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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平天策txt下载     平天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三章 悲哀

    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萤三人都是面面相觑,心中震动。

    这不得不说人不疯魔不成器,这齐眉说起来虽然寥寥数句,但是那些鸟类飞行起来天高海阔,飞行路线涵盖的区域何等广泛,竟然真的被他找到这样一颗种子,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这梵净天神树的种子也十分奇特,是一根粗大的银针般模样。天可见怜,这颗种子被冰在这雁类的粪便之中,也不知道是多少年过去,这颗种子却似乎依旧有活力。”

    齐眉似乎彻底沉浸在回忆之中,咬牙道:“我终于寻觅到这梵净天神树的种子之后,便开始在心中思索,到底去何处种下这颗种子,我思前想后,脑海之中便想到了这拓跋熊信。这拓跋熊信当初也不过是承天境的修行者,但我最早来达尔般城时,却觉得此人很有野心,所以我来到这达尔般城,也并没有急着种这梵净天神树的种子,而是又隐忍了数年的时间,悉心传授他各种功法,帮他迅速的提升修为,在让他彻底信任我和让他更有野心之后,我才在这里种下梵净天神树的种子,并让他相信,只要这梵净天神树长成,便可以帮助他将来从神念境突破到入圣境。”

    “所以拓跋熊信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走,是因为会觉得他借助这梵净天神树,即将从神念境突破到入圣境。”夏巴萤冷笑起来。

    “不错。”

    齐眉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和古怪,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在我种下梵净天神树的种子之后的十几年里,我费尽心思悉心调教他,他顺利突破神念,成为党项有数的高手,野心自然更加增长,而且梵净天神树的成长之中的诸多奇妙,也让他越来越相信我为他描绘的将来景象,当然,他对我越发信任,是因为我让他相信,我虽然曾经是强大的修行者,但到了此时已经变得极为衰落,他根本不用忌惮我,而我费尽心力栽培他,也只是要借助他对付魔宗。而对于他而言,魔宗自然是他称霸之路上必须要面对的敌人,所以他很顺理成章的按照我的计划走了下去,他明面上为拓跋氏奔忙,但实际上,却是替魔宗做事,获得了魔宗的信任,后来的事你们便已经明了,魔宗应该也是早就做好了和北魏决裂的准备,所以他将他的很多势力和财富都放在了绝大多数人视线之外的吐谷浑和党项,尤其是北魏皇帝觉得尽在他控制之下的党项。魔宗部众将大量从西域和党项一带搜集到的有利于修行的宝物都放在了这达尔般城。而我在这些年里,便利用拓跋熊信,源源不断的获得一些修行者提供给这梵净天神树,静待这梵净天神树凝结出我所需的不朽神元。”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今夜你们的到来。”

    齐眉原本对林意已经畏惧到了极点,但是讲到此处,他看着林意,却是又无比怨毒的厉笑了起来,他目光不断的闪烁,给人一种真的要疯了感觉,“这梵净天神树正到成熟时分,这达尔般城里魔宗部众积累的宝物也足够多了,之前拓跋熊信得知的消息,是魔宗的部众也即将要将这些宝物运到吐谷浑境内,至于到底到了吐谷浑境内之后再往何处,我也不知,也不必要知道,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让这些宝物离开达尔般城,我就会让拓跋熊信吞掉这批宝物,让得知消息的魔宗发现许多年的努力毁在我之手,我让拓跋熊信和细封英名联手,准备灭掉来犯的魔宗部众以及他们所能调用的军队。而且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的是,在这数天之前,我就已经感应到这梵净天神树渐渐凝聚的不朽神元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我只是在这梵净天神树下修行,这梵净天神树凝结不朽神元的过程之中偶尔泄露出的一些元气,便已将我脑部的旧疾全部治愈,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当我真正的将这梵净天神树凝结的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合二为一,我便发现我根本不用再惧怕魔宗能够抽引我的真元。我之前的担忧已经根本不复存在。”

    夏巴萤听得认真,一时懒得去想,忍不住直接问道:“为何?”

    “我这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合二为一,一刹那便能补足近乎全身一半真元,这神念境的一半真元是何等数量?”齐眉想到魔宗根本拿自己无可奈何,便忍不住高兴,哈哈笑道:“我哪怕任他抽吸我体内的真元,对于我补充真元的速度而言,他的抽引也如同娟娟细流,而我瞬间便是一个池塘。”

    夏巴萤愣了愣,她想想的确是一个道理。

    哪怕是开一条宽阔的沟渠,要放空一个池塘也需要很久的时间,但这池塘能够瞬间满水,哪怕再多几条沟渠也是无用,而且魔宗自身的经络也不可能承受那样数量的真元。

    林意却是皱了皱眉,道:“就从功法本身而言,你却是并未找到克制他魔功的办法,只是不怕他抽引你真元而已?”

    齐眉对林意自然畏惧,若是换了别人,他自然已经忍不住嘲讽,但此刻他看见林意皱眉,却只是微微一怔,道:“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林意此时心中想着的是远在北魏都城的王平央和容意等人,在他看来,若是齐眉没有找出彻底克制魔功的方法,那王平央就不能直接借助这种方法来摆脱魔宗的威胁。

    只是他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他摇了摇头之后,嘴上却是说道:“你这只是让他拿你无奈,只是不能彻底找出克制他魔功的方法,若是你们在战斗之中相逢,你用尽手段也杀不了他,他也可以不断抽引你的真元来补充体内真元,那到最后,哪怕是耗时间,你终究也会无真元可凝,但他却能够坚持到最后。”

    齐眉呆住。

    他此时虽然近乎疯癫,然而人却是的确不笨,林意所说的确有道理,池塘若是最后失去水源,也会渐渐干涸,而魔宗却可以抽干池塘之中最后一滴水。

    “魔宗当然不是笨蛋。”

    林意只是如实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是我,我发现似乎不可能和你硬拼,我就会很耐心的和你游斗,不断的躲避你的真元威能,却又缠住你不放,而且你是一个人,他却还有很多强大的部众,只要你稍露破绽,就算他不能杀了你,他的部众也会乘机杀了你。这种打法连我都想得到,更不用说他了。”

    齐眉的脑门轰轰作响,就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他的脑子里不停的乱飞,他的头又疼了起来。

    “而且魔宗已经是入圣境的修行者,哪怕打不过你,他逃起来的速度也应该远胜于你,你追又追不上他,他却可以随时回来暗算你。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的修为还在不断的增长。”

    林意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能够久战又如何,若论能够久战,我或许也比他强出太多,但我也不会认为我独自一个人能够杀得了现在的魔宗。”

    林意自认说的事实,他自觉若是魔宗真元充沛,又没有受伤的情形下,他和魔宗对敌,恐怕也不是魔宗的对手。

    他摇着头说完这句话,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应该的确是这样,以对方入圣境的感知和真元手段,对方只要足够聪明的话,应该不会给自己太多近身的机会,所以若是真正单独对敌,魔宗不一定能够轻易杀得死他,或许也拿他无奈,但自己想要击败魔宗,却似乎不可能。

    所以他自己又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的思索和此时眼中和脸上的神气,自然落在齐眉的眼中。

    齐眉看得出他并不是说假话。

    他原先觉得自己骤然融合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已经运气好到极点,甚至是夺天地之造化,但在登临巅峰,以为出世就可以无敌的情况之下,却直接被林意干脆利落的击败,他直觉自己已经悲哀到了极点。

    但此时听着林意的这些话,他却发现自己真的还是太过兴奋和狂妄,以至于很多东西都没有想得明白,哪怕真的遭遇魔宗,恐怕会败得更惨。

    他原本已经觉得见到光明,但实则这光明却是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幻想出来的光明,如此来看,过去二十几年的执着和发疯,都简直只是自己的臆想,根本便是从未有成功的可能。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他呆了片刻,张开了嘴,他忍不住想要哭嚎,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哭嚎不出声音,只是他半边脸却已经湿了。

    他的泪水从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滚滚而落。

    “我之前和你说过,魔宗是我们的共同敌人。而且只要你不是真正的疯,你只要能够静下心来想想,你就会明白魔宗并不是那种随便一两个人就能对付的存在。”

    林意平静的看着他,依旧如实的说出自己的内心感受:“我并不同情你,因为在我看来,你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而且你也不像寻常人一样需要朋友。在我看来,当年的隐剑山宗的齐眉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个满心暴戾只知复仇的恶魔而已。但你如果真的还想要魔宗死,不让他快意的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你便应该帮我们想对付他的办法。毕竟从最初的将你从云端拉到地狱的人是他,而他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敌人。”

    “哪怕你还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根本不可能再相信任何人,但你也应该相信一句老话,一山不容二虎,你应该明白,他不会容许我这样足够对他造成威胁的人存在。”林意顿了顿之后,看着他又说了这一句。

    至于自己是何修行的弟子,自己是剑阁之主,以及南天院的弟子这些话语,他觉得根本不需要和齐眉废话。

    “我现在还有什么用?”

    齐眉惨然笑了起来,他一边流淌着眼泪,一边惨笑,道:“我千辛万苦凝练出来的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的融合,全部都被你吸纳进了体内,我现在的伤势哪怕能够养好,也已经是个彻底的废物。这些年我只知道凝练出不朽神元报仇,我满脑子想的全部都是这些,连南朝和北魏发生了什么,我都并不关心,几乎一无所知,我还能有什么用?”

    林意和白月露、夏巴萤三人同时都感觉到了齐眉的死意,或许是因为发现自己二十余年的挣扎也是无用,求生**已经彻底泯灭的关系,他们三人都感觉到此时齐眉的生机都在迅速的衰弱。

    “你说的不错,当年隐剑山宗的齐眉,那曾经自命不凡,当时觉得自己一览众山小的齐眉,当年就已经死了。”齐眉惨然的笑着,他的眼睛里开始流淌出鲜血,他肌肤内里的血肉之中,经脉之中,也开始发出轻微的破裂声,当一名修行者根本不想去收敛自己的伤势时,那他的身体就会变得和凡人无异,而凡人遭遇到这样的伤势,很快便会无可救药。

    “其实不如就是不如,我只是始终不愿意承认我不如魔宗。”

    “半边脸都没有了,我还这么要面子,要面子给谁看?”

    齐眉惨笑着咳出血来。

    他眼中的神光也迅速黯淡下来,林意感觉出来,这名当年隐剑山宗的天才修行者已经将要走到人生的尽头。

    “那个剑坑里有本笔记,是我当年费尽心机调教拓跋熊信所用,当然其中其实有些我独门的手段并没有传给拓跋熊信,这本东西对你或许无用,对别人可能有用。”

    齐眉看了一眼林意,又看着白月露和夏巴萤,他确定自己所看的没有错,这三人应该的确是魔宗的真正敌人。

    “可惜我看不到最后的结果。”

    “我很想看到魔宗杀死,只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无限惆怅的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垂下了头颅,死去。

    “什么感觉?”夏巴萤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对着林意问道。

    林意看着齐眉的尸身,忍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多少同情,但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却也有些佩服。”

    “我说的不是这个。”

    夏巴萤道,“你不是吸纳了他所说的不朽神元和他辛苦修行的万化剑元,他这一生的修行相当于为你做了嫁衣,你现在什么感觉?”

    “十分有用,原本像这种神念境的真元手段带来的威能冲击或许还能令我受伤,但现在看来,却是已经不能。”林意微微一怔,随即说道。

    夏巴萤却是凝重数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无法胜过魔宗?”

    “哪怕他的真元手段未必能够伤我,但他毕竟比我快,手段比我更多,恐怕他打得到我,我打不到他,哪怕只是每次出手给我带点小伤,或许便真的能够磨死我。”

    林意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在回答这个问题的同时,他想要变得更强的念头便油然而生。

    “境界便是境界,我必须能够跟得上他的境界。”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哪怕南朝皇帝真的有一天想要借助他来平息战争,但我还是想要杀死他,因为在钟离之战,若是没有叶副院长,我应该会死在钟离城。”

    白月露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和他一起经历过钟离之战的人,所以她很清楚当时的所有状况。

    若不是因为叶暮峪,魔宗应该会到钟离城。

    那林意的确会被杀死在钟离城。

    林意原本就是南天院的弟子。

    林意很尊师重教。

    叶暮峪又是南天院的副院长。

    所以林意一定要为叶暮峪报仇。

    像他这样的人,和当年的何修行的性情,恐怕也相差无几。

    “现在有密宗那控雷的手段,又有得到他的修行功法,再加上魔宗留在城中的那些宝物,你们应该可以帮我追上他的境界。”林意转过身来,看着她和夏巴萤,说道:“应该不需要很久。”

第七百六十四章 诱饵

    “这株东西好像快枯死了?”

    白月露知道林意心中应该已经有所计划,她的目光落在那株梵净天神树上。

    这株梵净天神树和他们一开始进来时相比已经有很大变化,先前他们进来时,这株巨藤表皮裂开处不停的流淌出白色的汁液,那些粘稠的汁液从骷髅头的眼眶和口鼻之中都不断的溢流出来,然而此时,这株巨藤的内里已经给人一种干涸的感觉,连表皮都开始色泽黯淡。

    夏巴萤也干脆,她伸手一挥,一道真元直接将拓跋熊信的尸身裹起,丢到了这株梵净天神树之下。

    按照之前齐眉所说,这梵净天神树以生灵血肉为生,应该会立时吞噬这拓跋熊信的血肉,只是她和林意、白月露等了盏茶时分,这株巨藤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反倒是在他们的感知里,这株巨藤的生机越发消散,内里的精气正在不断流失。

    这株梵净天神树恐怕已经是真正的独苗,之前齐眉虽然详细述说了如何得到这株神树的过程,但即便知道,真正要想再用同样的方法去寻觅一颗这种神树的种子,恐怕也是真正和运气有关,就如走在北魏漠北的广阔荒原里,有一颗陨铁砸在面前的运气差不多。

    林意自幼便明白器无善恶之分,这种巨藤虽然吞噬血肉,但和那些洪荒猛兽自然要吃肉为生一样的道理,更何况这种奇异巨藤还能够治病救人,甚至也有可能解决王平央的问题,所以他很自然的不想这株巨藤死去。

    “你们去看看他所说的留在剑坑之中的笔记,看看有没有这株神树的相关记载。”

    他转头对着白月露和夏巴萤说了这一句,自己却是纵身一跃,到了这株巨藤扎根的黑石上。

    在这个时候,他静心的感应了一下体内的那些银色元气。

    他心念动间,这些银色元气便极为顺畅的随着他的心意游走,和他体内的丹汞相比,这种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融合产生的元气,似乎更像是修行者的真元。

    一点银光从他的指尖悄然渗出,他的指尖就像是燃起了一团银色的火焰,随着他的心意,一缕这种银色元气朝着前方的梵净天神树落了过去。

    柔和的银光在这株巨藤上流淌,星星点点,不断沁入这株巨藤的内里,然而在林意的感知里,却是如入死物,他原本期待着这种元气是否能够给这株巨藤一些活力,但他反而感知得更加清楚,这株巨藤根本无法吸纳这种银色元气,而且随着这种银色元气的渗透,他感觉到这株巨藤内里原本应该是输送|养分的通道都已经干涸,都开始枯萎和衰败。

    星星点点的银光回到了他的体内。

    这些银色元气不断在他体内顺着经络游走,只是在他的感知里,似乎的确都不损耗。

    而且最为独特的是,在他体内的大团银色元气就像是一团磁铁,当他动用真元般,将这种银色元气流淌出体外,这些流淌出去的银色元气,依旧会被他体内的银色元气吸引,然后重新流回他的体内。

    “他所说的笔记找到了,但除了一些隐剑山宗的修行功法和剑术,还有就是剑流道的阵法和万化剑元的法门,里面并没有什么梵净天神树的介绍。”白月露的声音很快就在他身侧响起。

    他转过头去时,白月露已经递上了一本羊皮钉成的小册子,林意接过这本小册子随意的翻了翻,只见羊皮之上却是一道道用真元刻出的刻痕,虽然不用笔墨,看上去字迹是淡淡的,但这些刻痕却是依旧给他一种剑气凛然的感觉。

    平心而论,能够将剑流道运用至此,这齐眉也算是修行者世界里罕见的奇才。

    林意轻叹了一声,将这本小册子递还给了白月露,有些怅然的看着眼前这株巨藤,他知道自己是应该救不了这株巨藤了。只是就如他之前劝说齐眉时所说,这世间事哪里有完美一说。

    夏巴萤光看着林意此时的神色,就知道林意尝试无果,这株巨藤想必是必死无疑了。

    只是她微微动念,目光闪动了一下,伸手一挥,嗤的一声轻响,却是直接截下了一根细小的藤蔓。

    林意微微一怔,一时不知夏巴萤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夏巴萤接住这根被她切断的细小藤蔓,道:“我们自然之道这株梵净天神树已然枯死,不可再生,但魔宗和他的部众却不知道。今日看过你和这齐眉战斗的修行者众多,哪怕我们刻意约束,也未必能够保证这消息不传到魔宗的耳中。”

    林意和白月露心中一动,瞬间明白她此时的想法,林意道:“你是想以这株梵净天神树做饵?”

    “不错。”

    夏巴萤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道:“现在不得我们的命令,外面没有一个人越过石桥到这地宫之中来,也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株梵净天神树的死活,接下来我们便封死这地宫,派绝对信任之人看守,我们虽然知道梵净天神树已死,但魔宗不知道,既然这株神树对他极为重要,那以此为饵,即便他不亲自来,恐怕也会引出他座下的重要人物。”

    白月露点了点头,她凝重的看着夏巴萤手中的那一截细藤,道:“以魔宗对于梵净天神树的所知,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将这一截东西让他看到,他必定会相信此处还有活着的梵净天神树。”

    “也是不容易。”

    林意冷笑道:“这传说中的北魏魔宗大人行踪不定,但却似乎无处不在,往往只有他算计人,想要算计他却是根本没有门路,现在有这梵净天神树为饵,倒是也有了算计他的可能。”

    “这?”

    正说话间,三人却同时嗅到一种异香,且越来越浓。

    这香气十分奇特,就像是一种淡淡的幽兰香气和肉香的结合。

    三人马上发现,这种香气来自于这株梵净天神树流淌下来的,已经彻底凝结的那些汁液。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天命

    这些汁液原本并无特殊气味,但此时凝结起来,却是芬芳异常,而且都是奇异的凝成椭圆形状,如同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白色鹅卵石一般。

    此时不仅是这株巨藤下方的黑色山石上和前方的冰川上到处都是,就连一侧的热泉之中都是漂浮着不少。热气腾腾的水中,这些白色椭圆形之物随波晃荡,看似极轻,但也不被热水融化。

    “果然和齐眉所说,这梵净天神树的树汁凝结真的如同白蜡一般。”夏巴萤弯下身去取起一块,她在手中掂量,忍不住道:“西域有些国度也产白珀,也如同白蜡一般,但那种白珀应是古时松胶的凝结物,只有受热时才会散发些松香气味,不过就外观而言,两者分量和色泽相差无几,凝结时内里产生的云纹也极为相似,不同的是,这梵净天神树形成的这种白蜡看似更外干内油。”

    林意点了点头,建康城是南朝的中心,他又是出身权贵之家,夏巴萤所说的那种白珀他也见过,那种白珀打磨之后,要么看上去都是油光发亮,内外都显得极为油润,要么像是白色墙皮,内外都很干硬。但梵净天神树这树汁凝结的白蜡,却是外表像白色墙皮,有种干硬沙沙的感觉,但是内里看上去却是极为油润,就像是一团白色的肉油一般。

    他也从地上取了一块到手中,却是发现除了夏巴萤所说的这些之外,两者还有一点明显区别。

    那种寻常的白珀触手比较温润,除了重量极轻之外,摸起来和寻常暖玉类似,但梵净天神树凝结的这种白蜡,却是冰冰的。

    他从热泉之中也取了一块,的确不到片刻,这种白蜡的表面便是冰冰的感觉,十分奇特。

    “齐眉说这种东西对于许多疾病有着惊人疗效,我来试试到底是何等药力。”

    林意说了这一句,他想要直接吞一块这种白蜡入腹,但是刚刚抬起手来,眼睛的余光却是扫到那些巨藤上密密麻麻的白色骷髅头,便顿时一滞,有些难以入口。

    他当然不是迂腐之人,也知道这和猎户打猎吃那些猛兽的血肉差不多,那些猛兽也是吃人,只是若是亲眼见到那些猛兽在眼前吃人,然后又马上打死了这野兽吃肉,这应该是个正常人都会有些纠结。

    他此时下意识的一顿,心中便不由得想到,若是自己是寻常的修行者,那便可以利用真元直接将这手中白蜡炼化,用真元化入体内,这恐怕便不会有这种吞吃时难以下口的情绪。

    但他脑海之中也只不过自然的浮现这样的念头,他却突然听到手中啵的一声轻响,等到回过神来,却发现手中淡淡的银光缭绕,有如水流从体内涌出朝着这颗白蜡不断沁入的感觉。

    “这……”

    他这下倒是真的愣住。

    “齐眉所说的这种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的融合之物,现在对于你而言,就像是真元一般?”白月露恐怕是这世间最为了解他修行状况之人,看到此时的画面,她便顿时明白了林意为何发愣,她也是十分惊奇。

    “这东西依附于我体内经络之中,但又不和我体内元气融合,十分奇特,倒是和我所修的丹汞剑有相似之处。但比起丹汞剑又更好控制,而且比起真元也不同,哪怕是神念境的修行者,除非是有特殊的符文可以存继真元,比如飞剑剑身上独特的符文才能让真元停留其中,和修行者产生独特的感应,修行者再借由天地元气继续控制剑上的真元,以及借由天地元气形成的通道,不断朝着飞剑灌注真元。但这种元气,却是可以离体很远却依旧牢牢控制。”林意皱着眉头,他没有避讳,说的很详尽,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依旧无法特别完整和准确的将有关这种元气的感受描述出来。

    “你们剑阁的丹汞剑师专门阻隔对手真元,算是另辟蹊径。我看过不少典籍,古时有一段时间,一些修行宗门却都有所谓的剑丸之术或者叫做本命剑元之术。我刚刚看过这隐剑山宗的万化剑元法门,似乎就是失传的剑丸之术和本命剑元之术。”但白月露却偏偏听得有些懂了,她看着林意,道:“古时的剑丸之术在故事里传得最为离奇,说是那些修行剑丸之术的修行者可以将自己的配剑化为元气,然后凝成一颗弹丸,纳于咽喉之中,到用时张口一喷,便又变成一柄宝剑,但实则我看一些严谨的典籍记载,也是和隐剑山宗的这万化剑元类似,是常年累月用真元抽离出一些金铁之中的独特元气,与之融合,纳于体内,这剑元,便像是一柄藏匿在体内的融化了的飞剑。”

    林意目光闪动,他心念动间,体内的那些银色元气到似的确可以随着他的心意飞出体内,凝成一柄飞剑随着他心意乱飞的感觉。

    “当年那些剑修的本命剑元之所以奇特和强大,便是因为现在的飞剑最多算是用真元持物的手段,但那本命剑元,却就像是本身真元和飞剑的融合。”白月露看着林意此时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所理解的应该不差,于是她接着说道:“我看了齐眉这本册子上的万化剑元的法门和描述,在纯粹的杀伐方面应该远不如当时那些宗门的本命剑元,所以现在这万化剑元融合了不朽神元之后,更多给你的感觉是像真元,而不是一柄杀意极浓的剑。”

    “应该便是如此。”

    林意心中一动,骤然想到某些可能,但和白月露目光一对,他却觉得白月露似乎也想到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他便硬生生忍住,道:“你先说。”

    “纯粹论剑本身,真元当然不如那古时的本命剑元,按照确切记载,古时那些剑修的本命剑元堪比真正神兵,剑气纵横,连重甲都可以直接刺穿。”

    白月露也觉得林意已经想到,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只是后来修行者的世界慢慢变化,之所以真元功法占绝对主导,是因为演化出了更多比纯粹用剑更为玄妙和奇异的真元手段。”

    听到此处,连夏巴萤都彻底明白了白月露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元功法大行其道,是因为真元演化成万般手段之祖。”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微的震惊,道:“所以既然这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所融的元气更像是真元,那便应该也可以用它演化其它手段。”

    白月露笑了笑,道:“我便偷懒一些,不去多想,但想必这元气和丹汞剑都不冲突,那丹汞剑虽然离体不远便会散失,有了这种元气的包裹,恐怕便能诸多妙用。而且我知道有许多宗门有真元凝符的手段,利用真元凝结符文来抽引天地元气,那他或许也能有此种运用。”

    林意也是忍不住一笑,他也觉得应该有诸多可以尝试的地方。

    “齐眉疯魔的追求对付魔宗的手段,他自己虽然落得如此地步,但他这留给你的东西,却或许能够成为将来对付魔宗的重要契机。”白月露的目光落在齐眉的尸身上,也是不由得一声轻叹。

    在她看来,林意和魔宗最大的差距便是林意需要近身才能对魔宗产生威胁,而魔宗却不必近身。而齐眉费尽心机凝聚的这种元气,却或许能够让林意找到可以追上魔宗而近身的方法,或者不必近身也能对魔宗造成威胁。

    “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这两个名字都是相当的霸气。”

    夏巴萤自嘲般笑笑,道:“这种元气既然为灭魔宗而起,为灭魔宗而生,不如今后便叫灭魔神元。”

    “齐眉齐眉,这名字听上去便是有些倒霉。”白月露平时也并不喜开玩笑,但此时受夏巴萤感染,又觉得在对付魔宗的道路上踏出重要一步,她便也忍不住抿嘴一笑,道:“不过凡事触底,必有反弹,现在这元气离了他,便是否极泰来,便应有大运。大运谓天命,天命便不容世间存魔。”

    “那我觉得便应该听你的意思,今后万一有人记载,这元气便应该叫天命剑元。”林意也莞尔一笑,半开玩笑半当真说道。

    其实玩笑归玩笑,他此时倒也忍不住想到,若不是自己运气好,在那旧之中寻觅大俱罗的典籍,正巧遇到南天三圣的沈约,又恰逢沈约和何修行有大赌约斗,何修行困于南天院,自己又岂会有后来的际遇。

    也就在这说话间,他手心那一块白蜡倒是在银色元气的冲刷之中,慢慢消失,就如同融化在他手中。

第七百六十六章 绑定

    “嗯?”

    这一块东西的药气一冲入体内,林意倒是也有些惊奇。

    寻常灵药的药气一发散,往往推动体内气血行走,气血行走一快,人就自然觉得浑身有暖洋洋的气流在行走。

    这块东西的药气明显也十分猛烈,也推动他的气血迅速行走,但是给林意的感觉,却反而是冷冰冰的。

    他现在肉身强大,之前齐眉所说的这种梵净天神树的树汁形成的白蜡对身体的其它好处他感觉不明显,但这股冷冰冰的药气却直冲他的双瞳,给他一种清泉洗目的感觉。

    他的目力本身远超常人,但在这药气浸润之下,也只不过是这一刹那的时间,他只觉得这黑暗之中的地宫都变得明亮了不少。

    “这东西药力如何?”

    夏巴萤看林意神情有异,还以为有什么不对,她看着手中的这种白蜡,也不敢直接就试。

    “对我而言,其余效用好像不明显,但药气直冲眼瞳,却似乎能够大大提升目力。”林意仔细感受了一下,道:“至于毒性之类,倒是也感觉不出来,应该是没有。”

    “是么?”

    夏巴萤听到林意解释,毕竟她也非寻常人物,也不心急,她又随手取了几块白蜡,道:“我族中有几名不错的药师,到时候让他们仔细试药,便能试出这种东西的药力到底有多少用途。”

    “我们先出去再说。”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根细藤,道:“现在有这种白蜡,再加这根细藤,只要魔宗看到,便一定会信此处的确有活着的梵净天神树。既然那古物库原来是魔宗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宝物,现在那处地方,恐怕是已经乱了套了。”

    ……

    夏巴萤所料不错,林意出手,这地宫之中拓跋熊信伏诛的消息是随着战斗的结束便已经传了出去,城中各路兵马都是心中大定,不过聚集在这古物库之外所有参与鉴宝的人,都是浑身发抖的厉害。

    赞策法王和他的两名得意弟子原本也是见多了世面,而且他们心中本身没有什么贪欲,其实更在意这些古物的传承和背后的历史,但即便是他们,此时也是双手都不断的发抖,甚至都不敢轻易去拿那些容易破损的东西。

    先前林意和夏巴萤等人在的时候,在最初清理出的几件东西里,便已经发现了天育法瓶、药皇土、虫银、软玉香飞鱼骨片等宝物,但随着清理的继续进行,前期的这些发现,甚至可以用冰山一角来形容!

    若不是听到林意和夏巴萤、白月露已经返回的消息,密宗的几位法王都已经按捺不住,忍不住要派人先去告知了。

    饶是如此,之前还在静养伤势的新任佛宗也被请了过来。

    这个古物库里的发现,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等到林意和夏巴萤、白月露再出现在这个古物库外时,古物库外已经用防风的黑色布幔围了起来,上方也是支起了一个穹顶。

    “所获实在太过丰厚了。”

    听到林意等人返回,心绪已然不宁的赞策法王停了下来,先行出了库房来见林意,他本身不善言辞,见了林意等人之后,足足呆滞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才终于苦笑着说出了这一句,接下来他才示意一旁的弟子古尔布替他禀报。

    古尔布手中已有一本麻布小册,所有已经清点的东西,包括已经确认来历和不确认来历的,都已经登记在这本小册上。

    “现在已经确定来历的…各色灵药有八十七种…对于修行者而言,用于修行和对敌的法器或是武器有五十三种….可用于炼器的材料有一百二十三种….”

    虽然是照册宣读,而且这册子也都是古尔布一笔笔登记,但哪怕读着自己的记载,古尔布依旧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读起来也并不连贯。

    “这是魔宗的库藏。”

    夏巴萤摆了摆手,示意古尔布不用再读,同时她一眼扫过周围的人群,直接说道。

    场间顿时一静。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库藏太过惊人。”

    夏巴萤却是面色不变,淡淡的说道:“方才我们在达尔般城下发现地宫,拓跋熊信隐匿其中,现在他已经伏诛,但我们也已经得晓,其实拓跋熊信为北魏那大名鼎鼎的魔宗大人效力多年,这古物库之中的库藏,根本便不是拓跋氏的库藏,而是这赫赫有名的魔宗大人的库藏。”

    她说这些话时,场间是一片死寂,但等她这些话说完,却是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月露和林意互望了一眼,都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魔宗的确威名太盛,南天三圣之后,整个修行者世界里,似乎便应该是他的威名最盛。

    这里是党项,在场的人小半来自党项,大半来自更远的西域诸国,但即便如此,这些人很明显听到魔宗的时候,都是忍不住的惊惧。

    “现在很简单,这到手的肥肉是魔宗的,我们要自己吃了,还是不敢吃,要再还给魔宗。”夏巴萤此时却是笑了起来,“东西虽多又好,但总得想清楚能不能要,而且若是不能要,再好也没有意义。”

    她这话说完,一时又是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罗姬涟此时也在库房门口,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得面露嘲讽的神色。

    但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有不少人的声音响起,“魔宗又如何,北魏有魔宗,我们这里还有林大将军呢。到手的战利,岂有送出去的道理?”

    细封英山和细封英名这两人也在人群之中,此时听到许多人出声,两人都有些心惊胆颤,兀自不敢发生。

    他们下意识的担心是,若是今日在这里大声表态,若是说出了蔑视魔宗的话,将来会不会被魔宗算账。

    但在下一刹那,细封英山身体里反而热血上涌,他自觉自己已经跟定了林意,若是此时还如此畏惧魔宗,甚至连这种表态都不敢,那真是窝囊到了极点,也不配称为男儿汉。

    “夏巴萤,你也不用言语激我们,我是已经跟定了林大将军,既然魔宗是林大将军的敌人,那自然便是我的敌人。”他热血直冲头颅,大声道:“别说是一个宝库,便是十个宝库,也一口吃了。”

    “不错!”

    细封英名也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喝道。

    他眼光再扫到身侧的细封英山时,心中便生出异样的情绪,他之前在族中是怎么都看不起这人的,但是自从在这城中见过之后,他却是也越来越觉得之前看不起的细封英山有诸多可取之处。

    “那我们今日分了这宝库,今后面对魔宗,自然就不得反悔。”夏巴萤笑道。

    听到明显要共享这宝库,都有分成,在场众人顿时大喜,喝声顿时如雷,“自然是你死我活。”

    林意和白月露都未出声,但心中都觉得夏巴萤好手段,这便相当于绑定了西域的诸多盟友。

    “不是特别惊异之物也就算了,既然都登在册上,我们便可以自行细细看。”

    夏巴萤明显也是想让气氛变得更加热烈,她的目光落在古尔布身上,“古尔布,现在清点出的,可还有什么特别惊人之物?”

第七百六十七章 立夏

    古尔布憋了半响,才憋出两个字:“可多。”

    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真的很难回答,因为在他看来,特别惊人之物实在是多。

    不说那各色灵药,便是那些可以用于炼器的一百数十种材料,其中大多数对于他而言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此时这为难神色,倒是让夏巴萤有些啼笑皆非。

    但这种为难,却终究更让胜利者心情越发愉悦。

    “便挑你觉得最厉害的往下说。”夏巴萤点了点周围那些一脸期待的人,“你这煮了一锅肉,都等着你分肉呢。”

    古尔布依旧觉得为难,尤其众人的目光越是热烈,他便越是有些不习惯而局促不安,他心中只是想着,那些宝物哪里有上下之分。

    “还是我来吧。”

    赞策法王的另外一名弟子松仁此时看出了这名师弟的窘境,他便走到了古尔布的身侧,轻声说了一句。

    古尔布顿时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便有劳师兄了。”

    松仁却不像古尔布纠结,他自然也知道许多宝物都是世所罕见,都是用途非凡,但就如爱花之人便看重花,爱玉之人便看重玉一样,此时这些宝物原本就是魔宗这种顶尖修行者收集而来,而在场的不是修行者就是将领,那在这些人眼中,自然是能够令战力大增的宝物便更为重要。

    “先前所说的那些软玉香飞鱼骨,也有人印证过了,和您所说的仙灵玉是一个东西。”松仁接过古尔布手中的册子,也不先看上一眼,却是对着林意身侧的白月露行了一礼,道:“现在这古物库里面,倒是出了一件足够惊人的法器,可以配合这仙灵玉所用。”

    他对白月露是极为尊敬,因为之前的交谈之中,白月露的学识就让他十分折服。

    “可以配合仙灵玉所用的法器?”白月露微微一怔,看着松仁的神色,她心中就隐然觉得应该非同小可。

    “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西域之中曾有一个强大的王朝,叫做寒武王朝。”松仁问道。

    白月露眉头微蹙,眼中却已经闪出些惊讶的神色:“罗布泽畔的寒武王朝?”

    松仁眼中尊敬的神色顿时又多了数分,“寒武王朝原本只是罗布泽畔的一个渔猎部落起身,但后来成为西域中的霸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寒武王朝的国师独特的真元手段令人难以应付。后来寒武王朝也不过兴盛了数十年就消失,外界有关寒武王朝和这名国师的事情也几乎没有记载,不过我和我师尊之前有去过一处寒武王朝的古迹,在几处壁画之中却是得到了一些记载。寒武王朝的覆灭也是因为这名国师的篡位,这名国师和皇帝喜爱的妃子有染,然后图谋害死了皇帝,但后来却还是不得民心,王朝就逐渐衰弱,恰逢又有敌国入侵,这名国师治国不善,索性和那名妃子私奔,弃了这王国不顾。而那名国师最特别的手段,便是他的真元激发出去,周围便顿时天寒地冻,稍弱一些的对手直接被冻僵,根本无法反抗。按照那壁画上所说,这名国师的这种手段恐怕便是和一件法器有关,这件法器是一枚扳指,这名国师无时无刻都不离身,哪怕是沐浴和睡觉都戴在手上。”

    “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西域之中有这样一个寒武王朝?”夏巴萤有些惊奇。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灭掉寒武王朝的,其实也就是现在吐谷浑皇族的先祖。”当下就有一名西域的修行者在她身后出声,轻声解释道,“当年吐谷浑皇族的先祖在古念山一带建立了王国,叫做卑。后来他们那处地方因为一年大旱,草场枯死,不得已之下,他们才一路征战,渐渐迁往吐谷浑境内。当时寒武王朝内乱,他们却是抓住了时机,席卷了寒武王朝的所有财产。”

    夏巴萤也不纠结于这前尘旧事,点了点头,看着松仁道:“所以你的意思,便是当时那名国师的扳指出现在了这库藏之中,而你们推测,当年那名国师的真元特殊,也是因为仙灵玉的缘故?”

    “不错。”松仁点了点头,道:“当时我和师尊他们所见的壁画之中,就有那名国师令人屠杀一些奇异大鱼的记载。那些壁画之中也有国师修炼出寒冰元气的画面,而记载他令人屠杀那鱼群的画面就紧随其后,当时看着觉着很突兀,因为那些壁画似乎是反对国师的民众所留,记载的都是国师作恶和一生之中所做的大事,那壁画之中的大鱼似乎也并不作恶,我们便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这里清点出那扳指,我们才突然想到,会不会就是那软玉香飞鱼。他自己得了软玉香飞鱼的鱼鳞修出了异种真元,便不想再让其余人得到,这样对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而言,即便得到他那枚扳指,也没有异种真元配合,也是无用。”

    “那应该便是如此。”

    夏巴萤知道松仁和赞策法王这些研究古物古史的人做学问都是十分严谨,没有个七八成的把握,以及那些壁画之中若是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他们也不会轻易下这样的论断。

    “既然这扳指和仙灵玉必须都给一人才有用,那我先前既然将这仙灵玉让给林大将军,这扳指也自然归了林大将军,诸位有没有异议?”夏巴萤环顾四周,清声问道。

    “这达尔般城都是林大将军打下来的,由你们做主,我们有什么异议?”当下便有许多人哈哈大笑,“能有分肉,就已经是林大将军和您慷慨,我们难道还能挑三拣四,失了礼数和自知之明吗?”

    “那还不直接将那扳指直接给林大将军取来?”

    夏巴萤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对着一旁的古尔布使了个眼色。

    所有人见她今夜是心情大好,兴致极高,一时只是都想到是因为这收获颇丰的问题,然而这些人却是一时并未想远,她和林意现在正式占了达尔般城,细封氏和野利氏又彻底和她联合,那她现在不仅是占据了半个党项,最为关键的是,她已经可以将通往南朝、吐谷浑和西域的所有商贸通道全部打通,那些边境的军事要塞也尽收入囊中。

    这些人并未想起,却不表示她不主动提醒。

    夏巴族有今日之成就和地位,便是她从不会被人推着走。

    “北魏魔宗大人….他的威望是如日中天,哪怕是西域的小国之中的寻常民众,恐怕也都有听说过他名号的。至于现在的林大将军,便应该也是快到边地都家喻户晓的地步了。”

    看着古尔布去取那枚扳指,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我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许多人觉得我自然是夏巴族的女王,但夏巴族只是一族,最多便是女族长,又何来女王之说。”

    周围本来热闹,此时颇有欢声笑语,但陡然听到她这几句话,这场间便顿时一静,所有的人都是面色一凝,知道她接下来必定还有重要话说。

    “现在你们称呼林大将军,便是林大将军喊得顺口,喊我恐怕多少有些为难,最多便用个敬称。这名正言顺,有个传出去响亮的名号,却是早晚都要有。”夏巴萤笑着,接着说道。

    听着她的这句话,林意和白月露互望了一眼,心中便已猜到了这位夏巴族的女族长接下来是要做什么,一时间心中也都有些震动,也是不免佩服夏巴萤的雷厉风行和气魄。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南朝神威镇西大将军在此,佛宗也在此,野利氏、细封氏,诸位西域盟友也都在此,哪怕他日我要做什么重要决定和大事,恐怕到场之人也不如今日之盛。”

    不出两人预料,夏巴萤接着便道:“所以便不如直接就在今夜。”

    佛宗天光纳错虽然跟随上任佛宗学习多年,见知也是极为惊人,但此时却依旧不如噶尔丹法王等人反应快,只听噶尔丹法王的笑声响起,道:“所言极是,有什么重要大事,便不如直接此时办了。”

    夏巴萤点了点头,她面色也一片肃然,朗声道:““我夏巴族今日便不再为族,由此立国。”

    在场众人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呆了呆,但旋即喝彩声四起。

    细封英山和细封英名两个原先并不对路的细封氏王族兄弟此时又忍不住互相望了一眼,他们再次自觉远不如夏巴萤气魄的同时,心中却也是莫名的一松。

    党项是党项,夏巴族既然想要立国,便是和党项并立,那她之前的保证,便自然越发显得有诚意,他们细封氏,将来至少能在党项分一杯羹。

    “既然立国,你自然是开国之王。”

    天光纳错毕竟非寻常人,他此时也反应过来,微笑道:“立国为王,便自然须有名号,不知是否已经想好。”

    “您是佛宗,拓跋氏若是此等大事,若要定名号,想必也是由您祷告上苍,然后向神明祈福。”夏巴萤看着他,又是带着些狡猾,又是带着威严的一笑,道:“由你定,便显得更加名正言顺。”

    佛宗依旧微笑,但他头顶的坛城却是隐隐发光。

    所谓的繁文缛节便是今后做给凡人看的,今夜却不需要任何的繁文缛节。

    “你们夏巴族起源是在邦尼高原,自古便称夏,夏有丰盛热烈之意,国号为夏,便再完美不过。夏由党项而盛,在我党项古语,母权为‘没’,仁治而不穷兵黩武为‘藏’,若向神灵祈福,你的名号为‘没藏’,便再好不过。”他缓缓出声,字字清晰的说道。

    夏巴萤对着佛宗行礼,微笑道:“再好不过。”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片刻,接着便都反应过来,一时欢呼和颂赞声如雷响起,“夏,没藏王。”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不做

    “夏,没藏王……”

    一名男子安静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彼是达尔般城,他在洛阳。

    龙门山中无数洞窟,他在其中之一。

    他身着黑衫,石窟之中除了一个蒲团,一缸清水和一侧放在竹片上的数个硬馍之外,别无它物。

    他是魔宗,不管是在北魏还是在南朝,魔字往往意味着邪恶,但今日之北魏,这魔字却反而增加了他的神秘之感,尤其是那些天生喜欢质疑的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反而越发为他吸引,以至于几乎所有的北魏人提到魔宗时,便自然会称呼为魔宗大人,以示尊敬。

    他最早从漠北归来,带着一些漠北而来的苦修者在龙门山上挖窟修行,后来无数人效仿,有些是败在那些苦修者门下,成为诚心侍奉的弟子,有些却是北魏的权贵,想要获得和他亲近的机会,有些是寻常民众,想要获得他的庇护。

    但凡真心想要求他帮助的,他一概尽力满足,所以他的声名越来越盛,越来越得到人的尊敬,得到更多人的侍奉。

    要得到,往往最好的方法反而是不计报酬的付出。

    这龙门山苦修石窟之兴盛因他而起,但近十年来他渐渐行踪无定,此时悄然处在这寻常石窟之中,也根本不引人注意。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对不住你。”

    魔宗有些感慨的抬起头来,看着恭立在这洞窟口一侧的一名年轻女修,道:“贺兰黑云,我原本答应将你祖上的那枚寒谕扳指赐你,还要令你有祖上之能,以回报你多年侍奉左右,尽心尽力的为我汇总军情。这达尔般城一失,却是令我食言了。”

    这名女修五官非常立体精致,和寻常的南朝和北魏人不同,她的脖子也分外白皙且长,一眼便能令人记忆深刻。

    听着魔宗的致歉,她面色平静的躬身行了一礼,道:“若已到了您手中却不赐予我,这便是您的过错,但您已经费尽心机帮我准备好了,只是途中出现了意外,那便不是您的过错。”

    “只是那寒谕扳指今后能够设法去夺,那仙灵玉却恐怕很难再有,难得齐全了。”魔宗摇了摇头,满眼歉然的看着他的这名部众,缓缓说道。

    “世事不如意,十有**。”贺兰黑云道:“不执着,便能放下。”

    “好一个不执着,便能放下。”

    魔宗突然笑了笑,道:“算着时日,林意那铁策军应该也已经进入了党项细封氏的领地,夏巴萤和细封氏、野利氏的军队应该兵临夏尔康城下,那吐谷浑的阿柴谆也非善类,你便让吉祥天诸人不要设法去找林意和夏巴萤麻烦,安静的坐山观虎斗罢了。”

    “他们自然会听命,若是他们敢动手,也不会等待着您的命令。”

    贺兰黑云看着魔宗,道:“只是上官家恐怕心有不甘,他们不会甘心。”

    “他们不甘心?”

    魔宗微讽的笑笑,道:“你只需代我一句话去,反问他们一句,谁能杀得死林意?”

    贺兰黑云面色一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毫无表情,但此时听着魔宗的这一句话,她的脸上却是微微动容,她没有想到魔宗对于林意会给出这样高的评价。

    “杨癫不是他的对手,吉祥天他们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你们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至于我?”

    魔宗脸上嘲弄的神色越来越浓,“既然他是何修行的弟子,即便我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能够杀死他,上官家心有不甘,只是想要我亲手去对付他,只可惜我不会因为他们的意愿去冒险。想要杀林意,便要想如何才能杀死林意,便要知道他所修的功法,他的弱点所在。”

    贺兰黑云点了点头。

    她当然很赞同魔宗的说法。

    魔宗之所以能够成为北魏人人尊敬的魔宗大人,并非只是因为他是个强大的修行者,更多还是因为他的智慧。

    他从不会看轻敌人,也从不会高看自己。

    而且身为一直追随在魔宗身边的人,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南天三圣,以及南天院,依旧是魔宗不想轻易去触动的禁区。

    对于魔宗而言,那是接近神灵的禁区,而凡间的事情,总有办法可以在凡间解决。

    “真的什么都不做?”

    在准备离开之前,贺兰黑云认真的问了魔宗这一句。

    “我若是现在多做些什么,也未必能够阻止林意变得更强大。更何况剑阁里面还有一个原道人没有老死。他现在自然视我为敌,但我不出现在他面前,我便不是他首先要面对的敌人。”

    魔宗淡淡的说道:“等到党项和吐谷浑按他的意思平定,他的强大,会使得他首先要面对的敌人是南朝皇帝。我越是表现出可以为南朝皇帝陛下效命,他便越是会成为南朝的威胁。”

    贺兰黑云点了点头,她转身走出两步,但又停了下来,道:“只是其实刚才我那句话不只是问这些。”

    “你说是我想找南朝皇帝会面这件事,需不需要做些什么解释给北魏的民众?”魔宗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贺兰黑云道:“我突然想找南朝皇帝会谈,这件事你怎么看?”

    “用最小的代价结束战争。”

    贺兰黑云道,“你只是要南北一统,到底是萧氏作为皇帝,还是元氏作为皇帝,这对于你而言都一样。”

    “所以你看,我不需要解释。”魔宗看着她说道:“每个人按照各自的喜好,对不同的事情便有不同的看法,认为我是魔鬼的,他自然觉得我所做的事情是魔鬼,但敬我爱我者,他自然会认为我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天下苍生。若是大多数北魏民众依旧敬我,他们慢慢想了,便会自然觉得我做的是最正确的事情。毕竟不会再有那么多人死在战争之中,不会有那么多人失去至亲,毕竟南朝的皇帝更为仁厚。真正害怕改变和失去眼前一切的,并非是这些寻常民众,而是权贵。只是那些权贵,毕竟是极少数。”

    贺兰黑云点了点头,带着一些个人的好奇,看着魔宗道:“只是达尔般城失去了那么多…真的不心痛?”

    “如何能不心痛。”

    魔宗真正的苦笑起来:“天育法瓶、寒谕扳指、打神鞭、证道果、无字天书、落日弓、地煞真火法引….光是我只闻其名,却都未见过,让我心动的至宝和功法,都至少有一二十件,若说不心痛,那便是太过虚伪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制衡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建康城里的园子里,到处都是秀丽挺拔的青竹。

    只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建康城里有一座园子,只有竹,却没有任何住所,甚至连座凉亭都没有。

    数名身着青衫的宫廷供奉有些紧张的梭巡在这座园子的破旧院墙外,他们不知道为何难得出宫的皇帝陛下今日为什么有兴致要道这座除了竹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园子里来。

    至于这座园子的来历,他们却是十分清楚。

    南天三圣之中的何修行爱竹,这座竹园便是当年何修行的旧园,即便是何修行当年败在沈约之手,自囚于南天院荒园,这座竹园也无人敢动,皇宫里的皇帝陛下也似乎彻底遗忘了一般。

    然而今日皇帝陛下突然出宫到了这里,这便说明其实他从未忘记过这座园子。

    在皇帝陛下进这园子之前,他们所有人都确定这园子里边空无一人,这便排除了今日皇帝陛下要会见别人的可能。

    此时跟随皇帝陛下进这园子里的,便只有城中鸡鸣寺的慧栖大和尚。

    慧栖知道皇帝陛下今日必定有事,只是他和外面那些供奉一样,不知道到底是何时,虽然明知皇帝陛下宽厚仁慈,然而看着前方慢慢行进在铺满厚厚竹叶的小道之中的皇帝陛下的背影,他心中依旧十分忐忑。

    “我也是第一次进这园子,虽说之前听说了这园子里只有竹子,却没有想到真是如此干脆,连口井都没有,这倒是有些难办。”行到园中深处,萧衍停了下来。

    他今日也只是身穿着寻常青衫,只是天子自有威严,虽然只是平静点评这园子,但哪怕是对于权势无欲无求的慧栖大和尚却也觉得整座竹林瞬间笼罩在一种莫名的威压之中。

    难办?

    是什么难办?

    他心中不解,便遵循沉默是金的道理,只是也停下了脚步,安静的听着。

    “你说魔宗…他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萧衍转过身来,看着这名聪慧的和尚,脸色却是认真起来。

    “这?”

    慧栖愣了愣,苦了脸,道:“那我如何能够猜测?”

    “按我所知,他在我南朝孤山剑宗修行之时,你也算是他的好友,虽然后来他逃离南朝,你们便无任何瓜葛,但若论对于他的过往之了解,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你了。”

    萧衍直视着他的眼睛,温和道:“所以你尽可以为我猜一猜,只是以你的观感而猜,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包括我在内。”

    慧栖在心中轻叹了一声,他知道若是皇帝陛下感兴趣的事情,便真的瞒不过他。

    “我和他接触数年,在去往孤山剑宗修行之前,他不像有野心之辈,倒像是个喜欢做学问的读书人,只是后来似乎突然一变,不只是醉心修行,而是无比追求力量的提升。后来说杀师夺经造成孤山剑宗不复存在,我并不知真假,但想来年轻人若非刻骨仇恨,便是因为情爱才会情感如此炽烈。北方王朝和南朝之争自古便是如此,年轻人断然不可能某天突然读书,便幡然醒悟,觉得自己要不惜一切手段促成南北一统,让千万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他看着萧衍,说道。

    “没有人是天生的圣人,哪怕是圣人,首先他也是个人。”

    萧衍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去评判慧栖的任何一句话,只是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人处在不同的位置,对于这个天下便有不同的观感,一个人的能力若是还无法应付一名承天境的修行者,他应该不会想到此时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要促成南北一统。至于他现在成为了北魏魔宗大人,但当时叛离孤山剑宗,远走北魏,便应该是有其它原因。那按如此来看,他哪怕诚心要回归南朝,结束这场战争,或许也是因为以前的事情,而并非是突然心怀天下,或者已经彻底超脱尘世,追求的便是天道。”

    慧栖看着他眉眼间的威严和宁静,便知道完全可以畅所欲言,他微微垂头,看着脚下厚厚的竹叶,道:“即便是南天三圣,也依旧不能免俗,更何况还未到他们境界的人。”

    “何修行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一名帝王,所以他看事情自然都只是站在修行者的角度,他的成圣,来自于他的力量,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他行事便纯粹由自己的喜好和爱憎出发,所以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容忍和忍让,没有妥协。”

    萧衍淡淡一笑,道:“然而治国便如水至清无鱼,便不能不喜的人便全部令其从世上消失,世间万民,没有一个完美。任何朝代,都会有酷吏,都会有清史,也会有杀人如麻不想战争停歇的战将。”

    慧栖没有接话。

    关于为人和治国的理念,他即便有资格评判,也不会去评判。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必须为大局做牺牲,和千万人的安居乐业相比,极少数人的牺牲便是值得。”萧衍的笑意更浓了些,面色却越发温和了些,“今日军部接了一封铁策军林意大将军传来的信笺,信笺的内容便是诉苦求援,只是按我所知,却并非如此,最多便是懂得苦恼的孩子有奶吃。林意是何修行的弟子,在魔宗和天下人看来,我自然不喜,林意越坐大,天下人自然觉得我无法安枕,只是治国最需的却是制衡,魔宗若是过来,便自然也需要有让他忌惮的人物。”

    慧栖的面色大变,他听明白了萧衍的意思,即便是何修行另外那名弟子已经出现,但皇帝陛下却依旧会选择接纳魔宗,至于林意,皇帝陛下之前种种的表态可能便是自己的喜好表现,他或许的确不喜欢何修行的所有弟子,包括林意,只是不喜,却并不意味着他不抬。

    “对于小孩子,敲一竹棍,赏一颗糖,便是小孩子所喜欢的。别人只看得见敲竹棍,却未必看得见小孩子吃糖。”

    萧衍的目光落在周围的那些竹子上。

    这个竹园里的竹子都没有定数,种类不一,只是都很挺拔且笔直,就如同一柄柄剑,散发着一种森然莫近的味道。

    “何修行便是丝毫都没有回旋和容忍,你看诺大的竹园里,已经多年无人打扫,然而却连一根杂草都无。”

    萧衍动步,继续前行,一直走到墙边,他停了下来,看向墙角一处,慧栖顺着他的目光,才明白他为何驻足在此。

    只有那处墙角,有一株半死不活的野蔷薇。

    不只是恰巧,还是这竹园的确秉承着何修行的某种意志和大手段,那株野蔷薇之侧,有几根细竹笋正斜斜的生长出来,似乎要切断这株艰难生存的野蔷薇的最后生存空间。

    “这竹园今日起便改成同泰寺,你便调过来主持此间。”萧衍的声音再次响起,慧栖一惊,但也就在此时,他感知到一股分外柔和但分外强大的气息从皇帝陛下的身上流淌了出去。

    那株野蔷薇突然焕发了生机,一种令他都无法理解的气息和光彩,从那株野蔷薇上流淌出来。

    慧栖领旨。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皇帝陛下不只是强大的修行者,而且还是那种远超出他想象的强大修行者。

    所以所谓的气魄和常人无法理解的手段,还是来自自身的高度和境界。

    “林意太过年轻,但林望北应该懂。”

    萧衍收敛了所有气息,道:“更何况他都欠萧宏一个人情。”

第七百七十章 残而不废

    风雪笼罩着西凤山峡口。

    风雪下笼罩的,还有黑压压的一批看不清数量的马贼。

    这批马贼在所有党项和西域、南朝、吐谷浑边境游走的马贼之中,论实力而言,可以排名前五,但是按存在的时间以及行踪诡秘的程度,却至少可以排在最靠前的两名。

    这批马贼有着自己的铁律规矩,他们从不和任何权贵合作,从不和任何一个王朝有着暗中的勾结。

    这种古老的铁律带来的好处,便是绝对的自由和很少有人能够把握他们的行踪,以及他们可以对任何一方下手,只要有绝对的利益和把握。

    之前这批马贼极少会到这片区域来劫掠商队,因为这片区域属于细封氏的势力范围,这些过境的商队每年都会给予细封氏足够的孝敬,细封氏在这些地方虽然没有直接驻军,但在沿途那些牧民的聚居区域,都设有驻军点,而且时常会有骑兵巡逻,他们要想完全穿越细封氏的大片领地而不和细封氏的军队起冲突,便多少有些麻烦。

    更何况一些南朝的商队和这边的另外两支马贼也多少有些关系,那两支马贼和他们不同,那两支马贼很喜欢和真正的权贵合作,从那些权贵的生意之中分得一些利益,他们当然也进行残暴的杀戮,但他们的杀戮往往针对妨碍那些权贵的生意的人,比如说像他们这种不速之客。

    但在过往的数十天里,党项已经发生了惊天巨变,夏巴族将党项最强的王族拓跋氏打得一败涂地,继达尔般城之后,拓跋氏的罗布要塞和风火城也相继被攻克,夏巴族已经正式立国为夏,女族长夏巴萤称王,而野利氏和细封氏和夏巴萤联盟,此时大军已经逼近党项中部咽喉重城夏尔康城。

    随着细封氏大量的军队调离,细封氏的大部分领地对于他们这样的马贼而言已经出现了难得的空当时候,他们可以任意穿梭,

    最为重要的是,另外那几支曾经对他们极有威胁的马贼,不知受了哪些权贵的意思,已经悄然的从细封氏甚至野利氏的领地之中撤出,最近他们得到的消息,已经是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和吐谷浑的边境游走。

    那些马贼到底想要获得什么样的利益,因为什么大事而像游牧部落一样迁徙,这并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对于他们这种可以用“传统”两字形容的马贼而言,他们就是下水道的老鼠,只要尽可能的捡到足够多可以吃的残渣而已。

    这支即将通过这个峡口的商队他们之前已经仔细的查探过了,这是来自南朝的商队,运送的应该是武器类的东西,之前应该是和细封氏打好了交道,所以随行的人员很少,也不见有任何的军队保护。

    这批马贼安心的等待着。

    两道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从风雪那头走过来。

    令他们感到惊异的是,这是两名残疾人。

    这两名残疾人年纪都不轻,一人跛脚,一人却是双手都齐腕而断,在这风雪之中,就像是双手始终缩在袖口里不拿出来一般。

    在这样的高山峡口的风雪道上,任谁见到这样的两名残疾人,都会觉得很诡异。

    然而最诡异的是,即便这些马贼安心的潜伏在风雪之中的阴影里,甚至他们的身体都已渐渐被白雪覆盖,此时也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两名残疾人却似乎已经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所在,看穿了他们的意图。

    “桥归桥,路归路,不要惹我们。”

    那名双手齐腕而断的残疾人看着他们藏匿之处,直接说了这一句。

    这算是威胁?

    藏匿在风雪里的马贼纷纷站了起来,包括这些马贼的首领在内,所有这些马贼都觉得很滑稽。

    他们觉得对方应该有些实力,只是似乎也估计错了他们的规模和来历。

    只是这些马贼的运气不算好。

    因为他们和这两名残疾人相比都显得太过年轻,他们之中的修行者也没有经历过南朝最为动荡的那些年,所以也没有人懂得,这句“桥归桥、路归路,不要惹我们”,其实并不算是威胁,而是一句隐然代表身份的江湖切口。

    他们很守马贼的规矩,但却不懂很多南朝修行者世界的旧事。

    看着这些在沉默中冷笑着出现的马贼,这两名残疾人便已经知道这批马贼的态度,他们也没有再说任何的话语,只是继续朝着前方行来。

    最前沿的一群马贼不约而同的全部抬起了手中的强弩。

    他们虽然觉得这两名残疾人太过嚣张和狂妄,但是在他们全部露出身影之后,对方还能保持这样的姿态,便让他们不得不小心。

    “找死!”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是异常简单的两个字,甚至在风雪之中也无法听清到底是两个残疾人之中的哪一个出声,但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风雪之中骤然亮起了一道更寒的剑光。

    随着这道剑光乍亮,这些抬起强弩的马贼的动作便瞬间静止。

    他们的咽喉全部碎了。

    不是被洞穿,而是彻底粉碎。

    大块的血肉和坚硬的喉骨直接被强大的力量激成粉末,他们身前的风雪里就像是骤然被洒了无数颜料,直接燃起了一层诡异的粉红色雾气。

    马贼群中骤然一片死寂,数息之后,一片惊怒的声音响起,数名修行者同时破开风雪,朝着这两名残疾人攻了过去。

    一阵暴烈的轰鸣声和脆响声响起。

    绝大多数笼罩在风雪之中的马贼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两名残疾人之中的哪一名出手,他们只看到所有攻向这两名残疾人的真元力量和剑光纷纷破碎,接着这攻去的数名修行者的身体就像是充了太多气的羊皮筏子一样炸裂了开来。

    只在一刹那间,数百块碎肉和内脏就像是暴雨一般落在地上,这些破碎的血肉甚至在风雪之中还热意缭绕,散发着白气。

    看到这样的画面,所有这些在刀头上舔血的马贼全部感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他们的身体不断后退,就像是要将自己的身体压到后方山坡上的雪堆里。

    这些马贼见过许多穷凶极恶的对手,但此时这两名残疾人表现出来的不只是强大,他们在杀人时,眼中那份沉静和漠然,就连那些最铁血的军中修行者都无法与之相比。

    这些马贼也经历过许多次残酷的绞杀,然而此时和这两名残疾人相比,他们却觉得自己就像是刚刚离开巢穴的幼兽。

    到底是谁?

    怎么会如此可怕?

    就在此时,峡口的风雪里出现了更多的身影。

    陆续出现的人也并不多,但一眼望去,大多却都带着残疾,而且都散发着一种森然的杀意和剑意。

    “剑阁?”

    马贼之中一名修行者终于反应了过来,骇然惊叫道:“你们是铁策军的人?”

    这一声骇然惊呼直接打消了所有这些马贼的战意,所有人全部拼命转身朝着后方的风雪之中逃去。

    (今天看个ig的比赛...所以暂就这一更)

第七百七十一章 风中的刺猬

    然而后方他们来时的路却并非他们安全的归途,在后方的某个避风山谷之中,原本是他们暂时驻扎的营地,安置着他们的马匹。

    马贼马贼,长途跋涉,最依赖的便是马,这些平日里和他们形影不离的马匹是他们最忠诚的挚友,即便是他们在难以视物的风雪之中,这些经受过严格挑选和汰换的马匹都能够在一些头马的带领下,急速而安全的穿过很多危险地带,甚至能够在积雪的山道上都保持着一定的骑速。

    因为太过熟悉彼此,这些马匹都甚至嗅得出主人的味道,甚至能够从主人的脚步声之中听出主人急切逃离的**。然而当这些马贼顺着山坡冲向这个山谷,他们从这些马匹骤然爆发的嘶鸣声中,也顿时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后方那些剑阁的修行者似乎并没有追赶下来,所以这些仓皇逃至此处的马贼的脚步随着这种危险的气息的传递而慢了下来。

    最前沿的马贼已经可以看到那些战马不停不安跳动的影迹,只是留在营地里的那些同伴,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在那些战马之前,一些看似雪堆的物体无声无息的往上升起,变成一个个半蹲着身体的人影,这些人影在马贼们的眼瞳之中越来越多,渐渐遮住了他们战马的影子。

    这些马贼都不蠢,见到这样的画面,他们早就明白,之前明明已经从垭口离开了数日的那支军队,竟然避开了他们的耳目,悄无声息的潜行了回来,而且乘着他们大部分人去那处峡口设伏,直接便偷袭断了他们的后路。

    “没有马,我们跑不远的,欺人太甚!和他们拼了!”

    一声愤怒的厉啸声在马贼群中响起。

    这声鼓动的厉啸声出自一名马贼首领,而所有的马贼此时心中虽然恐惧,虽然觉得凶多吉少,但都觉得他此时的话极有道理。因为失去了马和随行的行李,他们即便能够在今夜靠自己的双脚逃离,但他们还能够叫马贼吗?他们今后都只是阳光下过街的老鼠,谁都能够欺负他们一道。

    然而这名马贼首领的厉啸声却并没有能够让这些马贼重新加快前进的脚步,因为就在下一刹那,他的厉啸声就已经被一阵凄厉的箭鸣声淹没。

    一圈耀眼的火星在风雪之中亮起。

    这名马贼首领也是修为不俗的修行者,在箭矢袭来的刹那,一道飞剑便已经从他的衣袖之中飞起,剑光围绕着他的身体,迅速的切在那些落来的箭矢上。

    然而只在数分之一呼吸的时间里,剑锋切割箭簇的撞击声,就变成了无数暴烈的金属入肉声!

    噗噗噗噗…..

    无数团血花从这名马贼首领的身上同时涌出,他的身体骤然变得庞大起来,因为只在这数分之一呼吸的时间里,他的整个身体上就已经布满了箭矢,变成了一个巨大刺猬。

    所有的马贼不可置信的看着风雪里这样的画面,他们张开了嘴,却被迎面而来的风倒灌进口中,只觉得身体里都是极度的冰冷,却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除了一开始被这名马贼首领的飞剑切断或者击飞的数十枝箭之外,一瞬间从夜空之中飞来的箭矢全部都无比精准的落在了这名马贼首领的身上。

    这些马贼在过往的很多年里,也经历过和许多精锐边军的战斗,但哪怕是面对南朝和北魏最精锐的箭军,他们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画面。

    此时夜色如铅,风雪如怒,若是有数名箭师可以精准的在人群之中锁定这名马贼的身影,他们丝毫都不会觉得惊奇,任何军中都恐怕有数名神箭手的存在,然而这一瞬间出手的,恐怕是数十名甚至上百名这样的箭师,这怎么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从钟离之战之后,这边的边境线上也已经开始流传林意和剑阁的传说,但按照准确的消息,林意的铁策军也不过数千之数,数千军队之中,竟然拥有这样可怕的神箭手比例?

    “我们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也就在此时,随着那名被射成刺猬的马贼首领尸体的重重砸地,一声充满戏谑的声音从前方的风雪之中传来,“既然敢做,就要承受做错的代价,这和我们欺人太甚有什么关系?最多只能算你们运气不好。”

    听着这样的声音,所有这些马贼口中都泛起苦意,只是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此时心中竟然都觉得此人说的话很有道理,根本无法反驳。

    之前那两名剑阁中人已经提醒过他们不要动手,然而他们却反而觉得对方的言行可笑。

    至于现在,他们这批人之中最厉害的修行者已经死了大半,恐怕若是真的想和对方拼命的话,剑阁的几柄飞剑过来,就能够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轻易的斩杀。

    所以的确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竟然撞上了这样的过江龙。

    所有这些马贼都沉默的低下头颅,朝着周围的风雪之中四散而逃,哪怕听到前方有同伴失足,顺着倾角极大的山坡滚落了下去,发出了清晰的骨折声,这些马贼都没有敢再回头。

    萧素心看着这些在生死的边缘仓皇逃窜的马贼的身影,眼中隐隐有些不忍。

    她身旁的齐珠玑收了收领口,看了她一眼,微讽道:“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很好的结局。”

    萧素心心里明白他的这句话是对的,因为她很清楚这些马贼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往往会将劫掠的商队杀光,一个活口都不留,只是心中的这种不忍的感受,却并非她所能控制。

    “任何人做了马贼,的确都是运气不好。”她轻声说道。

    齐珠玑心中也觉得她所说的是对的,没有人天生喜欢做马贼,如果有选择的话,即便做马贼,也要做那种温暖如春的地方的马贼,不用在这种苦寒的地方求存。

    只是即便如此,他心中对于这些人也没有办法同情,因为甘心存在于这样的马贼群体之中,所谓的醉生梦死和苟延残喘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们跑不太远。”

    他看着那些几乎已经消失在他视线之中的马贼,鼓动真元说道:“只要你们能够提供对于我们铁策军有用的军情,或者能够提供对于夏巴族联军的军情,无论巨细,无用有用或者无用,我都可以将你们的马匹归还给你们。”

    风雪之中很多人的身体就像是被骤然冻僵般停顿下来。

    这个山谷里,所有的铁策军军士都已经挺直了身体,静默的等待着那些人的归来。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面临之中真正的战斗,但即便他们今夜甚至也没有真正出手,没有亲手杀死任何一名敌人,但被军中那些从钟离城活着回来的人的气息所染,他们面对这些马贼,竟然没有一个人感到紧张和胆怯。

第七百七十二章 夜景

    有时候勇气和某种气质的形成,未必需要靠杀人。

    就在这些铁策军军士沉默的看着这些因为齐珠玑的话语而停下脚步的马贼时,距离他们这处垭口还有着不知多少距离的夏尔康城的城墙上端,几名身披着厚重披风的颇超氏权贵也正沉默着看着城外。

    城外的荒原上,山坡上,远处的河流畔,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营帐。

    这些看似粗陋但结实耐用的营帐就像是一个个从地里钻出来的蘑菇,密密麻麻的延伸在他们视线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即便那些在平时看来根本不太适合驻扎的地方,都竖满了这样的营帐。

    军队的数量之多,已经超出了城中所有人的想象。

    只是这几名颇超氏的人都很清楚,到了明天日出之后,将会有更多的军队到来。

    打自然是不能打的了。

    夏尔康城在党项虽然号称咽喉之城,这座城池虽然就直接建立在党项东部到党项中部的最关键垭口,就像是一道巨闸落在两山之间,直接掐住了党项东部到党项中部唯一可让大批人马通过的通道。

    但不管如何占据地利,这些颇超氏的人在听说了达尔般城陷落的消息之后,他们也绝对不会狂妄到还觉得自己能够对抗夏巴萤和吐谷浑的大军。

    夏尔康城无论是在军队实力,还是在军械数量,修行者数量上面,都根本无法和拓跋熊信镇守的达尔般城相比。

    既然不可能打得过,那似乎剩下的就只有投降一途。

    但投降却也不投降,这便令人有些想不通了。

    颇超勤恭看着自己身侧的这几名叔辈,他眉宇间的忧色和疑虑越来越浓,他是颇超氏族长的长子,所以对于这场已经兵临城下的战争,他知道更多寻常将领不知的细节。

    颇超氏在党项所有王族之中最弱,这座城里囤积的兵马也不过五万左右,要想守住这座城,更多的便要依靠米擒氏和费听氏。米擒氏是此刻党项王位的拥有者,他们自然不甘心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绝对不可能朝着夏巴萤直接俯首称臣,而费听氏的所有重要领地,就在这座城之后,他们颇超氏的这座城池一破,对方大军直驱而入,费听氏的领地便也不存。

    然而除了最开始觉察到吐谷浑边境的异动,米擒氏和费听氏一共调集了四万不到的军队到这里之后,无论是米擒氏还是费听氏,都并没有再派军队来援。

    原因其实并不难猜,米擒氏和费听氏也并不觉得倾尽全力之后,就是夏巴萤和吐谷浑联军的对手,因为他们觉得不可能强过拓跋氏。

    按照最新传递而来的可靠军情,米擒氏和费听氏甚至已经在做着大规模迁徙的准备,他们已经将大批的财富运向党项的最西边,在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时,这两个王族也选择了以前那些弱势族群一样的做法,尽可能的减少损失,迁徙到那些可以躲避战火的地方。

    这些军情,这些叔辈恐怕比自己还要清楚,那为什么这些人还不尽快做出决定,难道还有什么奇迹能够发生?

    “是我父亲舍不得吗?”

    他心中太多疑问,所以忍不住轻声对着这几位叔辈问道:“还是有别的我不知道的原因?”

    “他和你一样,不会有人在城在,城亡人亡的想法。”

    他的这句问话却引起了这几名本来极为严肃的叔辈的发笑,“我们颇超氏屈从于米擒氏和屈从于夏都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从来都不可能有玉石俱焚的想法,但我们颇超氏之所以有别那些寻常的部族,是因为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会告诫自己,在最合适的时刻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颇超勤恭眉间纠结的纹理并未消失,他还是不太明白。

    “夏巴萤,或者说没藏王,她的敌人不在我们城内。我们没有资格成为她的敌人。”这几名颇超氏人之中,一名身材最为瘦削的男子转过头来,看着颇超勤恭说道。

    他是颇超缺,他生来就是他那一代兄弟之中最为瘦小,幼时最为多病的一个,他的母亲甚至怀疑他能不能活过三岁,但是在十几年之后,他却凭借智慧成了颇超氏之中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

    “我觉得会有变数。”

    他看着颇超勤恭接着说道,“她的变数可能来自这阿柴谆将军,也可能来自于北魏,毕竟她有了新的盟友,南朝的那名神威镇西大将军林意,南天三圣何修行的弟子,剑阁主人,达尔般城的破城者,以及异龙的主人。”

    党项比南朝更注重血脉,血脉和头衔便是他们为了维持王族的统治而不断朝着所有民众灌输的观念。

    党项的重要人物都会在称呼之中加上一些头衔,但是只有广为人知,足够震慑人心的头衔才算是头衔,而此刻,颇超氏的这名智将在提及林意时,加了一连串的头衔,却没有人觉得冗长,没有人觉得好笑,反而越多说一个头衔,这些人眼中的敬畏神色就越浓烈。

    颇超勤恭愣了片刻,道:“所以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您,都从未想过要死守这座城?”

    “要投降也应该是向夏巴萤投降,先行向这吐谷浑人投降,怎么都不对。”颇超缺沉默的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帐,道:“更何况他们一直都未攻城。南朝的这名大将军林意并不好杀,从他之前的所有事迹来看,他和夏巴萤一样比较守信,所以夏巴萤才会选择和他结盟。现在这些吐谷浑人要是攻城,我们还比较难办,若是等到夏巴萤和林意到来,他们至少会给我们谈一谈的机会。”

    颇超勤恭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只是他的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些,道:“在平时守株待兔都并非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我们面对夏巴萤和林意,还选择在这里等着,便显得太过倨傲。”

    颇超缺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些欣慰之意,他看着颇超勤恭,轻声道:“所以您父亲才会到现在都不在这座城里。”

    颇超勤恭的呼吸骤顿,他终于彻底反应过来,有些失声道:“我父亲已经去求见……”

    颇超缺笑了笑,道:“远处没有任何烽火示警,所以没有什么意外,他现在应该已经和没藏王和林意大将军会面。”

    此时另外一名男子也转过身来,看着颇超缺一笑,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们在看什么夜景?”

    (今明两天要参加杭州那个网络文学周的活动,所以更新会有些不稳定,尤其明天一天应该没什么码字时间,明天下午还被安排了一个剑王朝的签售。签售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四十到五点,地址在杭州白马湖会展中心a馆论坛区a。如果有附近的朋友想来抓人可以来玩玩...)

第七百七十三章 猜测

    城外哪有夜景可看。

    除了军营,还是军营。

    和吐谷浑这二十余万大军隔了一座山,密密麻麻的营帐也在荒原的夜色里不断的延伸。

    虽然很顺利的得到会见夏巴萤的机会,行走在营帐间的颇超绝还是不由得心生敬畏。

    颇超氏从未拥有过如此数量的军队。

    夏巴族在十余年前,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就像是一个边地的商号而已,任何一个人作为夏巴族的统治者,能够建立里庞大的军队,并笼络起这样规模的联军,都足以令人尊敬。

    一座座营帐里毫无声息,整个营区里除了引路的数名将领之外,也并未见到巡逻的军士,只是穿过这片如死地般的营区时,颇超绝却清晰的感知到了许多属于修行者的强大气息。

    “我在脑海之中想象过无数次我们会面的场景,却没有想到过,我们会以这种方式会面。”

    在连绵的营帐群落深处,当他真正踏足夏巴萤的大帐,看着对面的这名女子时,他认真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

    他的话很真诚,而且带着强烈的悔意。

    因为在数年之前,他其实便和夏巴萤有约定会面,只是因为一些突发的事件,便就此错过,一直到今日才真正见面。

    当年是可有可无的交易,所以后来他并未上心,只是今夜,却已经变成了决定颇超氏生死存亡的交易。

    除此之外,在来时的路上,他也想象过夏巴萤的外表和装束,只是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夏巴萤,依旧给他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党项所有的王族都很奢侈,甚至可以用奢靡来形容。

    所以几乎所有的王族的装束都是华丽到了极点,都是那种恨不得将天下最为名贵的宝石都当成配饰全部挂在自己身上的气概。

    在他原先想来,夏巴萤既然已经正式称王,而且夏巴族又是巨富,那身上的堆砌自然超乎寻常王族想象。

    然而此时的夏巴萤身上只是穿着一件长袍,几乎没有任何的配饰。

    她身上的这件长袍也没有什么精美的刺绣图案,但是色彩却是极为独特,是一种最为纯正的淡淡的蓝色,就如党项秋日里那种天空的色彩。

    这种色彩好像极为罕见,北魏和南朝过来的布帛之中都似乎没有这样的染色。

    她身前有一个石盆,石盆里面燃着火焰,火焰有真实的热力,让这个营帐之中温暖如春,只是石盆里跳跃的火焰却是奇异的青色,显得神秘而玄奥。

    而她的身侧,却是放着一根黝黑的铁鞭。

    她的面容比他想象的要秀丽一些,年轻很多,只是比他想象的更为威严。

    “你和我想象的也有些不一样。”

    夏巴萤平静的坐着,她甚至没有回礼,只是认真的看着颇超绝,道:“所以你此刻应该更明白我不喜欢失信的人,正是因为你先前失信过,所以我大军压境之前,我并不想和你谈什么。”

    “见到您,我越发相信我可以弥补先前的过错。”颇超绝并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对方并不在意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夏巴萤很满意他的回答,道:“说说你的想法。”

    “在我看来,您和林大将军都很宽厚。”

    颇超绝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眸,道:“您所想的是治理,但阿柴谆将军想的是劫掠。”

    夏巴萤眉梢微挑,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这是挑拨?”

    “我只是猜测。”颇超绝苦笑起来,道:“您和林大将军将达尔般城收入囊中,又和细封氏、野利氏联盟,你们对细封氏和野利氏的态度,也会让党项之中绝大多数人选择臣服在您的统治之下,我夏尔康城若是兵不血刃的投诚于您,那之后绝大多数城池都会如此。自然在我看来,既然您将这一切不断收入囊中,各部族的民众,自然都是您的子民,各部族的财宝,都是属于您的财产,哪怕您会分给阿柴谆将军一些利益,但对于他而言,恐怕不够。他想着的,恐怕不是一个彻底取代了党项的,更为强大的夏。在他看来,恐怕您是吃肉,但他是喝口残羹而已。”

    “我明日就能见到他。”

    夏巴萤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起来,“所以你担忧的是,我迫于他的压力,会拒绝你的投降,而选择直接攻打夏尔康城?”

    “他有二十几万大军。”

    颇超绝听着夏巴萤如此直接的话语,他忍不住再次苦笑起来,道:“他为了夺利而来,而且你们有约在先,难道会让他白跑一趟?”

    “既然你看得明白,那党项也有许多人看得明白。”

    夏巴萤微嘲的笑了起来,“你既然都已经说了,夏尔康城若是归顺于我,那夏尔康城里所有民众,自然都是我的子民,既然我的子民,我又如何会让他们遭受劫掠?”

    “我从进来看到您,便相信您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按照阿柴谆的军力,他早在数日前就可以攻城,然而他一直只是等待您的到来,但按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会放下到口肥肉的人,所以我不明白他的想法,这便是我担忧的地方。”颇超绝凝重的轻声道。

    夏巴萤收敛了笑意,道:“所以你是提醒我明日小心。”

    颇超绝微微垂首,没有说话。

    “若是他有异心,那他的军队,便处于你们和我们的夹击之中,他是名将,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这点。”夏巴萤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所以他哪怕想要威胁我做些事情,也并不建立在大军的对决之上。”

    “除了军队,便是修行者。只是既然有拓跋氏密宗和林大将军站在您这边,我便想不明白,他还有什么能够威胁你们的地方。”颇超绝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说,他的隐忍不发,可能首先要对付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林意。”听到此处,夏巴萤却似乎忽然想通了某个关隘,目光骤然剧烈闪动起来,她的语气也骤然寒冷起来。

    颇超绝的身体一震,他瞬间便听明白了夏巴萤这句话隐含的意思,他呼吸骤顿,道:“林大将军不在营区?”

    (杭州回来了,明天尽量多写点,很累,但是很感谢许多书迷的支持,尤其是从上海、福建...远远的特地赶过来支持的书迷和老友。)

第七百七十四章 铁鞭

    夏巴萤想要回答,但是她感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她微微蹙眉,冷厉的目光落在了颇超绝身后一人身上。

    颇超绝一行共有三人,人数越少,自投对方大军,便越发能够显得诚意。

    “你是什么人?”

    夏巴萤看着的这人是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一头散乱的长发,他的五官是标准的党项人的五官,肤色是黑中带着一点天然的紫红。

    身后这两人自然是颇超绝十分信任的供奉,然而听到夏巴萤的声音响起的刹那,就连颇超绝都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他震愕的转过身去,正巧这名男子的脸上正荡漾出一丝充满感伤的笑意。

    “抱歉。”

    这名供奉迎着颇超绝震愕的目光,感伤而充满歉意的说了这一句,然而在下一个呼吸之间,他却似乎得到了解脱一般,骤然轻松起来,“不过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这些也没有什么紧要。”

    颇超绝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名他十分信任的供奉,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夏巴萤和这名供奉的话语的真正意思。

    这名供奉虽然在他身边侍奉多年,但应该是某位大人物特意安排在他身侧,而此时,这名供奉便想要试着杀死夏巴萤,而无论成败,这名供奉自然都不可能活着从这样的大军之中离开。

    想明白了这些,他的身体里随之涌起凛冽的寒意。

    不管这名供奉是谁的人,但跟随着他而来,在外面的大军看来,这自然是颇超氏的人。

    若是夏巴萤死去,那他和整座夏尔康城,或许都会彻底毁灭在这支联军的怒火之中。

    “颇超氏应该对你不薄,你这样会害了颇超氏。”夏巴萤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并不是想要故意拖延时间或者引起这营区之中的修行者的注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但作为回报,我想要知道你到底是谁的部下,是谁的死士。”

    这名供奉微微一怔,他认真的想了片刻,然后对着夏巴萤躬身行了一礼。

    “我的真名叫余东风。”

    “我来自南方。”

    他缓缓的直起身体,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两句话,然后才看着夏巴萤,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我不能透露更多的秘密,如果您觉得可以…..”

    他说到此处,便没有接着再说下去。

    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夏巴萤觉得可以,便赐他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便事先让人知晓,这件事和颇超氏无关,他只不过是一个潜伏在颇超绝身边很多年的南方修行者。

    南方,对于党项而言,便是南朝。

    只是这样的交易对于夏巴萤而言当然很不公平,作为一名敢在此时透露杀机的刺客,他必定有着非同寻常的雷霆手段。

    “我可以同意你的请求。”

    然而夏巴萤只是微微的一笑,道:“只是你给出的条件不够,我可以让你保守那些秘密,只是如果你败在我手,我需要你活着,然后为我效命。”

    这名供奉愣住。

    颇超绝和另外一名供奉也都愣住。

    “不管你先前的主人是谁,我也不管你到底欠了他什么样的恩情,但用这么多年潜伏在颇超氏,以及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来刺杀我…你欠他的恩情,到今夜便为止了。”

    然而夏巴萤的神色却似乎是理所当然,她看着余东风,带着一种天然的傲意和威严,接着道:“如果你败在我手,你接下来的这条命,自然是我赐给你的,为我效命,似乎没什么不对。”

    余东风沉默了片刻。

    “而且我不需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夏巴萤淡淡的说道:“只要真正平定了党项,局势稳定,我可以让你回到南方,回到你的家乡,你再去过你的另外一条命。”

    听着她这样的话语,无论是余东风还是颇超绝,还是另外一名颇超氏的供奉,他们眼中的神色更加复杂起来。

    有些人能够站到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便是因为他们的身上本身便有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气质。

    “谢谢您的好意,我也知道您本身也是神念境的修行者。”

    余东风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看着她说道:“只是我若出手,必定全力以赴,玉石俱焚,您或许很难幸存。”

    “如果不能冒险,那每个人最好的选择就应该是选一处风景秀丽的荒地,然后搭建个小屋,弄一张舒适的床,然后躺在床上,渡过余生。”

    夏巴萤嘲弄的笑了笑,“既然我提出这样的赌约,便只有接或是不接。而我之所以提出我胜了之后你必须跟随我身侧,只是因为我确定,敢用生命兑现承诺的人,便值得我去这样冒险。”

    余东风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对着夏巴萤躬身行礼。

    这是致谢,也是答应。

    然后他伸出了手。

    无须另择它地,此处便是他和夏巴萤对决之地,因为他确定对方比世间绝大多数男子还要来得洒脱和干脆。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件奇特的武器,就像是一个黑色的牛角。

    在他伸出手的刹那,他体内的真元便疯狂的涌动起来,疯狂的程度甚至直接撕裂了他体内诸多的经脉。

    无数带着奇异微红色华光的真元在他的手臂上旋转,然后涌入这件奇特的武器之中。

    这顶营帐之中的空气骤然膨胀,往外鼓胀,寂静的营区里响起了刺耳的炸裂声,整座营帐就像是熟透的西瓜被人猛烈的敲击了一击般碎开。

    拓跋绝和另外一名供奉像被风吹动的布帛一般朝着两侧飘飞出去。

    这是公平的对决,但同时这种力量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领域。

    夏巴萤身前的那盆看似永不会熄灭的青色火焰也瞬间熄灭。

    只是看着那件黑色牛角般武器角尖上涌出的血红色光芒,夏巴萤只是极为平静的伸出手去,握住了她身旁的那一根看似平淡无奇的黝黑铁鞭。

    她握住了这根铁鞭,一声厉喝,直接朝着余东风击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五章 陷阱

    余东风彻底变了脸色。

    他手中黑色牛角般的武器也是一件传说中的法器。

    这件法器其实并非用角制成,而是用牙制成。

    这件法器叫做恶魔牙。

    它的唯一功用,便是可以让修行者将它当成自身经络的一部分,可以在寻常的修行过程里,不断的将一些真元注入其中,保存起来,然后在合适的时候,一次性将它保存的真元激发出来。

    任何一名修行者一刹那调用的真元都有极限,即便是林意和夏巴萤、白月露在达尔般城地宫里遇到的齐眉,他的经脉也只无法承受他体内所有真元的爆发。

    像他那样得了不朽神元和修炼了数十年的万化剑元的怪物,最多也只能承受自己体内半数的真元的瞬间喷发。

    恶魔牙这样的法器,就相当于能够大大提升修行者激发真元的上限。

    这种法器,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极为罕见。

    这也是他听说林意不在此处后,便想行险杀死夏巴萤的信心来源。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夏巴萤手中的这根黑色铁鞭朝着他击出,在他的感知里,他所在的这方天地里,上方的夜空就好像直接崩塌了下来。

    天空里的夜色,就好像被这根铁鞭直接扯下来一块,夜空之中的黑色都似乎淡去,浓缩在这根铁鞭之中。

    他和夏巴萤之间的空间里,发出了无数奇异的轰鸣声和碎裂声。

    他手中的恶魔牙在剧烈的震颤着,他许多年积累下来的真元,正像洪流一般从角尖喷涌而出,然而诡异的是,那些原本被他的气息震裂,往上飞出的营帐的碎片,却是反而因为夏巴萤的出手,而被莫名的力量卷吸,反而又倒飞下来。

    在两股磅礴的力量的撕扯之中,这些营帐的碎片竟然悬浮在空中,就像是冻结在黑色的琉璃之中,然而在下一刹那,这些悬浮的物事,又开始碎裂。

    余东风的身体也剧烈的颤抖起来。

    在他的感知里,在他和夏巴萤所在的这方空间里,同一时间碎裂的,是无数天地元气的流动法则,原本在他的真元引聚之下,将会化为可怕威能的法则,似乎瞬间就不再存在。

    他的真元,无法再引起天地元气的共鸣。

    轰的一声巨响。

    他身前的所有元气力量被这一鞭尽数击碎。

    地上的泥土炸裂,烟尘大作,余东风的身体倒飞十余丈。

    待得烟尘渐渐散去,余东风的身体还在震荡不已。

    他很勉强的站稳,苍白的脸上全部都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情绪,他的嘴角两侧,有血水不断的滴落。

    他的手中还紧紧的握着那只恶魔牙,只是他的握着这件法器的手都已经被劲气割出了无数道伤口,其中有些伤口可见白骨。

    夏巴萤轻轻的咳嗽起来。

    她抬起了左手,将一物塞入了口中,然后直接吞吃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她所受的只是轻伤,最多便是真元有所损耗,而在接下来的一刹那,余东风和颇超绝以及另外一名供奉,都知道了她所吞的并非是伤药。

    她的体内的真元又迅速的充盈起来。

    余东风苦笑起来。

    他知道哪怕夏巴萤再给他出手的机会,他也不可能取得胜利。

    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体内震荡的气机,道:“我认输。”

    “什么法器?”

    夏巴萤看着他手上的恶魔牙,问道。

    “恶魔牙。”余东风垂首,看着染满了自己鲜血的法器,道:“前朝东烟阁的传承法器。”

    夏巴萤轻咦了一声,似乎听说过,然后她抬了抬手上的那根黑色铁鞭,道:“这是打神鞭,传说中大周王朝国师的法器。我之所以敢和你定那样的赌约,是因为这件法器可以破坏任何神念境修行者的真元对于天地元气的感召。因为你是神念境修行者,所以你必败无疑。”

    “好强大的法器。”

    余东风叹息了一声,却是忍不住问道:“施展起来,便无任何限制?”

    颇超绝和另外那名供奉此时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

    此时的修行者世界,神念境几乎已经是最巅峰的战力,只有魔宗和南朝极少数的修行者突破了神念境。若是这件法器使用起来毫无限制,那夏巴萤岂非是神念之中无敌?

    “只是每次出手,要想激发它的这种威能,便需要消耗大量的真元,即便我也是神念境的修行者,每次动用也是十分吃力,接近极限。”

    夏巴萤淡淡的说道,“寻常的神念境修行者,恐怕积蓄了很久的真元,也只能用个一次两次,在这种灵荒的时代,这种法器对于他们而言,恐怕还不如你手中的恶魔牙。想必魔宗或是他的那些部众也是因为清晰的知道这点,这件法器才没有第一时间送到魔宗的手中。”

    余东风的嘴角再次流露出一丝难言的苦意。

    寻常的神念境修行者,听她的意思,自然不包括她。

    “我刚刚吃的这种灵药,叫做天心菩提。”

    夏巴萤缓缓抬起头,她的眉头深深的蹙起,她看向吐谷浑军队扎营的方位,“这是阿柴谆独有,先前我们和他做交易,我获得了不少,这种灵药能够迅速补充一部分真元,只要有天心菩提,这打神鞭即便是在这灵荒年代,对我依旧有用。”

    颇超绝和另外一名供奉互望了一眼,他们都听得出厉害,只是不知道此时夏巴萤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种东西只要拥有一定数量,在这灵荒年代,便可以让很多修行者为之疯狂。我原本以为,这便是阿柴谆所有野心的源泉。”夏巴萤面色越发的寒冷起来,“但我此时想来,他所倚仗的,恐怕并非如此。”

    颇超绝更加一头雾水。

    他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但在他开口之前,夏巴萤说却已经说道:“你今夜过来,自然是想连林意一块见了,只是你一开始就知道,林意今夜不在这里。而在你来之前,阿柴谆便传话过来,说你已经和魔宗的部众联手,你的夏尔康城中,已经有诸多的魔宗部众。而他还向我提供了一名重要的魔宗部众的行迹,所以林意便去了。”

    “这….!”

    听着她的这句话,余东风和颇超绝以及另外那名供奉顿时变了脸色。

    “所以他所谓的线索,应该就是个陷阱。”夏巴萤说道。

第七百七十六章 逆天

    毋庸置疑,哪怕已经见识过打神鞭的威力,而且明知道这打神鞭不会是夏巴萤唯一的厉害手段,但无论是在余东风还是在颇超绝的心目中,林意绝对是强过夏巴萤很多的存在。

    在没有林意这样的人存在之前,所有神念境的修行者都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哪怕是在南天三圣的时代,所有的神念境修行者也都自视甚高,更不会觉得自己弱小和需要忌惮什么。

    因为在南天三圣的时代,三圣之间互相制衡,他们高高在上,凌驾于众生而不出现在世间,他们的真元和力量也很宝贵,都很少会浪费在不对等的修行者身上。

    其实就算是后来的魔宗亦是如此。

    而所有的神念境修行者,包括类似夏巴萤这种用惊人的财富和拥有得天独厚的际遇堆砌起来的神念境修行者,也不存在一个人可以连续击溃神念境修行者的可能。

    神念境的修行者依旧凌驾于众生,而神念境的修行者之间,自然也是互相制衡,各有各的神通和手段,各有杀死对方的可能。

    然而钟离之战之后,林意便颠覆了修行者世界的这种认知,或者说固有法则。

    因为林意的出现,所有的神念境修行者甚至都觉得自己不再向之前一样强大,今夜即便是拥有恶魔牙这样的法器的余东风,都只是在确定林意不在的情况之下,才会暴露出杀意,试着能否杀死夏巴萤。

    哪怕并没有亲眼见过林意的任何一场战斗,但只是通过那些传入耳中的事迹,所有的神念境修行者便都可以确定,此时的林意,在神念境应该是真正的无敌。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不依赖于天地元气,不依赖于法器,他在诸多修行者都无法战斗的地方,都可以正常的战斗。

    就连钟离之战都无法杀死的修行者,余东风无法想象,除了魔宗等凌驾于神念境修行者之上的存在出手,还有什么其它方法能够杀死他。

    “如果是诱捕或是诱杀。”

    夏巴萤看了一眼余东风此时的神色,她一眼就能看得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她顿了顿,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如果换了我,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战胜他,更不要说杀死他。”

    哪怕是作为林意的盟友,她也的确和魔宗一样,想过对付林意的诸多可能。

    然而她觉得,若不是林意蠢的自己想死,她似乎用尽手上的所有手段,都不可能置林意于死地。

    她和阿柴谆见过一面,除了野心之外,她觉得阿柴谆是那种很聪明且并不算狂妄的存在,尤其阿柴谆也应该听到了铁策军已经正式进入细封氏领地的消息,所以若是真的和她猜测的一样,那阿柴谆是凭借什么去对付林意?

    她想不出是什么,她对林意也很有信心,因为阿柴谆不会知道,林意得到了不朽神元和万化剑元。

    只是对于阿柴谆的了解,让她此时依旧有着深深的担忧。

    ……

    很高的地方往往很寒冷,只是对于修行者而言,寒冷并非最大的敌人,最大的敌人是空气和所能利用的天地元气的稀薄,以及凛冽的罡风让修行者的真元无法有效的聚合原本已经很稀薄的天地元气。

    所以高到一定程度的雪峰,即便对于强大的修行者都是禁区,都是充满神性的不可知之地。

    林意的身影缓缓的在一处雪崖上出现。

    他此时所在的位置,对于寻常的神念境修行者都已经是无法涉足的不可知之地。

    在这样高度的雪峰之中行走,寻常的修行者无时无刻都必须要消耗真元来稳定自己的身体和保持自己身体的热度,这样的真元消耗速度,连神念境的修行者都无法承受。

    但即便是林意这样的存在,他也必须要极度的小心。

    和体力和力量无关。

    寻常的雪崩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然而被雪崩从上千丈的高度冲到峡谷之中,就算是他也会粉身碎骨,而且在这种雪崖之上时,他发现有提前预兆的雪崩并不算恐惧,恐怖的是整片山崖的倾倒。

    他面前的雪峰的崖壁,有些是布满裂纹的冰川,而内里的石壁在冰川和寒风的侵蚀和挤压之下,很多甚至裂成了巨大刀片状的一片,只要外力造成足够的破坏,这巨大的一片就会连带着冰川直接倒塌下来。

    党项的所有这种雪峰都不可能生长树木,因为在这种地方,冰川不可能融化,千万年都是如此,即便偶尔有种子落在此处,也会直接被冰雪冻结在冰川的表面,即便是有人刻意移植树木在此,即便极为耐寒,不会被直接冻死,它的根系也不可能获得任何的融水,不可能生存。

    然而林意此时的所见却完全突破了常理,在他身前经常被寒风吹拂到的那一面雪崖上,却是挺立着一株大树。

    这株大树挂满冰雪,然而冰雪覆盖下的枝叶却显出浓郁的青翠,它就像是一株傲然挺立的雪松,但它的枝叶却又非那种松树,它的一片片叶片接近正圆,就像是一枚枚的钱币。

    当林意看到这株顽强的挺立在雪崖上的大树时,他感到了两道生命的气息,一道来自于这树,一道却来自于树下的洞窟之中。

    也就在此时,洞窟之中传来低沉却温和的声音,“最初的修行者从自然的呼吸吐纳之中获取了吞吸天地灵气的道理,而后再过了很多年,这些修行者从呼吸吐纳法找到了凝聚真元的方法,修行者的真元便成了打开无限可能的大门的钥匙,强大的修行者战胜了这个世上许多原本都不可能战胜的猛兽,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些强大到极点的修行者发现世间再没有其它生灵是自己的对手,他们便将这个天地视为自己的对手,他们便将修行视为逆天,他们之中许多人,便追求将不可能变成可能。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便创造出了许多违背自然道理的神迹,这株树,便是当年某个人的得意手笔。”

    林意认真听着这些话语,他微微蹙起眉头,看着那株树下似乎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入的狭小洞窟,道:“对我的到来,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第七百七十七章 灵荒之秘

    洞窟里的人有些意外和不解的抬起头来。

    他盘坐在地,身体承受了太多的风霜,就连身上的衣衫都看不出原本的色泽,他脸上的肌肤干枯且皲裂,就像是冰原上那种干枯的苔藓。

    哪怕以林意的目力,也只能够看清他是一名年纪不轻的男子,根本无法从他此时的衣饰和面容看出更多的特征。

    “我让阿柴谆引你到这里,以你的修为,难道还感知不出什么,为什么你不意外,反而会觉得我会意外?”他看着林意,神色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林意微微的一怔。

    他蹙起眉头,他并没有马上出声说什么,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一下对方这句话里到底有什么深意。

    然而洞窟里的这人却感知到了什么,他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反而震惊起来,“按我所知,你在南朝改换新朝之前,便已经体现出不俗的修行天赋,而在进入南天院时,你已经凝结黄芽,难道说,你后来修行的功法,竟是完全和真元无关,所以你的体内,真的是没有任何真元的存在?所以即便你拥有了如此力量,却对天地灵气的浓淡并不敏锐,但若是如此,为何我却还从你体内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就像是一种强大的真元在行走?”

    林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

    他的感知比一般的神念境修行者强很多,而且他只是因为所修功法的原因,所以对天地灵气并不敏感,但并不意味着他定下心来感知的时候,感知不到其中的差异。

    “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眼前洞窟里的这名男子,心中无比的震惊。

    洞窟里的男子知道他此时感知到了什么,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莫名的说了一句,“再往高处去。”

    林意的身体微微的一震,他莫名的懂了这一句话,他的感知不断的朝着上方的天空之中探去,一直往上延伸,直到他的感知所能到达的极限。

    高空之中一片寂寒,就连空气都是越发的稀薄,他的感知如在寂灭的海洋之中穿行,甚至似乎能够触碰到星星点点的,从星空之中洒落下来的星空,然而让他更加震撼的是,越往高空,那些修行者视若珍宝的天地灵气却越来越浓郁。

    哪怕是他的感知不可能无穷无尽的发散,但是在他感知所到的极限,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已经完全不亚于去年春里的建康城。

    洞窟里这名男子静静的看着林意的双眸,他的目光似乎通过林意震惊的目光触碰到了林意的感知世界,他沉默了许久,直到林意渐渐恢复平静。

    “大约在七年前,南天三圣就应该意识到了灵荒的到来,接着这个世上境界次于他们但比一般修行者强大的存在,也渐渐意识到了灵荒的到来。”

    他看着林意,缓缓的说道:“只是万物有来处,自然也有归处,我们之中许多人都觉得,任何东西都不会莫名的出现,也不会骤然消失在这世上,就如鲜花绽放,来自于根茎提供的养分,而花落之后,便腐化成泥,而不会直接消失,任何东西都不留下。世上的天地灵气之多,便是修行者再多数倍,也绝对不可能抽引得光,也绝对不可能造成灵荒,所以天地灵气的消散,自然会有别的原因。”

    林意点了点头,他此时对这名男子的身份越发好奇,只是他也很清楚,此时自己最需要的是耐心。

    “既然天地灵气渐渐消失,那它到底流往何处,还是转化成了其它我们不可知的元气种类,只是我们修行者所有的修行功法都并不触及,所以根本感知不到。”

    这名男子也没有什么停留,只是接着说了下去,“若是不在灵荒时代,我们所有人虽然好奇,但绝对不会去浪费时间研究这个假设,但恰巧的是,我们正巧是处在这个灵荒时代的修行者,所以当时所有提前预知到灵荒到来的修行者,都认真的去想了,很多人也认真的去寻觅了其中原因,只是最终能够发现这灵荒的真相,除了和修为有关,还和运气有关。”

    “所以你最终发现了真正的原因。”林意深深的看着这名男子感慨的双目,道:“这天地间的天地灵气原来并没有消失,也没有因为特殊的原因转化成修行者触摸不到的东西,只是很简单的,它们都来到了这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都接触不到的高度?”

    这名男子知道林意彻底懂了,他感慨的笑了起来,道:“我也没有想到,只是这么简单。”

    “那为什么会这样?”林意抬头看向无尽的高空,“找出原因了没有?”

    “没有,谁还在乎原因?”

    这名男子看着林意,反而了这一句。

    林意有些无言以对。

    数个呼吸过后,他看着这名男子,认真的问道:“所以确定这些天地灵气只是上浮,并没有再持续消散?”

    这名男子点了点头,“我很确定。”

    “那便可能只是如同大海之中的潮汐,有涨有落,只是自然规律。”林意忍不住苦笑起来,“只是天地灵气大多数时候沉于世间,在某些时候,它们便会悄然浮往高空,只是因为太高,便没有人能够发现。”

    “不错。”

    这名男子也苦笑起来,道:“只是因为太高,因为除非入圣境的修行者,那些神念境的修行者,也没有足够的真元和体力支撑,能够来到这样的地方。越是高阶的修行者越是惜命,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是神念境的修行者,也是命薄如纸,随时有可能被天威杀死。”

    “除了我和你,还有阿柴谆,还有谁知道这样的秘密?”林意沉默了片刻,问道。

    “现在整个修行者的世界,只有我和你知道这个秘密。”这名男子摇了摇头,道:“阿柴谆并不知道,因为他也没有上来过这样的高度,我也并未允许他和他座下的修行者来到这样的高度,而且就算我让他们上来,他们也未必敢尝试。”

    顿了顿之后,这名男子的笑容里又充满了感慨,“我只是偶尔会下去一次,交给他一些东西,所以我听闻了你的存在,我听说了钟离城你根本不知疲倦战斗的消息,也听说了你以惊人的速度提升境界,但让我见你的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是何修行的弟子,是现在剑阁的主人。而且从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来看,你或许和当年的何修行很像。不过若是你无法到达这里,你自然也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也自然见不到我,不可能知晓这灵荒的真正秘密。”

    “你到底是谁?”林意终于忍不住问道。

    (每次感觉受寒感冒就会胃疼,肠胃不舒服,而且平时坐着,也总觉得胃部特别冷,而且自己的肚子明明蛮多肉,却似乎不能够挨在书桌的下沿,不然会觉得肚子那块冷的极不舒服,万能的书友群,有没有专科的医生提供点建议?很久的毛病了,不舒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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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介绍:
北魏和南朝梁兴盛,却正值整个世界的天地灵气都在逐渐枯竭,正是修行者世界典籍里记载的末法灵竭到来,林意是这个时代里,南朝梁第一批新生的修行者。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平天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您要是觉得《平天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微信里的朋友推荐哦!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平天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平天策最新章节,平天策无弹窗,平天策全文阅读.平天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天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天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