,仿佛在梦里,凄婉动听。那声音柔的像水,轻得像风,琢磨不定,似乎就在耳边,又仿佛在千里之外。
我的眼皮很重很重,试着想睁开,可刚睁开一线,就又无力地闭上。我又试着动了动,可浑身痛楚难当,根本就动不了。
又过去了一会,歌声停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把我搬了起来,我这才发觉,自己原来是泡在水里的,被搬起来后,身上的水不住往下淋。
“这水很毒的,不能乱倒,得用坩埚熬干了。”身旁传来动听的女声,是方小梅,她似乎在指挥别人干什么。
朦胧中,我眼眶一热,眼泪涌了出来,这真是……我太激动了,不知道怎么形容。
一别三年,其间我也多方打探,可他们母女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眼看我就要死了,居然会在这异国他乡再见。
我不知道自己对方小梅是什么样的感觉,应该不是所谓的爱情,可就是割舍不掉,最近总惦记着在死前能再见她一面,这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想看看她,可睁不开眼,想说话,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况且也说不出来,我现在就像一个木头人,被人搬起来后,又放了下去,完全无法自主。
这次我的感觉清晰了些,我又被放进了水里,盛水的应该是个大木盆,将将容得下我。
我被泡进了水里,载浮载沉,一只柔软的小手在我脸颊上摸了两下,那是方小梅,她柔声说:“小米,你别怕,你的毒我能解得了。”
说完,方小梅收回手,又开始吟唱起那柔美无比的曲调。我这辈子也不知听过多少曲调,可没有一支能及得上这首轻柔,就仿佛有潺潺的溪水从你心底淌过,荡涤一切污浊,我不觉听得痴了。
“这是……”朦胧中,我突然清醒过来,听出了这是什么。
当初方小梅和玄真子在巫山地底,双双被巫咸和巫姑附身,后来我发现,玄真子莫名其妙学会了山音,而方小梅现在吟唱的,赫然竟是水音!
我早该想到的,既然玄真子能领悟山音,方小梅领悟水音岂不是顺理成章?
歌声在我耳畔回荡,随着她的吟唱,浸着我的水起了奇妙的变化,与她的声音产生了共鸣。这共鸣很细微,只有我能察觉得到,不过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仿佛透过皮肤,沁入了我的躯体深处。
很快,我体内也跟着水一起共鸣,整个人仿佛都一点点溶进了水里,化为一体。在这种状态下,我的身体仿佛没了层次阻碍,我能清晰感觉到,某些物质直接从我的毛孔里散逸进了水里。
这是毒素!正在被水的共鸣牵引,从我体内析出。
我想明白了,五音之间是相生的关系,而其中的水音,正好可以引导毒。想通了关节,我的情绪立刻开始激动,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不但遇见了故人,而且还绝处逢生。
不过随即我就黯然,今天救活我,我又还能活几天?转念一想我又嘲笑自己贪心,能多活几天,再看看方小梅,难道我还不满足吗?
转念间,水里开始散发出一股腥气,方小梅停止吟唱,我再次被人抬了出来。能闻见气味,说明我的身体又恢复了些,看来毒素已经祛除的差不多了。
等再一次被泡在水里,水音响起,我忽然觉得好困好困,坚持了一会儿后,终于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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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传来一阵“哗哗”水声,很有节奏,我清醒了过来。
我能感觉到一阵阵轻柔的细浪拍在身上,很舒服,这一次我稍一用力,终于睁开了双眼。
首先涌入眼帘的,是皎白的月光,挂在中天上,四周有淡淡的云彩,宁静安详。转头看向左边,但见波光粼粼,轻柔的浪花一层层涌过来,拍打在我身上。
“小米,你醒了。”另一边传来话语,我连忙转头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方小梅坐在水边,双手抱着膝盖,正定定看着我出神。
方小梅的身材其实很修长,可抱成一团后,看上起很柔弱,仿佛一个小女孩。
我心中激动,猛然一用力,“哗啦”一声从水里坐了起来,原来,我刚才一直仰面朝天躺在水岸上。
我半坐在水里动了动身体,虽然还是有些虚弱无力,不过已经完全好了!
“方小梅。”我欢呼着挣扎起来,走到了方小梅身边。
方小梅眨巴着大眼睛看我,似乎在等待我说话,可我这才发现,我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我这嘴,真是太笨了……
我垂头丧气在方小梅身边坐下,一同看着夜晚的湖面,挠了挠头,这才憋出来一句完整话,“你妈还好吗?”
方小梅微笑点了点头,“我们在曼谷开了一家花店,生活的还算不错。”
又沉默了一会,我鼓足勇气小声问:“为什么不回国内,要来这异国他乡定居呐?”
这回方小梅摇了摇头,没回答。
现在的方小梅和以前有了很大不同,她外貌变得更成熟了,多了一丝如水般的韵味,具体我也说不上来。算了算年纪,她和我同岁,也该要30了吧?
时光当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过,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都才那么点大,我是毛头小子,她是黄毛丫头,而现在,我俩气质中都满是沧桑了……
眼见我一脸丧气,方小梅主动开口,看着我俏皮地说:“我每年都要来美斯乐待一段时间,为这里的人治病,没想到,这一趟居然会碰到你。”
“呵呵……”我只能报以傻笑,这一趟的目的,我自然也不打算说给她听。
“什么时候回曼谷?”我想了想问道。
既然我没死,钱家秉的约我一定会赴,曼谷我一定会去,这一场我准备和他不死不休!
方小梅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一丝忧虑,说:“我恐怕暂时还不能回去,最近有人在美斯乐放蛊,很多孩子都遭了殃,还好我来得及时,都给救回来了。”
听见这话,我猛然跳了起来,脱口惊呼:“没想到,钱家秉竟然把爪子伸到了这里!”
“蛊王钱家秉?”方小梅闻言一愣,摇了摇头,“据我调查,在这里害人的,应该是谢云,不是钱家秉。”
谢云是谁?我稍稍一琢磨反应过来,“难道?”
方小梅脸色变得凝重,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谢富华的父亲,他现在是曼谷华商会的理事长,我和母亲之所以选择在曼谷定居,就是想伺机抓住他,只是他现在位高权重,一直找不到机会。”
“原来是这样。”我这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头一次知道了谢富华父亲的真实姓名,不过我有颇多疑惑,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在这里放蛊害人的是谢家?”
方小梅叹了口气,“你忘了,谢富华还有个哥哥,叫谢富春?”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好像谢富华真有个哥哥,还来过我们学校几次。只是我们上初中的时候,他已经上高中了,我对这人没什么印象,都忘了。
这么看来,这谢家只怕和钱家秉狼狈为奸,结成联盟了。想到这我有些发愁,原本对付钱家秉就很不容易,现在又多出来个谢家,看来这蛊王的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事情变得更难办了。
“知道那个谢富春在那里吗?”我心中一动,有了计较,“我想把这人给抓住,不但能解了美斯乐的围,还能以他要挟谢云。”
方小梅摇了摇头,说:“他应该还在美斯乐外围游荡,我守在这里不敢离开,所以抓不住他的行踪。”
闻言我挠着下巴思考起来,敌明我暗,方小梅又顾及这里的村民,自然找不到那个谢富春。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有我在,变成了敌暗我明,由方小梅守着,我悄悄潜过去抓捕……
“小梅,你这里还有谢富春放出的蛊虫吗?”主意已定,我两眼放光问方小梅。
方小梅冰雪聪明,一看就知道我打的什么主意,连忙对我伸出了手,“有的,你跟我来。”
我把方小梅拉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沿着水边向前跑。谢家和方小梅有杀父之仇,原本孤立无援,现在有我在,局面立刻翻转了,她比我还要兴奋,至于我的本事,她自然是很有信心。
沿着湖边跑了一小段,方小梅探手在水里一抓,捞起来一个鱼篓,打开盖子递到我的面前。我借着月光向看,只见里面有只拇指盖大小的红色甲虫,还是活的,和在果敢发现的一模一样。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谢家果然和蛊王钱家秉狼狈为奸,残害华人,就冲这一点,我杀了那个谢富春他都不冤!
“小米,你打算怎么做?”方小梅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想了想,抓过了那个背篓,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是我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养一下。另外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也得准备一些材料,不能再乱打无准备的仗。“我想先睡一觉,然后明天一早上山,去挖些草药来,另外我还需要一些东西,拜托你帮我准备一下。”
这一趟出来,我事先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些事,屡次斗法都吃亏,完全都是因为我准备不足,现在既然下定决心趁死前打了那条蛇,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务必出手就要打中七寸!否则一旦失手,我恐怕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嗯。”方小梅点了点头,“需要什么你尽管说,只是这里很偏避,未必能收集到。”
“应该不是问题吧。”我对着方小梅耳语一番,她的眼睛越睁越大,似乎完全想不到我竟然会要这些东西……
第二十九章:控魂
翌日,清早,我背着背篓和方小梅一起出了屋子,走向村口。
这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我要独自上山去采药,方小梅的任务则是去村里挨家挨户收东西。
农人起的都很早,尽管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晨雾未散尽,村里已满是忙碌的身影。男人们在准备着各种农具,女人们舂米磨面做早饭,孩子们欢快地追逐着。
走在村子里我发现,每家每户都被用石灰围了起来,那些孩子们虽然打闹顽皮,却从来不会走出石灰的范围。这显然是方小梅布置下来的,蛊虫虽毒,却天生惧怕石灰,一旦沾染很快就会死掉。
这么大的村庄居然没一个孩子遭难,方小梅居功至伟。
也由此,方小梅在这里极为受尊重,我们走过的地方,凡是看见她的人,无不由衷感谢。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交代的东西,我会很快收集好。”方小梅替我紧了紧身背的竹篓,嘱咐道。
我点了点头,赶在农人之前,第一个踏出了村子。
山林不远,我今天要去尽量多的收集东西,打算炼制出一些备用的药来。这些药是留待和钱家秉决战时候用的,至于谢富春……我没把他放在眼里。难点也就是找到他的人而已,只要摸清了他的位置,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
上了山后开眼一看,我不由感叹,这里的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各种特性的草药予取予求,取之不尽。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究竟该选用那些,怎么配伍。
一天的忙活不表,下山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我背着竹篓满载而归,再一次走进了稻田。
热带的一季稻刚种插下去,秧苗正挺直了茁壮生长,稻田里虫燥蛙鸣。我走在稻田间,心里琢磨着该炼制哪些药,走着走着,我停下了脚步。
在我前面,一条大汉正打着赤脚踩在稻田里,挥舞着一根竹竿,大声吆喝。竹竿顶上绑着个茅草人,随着舞动杂草横飞,稻田里被赶起来一片片飞虫,绿烟一般。
这大汉我认得,昨天曾救过我,还和我说过话,看着他的举动,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他在赶蝗虫,这里种水稻很少用农药,都是这样靠人工赶,很辛苦。不过也由此,种出来的水稻才格外的香,泰国大米赫赫有名。
看到我走近,大汉对我笑了笑,继续用力挥舞竹竿驱赶,他精赤的上身已全是汗,在落日余晖下泛着油光,肌肉肱结。
这大汉体格非常强健,不过他的法子明显效果不太好,那些蝗虫被赶飞起来后,隔了一小段就落下,继续啃秧苗。对付这些数之不尽的小虫子,蛮力一点作用都没,只能一刻不休来回跑,和蝗群拉锯。
“大哥,你这样可不行。”我在田埂上坐下,笑“呵呵”说。
大汉终于停止了动作,淌着泥水走到我身边坐下,叹了口气,“有什么法子那?种地就是劳碌命,政¥府不让用农药,就只好这样了……”
我笑着拍了下大汉肩膀,神神秘秘说:“未必。”
说完,我收住笑容,闭上眼打开了第三目,在我的视界中,立刻出现了一片“繁星”。这就是哪些蝗虫,在我的眼中,它们变成了一个个星点,犹如银河倒悬。
“米家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大汉不解问。
我抬起一只手打断,继续凝神寻找。
每群蝗虫都会有一只“蝗母”,所有蝗虫都听它的号令,只需抓到蝗母,很容易就可以把整群蝗虫引开。只是蝗母不同于蚁后,和普通蝗虫很相像,从外表很难分辨,再加上蝗群数量众多,想要找出来可不容易。
这一片星点成千上万,充斥满视界,我凝神看了有10几分钟,终于在“星海”里发现了异常。蝗虫以五谷为食,阳气是所有昆虫当中最重的,即便是普通蝗虫,色泽也是淡黄,而我发现的这一只,则是浓度丝毫不下于强壮人类的金黄色。
我维持着开眼状态,卷起裤腿,跨前一步摸下了稻田,趟着齐膝盖深的泥水,朝那点金黄色接近。大汉不明所以,不过倒也没再问,扔下竹竿跟在了我后面。
上古时代,巫觋的职权深入生活、生产方方面面,可不仅仅是祭祀,相较于对外战争,“第一产业”和治病反而是更重要的组成部分。我虽然是个现代巫觋,也没真正种过地,可驱蝗这样的小法术还是没问题的。
为了不惊走那只蝗母,我动作很慢,不过一路走来,身边依旧蝗虫翻飞,有些还擦过了我的身体。蝗虫身上带着锯齿,被它擦一下,虽然不至于破皮,却会又痛又痒,颇为难受。
强忍着不适,我终于摸到了那点金黄不远处,站定了脚步,在我身后,大汉也赶紧停了下来。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稳定住情绪,突然暴起,对着蝗母飞扑了过去。只听“哗啦”一声响,我一头冲在了淤泥里,灌了满嘴的泥汤……好在手心里传来刺痛,应该是抓住了那只蝗母。
我顾不得浑身脏污,连忙爬起来,把拍在一起的手掌打开一线,瞪着一只眼向里看。不看还好,这一看,我彻底泄了气,我拍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蝗虫,而是一一捧稗子……
这尼玛丢人丢大了,我原本还想等抓住蝗母后,当着大汉的面露一手,谁成想,丢人了……现在要我怎么解释?道理是没法说了,难道说我自己身上痒痒,想在泥水里打几个滚驱虫?这好像是猪吧……
不过我现在和猪也没什么区别了。
正当我没羞没臊准备就这么说的时候,一双拍在一起的手颤巍巍伸到我面前,那大汉满脸疑惑问:“米家兄弟,你是不是要抓这个?”
我一听,连忙把话又吞回去,把他的手掰开往里看,只见一只硕大的蝗虫被它稳稳夹在了手心里。这只蝗虫与一般的不同,通体呈墨绿色,上面布满了金色斑点,错不了,正是那只蝗母。
“对对对……就是它!”我大喜,伸出两只手捏住蝗母的腿,小心翼翼把它从手掌心里拽了出来。
蝗母重见天日,立刻震动双翅,发出急促的“嗡嗡”声。这声音刚传出来,稻田里“轰”的一声响,数不尽的蝗虫犹如得到了某个信号,同时冲天飞起,如乌云一般在我们头顶上控盘旋。
“这是怎么回事?!”大汉大惊失色,抬起头左右张望,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
别看蝗虫小,这东西很凶的,眼见蝗母被困,这是准备对我们发动攻击。我连忙安慰:“没事,看我怎么收伏它们。”
说完,凑近蝗母,对着它的复眼,轻轻哼唱起来,如同在唱摇篮曲。
不管这东西阳气有多盛,作为昆虫,魂力还是太弱,只用了几秒钟,它就彻底被我催眠,停止扇动翅膀,耷拉了下来。天空中原本准备对我们发动攻击的蝗群立刻没了主张,开始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打死蝗母是没用的,一旦没了首领,蝗群会在几分钟内再选出一个蝗母,秩序会立刻恢复,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住它们的主心骨,然后驱使到远方,这样蝗群会自然跟着飞走。
不过我并不打算就这样放了它,就在刚才,我有了个主意,也许能利用蝗群,找到谢富春藏身所在。
我探出另一只手,拔下绑在腰间的竹筒,把那只蛊虫倒在了手心里。
不得不感叹方小梅的神奇,这只蛊虫仍然是活的,可毒性却被她荡涤的一干二净,如今只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普通蛊虫。它落在我手心里,后腿一蹬,立刻翻了个身,向着一侧爬,这是本能在驱使它去找主人。
由于不会思考,蛊虫只会机械地向前爬,我将手掌换了个方向,引导它爬到我食指上,用拇指一捏,稳稳捏住。
“米家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大汉在一边看得不明所以。
我想了想,实言相告:“我要用这些蝗虫找到下蛊的坏人,请帮忙回村找些精壮的汉子,咱们这就去抓人!”
“这样就能找到?”大汉满脸不敢置信。
“能!”我笃定回答。
稍一犹豫,大汉对我点了点头,“既然你是方医生的朋友,我相信你,这就回村叫人。”
大汉转过身几大步跨上田埂,跑向村庄方向,目送他远去,我将蛊虫压在蝗母的头上,曲起手指在蝗母下巴上一弹,只听“啪”一声响,两只虫子同时僵直了身子。
尽管蝗母的阳气很重,可它毕竟只是昆虫,灵魂非常弱小,我这么一弹,就把它的魂吓得脱离了身体。离体的魂魄又进入到蛊虫体内,我立刻又对蛊虫展开了催眠,这次我的目的不是掌控,而是洗脑。
接下来,我把这个可怜的魂魄在两只虫子之间来回倒手,不停洗脑,三个轮次后,目的达到,这个魂魄彻底变成了“傻子”,完全丧失了记忆和思维能力。换而言之,这方法也可以用在人的魂魄上,洗到这种程度,就算是灵魂归位,这人也将变成完全无意识的植物人。
不过无论怎么洗,能洗掉思维,却洗不掉本能,并且完全没思维能力的灵魂中,本能起的作用会更大。
等到沾染了蛊虫本能的灵魂再一次回到蝗母体内,我松开了手,已经彻底变成“僵尸”的蛊虫落进泥水,再也不会动弹。而那只蝗母呆立一会后,张开翅膀,飞向了东南方。
蝗母起飞,原本胡飞乱撞的蝗群立刻跟上,遮天蔽日,如蜿蜒扭曲的黑烟。
第三十章:月光下
蝗群飞的很快,我不可能追的上,不过它们位置很高,犹如飘荡的烟雾,脱不出我的视线。
一口气追到湖边,看着已经飞到湖心的蝗群,我立刻调转方向,沿着湖边向东跑。隔着一片水面,村子里炸了锅,可以看见家家户户往外出人,显然是村子里得到了我的消息。
沿着湖边又追了一段后,蝗群已经飞过了湖面,进入对岸一片开阔的草场。那里是早年部队养军马的地方,现在早已荒废,只余一片半人多高的荒草。
而这时的湖面上,一艘艘小船竞渡,船上满是村民,他们有船,不需要像我这样走远路,直接就可以渡过湖面追击。
蝗群飞到那一片草场上后,就围在一处盘旋,我心头疑惑,如果是谢富春,他早该看见湖上的村民,为什么还不跑?想到这我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假如这谢富春在那里埋伏了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能将抓捕的村民一网打尽,那颗就糟了!
想到这,我魂飞魄散,玩了命的跑向那片草场。
前方是一片树林,穿过去后才能到达草场,我当时心急如焚,连路都不探,就一头撞了进去。刚进树林,前方是一大片灌木丛,我刚准备强行传过去,前方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一连串“轰隆”声迎面传来,紧接着灌木丛一分,一辆绿色的敞篷军用吉普车冲出灌木丛,对着我迎头撞了过来。出于本能,我就地向旁边一滚,堪堪躲开了这一撞。
对方也没料到灌木丛这边有人,并不是有意要撞我,否则这一下我万难躲开。
滚了一圈后,我连忙撑起身回头看,那辆吉普车已经开出树林,沿着一条山路疾驰而去。车上连驾驶员在内共有4人,其中三人穿着丛林迷彩,另有一人是个青年,穿着登山服,正回头皱眉看着我。
看清这人相貌,我的心中一紧,他与谢富华有七分相似,应该就是谢富春,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团伙出动。他们乘坐的是一辆军车,越野性能极佳,这一走,只怕再难抓住。
念头转动间,谢富春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对着我抬起了手,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我连“糟糕”都来不及喊,连忙向右一转,隐蔽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耳畔传来“咻咻”连声,子弹擦着树干飞了出去,这时候天色将晚,树林里更暗,我能清晰看见贴在我身侧划过去的弹道,其中有一颗子弹离我尤其近,掀炸了一大片树皮。
在我正对面传来大声怒骂,我向前看,一支村民小队追了过来。他们都是精壮的汉子,人人手里擎着长枪,战术动作及其标准,领头的正是报讯大汉。
连续几个战术动作,大汉找到了掩体,立刻靠着掩体蹲在地上端枪还击。
这边子弹激发出去,对我的射击立刻停止,引擎声加速远离,我从树边探出脑袋看,那辆军用吉普车冒着黑烟,转过一道山脚,转眼不见了。
大汉追着开了两枪,见失去了目标,恨恨的把枪摔在了地上,大骂一声,“狗日的!”
我看了眼那杆枪,心中了然,不是大汉枪法不好,这杆枪还是二战时英国的“恩菲尔德”,年龄和我外公都有的一拼,能打响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准头。
其他几个人围上来,全都垂头丧气,这么多人都没抓住罪魁祸首,这让他们很挫败。他们不是普通的农民,都是老兵的后代,看他们刚才的架势,应该经常进行战术训练,却还是功亏一篑。
人没老,可这么多年过去,枪都老了……
我连忙上去安慰一番,等他们气消了些,问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等问清楚状况后,我松了一口气,他们也不是全无收获,抓住了两个人,具体来说,是一个小孩加一个……老和尚。
我听得打了个激灵,顾不得解释,跳起来没命向那边跑,老和尚是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可那所谓的小孩,八成就是传播蛊虫的人蛊,那里还有很多村民,一旦它体内的毒蛊炸出来,可就糟了!
刚跑了没几步,我就放下心来,那边传来了熟悉的水音,有方小梅在,什么毒都兴不起风浪。要知道,她和玄真子的巫颂是巫咸和巫姑两位神巫所传授,当世镇不住的东西只怕不多。
跑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是一大片黄草滩,足有上百位村民围在那里,水音就是从其中传出来的。
我跑上去分开人群,只见一个身穿大红僧衣的老和尚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在他旁边草地上躺着一个小孩,方小梅用一只手蒙住他的双眼,正在哼唱着。
方小梅看见我过来,急忙说:“我把它体内的毒都稳住了,只是,怎么都激不起共鸣,不知道该怎么救……”
她毕竟不懂灵魂之术,不知道这只是个没有灵魂的人蛊,行尸走肉罢了,又如何救得活?
“你们立刻押着和尚回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吧。”我走过去拉开方小梅,打开第三目仔细观察起来,水音对付毒果然神奇,这人蛊体内的蛊虫竟然好像全都睡着了,一动不动。
“小米,你要怎么救他?”方小梅有些不放心。
我勉强对她笑了笑,挥手说:“我自有方法,放心吧,现在村子里都是孩子,你们赶紧回去守着,小心还有坏人。”
听我这么说,大伙儿立刻又担心起来,开始纷纷上船回家。方小梅似乎有疑虑,犹豫一番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嘱咐我“小心”,转身跟在了村民们后面。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喊住断后的大汉,问道:“这位大哥,有烟吗?”
大汉被我问得一愣,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外加打火机递给我,随即招手让村民们立刻上船。
我坐在小人蛊的旁边,抓着烟盒打火机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船一艘艘离岸,驶向湖对面。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月亮爬上来,船队在月光里渐行渐远,岸边余下了一条小船,那是村民们留给我的。
直到湖中再也看不见船,我才叹了一口气,掏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
转头看向人蛊,这是个小女孩,约莫4-5岁,有着又弯又长的睫毛,生的瓷娃娃一般好看。她睡在草丛里,犹如孩童安睡卧榻,说不出的祥和。
在被炼制成人蛊前,这孩子必然是爹妈的掌上明珠,集千般宠爱于一身,只是如今……
想到这,我心里堵得慌,擦着打火机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烟很冲,再加上我已经很久没吸了,这一大口下去,我立刻被呛得咳嗽不止。
终于咳清了肺,我沮丧的把烟甩掉,然后把还燃着火的煤油打火机扔在了小人蛊身上。
人蛊身上的阴气比较重,几乎是遇火即燃,渐渐烧了起来。这小女孩和她体内的蛊虫虽然是活的,却全都没有灵魂,根本就不会有知觉,被烧着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火越烧越大,火头腾了来有三尺多高,小人蛊的尸体开始收缩变黑。我不忍再看,大步走到湖边,跳上了那艘小船,顺着月光划向对岸的村庄。
听着身后“噼啪”作响,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钱家秉,这一次,我要把你和党羽连根拔除,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一路浑浑噩噩,我都不知什么时候靠了岸,直到船搁浅发出震动,我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岸边是方小梅居住的屋子,屋前的河滩上围满了人,全都看着我。
“小米,你在那边干什么的?”方小梅迎过来问,神情有些慌张。
我木然下了船,摆了摆手说不出话来,事情的真像,她还是永远不要知道为好。
“这次蛊灾的源头已经清除了,不会再有事。”我勉强振奋精神,对着村民们说,大伙儿听见这话齐齐松了一口气。
我转向方小梅问:“那个和尚在哪里?我要审问他。”
方小梅转身向屋子里一指,“他……被人打昏过去了……”
不等方小梅说完,我大步流星走向屋子,我发誓要把这些人全都清理掉,就从他开始!
我的面容明显有些狰狞,方小梅连忙跟在我后面,大声招呼村民们回家。
屋子里,那个被绑住的和尚已经醒了,以头抢地斜躺,阴森森看着我。我完全没兴趣与他对视,进屋后看向窗外,等待村民们散去。
方小梅急匆匆跟进来,抓着我的胳膊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你知道,他们害了多少孩子吗?”我看着窗外逐渐散去的村民,幽幽的说:“我从中国,到果敢,到密支那,又来到这里,一路所见,他们在全东南亚寻找中国孩子,夺去灵魂,魔化躯体。”
方小梅被我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手。
眼看村民们走完,我一个箭步跨到老和尚身边,揪住他的胸襟,将他的脸提到我面前,凶神恶煞瞪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三十一章:曼谷好人
没有任何回应,老和尚对我报以阴森森的笑,我看得心头火起,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
啪!
老和尚被我这一耳光扇得重重摔在了地上,脸和地板撞在一起,嘴角立刻涌出了鲜血。不过他仿佛毫无知觉,裂开满是血的嘴,对我“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着张狂的老和尚,心中冷笑,你不怕死?在我的面前,不怕死毫无意义。我上去一把抓住绳子,把老和尚向一旁拖,问方小梅,“我要的东西都收集好了没?”
“在那边,和木桶放在一起。”方小梅指向角落,那里有一具大木桶,旁边还有个篾箩。
我逮猪一样把老和尚扔进木桶里,动作粗鲁,撞得“乒乓”作响,然后从篾箩里抄起一把东西,对着老和尚的头脸撒了下去。
这是盐,粗砂盐,颗粒比黄豆还要大,呈暗色。老和尚被我撒的睁不开眼,拼命摇晃着脑袋,神情扭曲痛苦。
盐是水的结晶,性质阴柔,最独特的地方是,可以容纳魂魄。不过这功效一般人不知道,在最普通的理解中,盐最大的作用是可以腌肉。
“真不说吗?”我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凉飕飕的,我就不信,什么人能受得了被盐腌死也不开口!我原本收集粗盐,是打算用来处理毒蛊的,用盐可以把毒蛊腌住,现在,我要用来腌活人!
细细撒了一层盐,我开始用盐粒摩擦老和尚的皮肤,没几下功夫,就磨得发红。我的动作很慢,一面磨一边观察老和尚的神情,与我的淡定相对,那老和尚原本的嚣张当然无存,满脸惊慌。
“被盐腌死的人,灵魂是逃不掉的,将永远留在不会腐烂的尸体里,承受腌渍之苦。”我一边摩擦一边淡淡说,我没有骗他,的确会如此,“据我所知,这种情况下,灵魂的痛楚会放大百倍,到时候我把你连盐一起埋了,你就等于置身火狱,千万年不得解脱!”
说我我拍了拍手上的盐粉,又捧起了一把盐,洒在了老和尚身上。
老和尚终于怕了,他闭着眼睛,从喉咙里憋出一声痛苦的哀鸣,“我说,只求你给我个痛快……”
“说吧,至于你的条件,我不保证答应。”我停止了撒盐,坐在木桶边静静等待。我断定他已经彻底屈服了,或者就算不屈服,我也有办法撬开他的嘴,须知我可是个鬼巫。
老和尚身上被撒了一层盐,皮肤泛起了古怪的粉色,痛苦难当,浑身都在抽搐,可他生怕我再腌他,强忍难以想象的痛苦,颤抖着说:“是钱家秉命令我们这么干的,我们这些人都被他制成了人蛊,生死掌控在他手中,不敢不从……”
我面无表情,冷斥道:“继续说下去”
老和尚“嘶嘶”吸了两口气,抖得哗哗作响,勉强说:“钱家秉住在曼谷黎明寺,我们这些弟子亲信也很难能见到他老人家。”
“那谢家又是怎么回事?”我继续追问。
老和尚已经疼得几乎控制不住声带,不停吸着凉气,用散碎的语调说:“关于谢家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是前两年来曼谷的,好像很有钱,一来就和钱家秉挂上了钩,我……求你杀了我吧!”
老和尚说到一半,终于撑不住了,大声嘶吼起来。
我摇了摇头,这人显然只是个小喽,从他这里得不到太有价值的信息,看来,只能由我亲自去打探。
木桶里,老和尚挣扎的越来越剧烈,撞得“嘭嘭”作响,杀猪也似的叫,我听得心浮气躁,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耳门上。剧烈的震动立刻封住了他的五感,老和尚猛然睁大了眼,身体绷得笔直,陷入了呆滞中。
难以想象的剧痛让老和尚的魂魄非常不稳定,被我这一巴掌拍出了和本体的裂隙,立刻就有了要离体的迹象。
“你早该死了。”我提起老和尚的上半身,对着他后脑勺又是重重一巴掌,他的魂魄立刻从额头飞了出来,绷紧的躯干如泄了气的皮球,软倒在了木桶里。
杀死老和尚,我没有丝毫内疚,况且我这也算是帮他,否则他将会受尽苦楚被活活疼死。
想了想,我找方小梅要过一个火柴盒,倒掉火柴,拔了老和尚的一根眉毛放进去,伸向那个犹自不肯离开的魂魄,“进去!”
这是天生的吸引,那个魂魄根本无法抗拒,嚎叫着钻了进去,我把火柴盒抽屉关上,收进了衣兜里。这东西有成为恶魂厉魄的潜质,我不放心它在外面游荡,还是收在身边保险。
“小米,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方小梅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对于我杀死恶人并不在意。
“我需要炼制点药。”我想了想说。
方小梅点了点头,“那边的房间交给你,我去找人把尸体处理了。”
方小梅说完出门喊人,我背上装满药草的背篓进了房间。
接下来,我不眠不休,在那间屋子里待了整整一天,我将所有药草混合,炼制出了几枚丹药。这些药特性各异,不过有个共同点都不是给人吃的。
把手头能做的事情全都做好,我推开窗看,已经又是黑夜了。
我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只见方小梅坐在板凳上靠在门边,已经睡着了。我忙活了一天一夜,她就守了一天一夜,忙前忙后陪着我,到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
我没有喊醒她,推开门,轻手轻脚走出了屋子。临出门的时候,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方小梅最后一眼,今日一别,方小梅,还有所有人,此生永诀!
念头转完,我狠狠一咬牙,大步流星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到了湖边,我将小船推了几步,纵身跳了进去,操浆划向湖对岸。如果没算错的话,今天是阴历二月十二,我满打满算只有五天可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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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等我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停靠在了曼谷站。
我离开美斯乐后,一路向东走,遇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区小站,乘上了这班列车。
我承认我是逃票上来的,因为我兜里根本就没钱,好在那座小站根本就没有安检,我上车的时候,唯一的车站工作人员正靠在躺椅上睡大觉。上了火车后,我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不过过了几站后我就发现,这里根本就没人检票,车上的乘务员轮班睡大觉,压根就没人管我们,于是我也就找了个角落安心睡大觉。
不得不说,这很泰国,所有人都是懒懒散散的。
下了车,我左右打量一番,汇进了人流中。
作为泰国的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心,曼谷站人很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外国游客。不过我同为东亚人种,混进人堆里毫不起眼,就这样稀里糊涂跟着人潮走出了火车站。
我原本以为在出站检票口会遇到点麻烦,可结果却是,我根本就没看见检票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火车站外是一座广场,稀疏种植着高大的热带植物,上面人来人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举目四望,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我想找人问问路,可我不会泰语,只好像盲流一般在广场上逛游。
我试着找了几个西方人交流,然后就放弃了,我原来英语就不行,这么些年下来又退化了不少,根本就说不利索也听不明白,人家根本就不爱搭理我。
就在我满心绝望的时候,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一个上穿花衬衫的男人探出头,摘下墨镜冲我点了下脑袋:“中国人?”
“哎!”我心头大喜,也不管自己兜里有没有钱,连忙摆上最灿烂的笑脸跑了过去,“您怎么看出来的?”
“来来来,上来再说。”出租车司机也不回答,转身趴在靠背上打开了后车门,我连忙钻了进去。没钱?到时候再说,他还能把我卖了不成?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作为一个就快要死的人,我还要脸皮做什么?
“去哪儿?”司机坐稳,从后视镜看着我。
我略一琢磨,答道:“唐人街。”
我没来过泰国,不过我知道曼谷有唐人街,似乎全世界所有上规模的城市都有唐人街。我打算先到了唐人街,然后再做计较,我还需要些东西,并且还要深入打探情报,唯有去那里才行。
车子刚开了一小段,还没出火车站广场范围,司机一脚刹车又停了下来。我正自莫名其妙,只见他再一次从车窗探出头,摘下墨镜腆着脸笑眯眯喊:“中国人?”
我坐在后座上看向窗外,司机招呼的是个穿着花长裙的姑娘,挺漂亮的。那姑娘被他喊得一愣,转过身来双手合十,露出灿烂的笑容欠了下身,“萨瓦迪卡……”
“靠!”司机微笑着骂了一声,踩下油门一溜烟跑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子哪里是有什么慧眼,分明就是在忽悠人,蒙着一个算一个。
“哎,这位大哥,您专拉中国人?”我看得得趣,和司机闲聊起来。
这司机就是个逗比,闻言他回头对着我大笑,“可不是嘛,我是专为咱同胞服务的,在曼谷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翔哥!”
我赶紧把他脑袋掰回去,“好好开你的车吧,要撞上啦……”
第三十二章:凶杀
一般出租车司机都爱碎嘴子,中国是这样,泰国也不例外,这家伙缠着我聊了一路,说的我头昏脑涨,连怎么到的唐人街都不知道。通过闲聊我得知,这人诨号叫翔哥,小名叫阿翔,是个泰籍华人,家就住在唐人街上。
曼谷唐人街与我想象中差不多,杂乱而喧嚣,不算大,狭窄的街道两旁全是繁体字书写的招牌,站在街口,仿佛回到了民国时代。
“嘿!”身后传来翔哥的声音,我回头看,他搭在车窗上抬头看我,抬起左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我当时就不高兴了,你刚才还信誓旦旦说,咱们是同胞,有什么困难就找你,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这个……那个……”我挠着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管心里多么的理直气壮,那些话也不能真说出来吧?“翔哥,小弟初到曼谷,经济方面有些困难,您看,能不能宽限两天?”
我说的吞吞吐吐,每说一段,翔哥的笑容就收回一分,等说完已彻底晴转阴。
“你小子坐霸王车是吧?!”翔哥恶狠狠一拍车窗,唾沫喷了我一脸,我只得抹了把脸装聋作哑。骂就骂吧,反正又不疼,哥哥我今天就是没钱。
眼看我一副猪大肠的架势,翔哥有些泄气,思量一番后,不甘地说:“没钱可以,你得给我干活,打工抵债。”
“成!”我一口答应,我本就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实在没办法才这样,打工抵债当然没问题了。
翔哥异常气愤,他车也不开了,下车重重摔上车门对我招了招手,“跟我来。”
我跟在翔哥后面,在喧闹的唐人街人流中穿行,七弯八拐一番后,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抬头看,门头上挂着一面古色古香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百草堂。
闻着一阵阵的草药香,我立刻断定,这是一家中药铺或者医馆。我当时心头窃喜,对巫医学我还是有点研究的,来这里打工可谓是如鱼得水,比传说中的洗盘子可要强太多了。
一趟车费没多少钱,我现在只想立刻以工抵债还了,然后去办正事。
“进去吧。”翔哥回头斜了我一眼,瓮声瓮去说,当先跨进了门。
我跟在他后面,前脚刚跨过门槛,耳畔吹过一阵细微的凉风,我愣住了。一般人也许分不清,可我感应的明明白白,那根本就不是风,而是一个魂魄。
我就这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住不动,闭上眼仔细感应,不需要打开第三目我就能察觉,那魂魄在我身边来回盘旋,不肯离去。
不是过路魂魄?我心头疑惑了起来。
其实魂魄远不像一般人想象中那样稀少,说到处都是也不为过,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在无意识飘荡而已。可有些魂魄因为心怀执念,总是琢磨着一件放不下的事,就有可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徘徊不去,这种执念天长日久很可能化成怨气,变成恶魂厉魄。
这里应该是一家医馆,给人治病的地方,似乎也正常,其中难免有缺心眼的怨恨医生。这样一想我也就释然了,睁开眼睛跨过了门槛。
医馆的店面很小,摆满了老旧的实木药架,中间过堂的地方两个人错身都有点紧张。靠东墙的位置摆着一具柜台,翔哥正趴在柜台上,可一个穿着本装的枯瘦老者相对,一起瞪大眼睛看着我。
“人我交给你了。”看见我进了屋,翔哥敲了敲柜台惊醒老者,转身出门离去。
看来,这老者就是这里的坐堂大夫,也就是未来一段时间我的老板,身为伙计,最起码觉悟我还是有的,连忙点头哈腰跑了过去,“需要我做点什么?”
老者冷冷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乖乖做好,等待进一步吩咐。
老中医等我坐好后,从柜台下面取出一副听诊器戴好,在我身上各处听了起来。我被闹了一头雾水,怎么打零工还帮治病?不过老医生一脸严肃不苟言笑,我也就没问什么。
前前后后一圈听下来,老医生眉头紧缩了起来,须臾后又从下面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凑在我鼻子边,“吸一口气。”
药丸刚接近,我就闻见了一股奇异的清香味,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这是用曼陀罗掺杂其他几种药物和挥发剂,简而言之,这是一种致幻剂,能很快让人产生幻觉,失去自主意识。
我的脸沉了下来,让我闻***做什么?不过我依然没有表示,老老实实对着药丸深吸了一口气。
看见我闻过之后毫无反应,老者眉头锁得更紧,不耐烦地对着我一挥手,“把这里打扫一遍,然后把垃圾扔湄南河里,然后你就走吧,别回来了。”
致幻剂其实是一种能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药剂,而我的灵魂远超常人,闻一口自然毫无反应。不过这一连串古怪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这老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只是闻一下那个药丸,即使是魂魄很虚弱的人也不会被药倒,不过要是身体差,很有可能会精神恍惚,而这时候要是有人和他说话,效果类似催眠,基本上是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老家伙不是好人,只是……想想自己只有五天的命,并且还要去对付蛊王钱家秉,我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还是算了。
我淡淡起身,走到角落拿起扫帚,开始默默打扫起来。那个老者见我没什么表示,冷着脸靠回躺椅,有气无力摇着一把折扇,活死人一般。
我心中气愤,扫的很用力,这老家伙都七老八十了,居然还干坏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没一会儿功夫,我把不大的殿堂打扫了一遍,垃圾规整进了垃圾袋里,拎着出了门。我本来还要在药店收集些东西的,可是我没钱,这家又藏污纳垢,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出了门后没走几步,我脚步慢了下来,猛然转回了头,我发现,那个一直徘徊不去的魂魄竟然跟在了我后面,这是怎么回事?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魂魄不会认错人,我只是个异乡来的过客,跟着我做什么?
为了确定这魂魄究竟是不是跟着我,我又往前走了一段,故意弯来绕去,很快就发现,错不了,它就是跟在我后面的。只是我身上阳气太浓,或者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它不敢靠的太近,始终保持着约三米的距离。
事情,越发的不对劲了。
我一边慢慢走,一边琢磨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大河边,回头看,那个魂魄依旧亦步亦趋紧跟着。
往前看,这条河宽数百米,水波滔滔一路向南,看来,这就是那条著名的湄南河。
这条泰国的母亲河,河水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干净,河边飘了很多生活垃圾,看来,当地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沿河的居民很多都是直接把垃圾抛进了河里。
我心里想着事,拎起垃圾袋准备扔下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收了回来。
我把垃圾袋放在地上,手忙脚乱解开活接,在里面翻找起来,这里河岸两边都是高脚木屋,不过并没有什么人走动,我古怪的行为没人注意。
我就好像是一条翻垃圾的狗,撅着屁股忙活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件可疑的东西。
我拈着这东西抬起手,对着太阳仔细观察起来。
这应该是一个骨头渣子,比小拇指甲盖还要小一些,完全看不出来是人还是动物的,也分不清部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又凑在鼻子前用力一闻,果不其然,上面带着一股淡淡的麻醉药味。
这发现,让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原本以为,那老头只是用麻药祸害下女孩或者男孩什么的,现在看来,事情只怕远不是这么简单!
我拈着碎骨头坐在地上,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又发现了一个疑点。
联系那个古怪司机的行为,他专拉中国人,这里面是不是也有问题?
思来想去,各种线索串不成线,我对一直跟着我的那个魂魄伸出了手,“你是不是找这个?”
果不其然,骨头渣子刚递过去,那个魂魄立刻开始剧烈波动,扑了过来。只是它似乎忌惮骨头上残留的麻药,眼看就要接触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簌簌发抖不敢靠近。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骨头渣子的主人已经死了,跟在后面的就是他的魂魄。
我猛然起身,用力把骨头渣子抛进了湄南河中,那个魂魄立刻追着扑了过去,钻进了滔滔河水里。河水会荡涤骨头上的麻药,这个不安的灵魂终于有处可栖了。
扔掉骨头,我转过身大步向回走。
我原本不打算再管其他事,可还死了人,事情就完全不同了,这个恶毒的老头,我决不能坐视他再害人,就顺手除了吧,相信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我怀着满腔怒气,大步流星回到了唐人街,正准备去那间《百草堂》,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转头看,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在人群中开了过来,翔哥从车窗里探出头,拍着车门大喊:“闪开啊,别挡道!”
我强压下心头的怒气,低着头迎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拿货
出租车停在了《百草堂》门口,翔哥领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下了车,点头哈腰把人往里面领,二狗子似得。我没有轻举妄动,靠在街对面一棵大树后,看他们究竟搞什么花样。
那女人站在医馆门口扶着帽子左右张望一番,满脸好奇兴奋,翔哥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这家店里的血燕是全曼谷最好的,价钱还公道,要不看你是同胞,我都不会带你来。”
我在树后冷眼旁观,这小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又换花样了。
那女子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对着翔哥投以感激的笑容,牵着裙摆跨进了店堂。我见屋里没人注意,闪出来悄悄摸了过去。
靠在店门边侧耳细听,店里欢声笑语,三人相谈甚欢,接着传来那个老头的声音,“这位小姐,从脉象上来看,你的身体虽还好,可有阴脉淤塞,没有子嗣的原因,恐怕还真的出在你身上。”
里面谈的话题似乎有些尴尬,女子沉默了一会后,低声道:“在国内的时候,医生们也这么说,只是都治不好,不知老先生可有良方?如果能帮我怀上一男半女……我有重金相谢!”
“重金?多重?!”翔哥在一旁冷不丁问,即便没有看见,我也能听出他话语里的贪婪,可那女子却毫无所觉。
“这里不是国内,我也不瞒二位了,我丈夫和前妻有一个女儿,如果我没有后代的话……这样说吧,他身体很不好,我一直劝他早立遗嘱,可他一直不听,我怀疑……他已经立过了遗嘱,只是不肯告诉我。”女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陷入了狼窝,竟然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这话我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这年月中国还不算富裕,有钱出国旅游的是极少数,不是当官的就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批。这些人发财后,掀起了新中国第一批离婚浪潮,人人抢着换老婆,估计里面那位就是……
这些八卦我一点兴趣都没,稍倾,那个老头叹了一口气,幽幽说:“看你如此诚心,我就破例帮你一次吧,我这里有一枚丹药,不用吃,你只需用力闻几下,就能疏通淤塞的阴脉。”
我一听心说肉戏来了,果然下一刻,屋子里传来“咕咚”一声,似是有人摔在了地上。
接下来,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能听见他们上楼,就在我准备闯进去的时候,又有人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来人是翔哥,他的脚步凌乱,冲到大门口,把住两扇门探头向外看,看架势,是准备要关门。就在这时,我冷不丁一步闪到他面前,与他对视。
我俩靠得如此近,鼻子尖都快碰到一起,翔哥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我能清晰看见他的瞳孔扩张,这是突受惊吓的结果,而这也是我的机会。
人在受了惊吓的情况下,那一瞬间魂魄会不稳,极容易被外界的意念入侵,所谓的“吓掉魂”就是这个道理。
对视了两秒钟后,翔哥才认出了是我,喃喃自语:“你怎么又回……”
每说一句话,他的声音就低一分,眼皮也同时耷拉一些,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彻底被我魇住。
“你这么困,为什么不去睡一会?”我对着他轻声说。
“哦,我是该睡一觉了。”翔哥呆呆地答了一句,慢慢转过身,一步步走向柜台后面。
我立刻闪进屋里,反手关上了医馆大门。
关上门回头看,翔哥已经躺在靠椅上睡着了,为了不惊动楼上的人,我保持着正常的步态,走上了楼梯。
这是一栋老式木质建筑,楼梯也是木板的,我不可能不发出脚步声,也没有必要。刚走了几阶,就听楼上传来老头猥琐的笑声,“阿翔,这次的妞不错,这身材,有肉,我老人家喜欢!”
我不清楚楼上什么情况,怕惊了老头,只得保持着脚步上楼。
上了楼梯后,二楼是一个过道,两扇门,全都开着。我先走到第一扇门边,悄悄偏头看了一眼,里面是一间简单的卧室,并没有人。
另一间屋子里传来“嗤嗤”裂帛声,伴着粗重的呼吸,我连忙闪到那扇门边,探出头向里看。
这里面是一间手术室,一具手术床摆在屋子当中,那个女人正一动不动躺在上面,无影灯照射下,白得耀眼。老头背对着我站在床边,正用一把剪刀在仔细剪女人的衣服,原本漂亮的黑色真丝连衣裙已经被完全剪开,露出里面的内衣。
剪开了外衣后,老头在女人身上摩挲了两下,气息变得更加急促,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从一旁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根针筒。
很明显,针筒里装的是麻醉药,曼陀罗的麻醉是基于至幻,单论麻醉的效果并不好,必须深度麻醉过才好动手。
眼看他开始推针筒里的空气,我悄悄蹭掉鞋子,猫着腰摸了过去。
就在老头要把针筒扎进女人身体前一刻,我刚好赶到,伸出手一把抓了过去,刚好握在针筒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老头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看见是我,张口下意识就要大喊,我早有准备,对着他面门一拳打了过去。
这老头不过就一米五几,看上去有七十多岁,脸上都已经全是菊花褶子了,哪里能经得住我含恨一拳,只听“啪”一声响,他的鼻子瞬间开花,白眼珠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是的针筒已触到女人白生生的肌肤,针头都扎进去了一些,好在没有给药。
我扔了针筒,在随身的携行包里摸出了一枚黑色的药丸,凑在了老头鼻子前。这也是用曼陀罗做主料炼制出来的***,只是我的药效比老头的强百倍,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经受得住。
大约一分钟后,老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了浑浊的三角眼,直愣愣看着我。
“你是谁?”老头开口问,不过语气中没有惊慌,只有疑惑。
我叹了一口气,摇头说:“怎么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爷爷。”
“我爷爷?”老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是我爷爷吗?”
他说话很慢,这是幻觉不停在他脑海浮现的结果,接下来不用我引到什么,他自然会帮我把谎话圆好。
“对,真的是我爷爷!”稍倾,他“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可就在我自以为得计的时候,老头冷不丁抬起脚踹在了我胸口上。
他的力气并不大,我只是被踹的向后一仰,单手一支就稳住,我以为是曼陀罗失效,脸色一变,挺身而起就准备用武力制住他。不过看见老头的眼神后,我就断定,至幻效果没问题,出问题的恐怕是这个“爷爷”。
果然,看见我立刻坐直,老头惊恐的往后蹭了蹭,失声喊道:“我不是把你弄死了吗?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我心中怒骂,“尼玛正是作孽!”
心中虽怒火熊熊,我却只能和颜悦色安抚他,“我没有死,不过我也不怪你的,别怕。”
“真的?”老头稍稍安定了些,然后又开始沉默,脑子里幻想丛生。
这老东西灵魂居然也不弱,我连忙在旁加以引导,和颜悦色说:“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最近都干些什么,你告诉我,我就走了。”
我看得出来,老头骨子里很怕他爷爷,巴不得我早点走,所以故意这么说。
我的话很有效果,老头立刻面露喜色,跳起来说,:“我最近搞到了很多好东西,不信你来看!”
老头猛然跳起来,跌跌撞撞走向墙角,喝醉酒似得,他现在脑海里不停闪现幻觉,根本就不可能走得稳,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到了墙角,老头用力拉开一面布帘子,露出一座书架,他献宝似得回头看了我一眼,抓住书架用力一掰,伴随着一阵轴承声,巨大的书架转了一圈,寒气立刻弥散出来,原来,里面竟然是一个冷柜。
白气刚消散,露出一个玻璃容器,里面赫然浸泡着两对眼珠子,两旁还有一些瓶子,里面装的是猩红的血液。我看的汗毛一竖,差点没吐出来,这两个天杀的骗人来这里,竟然是要取**器官!
“这里,这里还有更好的!”老头不知怎么兴奋了起来,一把推上隔间,蹦蹦跳跳跑向手术台。
我这时怒火已经烧到了顶点,顺手摸了个凳子,阴森森跟在了老头后面。
“多好的身体啊!”老头抚摸着女人光滑白净的躯体,满眼痴迷,还把老脸贴在了女人胸脯上。
我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左手揪住他稀稀拉拉的头发拽起来,举起凳子对着他脑门就是一下。“嘣”一声响,老东西哼都没哼一声,软软瘫在地上晕了过去。
我这时恶向胆边生,举起板凳准备继续砸,想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事情生变,我没能砸下去,连忙跑到窗户边向下看,只见医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三个穿着黑西装的***在门前,领头的中年男子正在用力敲门。
“老豆饼,谢先生让我们来拿货。”中年男子又用力敲了几下,退后一步抬头看,我连忙缩了回去。
“谢先生?来拿货?”听见这番话,我心头疑窦丛生,瞬间有了计较,对着下面喊了一声:“正在忙事,你们稍等,马上就来。”
第三十四章:追踪
喊完我一把抓住昏在地上满头是血的老头,拖出了房间,塞进了隔壁屋,连手上的血都没擦,急匆匆奔下了楼。
医馆大堂内,翔哥依然躺在椅子上睡大觉,他这是灵魂在睡眠,很难叫醒。
站到大门前,我做了几次深呼吸,稳定住情绪,淡然将门打开一线,透过门缝向外看。门外那个中年男人也看我,我们俩来了个眼对眼。
这人身材不高,白白胖胖的,稍微有些秃顶,看上去面相都不算凶恶,只是眼神有点冷,让人生出不可亲近之感。
“你是谁?”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见我面生,皱着眉头问。
我连忙摆出笑脸打了个“哈哈”,“我是阿翔的表弟,现在这里由我做事。”
“你?”中年男人有些疑惑,问道:“‘老鼠斑’不在吗?”
我一边保持镇定和他对话,一边脑子里快速过滤着每一句话,分析听到的信息,不动声色回答:“老鼠斑搞女人把自己腰子搞坏了,正在住院,现在我主刀。”
很明显,他们口中的“老鼠斑”应该就是那个老头,我这样回答的同时还做了试探,应该没问题。
果然,那个中年男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厌恶,“那个老狗,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好色,死了才好。”
说完他神情松了些,抬手在我胸口推了一把,自顾走进了门里。
他们一行三人鱼贯而入,旁若无人,我连忙假装惊慌,把大门关上。
“翔子怎么回事?”中年男人随手指了下在“呼呼”大睡的翔哥,我连忙说他是太累了。
中年人点了点头,“这小伙子不错,机灵又肯干,我喜欢。”
说完他一招手,大步走向楼梯,“走吧,带我去看看货。”
我连忙追上去,在最前面引路,顺便一路探查有没有破绽。
“你在做事?”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中年人停下脚步,指着我的手皱眉说,他看见了我手上全是血,我连忙点头称是。
“死了没有?”中年人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二楼手术台上还躺着个女人,赶紧不停摆手,“没有没有,我刚准备开始你们就来了,这血是失手划破的。”
中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有人要换肾,你可千万别把人弄死了,明天我再来接人。”
听到这里,我已经基本确定他们在干什么了,这两个家伙竟然骗人到医馆里杀害,然后卖**内脏!
愣神的功夫,他们一行三人越过我上楼,我又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擦肩而过时我发现,后面两个黑衣人手里分别提着一个纯黑色的箱子,似乎是某种器械,看上去很大很精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到了二楼解剖室,我赶紧快走几步跑到手术台前,把手上的血糊了一些在女人的腿上。那三人走过来看了女人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又走到了书架前,回头看着我。
我学着那个老头的动作,找到书架里的机关,用力一推,“嘎嘎”作响中,书架翻转九十度,露出了后面的冷冻隔间。
他们显然是经常交易的,冷柜刚打开,那个中年男人就麻利地开始挑选里面瓶装的血液。在他身后,两个手下把箱子放在地上,按了几下后打开,原来,这是两个小型手提冷冻箱。
一支支血液被从书架后收进了携行箱里,然后是人体器官,没几下就被他们搬空。
“走了。”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我肩膀,指向手术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记好了,明天我来接,你要想玩可以,千万别把人弄死了,钱嘛,老规矩,回头就给你打到账上。”
“哎,知道了。”我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中年人没再说什么,领着两名部下扬长而去。
他们刚踏上楼梯,我用大拇指在女人额头上重重扎了下,血珠渗出来,那个死尸一般的女人身躯一震,呼吸变得急促。我这是直接刺激她的灵魂,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清醒过来。
做完这一切,我快速冲下楼到了医馆大堂,他们正好带上了房门。我顺手拿起柜台上的中药袋,用最快的速度拉开药架上的抽屉,往袋子里塞东西。
中药架上都编好了号,写的清楚明白,而我只需要几样简单量大的药物,三下五去二就装好了,而这时,门外传来汽车离去的声音。
我扑到门缝上向外看了一眼,确定他们已经离开后,拉开门冲向了那辆黄色的出租车。
唐人街街道很窄,路人有很多,那辆黑色的轿车还没有开出很远。我钻进出租车驾驶室,熟练的打着火,挂进一档,松了离合,车子往前一冲,熄火了……
别看我前奏那么熟练,我也就这一套熟,真开车就露陷了。作为一个就要死的人,我哪有闲心去学车,也就偶尔在郭子的车上折腾两把,知道大致的程序和要领。
越急越慌,连着两次起步熄火后,车子终于跑了起来,而这时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开到了街口,看架势是准备要左转。
我推进二档,做了几个深呼吸,正襟危坐瞪大眼睛,开始踩油门加速。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一旦要是跟丢,就绝对没有再找到的希望。
然而刚跑起来,第一脚油门刚踩了一半,前面一辆三蹦子“突突突”对着我撞了过来,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拼命对我挥,开三蹦子的汉子着嗓子大喊大叫,神情惊恐。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刚坐稳的身子猛然向左一拧,带着方向盘转了半圈,车子跟着向左猛拐,险之又险避开了撞击。虽然我很紧张,可还保持着冷静,刚才右转就得撞墙,只有左转才是空的马路。
成功化解了危机,我气得扯着脖子对骂,下意识想回右道。可车头刚别过去,又一辆小汽车疯狂按着喇叭对着我撞了过来,我只得猛回方向盘回到了左边。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泰国,车子是走左道的,我说怎么驾驶室位置有点别扭……
连着上演了两次惊险,那辆黑色轿车已经转过了弯,从视线中消失,好在等我急急忙忙转过去后,又出现在了视线中。
那辆车开的并不快,慢慢悠悠,这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当前的速度我还能稳住,再快的话,我就追不上了。不是这车子不行,实在是人有问题,我试了两次三挡都挂不进去,只能二档烧油门。
我在这里根本认不清方向,只能追着那辆黑色轿车开,不过我显然很有开车天赋,虽然仍有点“蛇形”,不过偏离的角度越来越小,于是速度也开始逐渐加快,离前车在慢慢接近。
世上有个词叫做“意外”,并且肯定会发生,就在我越来越进入状态的时候,突然,旁边巷子里跳出一姑娘,张开双手拦在了车子前面。我措不及防,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一脚刹车踩到了第。
一阵刺耳的“”声中,车头贴着那位姑娘停住,几乎都碰到了她的腿,我被吓得双手已经离开了方向盘,佝偻在胸前大口喘着粗气。
“你找死啊?!”我破口大骂。
那姑娘身材纤瘦,下穿休闲裤灰色休闲裤,上穿蓝色格子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满是口袋的小马甲,一头长发梳成马尾辫,皮肤有点黑,显得很干练,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面对我的喝骂,她一点都不生气,“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走过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猛然惊醒过来,这可是出租车,这姑娘是要我拉她。
我现在正在追人,怎么能拉客?反应过来的我连忙往外推人。可那姑娘压根不听我解释,用屁股对着我往里挤,大声嚷嚷,完全听不懂。
我实在没办法对那些肉多的部位下手,被搞得很狼狈,毫无抵抗力就被她挤进来带上了车门。
我一看没辙,只能继续追那辆黑轿车,至于你有什么意见?不好意思,我听不懂。
不过奇怪的是,那姑娘原本很呱噪,车子开动后,就立刻变得特安静,稳稳坐在我身边,不动也不说话。
开着开着,情况有了变化,那辆黑色的轿车在一番慢悠悠行驶后,突然加速,如离弦之箭般往前蹿,距离被瞬间拉远。我五一脚油门踩到底,只听引擎咆哮,速度就是上不去。
二档能开的快就有鬼了,我只得对着三档发起了第三次冲击。
一阵刺耳的齿轮撞击声中,我的手背震地发麻,可三档就是进不去,直到车子完全停了下来,我仍然在做着无望的努力……
“完了,这回真的跟丢了。”我心头哀叹,重重拍了下方向盘。
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身边那姑娘说了几声我听不懂的话后,突然抓住我用力往她怀里拉,用夹生的中文大喊:“快让开,我来!”
我原本想骂她年纪轻轻就这么好色,听见这话才明白过来,感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从下面挪过来,她从我上面蹭过去,我俩转眼移形换位,现在由她来驾驶。
我这点手艺和人家完全不能比,只见她打火挂挡一气呵成,只用了一秒钟,出租车就稳稳开了出去,速度节节攀升。
我悚然一惊,指着已经开远了的黑色轿车大喊:“快!快追上那辆车!”
“不用。”那姑娘随口回了我一句,“我知道他们要开到哪里。”
“嗯?”我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章:恶之花
“我叫桑雅-宋,你刚才在《百草居》救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女孩一边开车,一边对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莫名其妙,机械的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我叫米小经……”
“我是一名警员,不过刚被停职了,停职前,我正在调查谢云家族,我发现,他家在倒卖人体器官。”桑雅-宋虽然中文说的不好,不过语速很快,说起话来连珠炮似得,完全不像一般泰国女孩那样慢条斯理。
从她的话里我听出来了,这谢家在泰国的势力只怕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能轻易干涉到公权力了。这位桑雅-宋警员显然是不甘就此罢手,停止后仍然在追查,她应该就是跟踪那三个黑衣人来到百草居的。
我原本还在为有警察参与进来,事情就好办了,没想到,这姑娘压根就不顶事。停职的警员被剥夺了公权,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指望不上。
不过也不是完全无用处,至少她熟悉本地,带带路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既然确定能找到谢云家,我也就放松了下来,和这位“宋”小姑娘闲聊。通过交谈得知,她是中泰混血,今年28岁,说实话,我完全看不出来,本以为她顶多二十出头而已。
桑雅-宋一路不紧不慢,开出了市区,进入了一条林荫大道,路两旁绿树掩映中,矗立着一栋栋高大精致的建筑物,看见这派头我知道,这是进入富人区了。与国内的别墅区不同,这里的建筑风格迥异,欧式、泰式、日式和中式建筑都有,仿佛建筑博览会。
又开了一段后,桑雅-宋指了下路边随口说:“那就是谢云家。”
我连忙趴在窗户上向外看,那边有一条小河,河边是一大片碧绿的草地,修剪的整整齐齐,草地中央有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占地极广。
汽车仍在向前开,我追着那栋屋子看,可以看见屋子四周有许多人在看似漫不经心散步。这些人之间始终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看似随意,实则组成了一道防线,从任何角度都很难偷进去。
现在显然不是动手的时候,桑雅-宋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经过谢云家的时候丝毫没做停留。
“咱们先去吃饭,我回头联系下上司再说。”桑雅-宋老练的做了个急转向,车子开出别墅区,进入了一条小道。
开了没一会,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集镇,只有十几户人家,屋子都很破旧,和附近的别墅区反差强烈。
桑雅-宋把车子停在一户人家门前,下车欢快地大喊了一声,然后招呼我下车。
这是一栋铁皮屋子,外墙锈迹斑斑,门前有一个很高大的铁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工具,挂着两具旧轮胎,应该是一家修车铺。有两个只穿着裤衩的小男孩正爬在架子上打闹,他们的皮肤全都晒得黝黑光亮,笑的时候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健壮又率真。
屋子里传来大声回应,一位穿着围裙的妇人从狭窄的过道里跑了出来,一路擦着手,看见桑雅后,大喜过望,哭喊着和她拥抱在了一起。
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桑雅和这个妇人左胳膊上都拴着一根红布条,打着同样的结。
屋子里又出来了一位中年男人,典型的泰国人相貌,黝黑干瘦,看上去好像风干的硬壳果,另外他的左胳膊上同样拴着一根红布条,不知道干什么的。
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又是拥抱就是寒暄,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无聊之下,我打量起这个小镇子来。
说是镇子,其实不过就是个居民点,当然,我这可能是典型的大中国思维,很多欧洲的首都也不过就几十万人,搁中国可能也就是个小县城的规模……
看着看着,我一愣,在马路对面,我看到有一家小门店,门口架子上放着几盆花,玻璃门上居然有汉字小梅花店。
“这难道……”我随口和桑雅打了声招呼,飞奔向了马路对面的花店。
花店门口,透过明亮的玻璃门,我看着屋子里傻眼了。这是一间很小的花店,里面花团锦簇,一位穿着碎花围裙带着手套的妇人,正在细细修剪花枝,神情无比专注,这人,正是就不见面的方小梅母亲!
我从小就和她家很熟,经常去玩,在我的印象里,方悟本这人很威严,不太好接近,可方母是我见过最慈祥的人,待我简直比我亲妈还要亲。
方母老了很多,再也不是我印象里那个典雅温婉的女子,她专心致志做着工作,一如最平凡的花农。我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鼻子就开始一阵阵发酸。
也不知是听见了我的动静,还是冥冥中有了什么感应,方母停下了劳作,疑惑看过来。我本有些恍惚,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小米!”方母狂喜,扔下剪刀冲过来,她的声音透过玻璃隐约传入耳中,我只得停下脚步,低着头站在原地,跑不了了……
“哐啷”一声门被推开,方母迈着小碎步冲到我身边,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颤声喊:“小米,你……你怎么来了?”
我默默抬起头发现,转瞬之间,方母已满眼是泪,顺着腮帮子淌了下来。
“我……”
我正想着说辞,方母用袖子擦了把泪,使劲把我往花店里拽,“别在外面站着了,回家再说。”
“嗳!”我重重点了下头,被方母拉进了屋子里。
四处打量,这栋屋子很小,环境很局促,家里几乎没一件新东西,全都旧旧的,不过被打扫的很干净。这时候国内的生活水准和泰国差不多,可方家一直养尊处优,真不知道他们母女俩是怎么适应这样生活的。
方母看着我又哭又笑,好半天后才平静了下,连忙把我按在椅子上,“我去给你倒杯水。”
方母倒水的功夫,我回头看向门外,马路对面的修车铺门口,桑雅-宋正在用手机打电话,不停来回踱步,挥动着手,看上去很激动。
“那位姑娘是?”一杯水递了过来,方母看着桑雅疑惑问。
我连忙接过杯子捧在手里,说:“那是一位警官,刚认识的,我来这里办事要求她帮忙。”
“哦。”方母在我对面坐下,看着桑雅忧心忡忡说:“小米,泰国的事情你不了解,最好不要和她打交道。”
“为什么?”我杯子送到嘴边,愣住了。
方母叹了一口气,缕了下刘海,问:“她是红衫军的人,最近政局不稳,你和她在一起,我怕会出事。”
红衫军我倒是听说过,据说这些人在泰国代表着下层民众的利益,经常结群和现政¥府对抗,甚至一度被宣布为****,没想到,桑雅竟然会是红衫军的人。政治上的事情我搞不懂,咱们中国老百姓都喜欢过安稳日子,不爱闹腾,可我要对付谢家,离不开她的帮助。
“阿姨,您放心吧,我就是来办点事,还有五……四天就走了,不会有事的。”我连忙向方阿姨保证,我怕她担心。
方阿姨微笑着连连点头,摸了摸我的耳际,笑着说:“你这孩子从小就稳重,我对你放心的……”
说一半方阿姨愣住了,脸上笑容收住,急切问:“怎么这么快就要走?算日子小梅这几天就要回来了,你不等她?!”
这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苦笑,我这所谓的“走”,可是真真正正的走,一干二净……
“方阿姨,你们干嘛不回国?”我岔开话题问道。
方阿姨闻言脸色渐渐变了,半晌后幽幽一叹,“小梅不答应,她要为她爸爸报仇,执意守在这里。我也想为我家老方报仇,可谢家势力越来越大,我在世上只剩下小梅一个亲人,我怕……”
方阿姨转眼愁云密布,说不下去了,我心头大急,站起身吼了起来,“小梅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报仇?这不是胡闹嘛!”
方阿姨连忙对我摆了摆手,“小米别喊,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说完,方阿姨神神秘秘看了我一眼,抓着我的胳膊向屋子里拉。
穿过整栋房子,后面有个小小的温室,里面养满了鲜花,我莫名其妙跟在方阿姨身后,来到了最角落。
方阿姨站定,小心翼翼拨开一蓬绿草,只见下面隐藏着一个小水池,里面生着一株有些类似水仙的挺水植物,顶端开着一朵纯黑色的五瓣小花,娇艳欲滴。
看见这朵花我大吃一惊,自然界黑色的花极其罕见,并且那些所谓的黑色花朵,也只是近似黑色而已,并不纯。可这朵花犹如墨染的一般,色泽绝对纯净,闪着妖艳的光泽。
我连忙打开第三目观看,再次吃了一惊,这花的颜色绿得发黑,并且分成很多复杂的层次,根本就无法辨别清楚。一切表明,这东西毒得难以想象,并且毒性极其复杂,从前我也接触过不少世间奇毒,可和这朵花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小米,你千万别碰!”方阿姨在一旁抓着我说:“这是小梅用两年多时间种出来的,她说,只要有机会能让谢云吃下去一片花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杀死,绝对没法救活。”
看来,方小梅到处驱毒,收集来的毒素全都被她用水音灌注进了这朵花里,如此奇毒,当真是中之无救……
我正自对花失魂落魄,屋外远远传来桑雅-宋的呼喊:“小米先生,你在吗?我们该去吃饭啦。”
第三十六章:匿踪
“阿姨,我得走了。”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害怕这朵花,竟然急着逃离。
方阿姨点了点头,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勉强笑着送我出门。
门外,桑雅-宋好奇地看着我走出来,临出门的时候,方阿姨再一次把我抓住,我回头看,正迎上她老人家凝重的目光。
“如果可能的话,帮我照顾小梅。”方阿姨说完,松开我的手,退进了屋子里,我郑重点了点头。
在方阿姨复杂的木广州,我和桑雅-宋穿过马路,走向修车店铺,心情说不出的沉重,我就要死了,该怎么兑现对方阿姨的承诺?还有,为什么方阿姨要把方小梅托付给我?她身体不好吗?
我有些魂不守舍,走着走着竟然站在了马路中间,直到桑雅-宋拉了我一把才醒过了神。
“喂!那个花店老板刚才和你说什么?”桑亚-宋好奇问,方阿姨跟我是用家乡话交流的,她根本就听不懂。
“没什么,只是探讨一株花。”我随口敷衍着,转换了话题,反问她,“你和上司联系的怎么样?”
桑亚-宋叹了一口气,“局长同意我复职,可是不允许再调查谢云,还说,关于谢云的卷宗已经销毁,案子被撤销了……”
看得出来,桑亚松很失落,不过却毫无办法,她毕竟是个警察,做事要讲程序。不过我不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约束得了我了,我打算白天就潜伏在这里,晚上设法潜入谢家。
我不需要去收集什么证据,只要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把他父子二人杀死!
这些事我当然不会告诉桑雅-宋,我怕她会碍我的事。
果不其然,念头刚转完,桑雅-宋叹了口气说:“小米先生,我知道您是个富有正义感的男人,可这件事我劝你不要再插手,免得惹来杀身之祸。这么跟你说吧,据我事先的调查,近三年来,已经有二十多名中国籍的人口失踪了,都和谢家有关联。”
“不用担心,我不管就是,四天后我就回老家。”我随口打着马虎眼,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撒谎?
桑雅-宋松了一口气,“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回曼谷。”
来到修车铺里,饭菜早已摆好,香气扑鼻,我早就累坏了,饱饱吃了一顿。饭后天已经黑了,鸡同鸭讲闲聊一番后,主人家给我安排好了睡觉的地方,我就早早休息了。
这家屋子不大,却住着四口人,再加上还有桑雅-宋这个女人,地方实在不够,所以我是睡在屋顶阳台上的,对此我求之不得。
我睡得很早,八点钟就躺上了竹床,十分钟后就睡着了。
zzzzzz
一觉睡醒,我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刚刚好,12点过一刻钟。下一刻我猛然从竹床上坐起来,把床下的布袋子跨在了身上,走到了屋檐边。
白天我已经看好了,从这里可以直接跳到铁架子上,然后爬下去,不需要很大的动作,也不会吵醒别人。
午夜时分,这一片居民区一片漆黑,与之相对应,不远处的别墅区家家灯火通明,贫穷和富有对比如此鲜明。看了眼对面方阿姨家的花店,我调整了下呼吸,向前一步跨了出去。
铆焊的铁架子很牢固,我站上去后晃都不晃一下,稳住身形后,我慢慢爬了下去,头也不回没入了黑暗中。
我没有直接去往谢家,而是先找到了记忆中那条小河,沿着河边慢慢走向别墅区。
水是魂魄栖息的好地方,走在河边,我能清晰感应到河面上有不少游魂野鬼在漫无目的飘荡。它们察觉到了我后,似乎想亲近,只是由于我灵魂阳气太重,不敢靠的太近。
我站定片刻,开了眼看,一团团人形灰影围着我徘徊不散,我摇了摇头,解除了开眼状态,这些魂魄都不恶,扑不了人,带着也没用。
走着走着,我脚下一顿,猛然转回了头,开始哼唱起鬼音,“也许……可以这样。”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沿着河边摸近了谢家那栋庞大的屋子,我隐身在芦苇丛中看,只见屋门前有两人正在小声交谈,显然是守夜的。
事情有些难办,我有把握瞬间制住一人,可很难同时阻止另一个人发声预警。谢家在曼谷势力不小,屋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守卫,一旦惊动,计划就全泡汤了。
不过一夜的时间很长,现在没有机会,我可以等。
我平心静气,就地在芦苇丛中坐下,安静等待,虽然身边就是小河,不过我身上带着些特性古怪的药,蚊虫不近。
等了一会儿后,果然有了变化,只见谢家大门被从里推开,几个人谈笑风生走了出来。
这一行人总共有四个,最前方两人并行,其中一人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花哨的短袖衬衫,另一人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穿着一身洁白的对襟绸衫,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在二人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大汉,面目冷峻,他们一行四人走出大门后,原本守在门口二人其中一个,立刻跟在了最后面。
领头的少年人和胖子我都不认识,我的目光紧紧盯在了留守的守卫身上,看来刚才那个是外人,这一处的守卫只有他一人。
谈笑声由远及近,来到了小河边,我向那边张望,水边有个小码头,一艘尖头小船正停靠在码头上。由于顺风,我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看见他们一阵寒暄后,花衬衫中年男子领着三个人上了船,坐在当中,小船引擎启动,沿着小河开往上游。
我暗暗猜想,别墅区有公路,这些人午夜出门却坐船,很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
送走了那一行四人,白衫少年站在码头上挥了挥手,转回身走向屋子。他这时离我很近,并且正处在守卫视线的盲区,我有把握把他瞬间制服而不被发现,不过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任由他离去。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这趟是来对付谢家父子的,其他的人除非有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否则我不愿乱开杀戒。
少年人走回到门前,和那个守卫说了句什么,回到屋子里,反手带上了房门。我稍等片刻,见不再有变化,招了招手,出了芦苇丛,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我丝毫不加掩饰,闭着眼睛往前大步走,在我的第三目中,那个人随意的左右张望一番,却没看见我,然后掏出一支烟,低着头划火柴。可是任他怎么划,火柴总是擦不到火柴皮上,在手上戳断了一根又一根。
他看不见我,自然更看不见自己的眼睛里有什么变化,我让那些游魂野魄全都钻到了他的眼睛里,严重干扰了视神经,他现在自以为视线正常,其实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偏差。
那些游魂野魄虽然没能力附身争夺人身体的控制权,不过齐心协力这点事情还是能办到的,这在民间还有个称谓,叫做鬼迷眼。
又划断了几根火柴后,那个守卫抓起火柴盒晃了晃,已经空空如也,他无奈的扔了空盒,把烟夹在了耳朵上,就在这时,我走到了他面前。
光影变化,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眯起眼睛盯着我看,片刻后挠了挠头,嘴里嘟嘟囔囔,终究还是没看见我。
趁着这机会,我又拿出那个药丸凑到了他鼻子前。
“阿嚏!”那人抽了抽鼻子,闻见了味,重重打了个喷嚏,随即眼神开始涣散。
我立刻走过去,单手箍住这人的脖子,把他拖到了大门边一丛小树后。他这时全身僵直,已经完全没了意识,被我拖着如一根无意识的木头。
灌木丛后,我把这人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从随身的中药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了捂住他的口鼻。他的灵魂被麻醉了,连挣扎都不会,就这样一动不动,渐渐闭上了眼睛。
纸包里装的是朱砂粉,这东西又称丹砂,是自然界阳气最盛的东西。人虽然需要阳气,可要是遇到阳气比自己灵魂高太多的物品,就会中阳毒,直接把灵魂毒死!
古代时,许多方士用丹砂炼丹服用,这样的丹药修为高深的人吃没事,甚至真有可能增进修为,可要是普通人吃,和吃毒药没什么分别。并且吞丹而死的人,那是真真正正的立刻死亡,灵魂早于**先湮灭了。
现在这个人灵魂死了,**暂时还是活着的,并且完好无损。
眼见得手,我连忙在他脸上抹了几把,拂去丹砂,看向他的眼睛,现在这人已成驱壳,就算是最善良的魂魄也能附他的身。
“脏奶……臧功噶无杂公参……”
刚看了一眼,那守卫冷不丁开口说话,还是哭哭啼啼的女声,把我给吓了一跳。我赶紧一把把他的嘴捂住,狠狠瞪了一眼,“闭嘴!”
我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不过这不重要,现在不是表达诉求的时候。这原理类似于招魂,游魂野魄虽然不能说话,可要是附在人身上,又有强烈的表达**,很有可能就会说出心愿来。
我伏下去对着他耳语一番,那个“守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现在,带我进去。”我对着他沉声低喝。
主导守卫的魂魄非常怕我,忙不迭点了点头,用一个很奇怪的姿势爬起来,歪歪扭扭走向大门。我一看这样不行,赶紧上去把他搀住,“我扶着你得了……”
第三十七章:出乎预料
附身的只是个普通魂魄,好像还是个妇女,一点都不凶恶,所以它对着新身体的掌控能力奇差,另外由于**内阳气较重,它的魂力被压抑的很厉害,这让它很惊恐。
我搀扶着被附身的守卫,跌跌撞撞来到大门前,先打开第三目看了一眼。我的第三目有一定的透视能力,普通的木门根本挡不住,里面的场景几乎一览无余。
情况不错,里面没有人,我左手扶着守卫,右手抓住门把手一拧,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第一间是一座大厅,面积约有两百多平米,富丽堂皇,比我家整套屋子都大,顶上的水晶吊灯将偌大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地上铺着色泽明艳的地毯,摆放着成套的红木家具,低调奢华。
强光这时候带给了我强烈的不安感,我左右一打量,连忙扶着守卫走向楼梯口。
就在我俩将要踏上楼梯的时候,身后“咔擦”一声,似是有人推开了门,紧接着传来粗莽的男声,“你们怎么擅离岗位?!”
我的心一拎,眼珠一转,连忙装作扶得很吃力的样子,说:“他身体不舒服,我扶他去让先生看看。”
“不舒服就回屋待着去,找先生做什么?”来人往前走了两步,放低了声音。
我一看不能强闯,只好放弃上楼,扶着人往右边的过道走,嘴里念叨着,“是……我这就扶他回屋休息去。”
刚走了两步,那人又沉声低喝,“你脑子坏了不成?不是这边,是那边,第三间!”
我用余光瞄了下,赶紧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走向相反的过道。
进入过道后,我松了一口气,那个人并没有跟来。数到第三间,我推开门把人扶了进去,回身带上了房门。
这间屋子里有两张床,不过没人,我贴着门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动静后,慢慢将门推开一线,向外张望。
能看见的地方一片寂静,悄无人声。
“你,去大门口守着,有情况就大声咳嗽。”我回头对着守卫说,这才发现,他已经吓得簌簌发抖。
我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个普通魂魄,思维很不连贯,现在吩咐的事情,只怕转头就忘了,怎么能指望的上?可我除了它之外,已经再也无人可用了……
看见它慌张点了点头,我对它招了下手,猫着腰再次钻了出去。
贴着墙刚走出几步,我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脸苦了下来,它跟在我后面也猫着腰,鬼鬼祟祟的,神情比我还要紧张。
“你大方点,直接走过去!”我对它瞪了一眼,用力一挥手,再三催促之下,它才勉强站直了,越过我朝前走,摇摇摆摆跟喝醉酒似得。
我也是没辙了,这么胆小的魂魄还是第一次见,就这么着吧。
出了过道,我俩立刻分开,它继续向着大门方向摇摆,我则一头蹿上了楼梯,好在这里的楼梯上铺着防滑的地毯,跑在上面悄无声息。
一般这样的多层别墅,一楼住的是工作人员,二楼才是主人房,三楼一般住孩子。我摸上二楼,伸着脑袋张望,楼梯口是一间小客厅,中间摆着一圈真皮沙发,一名男子面对我坐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观察了一番后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
我真不是个做贼的料,自打潜入到现在,心跳就没下过120。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哪怕是端着枪冲进来拼命,我都不会这么紧张,实在是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太折磨人了。
可我没其他办法,呈匹夫之勇虽然痛快,可巫法到达自己的目的。
稍稍平缓了下气息后,我四肢着地,用爬行的姿态爬进了小客厅里,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小发出的声音。
我很顺利地爬到了沙发后,在那人视线死角处稍稍休息一下,开始打量二楼的格局。就在这时,南面传来一声呼喊:“过来一下。”
我连忙把脖子缩回去,屏息凝气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那个男人一惊醒过来,连忙往南面跑,脚步慌乱。
刚才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我略一琢磨想起来,是刚才在屋外看见的那个少年,看来他还是个头头。
等到脚步声消失后,我探出脑袋向那边张望,南面最深处有一扇大门洞开着,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那间屋子里有一张很大的躺椅,上面布满了线路、器械,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那个白衣少年正躺在上面,和肃立在旁的黑衣男子说话。
就在这时,由于我位置很低,听见下面传来了几声咳嗽。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连忙转过身准备向北面跑,可不等我启动,北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北面不能去,那只有……我再一次改变方向,走向了南面,心中快速盘算着。刚爬了两步,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大,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在那边,这波人应该是从三楼下来的。
另一侧,楼梯下脚步声杂乱,还夹杂着急切低呼声,似乎有很多人。我知道事情彻底糟糕了,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我并没有蒙混过去,那人已经看出了破绽,只是没有轻举妄动,叫人去了。
老实说,知道事情败露后,我不但没有更紧张,反而彻底放松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硬来吧!
我不再爬行,索性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向那间开着门的屋子,同时把右手伸进了挎包里。
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嗨,你!干什么的?!”
两拨人应该已经汇合在了一起,脚步声大作追了过来,我一直没回头,更不会回答,他们刚启动,我也向着前方发起了冲刺。
正前方,屋子里的两人愕然看着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两大步跨上去,一脚踹开那名黑衣守卫,用左胳膊箍住白衣少年,右手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过来!”我转过身厉声大喝,右手使了些力气,我的手里攥着一把锋利的改锥,是来时从架子上顺来的,尖端已经扎进了少年人皮肤里。
在我的对面,十几个人一拥而入,听见我的威胁后,赶紧停止靠近,面面相觑看向身后。人群一分,一名男子走了出来,阴沉沉瞪着我,这人我认识谢富春!
“是你!”谢富春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低着头思考起来。
我知道自己赌赢了,这少年人果然身份不俗,要不然也镇不住谢富春。
“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谢富春抬头问我,神情竟然松了些,“把人放了吧,我可以放你走,如果你还想要钱的话……”
谢富春耸了耸肩,“那也不是问题。”
我不知道他话的真假,不过这也不重要,我来是索命的,只要能干掉他们父子,我能不能活着出去压根就无所谓。
“我要见见你父亲,有些话要当面问他。”我紧了紧手里的改锥,冷冷说。改锥正对着白衣少年的颈大动脉,尖端已经开始渗血,我只需再往里面捅一点,他就死定了。
听见我的话,谢富春先是一愣,接着竟然笑了。他在我对面来回踱了两步,抬起头用一种很讥诮的深情看着我,神神秘秘问:“你确定,真的要见我父亲?”
“是!”我回答的斩钉截铁,目光毫不放松,可看见他那古怪的神情,心中油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那么,看见我父亲后,你是不是就愿意去死?”谢富春笑得愈加神秘了。
“少废话!”我有些恼羞成怒,把白衣少年推坐起来,“立刻把人叫来,否则,看看谁先死!”
“好好好,满足你,你很快就会见到他老人家的。”谢富春笑眯眯对我虚压了两下手,然后就没了下文。
我正自不明所以,怀里忽然传来冰冷的话语,“年轻人,你要见我吗?”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就感觉手中传来一阵“”声,低头看,那个被我箍住的少年人竟然转回头看向我,改锥在他脖子上划了半圈,拉出了一条血痕。
一般人所谓的“回头”,顶多也不过就是转九十度,可这少年人的脖子竟然轻而易举调转了180度,现在的他背靠着我,脸却在转过来与我直直对视。这么近的距离我才看清,这眉清目秀的少年人,瞳孔竟然如冷血爬虫一般,是竖立的!
这一幕太过诡异,我不防之下,瞬间被夺了心神,忘了要做什么。
就在我失神的当口,少年人对着我张开了嘴,一条尖端分叉的猩红蛇头探出来,闪电般刺向我的眉心。出于本能,我连忙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堪堪躲开。
刚躲开,我就知道完了,现在我手里没了人质,对面有十几个人,我已经逃不掉了。
我并不怕死,来之前就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可我不甘心,什么目的没达到就死掉,我甚至连谢云的面都没见……等等!
我猛然抬起头,失声惊呼:“你就是谢云?!”
脱离我的束缚后,那个白衣少年大步流星走向谢富华,他一把扯掉上衣,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转过身淡然看着我,嘿然一笑,“不错,正是我!”
第三十八章:入魔
谢云入“魔”了,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不过现在的他显然不正常。按推断,他今年应该有60多岁了,可他的相貌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坦露的上身皮肤简直像女人一般光滑,还有他的眼睛……
谢云脖子上的伤口不停在流血,他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擦拭,洁白的丝绸上衣很快就染成了血红色。不过他丝毫不在意,任由血流如注,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事到如今,我反而彻底放松了,既然知道了你就是谢云,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大不了一死而已。对此我甚至有些期待,一旦身死,我的鬼魂就能出来,到时候就算你谢云是魔,我也照吞不误!
“父亲,杀了他?”谢富春小心翼翼问谢云,我立刻屏住了呼吸。
谢云猛然站定,转头看向我,断然吐出一个字,“不!”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老妖魔不杀我,难道他知道我的底细?这样也能说得通,他和钱家秉联系紧密,而钱家秉对我知根知底,透露给他了也说不定。
我正自狐疑不定,谢云向后招了招手,“把我的东西都拿来。”
听见这话,我心生警惕,再一次探手入怀,握住了一枚药丸。
“你不用紧张,小米师傅。”谢云回过头来看着我,微微一笑,“伯伯饿了,得吃点东西。”
谢云的话证实了我心中所想,这老妖魔果然知道我是谁。
“他就是米小经?!”谢富春失声惊呼。
“嗯。”谢云点了点头,悠然说:“你们得看好了他,要是他自杀,就赶紧用钱老吩咐的方法,把他的眉心封起来,万不可大意。”
谢云说的轻描淡写,我的心里却打起了鼓,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他们早有准备。我的鬼魂虽然厉害,可没有离体的时候,有许多方法可以很简单的封在体内。
谢云并没有立刻吩咐手下动手,看来他也没十足的把握,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这些人显然都听说过我,这时候对我的态度大变,所有人都刻意和我保持着距离,紧张戒备,仿佛我是择人而噬的厉鬼。
一个黑衣男人抱着个黑箱子从外面跑进来,这东西我见过,是个小型的冷冻箱,他匆匆忙忙跑到谢云面前打开,寒气散尽,露出一排装着红色液体的针筒。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新鲜的人血,或许正是从我手里拿走的那批。
谢云看见血,仿佛看见了毒品的瘾君子,脸上露出一抹贪婪,分叉的舌头伸出来,在薄薄的嘴唇上舔了舔。
他一把抓起两支,重重扎进另一条胳膊里,缓缓把血液推进了自己身体,闭着眼睛满脸陶醉。
“你愿意变成这样的怪物?”我在一旁冷冷说。
“小米,呵呵……”谢云浑身震颤,也不知是痛苦还是舒坦,闭着眼睛说:“你还年轻,不懂青春的珍贵,你看伯伯我,返老还童了!”
两针同时打完,谢云长长吐出一口气,扔掉针管回头看着我,这时的他皮肤更加润泽,婴儿一般,他笑着说:“伯伯知道你最想对付的人是钱家秉,可要是对付了我,就算你还活着,也绝不可能再是他的对手,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就当今夜的事情没发生……”
说完,谢云侧身对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些手下也齐刷刷分开,让出了去路。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家伙,我岂肯就这样放弃?可是硬来很难达到目的,搞不好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面对这些人的目光,我陷入了纠结中,面色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有人闯进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竟然传来“砰”一声巨响,有人开枪!
“怎么回事?!”谢云大喝一声,当先跑向门外,余下人蜂拥而出,转眼跑了个一干二净,只余下了我一人。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预料,没想到暗杀竟然会搞成这样。
我懵了一会儿后,干脆也跟着跑了出去,都没人了,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匆匆忙忙跑出门外,只见谢家周围到处都是人,影影绰绰,似乎在搜捕,不时从各处传来枪声,可谢云父子俩却不见了。不知他们是因为怕我,还是怕刚才闯入的人,趁这个机会转移了。
我有些灰心,漫无目的走着,周围那些守卫也不拦我,任由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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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我就像个孤魂野鬼似得,在寂静无人的路上游荡,连该去哪里都不知道。谢云跑了,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再找到他,难如登天。
我怎么就这么失败……
其实我自己也清楚原因,一个人的能力再大,也办不成事,我需要伙伴,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们看着我死啊!
我边走边琢磨边摇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突然,身旁的灌木丛一分,一个人冷不丁冲出来滚在地上,把我给吓了一跳。
这是个男人,穿着普通,在他的胸口有一大团血污,仍在不管扩大。这个人中弹了,看上去还是要害部位,我连忙蹲下身为他检查。
片刻后,我摇了摇头,这个人内脏损坏的严重,神仙难救,就要死了。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我叹了口气问道,我这只是为了安慰安慰他,让他能死得瞑目,真有什么心愿,我哪有那功夫替他实现?
出乎我预料,这个人竟然会中文,他听见我的话后垂死的眼睛一亮,“嗯嗯”挣扎着抬起一只手,想抬起上半身。我看得一怔,只见这人左胳膊上赫然系着一根红布条,他和桑雅-宋他们一样,都是红衫军!
我连忙趴在地上,把耳朵凑在了他的嘴边,听他的遗言。
“明天,黎明寺,谢云想谋害**……”那人的声音细如蚊讷,说着说着吐出一口气,我撑起身看,他已经大睁着双眼咽气了。
我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听来的信息,虽然不具体,可还是能分析出来,这应该是一桩阴谋,谢云他好大的胃口,要发动政¥变不成?!
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对这事也没多大兴趣,真正在意的还是死者刚才说的地点黎明寺,正是我这一趟的目的地。
我思索片刻,远处传来连片呼喊,似乎有许多人正在向这里汇合,我起身又看了死者一眼,钻进了对面的灌木丛里。
过了没一会,一大群持枪的黑衣人围了过来,他们检查了一番死者后,把人抬上离开大路原路返回,留下两人打扫地上的血迹,一桩杀人案,就这样一点点被掩盖了。我蹲在他们对面的灌木丛里,心中盘算,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定要去黎明寺看看。
等这些人走了后,我再一次上路,走向万家灯火的曼谷。
清晨十分,我终于到了曼谷市区,热带的人一般都很懒散,睡得很迟,可今天城里似乎有什么庆典,街边早早就站满了群众,翘首期盼着。女人们穿上了节日的盛装,撑着花伞,还提着花篮,装满五色花瓣,整条街充满了缤纷色彩。
不用问,其他街道应该也是这样。
我在人群里寻找了好一番后,终于找到了个会中文的人,这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从中国请来了佛骨舍利,将要在曼谷游遍全城,然后送到黎明寺,供奉一年。
泰国举国信奉佛教,所有男子都得要当一段时间的和尚,在这样的佛国中,迎接佛骨舍利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今天在黎明寺,还有更大的庆祝活动,公主和首相都将亲临祈愿,各界名流更是数不胜数。
得知详情后,我又逛了一会,看见有僧人正在施斋,凑过去要了一碗粥,站在人群后喝了起来。
不等我喝完,前方传来乐声,夹道的群众顿时哗然,伸着脖子向那边看。我由于各自比较高,不用挤,站在后面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街道那边过来了一队乐师,演奏者泰国传统的佛教乐曲,正缓缓开了过来,仪仗到了。
很快,队伍就开到了我面前,群众们大声欢呼着,人声鼎沸。
乐师队伍过去后,紧跟着是两排宝相**的僧人,颂着经文缓缓前行,他们是从泰国各寺庙里遴选出来的得道高僧。僧人所过之处,民众们立刻噤声,对着行佛礼,接下来就是金碧辉煌的花车。
花车由一辆奔驰轿车拉着,缓缓开过街道,上面花团锦簇,四名少女坐在花海里,眼眉低垂一动不动。花车的最高处供奉着一座玉塔,装饰着耀目的黄金,佛骨舍利就在金镶玉塔里面。
佛骨舍利所到之处,两旁民众纷纷双手合十参拜,然后从花篮里抓出花瓣,一把把抛向花车,刹那间,整条街下起了花瓣雨,缤纷的色彩映满眼帘,夺目绚烂。
这是一场佛教的盛会,曼谷举城同欢。
我这时正喝完最后一口粥,看着花车从街道开过,突然,我发现了什么,扔下碗就追。由于漫天都是飞舞的花瓣,视线被阻挡,看得不太清楚,我依稀看到,花车上有一名女子胸前戴的花环上,有一朵漆黑如墨的小花,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