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清浅送礼没诚意
月清浅的四两拨千斤,叶静语的火上浇油,足以让李嫣然溃败。李嫣然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而秦墨宣却只是静静地观望着,随后月清浅便道:“继续吧。”
秦墨宣最后并未看完所有了人的表演,他后来只看了几个世妇的表演便觉索然无味,提前离席了。
在临走前,他让月清浅接着主持,直到晚宴结束。
月清浅倒也并未觉得有多辛苦,毕竟秦墨宣这个主角已经不在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无心表演了。众人兴致缺缺,最后一个个地都提前告退了。
对于这一现象,月清浅心知肚明。一个个告退的都是去找秦墨宣的,最后这凝安殿内的人便只剩了寥寥数人。
月清浅自然不会待得太久,最后直接散了宴会,自己也会去鸾凤殿了。
到了鸾凤殿的时候,月清浅突然想起,这秦墨宣的生辰礼还未给他。便对着秋月道:“秋月,将本宫桌上的那个盒子送到承乾殿吧。”
秋月也懒得说自家娘娘没有诚意了,不过也心疼自家娘娘这些日子的操劳,便拿着盒子去了一趟承乾殿。
秋月到承乾殿的时候,碰巧看到被人隔绝在殿外的妃子们。
侍总管张泉盛正对着众人道:“各位主子请回吧,陛下今晚不想见任何人。”
众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颇为失望的离开了。
秋月在这些后宫妃子离开以后,这才上前向侍总管张泉盛行了个礼,道:“张总管,这是我家娘娘给陛下的生辰礼,还望总管转交。”
对于王后娘娘的一切,张泉盛从不敢有丝毫怠慢。在他眼中,王后娘娘于陛下而言,总归是特别的。
“好,咱家一定会交到陛下的手中。秋月,你便放心吧。”
“如此,便多谢张总管了。”自从有了谢嬷嬷的**,秋月已经变得稳重多了。
待秋月走后,张泉盛便进了内殿,将盒子呈给秦墨宣,道:“陛下,这是王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说是给陛下的生辰礼。”
今日是秦墨宣的生辰,这礼自然是收了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张泉盛先行查看以后回来报给秦墨宣。无论是后宫之人还是朝中之人,皆是如此。
秦墨宣都是连听都不想听,便吩咐张泉盛登记入库了,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无。
唯独这王后娘娘送给陛下的生辰礼物,张泉盛不敢随意处置。
对于张泉盛的特殊处理,秦墨宣也没有说什么,接过盒子便直接打开了。
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挑了挑眉,随即冷笑一声,复又盖上了。
这令站在一旁的张泉盛心中紧了紧,心想:该不是王后娘娘松了什么不该送的吧。
秦墨宣冷冷道:“这后宫之中,也唯有王后会将孤赐的东西再送回给孤了。”
张泉盛内心一个咯噔,他还以为王后娘娘花心思准备了呢,结果这么随意。
“陛下,娘娘在月落庵中待久了,许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所以才会如此。”
秦墨宣忽地一笑,道:“她八成是猜到了,孤不会有那个闲心去看各宫送的礼,便随便选了一个最为贵重的礼打发了孤。”
“但是,她没有想到你会多事地将她的礼送到孤的面前,她更没想到孤会打开。”
张泉盛一哆嗦,赶忙跪倒在地,道:“奴才知错了,再不敢擅作主张了。”
秦墨宣因着月清浅送的礼,反倒是心中的郁结又散了些许,淡淡道:“起来吧,孤不怪你。”
“多谢陛下。”
“出去吧。”秦墨宣挥了挥手。
今日,他依旧想一个人呆着。
“陛下,您……”张泉盛还待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说了句“是”便退出去了。心中却是叹了口气,今日陛下估计又会孤坐到天明。
……
“娘娘,怎么说今日也是十五啊,陛下理应来鸾凤殿,可为何……”秋月欲言又止,一方面替自家娘娘抱不平,另一方面又怕娘娘听了更加不高兴。
月清浅在灯下,随意翻看着一本书,笑道:“你放心,今日陛下虽不会来鸾凤殿,却也不会去别处,更不会让任何人去承乾殿。”她其实很想说,秦墨宣不来,她反而自在也清净一些。
秋月不解道:“陛下之前,明明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来娘娘宫中的,却为何今日不来。要知道今日不仅是陛下的生辰,还是中秋啊。”
秋月等人并不知晓秦墨宣的往事,或者说不太清楚,她们自然不会知道秦墨宣今日为何不来。月清浅也懒得解释,继续看起自己的书来了。
这时,谢嬷嬷进来了。只是这面容似是有些担忧,且又有些欲言又止。
月清浅注意到了,便猜到谢嬷嬷许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道:“秋月、秋水,你们二人同馨兰、馨竹他们一块儿去赏月吧,本宫这里有谢嬷嬷伺候着便成了。”
秋月和秋水还有些小孩子心性,今日又是中秋,便耐不住诱惑想出去和馨兰、馨竹她们一块儿玩闹,便退了下去。
“嬷嬷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本宫说?”月清浅放下书,直接道。
谢嬷嬷便也直接道:“娘娘,杨嬷嬷在送奴婢进宫之前,吩咐奴婢一定要让陛下在每年生辰这一日,好歹吃一碗长寿面。但奴婢与陛下并不相熟,只怕没有这个资格让陛下吃一碗长寿面。为了不辜负杨嬷嬷的期望,奴婢只能来求娘娘了。”
“你是让本宫给陛下送长寿面?这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待会本宫派人送去好了。”
“娘娘,奴婢的意思是让娘娘看着陛下吃下去。如果只是派人送去,陛下大概是不会吃的。奴婢斗胆,还请娘娘亲自跑一趟,也好了却杨嬷嬷的一桩心事。”
月清浅有些奇怪,道:“对了,杨嬷嬷今日怎的没有进宫为陛下祝寿?”
谢嬷嬷如实道:“杨嬷嬷暂时回了老家,因家中的父亲去世了。奴婢进宫之后,杨嬷嬷便已经动身回了老家。所以,临走前,杨嬷嬷嘱咐奴婢,务必让陛下在生辰这日吃一碗长寿面。”
月清浅点了点头,道:“好,本宫亲自去一趟,你先派人去做一碗长寿面吧。”
谢嬷嬷高兴道:“是,多谢娘娘。”
第四十六章 亲自送去长寿面
月清浅出门的时候,看到庭院中的几个人正闹得欢,倒也没打搅她们。只问人要了一盏灯笼,便独自拎着食盒出门了。
今日是中秋,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今日本也是个团圆的日子啊,月清浅心中有些孤寂,但还是将其按捺下去了。
张泉盛守在承乾殿的门口,站在阶梯上,望着天上的圆月,心中叹息。又看了一眼,殿内依旧亮着的灯光,更是叹息不止。
只怕今年,又会同往年一样,陛下势必独自一人孤坐到天明。
如若当初,西秦国能够强势一些,菲菲姑娘也不会被迫嫁到东齐国。陛下与菲菲姑娘也就不会分开了,而陛下的性子也不会变得如此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日,陛下更不会夜不能寐。
唉~
张泉盛又独自叹了口气,大概是陛下与菲菲姑娘缘分尚浅吧。
“张总管,你站在这里,对着月亮叹什么气呢?”月清浅突然出声道。
她来得悄无声息,倒是让张泉盛吓了一跳,随后才看到原是王后娘娘。
“王后娘娘,您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低调,可把奴才吓了一跳。”张泉盛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月清浅轻笑一声,轻声道:“本宫受杨嬷嬷所托,来给陛下送长寿面来的。至于吓到总管你嘛,那是因为怕这夜深了,打扰了陛下。便让门口的几个侍噤声了,倒是不小心吓到了总管。”
“哪敢啊,还劳烦娘娘亲自来一趟。”张泉盛在最初的惊吓过后,突然感觉看到了救星一般。如若是王后娘娘,没准能让陛下心情好一些。
毕竟,刚才陛下虽然有些嫌弃王后娘娘送的礼,但至少陛下并未发怒,而且也没让他把娘娘送的礼入库。反而,是留在了屋内。
“劳烦总管进去通禀一声。”月清浅提醒道。
“是,奴才这便去。”张泉盛赶忙进了内殿通禀。
月清浅拎着食盒,在殿外站了会儿。
随后,张泉盛便出来道:“娘娘,请进。”
月清浅点了点头,拎着食盒进去了。
在经过张泉盛身边的时候,张泉盛轻声道:“还望娘娘多留一会儿,不然,陛下又是一个人孤坐到天明了。”
这令月清浅十分惊讶,没想到秦墨宣竟是对李菲菲用情至深。
月清浅进了殿内,今日这承乾殿内的气氛就没好过。她一进来就能感到一阵压抑又沉闷的氛围,而这些都是从秦墨宣的周边散发出来的。
秦墨宣盘坐在榻上,将手靠在榻上的矮案上,单手支着额,此刻正眯着眼假寐着。
殿内虽然亮着灯,但月清浅却觉得秦墨宣整个人都似乎身处于黑暗之中,身上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寂寥与孤单,甚至看着还有些凄凉。
她第一次看到秦墨宣这般,那个意气风华、聪慧果决的君王,原来私底下看起来会这般的脆弱。
“臣妾参见陛下。”月清浅简单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秦墨宣睁开了眼睛,淡淡道。那双眼睛里似乎充满了疲惫。
“谢陛下。”月清浅起身,向秦墨宣走了过去。
她将食盒放在矮案上,打开了食盒,却发现谢嬷嬷装了两晚长寿面,还放了两双筷子。这意思不言而喻,原来谢嬷嬷不光是让她看着秦墨宣吃下去,还让她陪着他一起吃。
月清浅顿了顿,还是将食盒里头的那两碗长寿面都拿出来了,快速地收拾好食盒,将其放到了一旁。
而后,她道:“今日是陛下的生辰,陛下吃碗长寿面吧。”
“面留下,王后可以走了。”秦墨宣的声音泛着冷意,可见他心情很差。
月清浅淡淡道:“陛下吃完了,臣妾便走。”
月清浅心里明白,若秦墨宣真想赶人,便也不会给她拿着食盒进来的机会。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她才有恃无恐。
秦墨宣如星的眸子泛着冷意看向月清浅,似乎是在威胁她。但月清浅却依旧保持着淡淡地笑容,反而还直接坐到了榻上,与秦墨宣之间隔着一张矮案。
“陛下若是厌烦臣妾,那便赶紧吃完这一碗面。臣妾受杨嬷嬷的托付,一定得看着陛下吃完这一碗长寿面。”月清浅知道,秦墨宣不一定会给自己面子,却一定会给杨嬷嬷面子。
果不其然,秦墨宣虽然蹙着眉头,但是拿起了其中的那一碗面低头吃了起来。
月清浅便也拿起另一碗面。
两人之间,倒是没有任何地言语,只是安静地吃着面。
这面是谢嬷嬷的手艺,看着秦墨宣渐渐舒展开的眉头,估计谢嬷嬷的手艺应当是同杨嬷嬷所学的。
片刻之后,秦墨宣便已经将面吃完了,而后冷漠道:“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月清浅自己还没吃完,却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将一切都收拾好。而后,便提着食盒朝门口走去。
秦墨宣见她离开了,便又像她来时那般,支着额头闭上眼睛假寐了。
殿外站着的张泉盛见王后娘娘并未被陛下赶出来,而觉得庆幸呢。他想着,也许今夜,陛下或许终于不用独自一人彻夜未眠了。
王后娘娘真是一个福星。
然后,一道开门声响起,被他称之为福星的月清浅出来了。
张泉盛一愣,道:“王后娘娘,您怎的出来了?”
月清浅如实道:“陛下让本宫出来的,本宫自然就出来了。”
张泉盛苦着脸道:“娘娘,您怎么也不多呆一会儿?”
月清浅无奈道:“陛下不让本宫多待,本宫也没办法。”
张泉盛听完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娘娘您有所不知啊,其实今日不光是陛下的生辰,也是东齐国太子妃的生辰啊。以往都是两人私下里一起过的生辰,但自从四年前……唉~”
张泉盛欲言又止的部分,月清浅知晓。
“之后,每年的生辰,陛下的心情都不会好。每年的这一日,都会独自待在屋内,孤坐到天明。第二日,却又仿若什么事请都未曾发生一般。”
月清浅也有些叹息,可怜这么一对有情人便这么被拆散了。
第四十七章 彻夜下棋孤寂消
张泉盛见月清浅不语的样子,暗道自己怎么就将这事儿说给王后娘娘听了。这不是给王后娘娘心里添堵吗?
“娘娘,您别放在心上啊,奴才刚刚都是说的胡话。”
月清浅只是笑了笑,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张泉盛,道:“拿着。”
张泉盛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拒绝,赶忙接过。
而后,月清浅便走下了阶梯。
张泉盛以为王后的意思是让他跟着,便赶忙跟了上去,正要说自己不能离开。
却又见月清浅走到一旁,停了下来,抬手摘了一片叶子。还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见张泉盛跟在一旁,便道:“回殿前守着。”
“是。”得了指令,张泉盛便又回到了殿门口。
没有人打扰,月清浅便又摘了几片叶子,比较了一下,选中了最为满意的那一片。
秦墨宣依旧闭着眼睛假寐,只是脑海中的那些记忆怎么也止不住,如潮水一般涌入。
那一幕幕,曾经有多快乐,如今想来,便有多痛苦。尤其是在美好的回忆之后,伤痛便也随之而来。
秦墨宣皱着眉,一只手紧捂着胸口,这样心痛的感觉,似乎并未随着四年的时间而有所变淡。
心痛过后,随之而来的孤寂却是快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一道乐声,那道乐声很是动听悦耳。如同春日里的雨水,又如同夏日里的清风,渐渐抚慰了他心中快要将他淹没的孤寂。
这乐声似乎并非出自乐器,秦墨宣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随后有些好奇这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他起身,像是心口的某处空白得到了填补一般,他的脚步逐渐向门口移去。
那乐声越发的近了,他能感觉得到,那乐声似乎就是从殿外传进来的,就在承乾殿外头。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了步伐。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这不过是他的错觉,等他一打开殿门的时候,那乐声便会消失不见。
秦墨宣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那乐声似乎也快接近了尾声,秦墨宣终于还是打开了殿门。
而后,他便看到,皎洁的月光之下,立着一道倩影。
月清浅一身红色宫服站在院中,朦胧的月光勾勒出她玲珑挺拔的身躯。秦墨宣只看得到她完美无瑕的侧脸和修长的脖颈,她看起来竟像是月下的精灵一般。
他开门声惊扰似是惊扰到了她,月清浅停了乐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清浅的微笑。
平静如死水的心湖,似在刹那间泛起了丝丝涟漪。
月清浅一身红衣站在月下的那幅画面,自此后被秦墨宣记在了脑海之中。
她淡笑道:“陛下,可愿同臣妾下几盘棋?”
她的声音清冷如月光,但秦墨宣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暖意。
许是今夜的月光太过皎洁,又或许是今夜的清风太过清凉,又或许是月清浅的声音太过惑人,秦墨宣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殿内,秦墨宣和月清浅二人闲敲棋子,让殿内的清冷孤寂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殿外,张泉盛站在门口,望着殿门内亮着的灯光差点落下泪来。
今年,陛下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人。但愿,以后每一年的这一日里,陛下都有王后娘娘的陪伴。
这一夜,月清浅和秦墨宣二人一起几乎是下了一整夜的棋。但后半夜的时候,月清浅昏昏欲睡,最后竟是单手支着额睡着了。
等秦墨宣发现的时候,温和地笑了笑,随后他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走到月清浅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许是因为这些时日,月清浅忙着宴会的事情,所以今日才会撑不住直接睡觉了。甚至,连他将其放在床上的过程之中也未曾惊醒。
秦墨宣拉过一旁的锦被,替月清浅盖好。又看到月清浅头上那些有些沉重的珠翠头饰,便坐在床边轻柔地替她摘掉这些。
他看着月清浅的目光很是柔和,这个晚上怕是他这四年的生日以来,度过的最为不孤单的夜晚了。
“月清浅,谢谢你。”秦墨宣勾唇笑了笑。
之后,他便一直待在榻上,自己同自己下棋。
心中的孤寂,因为月清浅的存在而减弱了不少。
次日清晨,月清浅睁眼看到不太熟悉的场景,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这是秦墨宣的承乾殿,顿时有些怔愣。
她昨夜竟然在秦墨宣的宫殿里睡着了,而且还睡的他的床榻,这便委实有些惊到她了。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便赶忙入内替月清浅更衣梳洗。
待整理好仪容之后,月清浅起身准备离开。
张泉盛上前道:“娘娘怎么不多睡会儿?”
月清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本宫素来便醒得比较早,今日已经算醒的迟了。”
“昨夜之事,多谢娘娘了。”张泉盛很是诚恳地道谢。
月清浅自然清楚他说的是自己昨日陪秦墨宣的事情,道:“这是本宫应该做的,如若没事,本宫便先回去了。”
张泉盛道:“娘娘,这早膳已经备好,不如用了膳再走?”
月清浅正待拒绝,秦墨宣已经下了早朝回来了。
“参见陛下。”
“免礼。”
“王后可用过早膳?”大约是昨夜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一些,所以秦墨宣面对月清浅时的脸色相较于平日里还要柔和几分。
月清浅如实道:“不曾。”细致如月清浅,自然是发现了秦墨宣的变化。有些怔愣,但也觉得正常。
毕竟,自己是他这几年来,唯一一个在他生日那天陪伴他的人。多年的孤寂,因自己而有所缓和。此刻,秦墨宣怕是不单单再将自己当做他的臣子这般简单了。
他应当是将自己当做了他的朋友吧。
“那王后便同孤一起用早膳吧。”秦墨宣笑了笑。
秦墨宣的这个笑因着眉眼间都比往日要柔和,看起来竟有几分平易近人了,要知道以往秦墨宣就算是在笑那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即便是笑,也是泛着冷意,让人还得花心思揣摩,他这笑是否还含着别的什么意思。
如今这般,当真是有些稀奇。
第四十八章 宿承乾殿惹人妒
月清浅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知道自己和秦墨宣因着昨夜之事,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不过,只要自己没有喜欢上他,那么也是可以不用在意的。
而且,他如今最多对自己更信任一些,至少这对于自己来说不算坏事。
一顿早膳相对无言,秦墨宣突然问道:“王后回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想回月家看看?”
月清浅拿着瓷匙的手顿了顿,淡然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滞。因她低垂着头,如汪潭一般的眼眸中的情绪全被如羽般的睫毛遮住了。
怔愣只是片刻,月清浅复又恢复了动作,只是神情却有了几分冷意,她淡淡道:“月家早已覆灭,如今的月府怕也只是一座废宅。回去只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物是人非,不如不见。”
秦墨宣知道,月清浅的情绪在自己提到月家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有些低沉了。看来,月家是月清浅心中不可提的事情。
“也罢,若他日你想回去看看,孤便陪你一起,可好?”秦墨宣柔和了语气。
月清浅只是口头上应着,但内心却从未觉得秦墨宣真的会陪自己回月家。
月家早就已经无人了,月府定然已经成了荒宅,秦墨宣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会屈尊。而于自己而言,亲人已不在了,这月府又有什么好回的。
月清浅放下筷子,淡淡道:“陛下,臣妾已经用完早膳了,便先回鸾凤殿了。”
秦墨宣也放下了碗筷,道:“孤送你回去吧。”
“陛下想必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吧,臣妾怎敢劳烦陛下。陛下若是不放心,便让张总管送臣妾回去好了。”月清浅并不想与秦墨宣有过多的牵扯,像亲自送人回宫这等事情,根本不该在秦墨宣的身上出现。
她很清楚,自己和秦墨宣之间最好便是没有什么感情的牵扯,最好从始至终都只是君臣关系。当然,若是朋友知己,她也尚且可以接受。只希望,他们之间,谁也不要逾越一步。
秦墨宣见月清浅拒绝,虽然对于月清浅突然的抗拒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张泉盛。”秦墨宣看了月清浅一会儿,才唤人。
“奴才在。”
“送王后娘娘会鸾凤殿。”
“是,奴才遵旨。”
月清浅内心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道:“多谢陛下,臣妾告退。”
一路上,月清浅都在奇怪秦墨宣为何突然会提起月家,难道仅是因为昨夜两人之间关系的进一步亲密?还是说,秦墨宣在查月家,并且查到了些什么?
若是前者,那还好说。可若是后者,月清浅却是有些心凉了。即便知晓秦墨宣查不到什么,但是却会觉得秦墨宣始终不够相信自己。
不过,自古君王多疑,查月家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桩事情了。
月清浅回到了自己的鸾凤殿,谢嬷嬷、秋月、秋水等人赶忙迎了上来。
“娘娘,您昨日去陛下那儿,怎的也不同奴婢们先说一声,害得奴婢们可担心了。好在后来谢嬷嬷告诉了奴婢们,不然奴婢们还以为娘娘丢了呢。”秋月好一阵担忧地说道。
月清浅笑了笑,暂且抛下了心中的担忧和疑虑,道:“昨夜本宫出门的时候,你们可就在这院中玩闹啊。看你们玩得如此开心,也就没有打扰你们。何况,本宫已经告诉了谢嬷嬷。”
秋月也不再说什么,不过娇俏的脸上很是开心,道:“娘娘,您昨儿个是在陛下的承乾殿内过的夜。如此看来,陛下待娘娘果真是极好的。”
身后的众人也满是替自家娘娘开心,谁都清楚,陛下的承乾殿内,从未让任何人留宿过。至今为止,也只有自家娘娘昨日是在承乾殿内留过。
月清浅心中很清楚,昨日能留宿在承乾殿内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她不过是比宫中的那些女子都要特殊一些才有此殊荣。但这殊荣却也不是她想要的,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
宫中耳目众多,她昨夜留宿于承乾殿内的事情,此刻怕也是传遍了后宫,倒是又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了。
“娘娘可用过早膳了?”秋月关心的问道。
月清浅点了点头,道:“已经在承乾殿用过了。”
秋月等人又是好一阵艳羡。
谢嬷嬷却是直接让人各忙各的去了,只留了秋月和秋水二人在月清浅身边伺候着,而自己则是提醒道:“娘娘,这各宫妃子马上便要过来请安了。”
月清浅知晓谢嬷嬷的意思,两个人都是人精,说的话倒也不用太过明了。她点了点头,便让人下去安排了。
今日早晨,八成又是一段争风吃醋的戏码。
“听说,昨儿个晚上,王后娘娘在承乾殿留宿了?”李嫣然问道,艳丽的脸上颇带着几分羡慕嫉妒。
月清浅淡淡道:“是啊,昨夜即是中秋又是陛下生辰,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理应留宿于承乾殿。怎么,李夫人觉得不妥?”月清浅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含有几分威慑。
李嫣然心里那个嫉妒啊,昨夜她也是和着一众妃子一起想见陛下的,奈何陛下就是不肯见她们。就这样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而且还让月清浅占了便宜。
她可是打探得十分清楚,月清浅昨晚又是送长寿面又是替陛下吹奏曲子之类的,最后陛下让月清浅留宿承乾殿了。今日陛下下了早朝回来,还与月清浅一同用了早膳,后宫之人除了月清浅从未有人有这等殊荣。
李嫣然心思百转千回,但碍于身份却也只能讪讪道:“哪敢,只是这是陛下初次让人留宿承乾殿,嫣然与众姐妹很是羡慕。也不知道妹妹们何时有娘娘这等福气,哪一日也能够留宿承乾殿里。”
“是啊是啊。”有不少人跟着应和,倒都是时常跟在李嫣然身边的那几个女子。
对于李嫣然的酸言酸语,月清浅早就已经习惯了,常常左耳进右耳出当做没听见。
月清浅转了转手中的杯盏,道:“都好生服侍着陛下,以后总是有机会的。”当然这话儿不过是随口说说,毕竟秦墨宣也只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稍许特别的存在。
第五十章 听琵琶命名曲子
午后,世妇苏念璃来到了月清浅的鸾凤殿内,听到禀告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后来又想到了几日前宫宴上的那一桩事儿便了然了。
这次大概是自选妃以后,月清浅再一次单独接触苏念璃了。她对苏念璃的印象很深刻,私底下也一直在关注着苏念璃的情况。
此人长得漂亮也有才,虽然出身于寒门,但是不得不说此人也颇有手段。虽然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世妇,但是相信再过几年,她便能一跃成为夫人了。
“参见王后娘娘。”苏念璃这礼相比较刚入宫那会儿,做得已经是十分地到位了,可见是下了工夫的。
“起来吧。”月清浅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边却又十分淡然地开口。
“谢娘娘。”
月清浅淡淡道:“坐吧。”
“是。”
很快馨兰、馨竹便进来上好了茶。
月清浅也不急,慢悠悠地端起茶杯,用杯盖抚了抚浮在水上的一些零星的茶叶,道:“你来本宫这儿,可是有何事?”
苏念璃再次起身,对着月清浅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念璃来娘娘这里,是来谢娘娘对哥哥的救命之恩。多谢娘娘那日在宫宴上的出手相助,大恩大德,哥哥和念璃都铭记于心。”
月清浅想着,苏念席应当是进宫来看过苏念璃了,苏念璃大约是受了苏念席的委托。
“起来吧,你哥哥是陛下的忠臣,又是如今实行变革的负责人。本宫无论如何都是该救下他的,你且起来吧。”月清浅语气淡然,好似那件事情根本不是她做的一样。
不过,她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她拉拢了苏氏兄妹二人。虽然,于她而言不过是顺手,为了西秦国的未来,苏念席不能死。但对于苏氏兄妹二人而言,这却是生死大恩。
以后,苏念席会更加为秦墨宣卖命,而苏氏兄妹二人,也记住了他们兄妹二人欠自己的一个恩情。
那么,将来自己被打入冷宫,总归也不至于太过艰难。
“谢娘娘。”苏念璃起身,她的眼中充满了感激。
她虽然也羡慕月清浅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如今所获得的恩宠。女人之间,难免也还是会有一些嫉妒心。但这些嫉妒心与救命之恩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她的敌人从来不是身为后宫之主的月清浅。月清浅的手段和能力,都是让她望尘莫及的。她隐隐觉得,月清浅的眼光并不在这后宫,而是……西秦国的天下。
倒不是说月清浅有谋逆之心,而是她身为**,同一国之君的秦墨宣一样心系天下。
月清浅预言师的能力又是后宫皆知的,她大概会为羸弱的西秦国带来点不同。
她听哥哥说过,哥哥能得到陛下的赏识,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月清浅提前预言到了一些东西。
苏念璃虽然未曾亲眼见证过月清浅预言师的能力,但心中却也很好奇。
月清浅发现,苏念璃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了些探究,淡淡地笑了笑,道:“上次你同本宫说你还会弹琵琶,不知你这琵琶弹得如何?”
苏念璃一时有些诧异,道:“回娘娘,念璃在琵琶方面还过得去。”她最擅长的其实就是琵琶。
相对于琴这种大家闺秀都比较精通的乐器,她虽然也可以到达,但最后还是选择在琵琶上面精进一些,也好让众人记得一些。
苏念璃说完很快反应过来,月清浅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定然是想要看她的琵琶弹得如何。
于是,她便道:“娘娘,不如念璃来为娘娘弹奏一曲,娘娘品鉴一下如何?”
月清浅淡笑着点头,她今生不会再接触这些,但听听别人弹奏的,再偶尔评价一下却也是好的。
苏念璃自然清楚月清浅因着不弹奏这些,所以她这里定然没有什么乐器,便让身边的青玉回去拿琵琶。
“劳烦娘娘稍等一会儿了,念璃让人去取琵琶了。”苏念璃恭敬地说道。
月清浅依旧是淡淡的,不光目光倒是柔和,不再像往日那般有些冷漠。这个发现令苏念璃觉得自己产生错觉了,不过却也有些开心。
以往的月清浅,脸上虽然始终淡笑着或是似笑非笑,但笑意却从未到达过眼底,如汪潭一般的眼眸总带着些许的凉薄和冷漠。
在青玉去拿琵琶的空档,苏念璃为月清浅讲起了一些自己进宫前的一些趣事儿,月清浅倒也听得稍有些趣味。
讲着讲着,月清浅的目光便有些悠远。外头的世界,她已经多少年不曾理会体验过了?
片刻之后,青玉便已经将琵琶取来了。
苏念璃跪坐在地上,抱着琵琶在试音,她问道:“娘娘可有什么想听的曲子?”
月清浅笑了笑,道:“本宫都可以,你想弹什么便弹什么吧。”
苏念璃想了想,便道:“那念璃给娘娘弹奏一曲念璃自己作的曲子吧,不过名字还未想好。”
“好。”
一阵悠扬悦耳的琵琶声自殿内响起,月清浅满意地笑了笑,果然苏念璃的琵琶弹得很不错。
如今这后宫,大约没有人能将琵琶弹得如此好听了,苏念璃私底下应当在琵琶上面也下了不少工夫。若是还在宫外,再假以时日,苏念璃的琵琶估计便能名扬天下了。
可惜,一朝入宫,从此以后便只能在这幽幽深宫里弹奏哀思了。
月清浅听得入迷,一曲终了,她还陷在乐声之中。
“娘娘?”苏念璃轻声唤道。
月清浅这才从乐声中脱离出来,随后苏念璃便道:“请娘娘评价一下念璃的琵琶弹得如何?”苏念璃颇有一些兴奋。
在中秋家宴上,叶静语说的话,她已经能够判定了月清浅至少在是一个很会欣赏各类乐器的人。
而且,当初才艺考核,她因着唱歌,所以没能看到月清浅在众多乐器演奏中还能知晓哪些人弹奏的不好,更能知晓那人错了几处。
当时,她便想见识一下了,但是一直没什么机会。如今倒是有机会了,她也想听听月清浅对自己的评价。
第四十九章 三言两语移视线
月清浅有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好笑,笑这些人羡慕自己做什么,自己于秦墨宣而言只是君臣关系,如今也不过是朋友关系。她与秦墨宣又并非是真正的夫妻关系,只不过是一国之君和后宫之主的关系罢了。
李菲菲才是秦墨宣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那个即便远嫁他国,却依旧能在秦墨宣心中占着重要的地位,依旧能让他念念不忘。她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秦墨宣,是他心口的朱砂痣,这辈子怕都是无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
只是可惜了,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分开了。
对于月清浅的话,底下众人虽然觉得不太相信,但也只能应和着,心中也存着一些希望。在她们的心中,怕已经认为了,只要能在承乾殿里留宿一晚,也就意味着自己在陛下的心中又重了一些。
“你们都好生服侍陛下,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也好让王室早有子嗣。平日里多多修习自己擅长的,也能够更好的服侍陛下。”月清浅开口提醒了她们,但表面上依旧有些漫不经心。
众人恍悟,对了,子嗣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在后宫中身处什么地位,只要有了孩子,那么也就多了一层保障。更何况,历来母凭子贵的案例也挺多了。
如果生下一个儿子,成为太子的话,那便更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情。而月清浅所说的修习自己擅长的,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
众人瞬间不再纠结王后留宿于承乾殿的事情了,更何况,如今也只除了王后以外,其他人都是差不多的。那么,与其针对王后,不如尽早想办法有个孩子,也好让自己能立足于后宫。
叶静语心中暗暗佩服月清浅,只三言两语就能转移众人的心思,让众人不再只针对着她。
不过,她说的话却也是不错的。在这后宫之中,有个孩子傍身的确很重要。不然,等到年老色衰之后,便也如同被人打入冷宫,让人遗忘。
因着月清浅的一席话,接下来的几日,皇宫中的风向便有了些明显的变化。比如:最近太医院里的太医很受欢迎,各种问关于怎样更快怀孩子的方法等等。
而后,后宫妃子们在修习自己上也花了很多工夫,至少比以前花费的时间要更多。
月清浅难得清静了好几日,之后几天里的请安,众人也不再老是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不过,关于争宠,却是比以前竞争得还要激烈。月清浅乐得在旁观看这些人的争斗,只当是看戏打发时间罢了。
皇宫里的变化,秦墨宣也自然感觉得出来,派人去调查了一下。结果调查到了那天月清浅说的话,秦墨宣抽了抽嘴角。
“她倒是三言两语就将众人的视线转移了。”秦墨宣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毕竟月清浅将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被她受累了。
在旁伺候着的张泉盛听了,便道:“陛下,王后娘娘也是为了子嗣着想,好为陛下早早地开枝散叶。”
秦墨宣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确定她只是为了孤的子嗣着想?”秦墨宣心里清楚得很,这月清浅分明是为了转移视线。
张泉盛不敢说话了,只默默地在旁伺候着。
正这时,外头有侍禀报道:“陛下,雪菲殿的武嫔来了,想要见陛下。”
秦墨宣直接拒绝道:“不见,让她回去吧。”
“是。”
秦墨宣揉了揉额角,三天两头总有人要往他这儿来,他心里很清楚她们是为什么而来。从前这些人还能安分点,如今却因着月清浅的一句话倒是不怕死地要来烦他。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又有侍禀告道:“陛下,漪澜殿的李夫人要见陛下,说是给陛下熬了碗鸡汤。”
“不见,让她回去。”秦墨宣的语气比刚才又差了许多,也冷了几分。
“是。”那传话的侍在秦墨宣泛着寒光的目光之下,两条腿直打哆嗦。心中暗道:这些后宫妃子也真会给自己出难题,这简直就是在陛下面前找死啊。
侍总管张泉盛看见秦墨宣的脸色越发地不好了,也就越发小心地伺候着。
片刻后,秦墨宣突然勾唇冷笑了下,那笑容委实渗人。他对着张泉盛道:“张泉盛,去外头吩咐一声。日后孤的承乾殿,除了王后,任何后宫女子都不见,直接赶走便是。”
张泉盛赶忙应承着,出去传话了。外头的人也都表示这话来得太及时,待会估计又有嫔妃赶着来此地。
不过,陛下所说的直接赶走,他们是万不敢说的。
接下来,秦墨宣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而秦墨宣所下的令,这承乾殿除了王后,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这样一个特殊的命令,再次传遍了整个后宫,也自然传到了月清浅的耳朵里。
“娘娘,陛下待娘娘可真好啊。”秋月很是高兴地说道。
“是啊是啊,陛下只给娘娘一个人特权,其他人可都没有这个福气呢。”秋水也应和道。
月清浅:“……”
这俩丫头委实太过单纯了,秦墨宣分明就是在报复自己转移了众人的视线,让后宫美人们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秦墨宣的身上。
结果,他一句话又将众人的目光转移过来了。
月清浅揉了揉额角,这种“荣宠”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不过也罢了,对于那群后宫女子而言,自己还是有很多方法去应对的。实在折腾得太过了,就罚她们集体抄个几遍十几遍的佛经好了。
“娘娘,您怎么不说话?”秋月有些奇怪。这特权理应是好事才对,自家娘娘为何看起来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
月清浅有些无语,一旁的谢嬷嬷其实也很无语,不过她还是开口解释道:“陛下对娘娘越是恩宠,这后宫女子对娘娘便越是羡慕嫉妒,反容易遭人算计。”
秋月和秋水二人也毕竟跟着谢嬷嬷有一段时间了,但也是一点就通了。
月清浅叹了口气,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本宫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
月清浅便拿出了佛经,开始抄写。她此刻的心情有些不大好,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第五十一章 李夫人怀孕利害
月清浅柔和地笑了笑,道:“你的琵琶弹得不错,小桥流水,你在思乡。”
她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的,虽然苏念璃这首曲子基本上都只在叙述一些简单又平常的事物,那思乡之情被她压抑了。
苏念璃很是惊讶,她原以为月清浅不一定能听得出来,但是她不仅听出来了,还如此确定。她很清楚,自己在弹奏的过程中,一直在遮掩着、压抑着。
“娘娘说的不错,念璃确实在思乡。”想开之后,苏念璃倒也坦然了。
月清浅笑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思乡也是在所难免的,也是难为你了。这首曲子可想好曲名了?”
苏念璃摇头,道:“未曾,念璃想了许多,一直都觉得不太贴切。”
月清浅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道:“《秋思》如何,你这曲中的意境似是秋日,不如便叫《秋思》吧。”
苏念璃又是一惊,月清浅竟然还能听出是在秋日,但听到“秋思”二字,又觉得实在是贴切,有些兴奋道:“《秋思》,这便是念璃想要的取名,多谢娘娘赐名。”
月清浅只是柔和地笑着,目光却似是从苏念璃的身上穿过,看到了许久许久之前的记忆。
“清浅,你这曲子便叫《月殇》吧。你这琴音虽在赞美月光,却弹奏得如此悲伤,《月殇》再贴切不过了。”
记忆中的自己听闻那个名字,也如同苏念璃这般兴奋,几乎都要跳起来了,道:“《月殇》,好,就叫这个曲名。没有比这曲名更为贴切的了,欢欢,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一道清浅又欢快的笑声自耳边响起,却又转瞬消失无踪。
苏念璃在那一刹那看到了月清浅脸上,似怀念却又抵制的悲伤,但只是一瞬,她便只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
九月初的时候,宫里倒是出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有后宫嫔妃怀孕了。而那个人,还是三夫人之一的李夫人李嫣然。
当然,这个好消息只对于某些人而言是好消息,对于月清浅和秦墨宣二人而言,这是个极坏的消息。
如今秦墨宣与太宰王庆田二人,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私底下,斗争都是越发地厉害起来了。几乎是势同水火啊,如今这王庆田的外孙女李嫣然却又突然传出怀孕的消息,委实令人头疼。
这是秦墨宣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女孩倒也罢了。但若是个男孩,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
柳太医为李嫣然诊脉过,而他又是秦墨宣的人,所以李嫣然怀孕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
月清浅得到的消息,是说李嫣然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还很是健康。
秦墨宣经常会将朝中的局势说给月清浅听,所以她很清楚朝中局势,自然也十分清楚现如今秦墨宣与王庆田二人的斗争越演越烈了。
王庆田很有一种想废除秦墨宣的势头,但总归王庆田如今年岁已高,虽身体健朗,但有这种想法却也不过是自不量力。
对于秦墨宣而言,铲除王庆田不过是时间问题,大约再大半年的时间,他便能完全铲除王庆田一党。
但李嫣然怀孕的这一变动,却有可能会生些变故。至少王庆田废他的念头会越来越深,到时候废了秦墨宣再拥立李嫣然肚子里的孩子,他便又能以陛下尚且年幼为由全然把持朝政。
届时,这西秦国的江山估计就快易主了。他完全可以将李嫣然肚子里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傀儡君王。
月清浅想了想,还是去了秦墨宣的承乾殿中。
自中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来秦墨宣这里了,反倒是秦墨宣时常去她那里。
月清浅来的时候,秦墨宣正扶着额在思索事情。剑眉都皱到了一块儿,那张平时就冷冽的脸,现在看来更冷了,大有一种想将人冻死的势头。
她简单地行了个礼,便同秦墨宣直接道:“李嫣然怀孕一事,陛下可有何看法?”
秦墨宣听闻这话,本来就紧皱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而月清浅则是一脸淡然地行至秦墨宣对面跪坐着。
“李嫣然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婴,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秦墨宣说得很是果断。
月清浅知道,自古君王多无情,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心里虽然觉得于西秦国而言,秦墨宣的决定是正确的。李嫣然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她很清楚,即便是个女儿,王庆田也很有可能换个男婴入宫,反倒是有些防不胜防了。
更何况,柳太医已经确诊,李嫣然肚子的里孩子就是个男婴。自然,这件事只有秦墨宣、月清浅、柳毅三人知晓此事。
柳毅医术高超,能够诊出是男是女,而他对秦墨宣又是十分的忠心。知道此事以后,也只敢告诉秦墨宣一人。
“那陛下想怎么处理此事?”月清浅问道。这件事情,她有些下不了手。
秦墨宣带着冷意地目光看向月清浅,幽幽道:“后宫之事,王后认为该怎么处理呢?”
月清浅心下一凉,虽然她也做好了处理此事的准备,但秦墨宣这么轻飘飘地将此事抛给自己,她还是有点心凉。
“只要陛下吩咐,臣妾自然会去做。”她是臣子,自然不会违抗秦墨宣的命令。
她早该知晓的,从答应秦墨宣进宫的那一刻起,她会有很多迫不得已要做的事情,她的手也不可能再赶紧了。来到皇宫,成为后宫之主,成为秦墨宣的臣子,她的手注定要染满鲜血。
君王之路,本就是一条万骨堆砌而成的,那条路上注定尸横遍野,注定鲜血淋漓。
更何况,秦墨宣的这条路还是一统天下的帝王之路,更是尸横遍野、白骨森森!
月清浅等待着秦墨宣的命令,但秦墨宣看了她半晌,最后只是道:“此事孤不会劳烦王后。”
月清浅很是惊讶,道:“陛下是打算自己……”自己杀自己的骨肉吗?
“此事王后不必再过问了,孤自有打算。”
第五十二章 掩藏不住的野心
莫非是秦墨宣不打算牺牲李嫣然肚子里的孩子了?但月清浅却是并不相信,秦墨宣这般冷酷残忍的性格,危害到江山,他怎可能轻易放过?
更何况,皇宫里的残酷,秦墨宣应当已经看透了。
月清浅虽觉得奇怪,但也未曾再深究了。最后只是淡然的点头答应了。
“陛下,太宰要见陛下。”侍总管张泉盛进殿禀告道。
秦墨宣冷笑,道:“他消息倒是灵通,看来在孤的身边安插了不少耳目。”
月清浅也不过是刚刚得知了李嫣然怀孕的消息,而远在宫外的王庆田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如此,秦墨宣还能不清楚王庆田在宫中安排了眼线的事情吗?
“那陛下是见还是不见?”张泉盛问道。
秦墨宣再次冷笑一声,道:“孤自然要去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将他宣自御书房吧,孤稍后过去。”
“是,陛下。”张泉盛得了命令,赶忙下去安排。
秦墨宣再次看向了月清浅,勾唇道:“王后可有兴趣同孤一同前去,看看那只老狐狸究竟在算计些什么?”
月清浅亦是勾唇道:“陛下邀请,臣妾岂有不去之理。”
李嫣然怀孕的消息刚出,这太宰王庆田便赶着进宫来了,要说没什么猫腻,还真是令人难以信服。
御书房连接着另外一座宫殿,可以直接从那座宫殿进入到御书房的另一间休憩处。
秦墨宣和月清浅二人便是从那座宫殿到那处休憩的地方,月清浅待在了那间休憩处,而后秦墨宣走出去见太宰王庆田了。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陛下。”
秦墨宣跪坐在矮案前,道:“太宰此番进宫来找孤,可是有什么事?”秦墨宣懒得同王庆田周旋,直接开门见山。
“微臣听说嫣然……”太宰王庆田自知失言倒也没觉得惶恐,十分自然地继续道,“听说李夫人怀孕了?”
秦墨宣冷笑,道:“孤得到这消息不过片刻工夫,太宰得到消息倒是快速。”
秦墨宣这话无疑是在说,王庆田在他身边埋了眼线。
但太宰王庆田一点儿也没有被发现后的惶恐和自危,反而有些嚣张,但嚣张的话却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表示在嘴上,道:“微臣也是刚刚才知晓的,李夫人怎么说也是微臣的外孙女,微臣便想来看看。”
“看看倒是不必了,后宫之地,太宰还是别去了。”秦墨宣直接冷道。
王庆田并不意外,只是眼眸里的精光一闪即逝,他道:“既然如此,那微臣便不去了。不过,李夫人刚怀孕,想来还需要人好好照料,微臣带来了李夫人的乳母让她进宫来多照料着李夫人。”
“此人在那方面懂得比较多,想来能够更好的照顾李夫人和陛下的子嗣。此事,还望陛下答应。”
月清浅在御书房后的休憩处,听得分明。不由得冷笑,果然如秦墨宣所说的,进来这王庆田是越发地嚣张了。如今,听闻李嫣然怀孕,竟是直接想塞人进宫,秦墨宣此刻怕已经气得不成样子了。
其实,月清浅有些不明白。王庆田这只老狐狸,向来老谋深算,本来因着秦墨宣的能力已经有所收敛,怎的如今反倒是越发地放肆了。
连在宫中埋眼线都如此明显地呈现在秦墨宣的面前,这还真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
如果她是王庆田,在秦墨宣整顿了朝廷之后,会选择珍惜自己的羽翼,沉浮下来。待到来日,找到机会,再一举将秦墨宣一网打尽。
还有,自己即便早早知晓李嫣然怀孕,也定然还再等几日,最起码不是在消息刚出的这一日便赶着进宫安人的。
如此反常的现象,月清浅心中倒是颇有些不安。是不是这暗中,有秦墨宣不知道的势力在帮着王庆田,比如别的国家的支持。
若是这般,那就太过危险了。
月清浅收敛心神,继续听着秦墨宣和王庆田二人的对话,脑海中却突然掠过一个画面。
“太宰倒是好生关心自家外孙女,这外孙女前脚刚怀孕,你后脚便立刻送了个人进宫。”秦墨宣怒极反笑,但刚刚脑中有别的念头闪过,倒也冷静下来了。
“哪里,微臣不光是关心自家孙女,最重要的更是关心陛下的子嗣。要知道这可是陛下第一子啊,自然是要好生照料着。”王庆田这话倒是说得不错,只是他关心的不过是李嫣然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这个孩子,可是他将来取代秦墨宣的重要存在,他自然要派人好生照看着。
秦墨宣冷着一张脸,但其实心中却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他派人将殿外的那个所谓的李嫣然的乳母,带到李嫣然的漪澜殿去了。
王庆田见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不再逗留。
待王庆田离开以后,秦墨宣气得将杯子砸了,以此来舒缓下自己目前被王庆田压制的气愤。
月清浅从里屋出来,行至秦墨宣的身边,道:“陛下,或许该好好查查王庆田了。”
秦墨宣有些惊讶,他其实也有这个打算,不过从月清浅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讶异,问道:“为何这么说?”
“陛下不觉得王庆田这人,今日的行为很是反常吗?此人如此老谋深算,但今日却是失误了两次,委实不应该。”月清浅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秦墨宣面色柔和了一下,对于月清浅的敏锐却很是赞赏,却是明知故问道:“哦~他失误了哪两次?”
“明知今日来,他在陛下身边埋眼线定然会被陛下发现,陛下之后也定然会彻查,此为失误一。而他不仅进宫,更是带着李嫣然的乳母进宫,他理应知晓,陛下这般聪慧定然看穿了他的心思,此为失误二。这两点失误,不该出现在王庆田的身上,除非他的背后有别的势力在支持。”
“所以,他忍不住了,不想再隐藏自己了。如今更是因着李嫣然的怀孕,将他的野心全都显现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 古琴承载的往事
月清浅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即便送给本宫,本宫不会去弹奏,不是反而浪费了?反倒是在叶静语的手中,才更能发挥那把古琴的作用。没准下次路过静安殿的时候,还能听到动听的琴音。”
“娘娘说得对。”秋月自个儿也想通了。
月清浅又道:“对了,可还记得那把古琴的名字?”
这天下能称之为古琴的大概没几把吧,她印象之中似乎只有六把,其中三把一直在传说之中,未曾出世过。还有三把,则确实是出现过的。
就比如东齐国的太子妃李菲菲,她手中便有一把古琴,名为玉涧鸣泉,是不可多得的一把好琴。
传闻那声音便似那山涧清泉,再配合李菲菲的那一手绝佳的琴技,倒是般配。
还有一把名为雪夜钟声的古琴,只知晓在魏国,但却不清楚在魏国的何人手上。
月清浅心想着秦墨宣得到的那把古琴,该不会是传说之中的那三把中的其中一把吧。
秋月冥思苦想着,眉头都紧皱着,模样倒是十分的可爱。
月清浅看着她这样子,轻笑一声,道:“若想不起来便算了,明日叶静语来的时候,本宫可以直接问她。”
她拿起杯盏,复又喝了口茶,想着什么时候去叶静语的宫里看看那把古琴。
“对了,那把古琴就叫秋塘寒玉。”秋月十分兴奋道,总算是想起来了。
“啪嗒”殿内响起杯盏破碎的声音,打碎的正是月清浅手中的那只杯盏。
这是秋月第一次看到自家娘娘如此失态,而且变了脸色。
随之而来是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那把古琴叫什么?”
秋月虽然奇怪,但依旧老实答道:“秋塘寒玉。”
月清浅的脸上再无淡然的表情,此刻看起来倒是有些失魂落魄了。
她从榻上起身,秋月赶忙拦道:“娘娘小心,秋月先将地上的碎片收了。”
月清浅微愣了一下,道:“秋月,将地上收拾干净以后,你便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察觉到自家娘娘情绪不对,但秋月也不敢多做停留。
娘娘很少这个样子,她可以确定娘娘是因为自己说了那把古琴的名字以后才会如此。可为何一个名字,会让自家娘娘如此失态呢?秋月想不明白。
所以,她也只能迅速地收拾好一切,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之中,便只余下月清浅一人,她依旧待在了榻上。
只不过她此刻是斜坐在榻上,一只腿曲着,单手支撑着额,面上竟是一阵悲伤。
秋塘寒玉,便是那三把真实存在的古琴之一,除了李菲菲的玉涧鸣泉和魏国的雪夜钟声,还有一把便是这秋塘寒玉。也是她曾经弹奏过的,秘密存在于月家的古琴。
只是,自从月家没落以后,那琴便也跟着一同消失了。如今竟然又出现在了西秦皇宫,到了秦墨宣的手中。而今,他又将那琴送给了叶静语。
月清浅幽幽地叹了口气,那些曾经被她尘封于心底的记忆,在此刻却是尽数显现了出来,再掩盖不住了。
“清浅,你的琴弹得真好听,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
“清浅,我以后都来你家听你弹琴好不好?”
“清浅,你这曲子叫便叫《寒月》吧……”
“清浅,我以后……咳咳咳……恐怕再也……再也不能听你弹琴了……咳咳咳……”
“清浅……”
“……”
耳边皆是一个女孩子婉转动听的声音,但这却是月清浅不愿意想起的。
她儿时有一个玩伴,她叫韩清欢,月清浅喜欢叫她欢欢。
韩清欢是书香世家的女儿,就住在月家的隔壁。
只因小的时候,她父亲带着她去月家拜访,她有一回误入月家的后花园中,正碰上在弹奏的月清浅。
那一年,月清浅七岁,从小她在乐声方面极有天赋,月家便为她请了西秦国最好的琴师教她。
月清浅七岁的时候,便已经能弹奏出不输于一般琴师的琴声了。
那一年,韩清欢六岁,因着琴声的吸引,看到了跪坐在桃花树下弹奏的月清浅。
桃花开得正盛,花瓣时不时地被清风吹落,与桃花树下弹奏的月清浅形成一幅绝美的话。
六岁的韩清欢被那样一幅美景看得有些呆,她想上前去打招呼,但是又觉得不能打断别人的弹奏,索性就站在一旁听着。
待月清浅弹奏完了以后,韩清欢才终于出现,笑得甜甜道:“姐姐,你弹奏的曲子好好听。”
月清浅有些惊讶韩清欢的突然出现,月家的人从不会在她弹琴的时候打扰到她,更不会闯入这差不多要私属于她的后花园。她对于韩清欢的出现,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被人夸赞总是开心的,月清浅笑着道:“谢谢,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眼前这人的打扮明显是个世家小姐的打扮,月清浅自小在观察人的方面很是在行。
韩清欢便将自己父亲来月家拜访的事情说了一下,而她自己是因为解手的时候迷路了,所以误入了这后花园。
月清浅了然,笑道:“我叫月清浅,你可以叫我清浅。”
韩清欢闪着水灵的眸子,脸上稍有些肉,看起来倒是像个包子,她开心地笑道:“好啊,清浅。那你叫我清欢好不好。”
月清浅被她这可爱的模样逗笑,想着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包子,清欢这二字还真有些不适合她。不过,有句话叫做女大十八变,长大了应当会很漂亮。
“好不好?”韩清欢见月清浅不说话,可怜兮兮道,那水灵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模样煞是可爱。
月清浅笑道:“我叫你欢欢可好?”月清浅忍不住上前揉了揉韩清欢头上的两个小髻,觉得手感不错,于是又揉了揉。
“好啊好啊,那清浅你就叫我欢欢。”韩清欢大约是觉得欢欢这个名字,从未有人叫过,这是个特别的名字。
第五十三章 命中注定保不住
秦墨宣看着月清浅,突然笑了,道:“王后倒是看得很细致,孤曾经说过,王后会窥一豹而知其大略,如今倒是更加如此了。”
月清浅看秦墨宣带着赞赏的眼神,便知道秦墨宣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些,自嘲了一下,道:“臣妾倒是又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王后很聪慧,孤很满意。”秦墨宣勾着唇角道。
这话听得月清浅有些心惊,赶忙撇开了视线。
不过,又想起刚才的预言,便又道:“陛下,关于李嫣然肚子里的孩子,臣妾刚刚预言到了。”
秦墨宣一愣,道:“你预言到什么了?”
月清浅表情有些凝重,却如实道:“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他最后会因王庆田安排进来的乳母保护过度,而最终流掉。”
秦墨宣又是一愣,这个预言却又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月清浅其实并不想知晓这样一个消息,这就好像你明知一个人会因什么而死,但你却不去救她。
对于大人,月清浅或许的确可以视而不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对于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而言,她却并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秦墨宣和月清浅两个人都沉默了,互相僵持了许久。
最后,秦墨宣淡淡道:“大约是这孩子注定与孤无缘……”
他已然做了决定。
月清浅听闻之后,亦是在心中下了决定。
她是一国之母,又怎能因小善而毁大善。
月清浅很明白,如果这个孩子留了下来,会给秦墨宣带来多大的阻力。等到秦墨宣真正与王庆田对决的时候,又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到时候殃及的或许还有西秦国的百姓,还有可能动摇西秦国的江山。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去阻止。她的使命是和秦墨宣一同守护好西秦国的江山,是和秦墨宣一同去统一天下。
她的小善该收起来了……
“王后,你是否觉得孤无情?”许是因为月清浅沉默了太久,秦墨宣竟不知不觉间问出了这句话。
月清浅有些惊讶这话会从秦墨宣的口中听到,却是柔和的笑了笑,道:“陛下并不无情,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一个很大的隐患,陛下的选择是对的。”
似乎也是为了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让自己不再动摇,最后半句,月清浅说得异常坚定。
“是吗?”秦墨宣冷峻的脸上竟是泛起了一丝自嘲之意。
他大约是在想,他的江山竟要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来牺牲。
月清浅看着秦墨宣,笑道:“即便陛下真的无情,那臣妾也还是会站在陛下的身后,支持陛下的决定。臣妾说过,臣妾要成为陛下手中的利剑,利剑本该无情。陛下若无情,再加上臣妾这把无情的利剑,当是可以天下无敌了。”
她说的认真,却让秦墨宣心中的坚冰裂了一道痕,她所说的话,在秦墨宣的心中留下了印记。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秦墨宣忽略掉自己心中一闪即逝的激动,看着月清浅带着笑意的眸子问道。
月清浅丝毫没有躲闪,看着秦墨宣的眼睛,坚定道:“是,陛下。”她的使命便是辅助秦墨宣一统天下,自然是该支持秦墨宣的。
而且,她也清楚自己最后的命运,她连被秦墨宣打入冷宫都能接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即便有一日,孤毁了你这把利剑呢?你还会如此吗?”
月清浅只是微愣,瞬间便又云淡风轻道:“既然臣妾从一开始便决定了做陛下的臣子,自然早就做好了‘君要臣死’的准备。”
她最终本就是为秦墨宣而死的,月清浅也确实在答应秦墨宣的那一刻起便有了这样的觉悟。不过,觉悟归觉悟,事实上她却并不想死。
若有一日,她有机会逃开这一切,她或许还是会选择逃开的吧。
秦墨宣忽地笑了,道:“王后这般聪慧,孤可舍不得王后死了。”
“那臣妾便多谢陛下了。”预言的最后,他却是舍不得自己死,月清浅这样想着,倒也坦然接受了。
两人说完这些,倒是又一同回去了,最后秦墨宣亲自送月清浅回到她的鸾凤殿。
……
李嫣然怀孕,身为后宫之主的月清浅理应好好关心一下她的情况,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但凡是入口或是熏香之类的,月清浅全然不送。并且,在送去之前,还让柳太医好好查看查看。
不得不说,月清浅在某些方面警惕心还是挺高的。
而接下来的几日,这李嫣然因着怀有龙嗣,这请安倒是比往日还要嚣张几分。不过,月清浅对于这些全然不会在意,反倒是有些怜悯李嫣然。
此事过后不久,又有一个妃嫔怀孕了,是太史田志之女田夭夭。
或许老天比较公平,在知晓秦墨宣注定要失去一个孩子的同时,又给了他另一个孩子。
月清浅直接让柳太医全权负责田夭夭的饮食,以防宫中有人因嫉妒而残害子嗣。
近来,这天气开始转凉了,不再像之前那般那么炎热了。只不过,也就意味着十月的秋猎也快到了。
王室秋猎,届时地点会安排在白岩山,那是历来西秦国秋猎的地方。
不过,现在不过九月初而已,离秋猎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虽然会去,但也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月清浅依旧是按照从前的节奏在生活着,苏念璃偶尔有新作的曲子了,也会来鸾凤殿弹给她听。倒是给她平淡的生活中,又增添了几点乐趣。
“娘娘,听说陛下近来得了一把古琴,叫……”秋月本来还饶有兴致的想将自己听说的,都说给自家娘娘,但是竟然忘了那把古琴的名字。
她冥思苦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索性直接道:“不过可惜了,陛下将其送往了静安殿,给了叶夫人。”
月清浅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神情淡然道:“如今这宫中,数叶夫人的琴艺最为高超。陛下将古琴送给叶夫人,也是再合理不过了。你可惜什么?”
秋月有些不服气道:“虽然娘娘说得不错,但是奴婢觉得以陛下对娘娘的宠爱,那把古琴理应送给娘娘才对。”
第五十五章 秋塘寒玉与知音
孩子间的友谊,从来都是迅速的。两人不过刚认识,便一同在这花园里玩闹起来了。
不过,月清浅的性子因着月家人刻意**,如今的她再没有五岁时的活泼顽皮了。
而韩清欢的个性倒是十分地活泼,不过却没有月清浅曾经的顽劣,是个讨喜的个性。
两人玩累了,便回到了桃花树下的琴台边上。
韩清欢看着那琴,水灵的眼眸中有些惊喜,她道:“清浅,你能不能再弹一首,我想听。”
月清浅笑了笑,道:“好,你想听什么?”
韩清欢歪着脑袋道:“我没有学过这些,也不知道有哪些曲子。”韩清欢似是有些犯难。
月清浅想了想,道:“你喜欢什么?”
韩清欢有些懵,不明白月清浅为何突然问这个了,却也老实回答道:“我喜欢桃花。”她其实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刚刚看到随风飘落的桃花,便觉得漂亮得紧。
“好,那我就给你弹一首桃花的曲子。”月清浅拨弄琴弦,悦耳动听的曲调自月清浅的手中流转而出。
韩清欢在这首悠扬的曲子中,便好似看到了漫天桃花飞舞的样子,而她和月清浅就身处于桃花林之中,一起玩闹着。
一曲终了,韩清欢兴奋道:“清浅,你的琴弹得真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你弹的时候,我仿佛就看见了很多很多的桃花树,树上都开满了桃花。风一吹,那树上的桃花便被吹落了,好似下了一场桃花雨一般。而我和你就在那场桃花雨中开心的一起玩闹。”
韩清欢笑得甜美,将刚刚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描述给了月清浅听。
月清浅很是惊讶道:“我所弹奏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随即她又开心道,“欢欢,你真可谓是我的知音啊。”
韩清欢歪着脑袋,眼睛眨巴,道:“知音是什么?”
月清浅这倒是有些难住了,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想了个通俗的解释道:“就是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猜到。”
韩清欢继续歪着脑袋,有些奇怪道:“可现在你在想什么,我猜不到啊。”
月清浅:“……”
她想着莫非是巧合,于是道:“那我再给你弹一首,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可好?”
韩清欢点头道:“好。”
于是月清浅又弹奏了一首,这次她弹奏的是月光抛洒人间的静谧。韩清欢所描述的与之完全相同,月清浅心中激动。
她又接连弹奏了几首曲子,韩清欢都一一说对了,月清浅越发地激动道:“欢欢,你果真是我的知音。”
“可我现在猜不到你在想什么?”韩清欢憋了憋嘴,水灵的眼眸有了些雾气。
月清浅有些哭笑不得道:“知音的意思,就是我弹奏的什么,你都知道。”
韩清欢顿时开心道:“我是清浅的知音,哈哈哈……”
月清浅暗自摇头,对于开心得手舞足蹈的韩清欢有些无语,不过心里却也开心。
后来,韩家的人找来了,韩清欢便跟着韩父一同离开了。
临走前,韩清欢还很是恋恋不舍,憋着嘴都快哭了,她道:“清浅,我明日还能找你来玩吗?”
月清浅笑着道:“当然可以。”
“那我们拉钩。”
“好。”
夕阳西下,是两个小女孩拉钩许诺的画面,那般的纯真和美好。
……
月清浅从遥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殿内倒是变得昏暗了些。她看向窗外,原来是近了黄昏了。
她起身走到了门口,对着守在外头的秋月道:“秋月,掌灯吧。”
秋月本来还一脸的忧心忡忡,见自家娘娘终于出来了,才松了口气,道:“是。”
殿内霎时亮堂了起来,月清浅却是站在门口,望着这天色,有些惆怅。
最终,却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或许,她该去一趟静安殿了。
“娘娘,该用膳了。”秋月点完灯,便提醒道。
月清浅点了点头,道:“传膳吧。”
“是。”秋月赶忙同秋水一起出去吩咐了。
用晚膳的时候,月清浅已然恢复了淡然的样子,只是这样子却令在旁伺候的秋月和秋水二人依旧担心,但她们也并未询问。
娘娘的事情,她们不好多问。
月清浅因着想起了尘封多年的记忆,心情多少有些影响到了,这胃口便也跟着不太好。只随便吃了一点,便停了筷子。
秋月担忧道:“娘娘,怎么不多吃一些?”
月清浅淡然道:“许是午后多用了几块糕点,现下还饱着。”
秋月和秋水二人却是心知肚明,娘娘可并未在午后多用几块糕点啊,不过就是一两块罢了。
秋月最后还是担忧地问道:“娘娘,您究竟是怎么了?”
月清浅知道这俩丫头真心关心自己,但从前的事情她却不想说,只是淡淡道:“本宫无事,只不过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情罢了。”
秋月和秋水二人最后只好作罢。
而月清浅却是突然道:“你们二人,陪本宫出去走走吧。”
“是。”
秋月赶忙从屋内取来一件披风,如今这天气,白日里虽然令人感到舒适,但这夜里却比较凉了。
主仆三人,出了鸾凤殿,一同走往了御花园。
月清浅也不知自己是来散心的,还是来干嘛的。一路漫无目的,走哪儿算哪儿。
走了老半天,月清浅最后还是选择去了静安殿中。
叶静语对于月清浅的到来,很是惊讶,不过想着陛下将那把秋塘寒玉的古琴送给了自己,或许月清浅此番前来就是为的此事。
月清浅身为后宫之主,这静安殿里的上座自然成了她的,而叶静语则跪坐在一旁。
叶静语问道:“不知娘娘来静安殿,可是有何事?”
要知道,月清浅从来不去各宫妃嫔的宫殿之中,她自然是意外的。
月清浅面色淡淡道:“本宫刚用过晚膳,便出来散步消食,碰巧路过你的静安殿,便想着进来看看。”
叶静语心中更加奇怪了,这消食不是去御花园更好吗?
“对了,本宫听说陛下送了你一把叫做秋塘寒玉的古琴,可否拿来给本宫瞧瞧?”月清浅似无意又似有意道。
第五十六章 清浅的如烟往事
叶静语了然,心想着月清浅在乐声方面的品鉴很是厉害,对于那些名扬天下的乐器,自然也是感兴趣的。
于是,便赶忙让人去将那古琴拿来。
叶静语派去的人,是将琴台一同拿来了,放在了大殿之中。
月清浅一眼便认出了,这把琴便是曾经在月家的那一把琴。她有些激动地起身,目光里竟是有些雾气。
叶静语对于月清浅的反常更是讶异,一直以来,月清浅都是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示人,如今这幅模样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心想着,莫非月清浅也是爱乐器之人,所以才会这般激动?可这激动之余,却似乎有着别的什么更为复杂的情绪。她有些看不分明,只见月清浅走到那把古琴边,那目光却似乎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叶静语一愣,她跟在月清浅的周边,暗中观察着。
“娘娘为何这般激动?”
月清浅自知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反常,倒也收敛了一些,笑道:“秋塘寒玉是闻名天下的古琴之一,本宫自然激动。”
这点叶静语倒是信一些,但也不全信,又道:“可娘娘看这秋塘寒玉的目光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娘娘曾经是否也见过这秋塘寒玉?”或者,曾经拥有过。
当然,这也只是叶静语的猜测,不然以月清浅的性子,实在是不会这般失态。虽然经刚才她的打扰,如今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常了,但眼中的情绪却依旧在。
月清浅笑了一下,倒也不再隐瞒,道:“这琴曾在月家待过一段时间,也曾陪伴了本宫七年。”
叶静语有些惊愣,她没想到这古琴还与月家、与月清浅有这般的渊源,倒是让人唏嘘不已。
月清浅伸手触了触那琴弦,还是如当初一般的触感,有些恍若隔世。
“清浅,你这琴好特别,跟我看到的都不一样。”
“这是把古琴,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秋塘寒玉。”
月清浅暗自深吸了口气,拨弄了下琴弦,这古琴便发出悠扬又有些深远的声音来。依旧是记忆中的琴声,月清浅笑了笑。
叶静语心中已是了然,月清浅应当是会弹琴的,而且应当弹得很不错。只不过,她不明白月清浅为何之后就不再弹琴了,甚至声称并不会弹琴。
这其中的缘由,叶静语倒是有些好奇。
月清浅收回手,转身看到了叶静语疑惑的面容,笑道:“是否在好奇本宫的过往?”
叶静语立即回神道:“静语不敢,只是从娘娘的只言片语中,静语觉得娘娘应当是会弹琴。”叶静语几乎是肯定了,而且刚刚月清浅拨弄琴弦的手势,那分明只有会弹琴的人才会的一种特殊的手势。
月清浅知道她定然是看出来了,倒也不瞒着了,坦然道:“不错,本宫确实会弹琴,这把琴亦是在曾经与本宫朝夕相对。于本宫而言,它曾经是本宫很重要的一部分。”
“既然这琴是娘娘的,静语自是不敢再占着娘娘的琴,稍后臣妾派人将此琴送入娘娘的鸾凤殿吧。陛下那里,静语会去解释,相信陛下也是可以理解的。”月清浅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叶静语虽然喜爱这琴,但也不敢轻易承受这份隆恩了。
她没有抢别人心爱之物的习惯,这是她从骨子里的教养。
“不必,本宫曾对故人发过誓,此生不会再弹琴给任何人听。秋塘寒玉放在本宫那里,也不过是当做摆设罢了,倒不如留在你宫里,还能发挥它的作用。本宫相信,你会是个不错的主人,至少不会像本宫曾经那样,甚至是要毁了它。”
月清浅淡淡地笑了笑。
叶静语却是从月清浅的这一番话中,又知晓了一些她从不知道的信息。
“看来,娘娘有一段伤心的过往。”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段什么样的过往,但至少可以听得出这段过往有些伤悲。
“是啊,如若不是这秋塘寒玉出现在了皇宫里头,本宫或许永远不会轻易将这段过往想起。”月清浅感叹道,但比之来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
或许,有些伤心往事,讲出来更好。
叶静语还想说些安慰的话,月清浅却是直接开口道:“时间也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叶静语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恭送娘娘。”
待月清浅离去以后,叶静语却是看着这琴有些发呆了。
红澜上前道:“主子,这王后娘娘来您这儿,可是有何用意?”
叶静语笑了笑,目光看着外头的天色道:“缅怀过往。”
红澜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不知王后的这位故人会是何人,竟能让王后从此不再弹琴。”叶静语喃喃道。
她从前真的以为月清浅不会弹琴,只会鉴赏。但如今看来,她不仅会,而且应当弹得很好。她便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识一下月清浅琴艺。
只是可惜了,不过,叶静语猜测,那故人大约是月清浅的知音。也只有知音,才会让爱琴之人有毁琴的冲动。
“主子在说什么?”红澜没听清。
叶静语淡淡道:“将这古琴收起来吧,小心些。”
“是。”
承乾殿内,侍总管张泉盛向秦墨宣报告了,月清浅因那把古琴特意去了叶静语的静安殿。
正在处理公务的秦墨宣有些惊讶,道:“可知发生了何事?”
张泉盛摇了摇头,道:“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知道王后娘娘看了那把古琴,而且神情有些不对。”
“哦~倒是让人意外。”秦墨宣低头思索着。
这把古琴是手下的一个大臣敬献的,他一开始其实是想送给月清浅的。也不知为何,他看到那把琴的时候,便觉得那把琴本该属于月清浅。
但后来想起,月清浅说她不会弹奏,便就此作罢。最后,还是将这琴送去了静安殿,给了宫中琴艺最好的叶静语。
不过,这把琴,倒是也让他想起了李菲菲身边的那把玉涧鸣泉的古琴。
秦墨宣思索了下,最后放下手头的事务,对张泉盛道:“摆驾鸾凤殿,孤去看看王后。”
“是。”
第五十七章 为知音不再弹琴
月清浅自静安殿回来以后,心情虽然好了一些,却又想起了一些过往……
韩清欢在那儿之后,便时常会去找月清浅,两人之后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
两人通常是一个弹琴,一个跳舞。据月清浅所知,韩清欢之后是专门为了她去学的跳舞。
她说:“清浅,以后你弹琴,我跳舞可好。你所弹奏的意境,我便用舞蹈将其表现出来。”
月清浅当时听闻,笑着说好。
韩清欢为了能够和月清浅的琴声相配,自此以后在舞蹈方面下了苦功。
在月清浅十岁那年,两人基本上能够配合得天衣无缝。在京华之中,人人都传闻太傅李言行的幺女李菲菲的琴艺天下无双之时,月清浅和韩清欢二人却是低调而行。
只因着,月家人对于月清浅很是保护。虽然知晓月清浅将来注定是要成为王后的,但偏偏在教导女儿这方面委实低调。
而韩家因是个隐世家族,比之月家更为低调。
所以,月清浅和韩清欢即便再有才情,京华的百姓却都不太清楚。只是,这月家有预言师的能力,即便再想低调却也低调不到哪儿去。也就只能将这唯一的女儿好好保护起来,不为外人所知。
但在对其的培养,却又从来都不放松。
月清浅和韩清欢基本上一起长大,即是彼此的知己又是闺中好友,关系十分亲切。
只是后来,在月清浅十二岁那年,韩清欢生了一场重病,自此后便香消玉殒了。
她还记得,欢欢死的那一日是在一个冬季,在那一年京华初雪的时候。
她临死前,目光看着窗外飘扬着的飞雪,眼中似艳羡又似悲哀,道:“今年的初雪,可惜不能同你一起出去玩了。”
她当时看着她,明明知晓她时日无多,明明心中那般汹涌的悲伤,却是硬生生将其压了下来。
她笑着对欢欢道:“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你好了,我们便一起去赏梅。我在梅树下弹琴,你在梅花林中跳舞,可好?”
欢欢脸色苍白,却依旧笑得甜美,道:“好啊,若那时还下着雪便更好了,你便弹奏那曲寒梅,我便跳那梅花舞。我们拉钩,谁也不能反悔。”
“好。”她伸出手指与之缠绕。
两人的口中说着拉钩的童言,时光好似又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日,夕阳西下。
其实那日欢欢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却似乎只是回光返照一般,午后她的病情当即恶化了。
欢欢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清浅,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守诺了。”
等到梅花开的时候,欢欢已经下葬了。
梅花开的那一日,她第一次没有同家人说一声,径自抱着琴跑了出去。
去的时候 ,她还折了两枝梅花。
她来到她的墓碑前,将那两枝梅花放在了她的墓前,笑道:“欢欢,你食言了,我却不能食言。今年的梅花开了,我特意折了两枝最为好看的。”
“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回答她的是呼啸的冷风,月清浅却是丝毫不曾惧怕这刺骨的冷风。
她席地而坐,就坐在韩清欢的墓碑前,她将琴驾到自己的腿上,笑着道:“欢欢,你想听《寒梅》是不是?”
月清浅拨转琴弦,琴音中仿似有呼啸的寒风,有纷飞的大雪。在那漫天飞雪之中,梅花傲然绽放,散发出幽幽的清香。
而那梅花林中,一女子身着红衣,在白雪红梅之中翩翩起舞。女子如傲雪寒梅,孤傲而清冷。她的手中是一支绽放得美艳的红梅,那般艳丽无双。
风中,女子的衣裙翻飞,飘逸如仙……
月清浅一遍又一遍的弹奏着,周遭环境寂寥空旷,冷风呼啸。而她却仿似毫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那个世界之中,她在弹琴,而欢欢在跳舞。
天地间,只存在着她们二人,也只存在着白雪红梅。
最后,周边的寒冷将她的指尖都吹得僵硬,而她的素指更是弹奏得出血。而她亦是毫无所觉,若非是那手指尚在动弹,她此刻看起来大约是一座雕塑。
也不知究竟弹了多久,月家的人却是找到了她,那时天色已暗。
月父找到她的时候,她依旧在用鲜红的手指弹奏着,琴音枯哑心伤。她的手冻得都有些发紫了,手指上的鲜血也已经干涸,变得暗红。
月父心疼不已,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琴。之后,她便晕了过去。
“陛下驾到~”
月清浅的回忆戛然而止,微微叹了口气,便出去迎接秦墨宣了。
“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陛下这么晚来是有何事?”月清浅倒也说得直白,今夜她的心情并不好。
秦墨宣也察觉到了月清浅此刻的心情并不好,脸上即便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似乎快要龟裂了,这伪装似是快要撑不住了。
他有些讶异,道:“你心情不好?”虽是疑问,语气却已经笃定了。
月清浅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陛下来鸾凤殿,所谓何事?”
秦墨宣又多了几分惊讶,不过却不再执着于刚刚那个问题了,而是道:“孤没事便不能来看你吗?”
月清浅愣了愣,随即又恢复如常道:“臣妾很好,多谢陛下关心了。”
“你今日去静安殿了?”秦墨宣似是无意道。
月清浅点头,道:“确实去了。”
“你平日里似乎从来不会去其他嫔妃的宫殿,今日怎的……”
月清浅知道即便自己不说,秦墨宣也会去叶静语那里了解情况,如实道:“陛下不是赐了叶夫人一把古琴吗?”
“你喜欢?”秦墨宣挑了挑眉。
“这把古琴曾经跟随了臣妾几年,臣妾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秦墨宣很是惊讶,难怪月清浅会去静安殿。
“你不是说你不会弹琴?”
月清浅笑了,笑容却是有些苍凉道:“臣妾确实不会弹琴,这辈子再也不会弹琴了。”
“为何?”秦墨宣已然明白这又是唱文字游戏,不过他已经不关心了,他更关心的是月清浅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再弹琴。
第五十八章 同秦墨宣学骑马
或许是今日所承受的悲伤过甚,月清浅也想要向何人发泄一下。又或许是秦墨宣正好自己送上门来,或者是月清浅对他足够信任,她竟鬼使神差地开口了。
她带着悲伤的笑容,道:“臣妾曾经有个知音,她听得懂臣妾弹奏的是什么。我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弹琴的时候,她会在一旁随着琴声跳舞。所跳之舞,与臣妾的琴声很是符合。只是可惜,臣妾十二岁那年,她便已经香消玉殒了……”
“从此,这世上再无臣妾的知音。知音已逝,臣妾这琴声又要弹给何人听。是以,臣妾便发誓,此生不再弹琴。”
月清浅嘴角那抹有些悲伤的笑,竟是让秦墨宣觉得有些刺眼。这样伤感的笑容,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
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只是道:“逝者已矣,王后还是节哀吧。”
月清浅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一瞬间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浅笑道:“臣妾知晓,多谢陛下关心。”
秦墨宣动了动嘴角,最后却也只是作罢,没再说什么。
这时,他倒是突然想起来,当初采选才艺考核的时候,自己在回来以后想让她弹首曲子,也难怪月清浅那时候会如此反常。没想到,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今夜,孤陪王后下几盘棋,可好?”秦墨宣柔和了目光,略微有些忐忑的问道。
月清浅一怔,这个场景还真是有些熟悉,最后笑了笑,道:“好。”
韩清欢去世没多久,韩家父母也因思念女儿过甚,也在之后的那一年里相继去世了。
月清浅自那次在韩清欢坟前弹琴弹到昏过去以后,在家里修养了数月,好了以后,又抱着琴前去韩清欢的坟前。
为她弹奏了最后一曲,便是《月殇》。
这是她对韩清欢的告别,她在坟前,抚摸着冰冷的墓碑道:“欢欢,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抚琴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弹琴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你更懂我的琴音了,也没有人能用舞来表现我的琴音了……
她当初,本还想在韩清欢的坟前,将那把琴毁了。但当她要砸琴之时,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那阵风还卷起了地上的落叶,险些让人睁不开眼。
片刻之后,又风平浪静、万籁俱寂了。但月清浅觉得那阵风,或许是韩清欢在阻止她砸琴。
她便也罢手了,之后想着,这古琴这般著名,毁掉委实可惜。想着或许将来它会碰到另一个琴艺高超,又会爱护它的主人,便罢手了。
后来,便一直将那琴放在了家中,再未碰过。
再后来,月清浅十三岁那年,月家没落,月清浅自此以后便一直待在月落庵内。那把秋塘寒玉,也自此消失在了月家,不知去往了何处。
月清浅曾以为,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那把琴了。没想到,最后竟是出现在了西秦国的皇宫之中。
叶静语确实会比她这个曾经的主人要好得多,而且琴艺也是不错的。
或许是因为秦墨宣的陪伴,月清浅心中的忧伤消了一些,孤寂亦是消了一些。
两人如同中秋那日一般,一起彻夜下棋。许是今日想起了过往的回忆,消耗了些精力,月清浅在后半夜便再次睡着了。
秦墨宣看着单手撑着额,眼睛已然闭上了的月清浅,她的另一只手中还捻着一粒棋子。秦墨宣极淡地笑了笑,心中却是道:这场景还真是同那日一模一样。
随后,他悄悄地将月清浅手中的那枚棋子放回了棋盘之中,又小心地将其抱到了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而他自己则是在榻上将就了一晚。
殿内寂静无声,窗外却是偶尔传来一些风吹树叶的声音……
月清浅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些懵,暗想着昨日怎么又睡着了。这之后应该就是秦墨宣抱自己到床上的,不由得有些一言难尽。
是否近来对于秦墨宣的戒心越来越小了,所以才会如此?
这并非是一个好现象,她可以在平日里全然信任秦墨宣的同时又保持一分理智和戒心,但像昨日和中秋那样的情况,委实不应该出现在月清浅的身上。
在生活上对其的戒心没了,她也就危险了。只怕之后便是直接喜欢上了,月清浅皱了皱眉,提醒自己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九月初七是个秋风送爽的好日子,然而月清浅此刻出现在了王室马场上,一身浅绿色骑马装煞是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可想而知,待会她若骑马,定然很是潇洒。
只是,她并不会骑马。
回想昨日午后,秦墨宣突然问她:“王后可会骑马?”
月清浅微愣,摇了摇头道:“不会。”
秦墨宣有些意外,道:“原来还有王后不会的东西,倒是稀奇。”
月清浅:“……”女子不会骑马很稀奇吗?
“那王后想不想学骑马?”
月清浅自然是不想的,因为她怕疼。不过,想着这秋猎快到了,便绕开这个问题问道:“可是同秋猎有关?”
秦墨宣点头。
“陛下在秋猎的时候,有计划?”
秦墨宣再次点头,道:“没错,孤的确有计划。不过,这个计划孤目前还不能告诉王后。”
月清浅表示理解,毕竟自己现在也不是全然就能得到秦墨宣的信任。只是道:“这个计划还同臣妾会不会骑马有关?”
秦墨宣极淡地勾唇一笑,却也只是一瞬,道:“王后要如此理解倒也可以。”
“那臣妾便学吧。”月清浅虽然怕疼,却想着多学一些东西也还是有好处。
万一将来,遇到性命攸关之时,她也能借此来逃命。如此一想,月清浅便也接受了。
“那孤亲自教你骑马。”秦墨宣突然道。
月清浅有些惊讶,道:“陛下日理万机,还有空教臣妾骑马?”
秦墨宣却是瞥了她一眼,淡然道:“除了孤,你觉得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教王后?”
第五十九章 摸马儿培养感情
他知晓那些宫人们并不会好好教月清浅,大约只会让月清浅坐在马上,然后拿着缰绳溜达几圈。虽说是怕月清浅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不好担待,但是如此一来,她也就学不到什么。
若是自己的话,他还能保证在秋猎之前教会月清浅。而且,他知晓月清浅怕疼,教的时候有个意外,他也好应对一下。
关于秦墨宣说的这点月清浅倒是不可否认,最后只是淡然一笑,道:“能被陛下亲自教导,那是臣妾的荣幸。”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出了。
月清浅站在马场周围,看着此刻正在马场上驰骋的秦墨宣,果真是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不得不说,秦墨宣委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是性子偏冷。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影响不了他的英俊的。月清浅倒也心宽地欣赏起来,突然就预见了秦墨宣血战沙场的画面。
冷峻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煞气,月清浅知晓,那八成是秦墨宣将来征战天下时的场景。
月清浅收回了目光,看了看远处的风光。
秦墨宣骑马骑了几圈后,便回到了月清浅的身边,利落地翻身下马,道:“王后想骑哪匹马?”
月清浅看了看身后的马厩里那些很是高大的马儿,那马的个头都比她高,有些犯难。
秦墨宣将月清浅带了过去,走到那马厩前,指着其中一批红棕色的马儿道:“这马性情较为温顺,应该比较适合王后初学。”
月清浅看着那匹还在埋头吃稻草的马儿,心里有点慌,表面却还是淡然道:“那就它吧。”
很快便有人过来,将那匹马牵了出来,秦墨宣接过了那匹马的缰绳。
月清浅因为内心还有些害怕,站得稍有些远。
秦墨宣似笑非笑地看着月清浅,道:“王后站那么远做什么,它又不会咬你?”
月清浅:“……”月清浅很确定,秦墨宣嘴角泛起的弧度,分明就是在嘲笑她。
心中虽然很不爽,但是表面上依旧如往常一样,仿若没听见那句话,但月清浅还是上前了几步。
月清浅的伪装倒是不错,如果秦墨宣不是视线瞥到她紧攥着衣袖的手的话,或许就真以为她不怕了。
秦墨宣突然抓起月清浅的手腕,后者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不过并未反抗。而后,秦墨宣将她的素手放到了那匹马的脖子上。
“你可以摸摸它,好培养感情。”秦墨宣淡淡道。
月清浅:“……”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月清浅还是照着做了,帮这匹马疏离了下鬃毛。
那马果然很受用,有些享受地蹭了蹭。
月清浅心中的害怕减少了些,也渐渐得趣。秦墨宣在旁微微勾起唇角,他觉得越是与月清浅相处,越能发现她的多面,也就越发觉得有趣。
“陛下,这匹马可有名字?”月清浅淡笑着问道。
秦墨宣道:“没有,这里的马都没有名字,除了孤刚刚骑的那一匹,叫飞霜。”
月清浅继续顺毛,低头似在思索些什么。
“王后是想给它取名?”
月清浅点了点头。
“那王后想给它取什么名字?”
月清浅想了想,笑道:“叫红玉好了,跟它这一身红棕色的毛发很是匹配。”
秦墨宣看了看那匹马,笑了笑,道:“确实匹配。”
“以后,我就叫你红玉了,可好?”大约是顺毛顺出感情来了,月清浅心中的害怕也减少了不少,低头温柔地说道。
那马也是有灵性的,又蹭了蹭,显然是喜欢这个名字的。
月清浅的手,也不再只是帮着顺它的鬃毛,已经转移到了它的耳朵。
红玉被抚摸了两下,还动了动两只耳朵,那模样煞是可爱,月清浅温柔地笑了笑。
秦墨宣只觉得眼前这一人一马的景象尤其好看,眉眼柔和了些,道:“看来,王后对待动物,似乎很有一套啊。”
“那也是陛下教得好。”月清浅淡然地回复道。
“差不多了,进去马场里吧。”
两人一马进了马场,红玉似乎有些激动,还动了动马蹄。
秦墨宣拉着缰绳,对着月清浅道:“上马吧。”
月清浅刚压下去几分的害怕,复又反弹了上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秦墨宣,眼神中似乎有求助。
秦墨宣暗叹一口气,对于骑马,月清浅怕是连个概念都没有。
“你踩着那底下的马磴子上马,可以抓着马鞍借力。”秦墨宣指导着。
虽然,她也可以拉着缰绳和马鞍一起借力,不过,他怕她控制不好。
有了秦墨宣的知道,月清浅也算是顺利地爬上了马背,只是一上马便顺势俯身紧抱着马脖子,还不肯松手了。
红玉在原地走了几步,更是让月清浅觉得不稳,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一般。
秦墨宣耐心道:“别怕,慢慢起身,抓着马鞍。”
月清浅听话地慢慢移开。
“也别抓得太紧,放松一些,你不会掉下来的。”
“你就算掉下来,还有孤接着。”
月清浅的心这才安下了不少,听着秦墨宣的指令慢慢调整身子。
“背挺直,但也不能太过僵硬。”
“放松。”
“……”
教月清浅骑马,大约是秦墨宣这几年以来,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
还是月清浅全程无话,秦墨宣一直不停地在旁指导。
大约花了一下下午的时间,月清浅才终于肯自己一个人拉着缰绳坐在马上了。期间,红玉还走了两步,不过,她也没有像一开始那般害怕了。
毕竟,在此之前秦墨宣已然是拉着缰绳,带着月清浅溜达了几圈,好让早些习惯在马上的感觉。
大半日下来,月清浅虽然并没有摔着,但是全身都腰酸背痛的,下马的时候还有些腿软。
不过,那是因为在高处待久了,下来腿有点发颤。
好在秦墨宣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失了仪态。
秦墨宣亲自将月清浅送回了鸾凤殿,之后便也未作停留便回去了。
而回到鸾凤殿内的月清浅,终于是松了口气,不过感觉自己快要废了。
她赶忙道:“秋月、秋水,你们让人安排一下,本宫要沐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