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十三章 夜会
南北各有雄城。
南方王朝有建康城,北方有洛阳,然而建康城来源于南方王朝无数年的积累,无论是此时的南梁,还是旧朝南齐,还是旧朝之前的南宋,都是以建康为国都,无数年的积累,始成这座雄城。
但北魏不同。
北魏是在现在的南朝皇帝萧衍登基前七年才迁都洛阳,到此时,也不足十四年。
从北魏皇帝元宏决定迁都至洛阳到现在,北魏的皇室宗亲也不知表达了多少不满和反对,无数权贵门阀和北魏皇帝进行过许多血淋淋的对决。
然而即便如此,在反对和破坏之中,这座雄城还是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和壮大,在此时南朝的很多所谓的文人雅士还坐在以前的安乐椅上,还在许多著作之中表述着北方王朝的粗鄙和不堪时,这座雄城的实际规模,却已经超过了建康。
洛阳这座雄城有宫城、内城和外廓城三重城圈,最外的城墙长宽都有数十里,只是登记在册的洛阳城中常住人口便已超过六十万,无论是这座城的占地面积和人口数量,都已超过建康。
诚然当年北魏皇帝决定迁都洛阳明面上的原因,是北魏先前的都城平城处在北方漠地,太过寒冷干旱,周遭良田的粮食产量也极为有限,而且不利于对南方王朝的作战,不利于对广大中原地区的统治。
然而事实上无论是北魏军方还是南朝军方都很清楚,当年北魏迁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北方一些民族的威胁,比如柔然。
这些年来,南朝虽然经历了一次王朝更替,但北魏的内忧外患实则比南朝更甚,但只是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时间,作为帝国缩影的洛阳便已经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北魏皇帝和站在他身后的皇太后的能力,便可见一斑。
越是真正和北魏的军队交过手的人,便越是不会对后来居上的北方王朝抱有轻视和蔑视之心。
对于王平央而言,北魏变得强盛的步伐太快,足够令人敬畏,但他之前没有想过,作为南朝的修行者,尤其是在钟离城一战,对北魏造成致命重创的铁策军之中的一员,竟然会这么快的,以这种方式来到这座雄城。
“你们便这么信任白月露?”
暂时停歇的马车旁,来了一辆寻常的马车,一名身穿普通粗布衣衫的少女下了马车,却是走到了王平央的身侧,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这座雄城,然后轻声问道。
王平央苦笑了起来,他看着这名看上去显得很瘦弱的少女,道:“所以白月露是你的人?”
这名少女就是元燕。
她看着自己长居的那座城,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有关自己和林意在眉山之中的一切,她的眼眸深处的情绪无比的复杂,“你猜到了我是谁?”
“若非北魏长公主殿下,谁会有这样的手笔?”
王平央感慨的说道:“魔宗和他的部众想必在南朝想方设法寻觅我的踪迹,但他绝对无法想象,我们反而会在洛阳,会在北魏皇族的身侧。”
“你们会先去白马寺,之后,皇宫里头的永宁寺会开始筹备建一座寺塔,你们会随着前期筹备的那些匠师们一起进入皇宫。作为督造,你们会长留在皇宫里面。”元燕道:“永宁寺灵气尚且充裕,你们可以尽取所需修行。”
王平央点了点头,道:“多谢。”
元燕深吸了一口气,她返身走回自己的马车,但她只是走了一步,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问道:“在你眼中,林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
面对一个这样的问题,可以有无数种回答。
只是王平央看着她的眼眸,却知道她想要听什么。
“他足够聪明,这种聪明,不只是他能够看透,猜到,还在于他猜到了也不说。”王平央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在辗转往北的路上,我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像他这样的人,恐怕已经隐约知道白月露和你有关。只是他既然知道了,却还对白月露保持绝对的信任,你自然也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元燕沉默不语。
然后她不再说什么,缓缓的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走回马车。
心心相印这样的词语自然不能用在她和林意之间,只是纯粹的惺惺相惜,却又不足以描述她和林意之间的情绪,但这至少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个人,对方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在这个多事之秋,对于此时的她而言,便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在昏暗的车厢里,她的嘴唇和双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
“去了天母蜡的村寨?”
“那些剑阁中人都没有跟随?”
西平郡城外的官道上,两匹快马停了下来,这两匹快马上,坐着两个身穿黑衣的骑者,都是风尘仆仆的味道,两人都是戴着一个奇特的青木面具,看上去十分诡异。
听着等在道上的一名中年男子的回报,这两名骑者都是大喜过望。
这两匹快骑也不停歇,直往哀劳山地界狂奔。
天黑时分,哀牢山一条山道上,数名都是身穿夜行衣的修行者终于等到了这两名骑者的到来。
这两名骑者早已下马步行,但经过了长时间的跋涉,他们的眼睛在黑夜之中还是熠熠生辉。
“费大先生。”
这几名身穿夜行衣的修行者都是直接跪拜在地。
“嗯?”
这两名戴着奇特青木面具的黑衫客目光一扫,道:“祝先生还没有到?”
“要是你不到,我也不需露面。”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跪拜在地的几名修行者都是不可置信的朝着那声音响起处望去,只见一名青衫修行者缓步从林间走出。
这名修行者面目三十如许,五官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面色却白得吓人,尤其是在这黑夜的山林之中,这种面色就更是吓人。
看着这名面色白的吓人的青衫客,其中一名带着青木面具的黑衫客却是笑了笑,将面具摘了下来,这人面目有些苍老,却正是萧家大供奉费虚。
“这位是?”
被他称为祝先生的青衫客颔首为礼,看着另外一名还戴着面具的黑衫客问道。
第六百十四章 乱党
“这位是临川王身边的颜大先生。”
费虚微微一笑,“我可是亲自去面见临川王才将他请了过来。”
这名被他称为祝先生的青衫客微一沉吟,也是对着还戴着面具的黑衫客颔首为礼,道:“在下祝羽,是黄天道雾影真人的传人。不知颜大先生又有哪些手段,颜大先生既然是临川王身边的大供奉,修为自然毋庸置疑,只是这林意却是连席如愚和杨癫都奈何不得的人物,哪怕那剑阁原道人不在他身边,我们想要对付他,却还是要小心为妙,以免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
“这是自然。”
这名黑衫客温和有礼,微躬身回礼,但却依旧不除下面具,道:“在下颜静海,北魏相州绝刀宗出身,只是后来拜入荣枯寺,这才辗转到了临川王身边,我虽通些刀术,但主修的却是荣枯寺的自然法门,有些破解气血分外强大的修行者的手段。”
“竟是荣枯寺修行者。”
祝羽通体一震,他这并非装出来的惊讶,而是真正震惊。
荣枯寺曾是北魏相州一带影响力最大的佛寺,寺中在过往数百年间出过数位名震天下的修行者,到了北魏皇帝登基之后,荣枯寺在相州之乱里却成了乱党,整个寺庙被夷为平地。
然而其实当年的荣枯寺造反,却并非是庙中的僧人图谋权贵,而是对北魏皇帝的一系列政令有着莫大的阻碍。
荣枯寺主张自然之道,主张将一切生活所需都降到最低,提倡苦来甘受的修心之道,只要心境平和快乐,即便生活困苦,都泰然处之,从而让自己的内心在困苦的环境里都能真正的处于平和喜乐。
这种主张换了个皇帝统治可能也没有什么,但北魏皇帝当年正是大刀阔斧的推进变革,这名手段强悍的皇帝除了将皇帝宗亲的权势剥离,抓回自己手中的同时,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激发百姓对于更加美好生活的渴望。
北方有风吹草低见牛羊,有看不尽的风光,但南方有更加富足安逸的生活,有小桥流水明月夜,有美酒,有更温婉善解人意的歌姬。
他在登基之后的许多举措,便是要激起民众对于南进的向往,向南方王朝学习,融合南方王朝的很多先进技术,他深知唯有被刺激起来的**,才能化为力量,才能让这些民众去垦荒,去作战。
但他用锦衣玉食来诱惑民众,这荣枯寺却告诉这些民众,不需要那么好的锦衣玉食,也不需要吃那么饱,锦衣玉食带不来内心的平静喜乐,只要解除心中的**,哪怕是极少的饮食,哪怕是吃不饱,但依旧可以很开心。
如此一来,整个相州一带反而被一些权贵门阀利用,连当年北魏皇帝推出的垦草令,就是一项谁开辟荒草地,变成良田,今后这良田便可十年免其税赋的政令都在相州根本推进不动。
当时北魏皇帝和皇室宗亲之间的争斗原本就十分残酷,很自然的就借势平乱,将荣枯寺彻底铲除。
荣枯寺的一些修行功法十分独特和强大,他们甚至有“集念法”,可以借助许多修为寻常的僧人导引天地灵气,汇于一处,就像是很多人一起帮某个人修行,他们还有利用符道控制植株的自然法门,这在北魏皇帝后来的平乱之中,也是因此将荣枯寺称为妖法道场。
至于北魏的绝刀宗,原本就是北魏极为出名的刀宗,这颜静海在临川王身边做大供奉,虽然在南朝声名不显,他虽然也只是谦逊的说了句通些刀术,但恐怕他在刀上的修为,也是难以想象。
“想不到先生竟是如此际遇。”
祝羽真诚赞叹了一句,心中却又是十分感慨。
之所以心中有如此情绪,是因为他出身的黄天道在南朝其实也是前朝的乱党,后来也被大军剿灭。
不同的是,黄天道是真正的造反。
黄天道在前朝荆州一带最多时曾有数十万信众,而且真正的起兵造反甚至在萧衍之前,如果当年黄天道造反成功,那黄天道的首领就成了现在的南朝皇帝,黄天道的重要人物就肯定是当朝权贵。
只可惜的是,黄天道纠集的人虽然多,但大多是乌合之众,当时朝中又不像萧衍一样有众多人支持,所以是败得一败涂地。
“我便知道你们两人肯定一见如故。”
费虚看着黑夜里他脸上的神色,顿时笑了笑,道:“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未必是魔宗那样的大能的对手,但若是我们三人还对付不了林意,这天下恐怕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对付得了他了。”
“不过此事还是隐秘些,剑阁且放在一边,前些时日你们想必也应该听说魔宗部众在江上被何修行的弟子所阻,那人算起来,应该是林意的师兄。”祝羽点了点头,脸色却是莫名的郑重。
不管如何自信,但任何一名修行者都十分清楚南天三圣和他们这种神念境的修行者想必,简直是天上的皓月相比地上的萤火,魔宗部众也都是异人,但据说何修行的那名弟子却是碾压之势,而且还让那名魔宗部众带话给魔宗,似乎连魔宗都需要忌惮他。
那这样的人物,便不是他们所能想象。
“这些人就不用去了,去了反而碍手碍脚。”颜静海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先前拜伏在地,刚刚起身的数名修行者,说道。
“恩?”
“这是什么声音?”
也就在此时,这地上刚刚起身的数名修行者没有感觉到什么异音,但是他们这三人修为远超这些修行者,耳廓之中却隐约听到远处的山林之中有异响传来。
那声音响起处应该距离他们还极远,但隔着这么多山林,却能让他们在这里听到,可想而知,这种声音有多么响亮尖锐。
“就是天母蜡的村寨方向。”
费虚当年便在萧锦座下,曾经在这哀劳山中征战过,对这哀牢山一带十分熟悉,甚至都不需要军方的行军地图,他只是看了一眼声音来处,就顿时眉头大皱,判断出来。
第六百十五章 鹰猎
“就算是有所防备,这连续震击下去,也真是让人心浮气躁,更不用说剧烈战斗的时候,如果这样的声音一直在身边炸响,神念境的修行者说不定还能不受影响,但神念境之下的修行者恐怕是很难发挥战力。”
天母蜡的村寨之中,白月露和萧素心等人都是面面相觑,浑身的肌肤都是直起鸡皮疙瘩。
即便心中有所预料,但是林意连续震击这一对飞钹发出的声响还是让她们只觉得真元里都不断出现细细的针刺,身体的血肉都有种麻痒无力的感觉。
平常的巨响最多让人耳膜欲裂,头晕目眩,但这响金的声音却明显不同,有种尖锐的穿透性。
白月露和萧素心等人是觉得神念境之上的修行者可能不会受影响,但是沈鲲看着林意手中的这一对飞钹,面色却是也十分古怪。
她们觉得他会不受影响,但他自己不是这么认为。
这种声音让他也有头皮发麻,反应都有些迟钝的感觉,这还只是一对飞钹,要是真有能工巧匠打造成钟鼓之类,那威力恐怕更大。
“咔咔咔咔….”
林意此时却是浑身骨骼关节一阵乱响,他的身体一阵扭曲晃动,他这是浑身骨骼关节都模仿祖蛇的脊骨发力,再加上这响金的声音震荡,他浑身都是热意晃动,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容器,而气血就在他的身体里融汇成一团,就像是一碗水在碗中晃动洗刷一样。
他自己是舒畅到了极点,每根骨头都像是彻底的放松开了,变得更加灵活,而且似乎浑身的气血力量都可以瞬间涌动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他扭动得高兴,但身体的姿态此时却显得十分古怪,若不是此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试炼修行,否则若是突然看到他身体这种扭曲晃动的姿态,肯定会被他吓一跳,还以为他和某些故事书中记载的神怪故事一样,被蛇怪附体了。
“这些东西是被我的手镯从它的腹中吸出来的,也不知在它的腹中多久了,只是材质有些特殊,竟然不腐。”
林意将那柄小刀和无柄小剑,以及那根混金色的细针全部取了出来。
听到材质特殊,沈鲲等人顿时有了兴趣,将这三件东西分别取在手中观摩。
“这小刀稀松平常,这在边区很普通,就是吐谷浑一带的特产,是加入了铅、银、狗头金和寒铁等物炼成,是吐古浑的贵族随身带着,用来切肉或是切一些药膏所用。在吐谷浑虽然价值不菲,但却是那些贵族日常所用,几乎每个贵族子弟随身都有一把。后来有些商队的富商在来往吐谷浑时倒是也有意效仿,也会买一些带回来。这小剑是飞剑,之所以不腐,是表面镀了一层东西,倒也没有太过特别之处。”
沈鲲看着那柄小刀和无柄小剑有些失望,只是那根混金色的细针,他却是直觉有些怪异。
这根细针中心是空的,表面还有些直线条的符文,似乎和北魏一些修行者所用的飞针没有什么差别,但这根细针散发的混金色,其实却是几种不同的精金色泽混杂之后的结果。
这根细针的主体其实是青铜色的,但上面星星点点,却似乎在融冶时掺杂了无数红色和金色的颗粒。
那金色的颗粒和响金的色泽十分相似。
沈鲲心中怀疑之下,便不由得伸指在这根飞针上弹了一记。
“嗡!”
这根细细的飞针没有发出任何清脆的响声,反而是一声闷响,这种声音,很像一个地底洞窟之中传来的那种风声。
这声音还延绵许久,一时也不停歇。
“这果然有些古怪。”
沈鲲心中一动,他体内真元朝着这根飞针涌入。
以他的修为,试用一下这种飞针自然是轻而易举。
但他的真元一涌,这根飞针嗤嗤嗤嗤无数声爆响,瞬间流光溢彩,不只是将周围众人,就是将他都吓了一跳。
“这….”
白月露也算是见多识广,尤其北魏各种飞针都多,但她此时也是大吃一惊。这根飞针竟然是在沈鲲的手中悬浮起来。
之前沈鲲弹动这根飞针是,这根飞针是宏大的闷响,但此时真元平缓的流通进这根飞针,这根飞针的周围,却是无数尖锐的声响,就像是无数飞针在飞行。
这根飞针周围光华灿烂,一缕缕光华在它的周围竟然也是形成一根根飞针的模样。
沈鲲看了她和林意一眼,在下一刹那,这根飞针从他的手中飞射出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这一根飞针在空中飞舞,却像是分解成数百,数千根飞针。
空气里全部都是飞针穿梭的嗤嗤响声,林意也是目瞪口呆,在他的感知里,都不是一根飞针在飞行,而是有成百上千根这样的飞针在飞行,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东西根本就不是飞针,而是飞剑,只是做成了飞针的模样而已。”
沈鲲忍不住苦笑,他此时御使着这根飞针,真元越是灌注得多,这根飞针周围幻化出来的飞针就是越多。
只是说话之间,这根飞针围绕着他和林意等人飞舞,林意等人的周围,感觉就是无数飞针围绕着他们组成了一座大阵。
这飞针密密麻麻的飞舞四周,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寻常的飞剑哪怕有迷惑感知的特异之处,但大多也只是光影折射。这根飞针不只是形成光影,连破空声和散发的真元流散搅起的风流都具备。”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他这真的又惊又喜。
惊的是如果是有厉害修行者用这样一根飞针对付他,他一时也想不出破解手段,也只有这飞针真正近身时,才感知得到到底这根真正的飞针在哪里。
喜的是,这样一根闻所未闻的飞针,竟然从祖蛇的腹中,被他的手镯吸了出来,简直是平白捡了一个大宝贝。
“这东西面对修为比你低的修行者,简直是大杀器,若是对付修为高的修行者,也不需正面为敌,哪怕只是用这飞针在他身周飞旋,他恐怕也不得不施展真元手段时时防备,时刻都要消耗他大量真元。”
沈鲲也是十分感慨,说话之间,他收了真元,漫天飞舞的飞针消失,那一根真正的飞针便飞了回来,飞到林意的身前。
“你擅用飞剑,这根东西便你收着。”
林意接了这根飞针,便直接递给了白月露。
白月露看了林意一眼,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将这根飞针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天母蜡的村寨外有些响动,不过片刻,李香凝便一路跑跳过来,面上尽是喜色。
她和林意一起完成了祖蛇试炼,天母蜡的这些人觉得她和林意熟悉,一些事情都叫她来传递。
“我们先前赶去者母地蜡的人回来了。”
她原本就是少女心性,而且还未出过哀牢山,原本就没有什么官爵的概念,所以面对林意她也没有任何的繁文缛节,只是有事说事,高兴道:“者母地蜡的人听说是你特意去请,十分高兴,他们说根本不需要你去跑一趟,直接派了他们族中最强的七名战士跟着我们族人过来,让他们跟随铁策军去党项。”
“这么爽快?”
林意和白月露等人互望了一眼,都是大喜过望。
李香凝猜想很有可能是者母地蜡的这些人听说了钟离之战,但这也只是纯粹的猜测,她便也忍住没有说出口。
七名身材魁梧,和天母蜡的人明显装束不同的男子很快出现在了林意的视线中。
这七名者母地蜡的男子的左臂上都套着皮甲,各自站立着一只鹰。
一眼看去,他们所驯养的鹰果然比一般的山鹰要大出很多。
寻常的山鹰通体有轻盈之感,羽毛蓬松,但他们者母地蜡的这些鹰却有些怪异,它们的羽毛十分光滑,像铁一样,散发着乌青的色泽。
它们的爪上寒光闪烁,果然都戴着铁爪。
现在它们的眼睛却都用皮罩蒙着,所以在他们的手上却十分安静,很少动作。
这七名男子的肌肉都是高高鼓起,十分壮硕,他们身上穿戴者的是简陋的皮甲,只是头顶却戴着一顶奇特的四方高帽。
他们的身后都背了皮囊,里面东西看起来十分杂乱。
刚入村寨门时,这些者母地蜡的战士显然也已经听了前方引路的两名天母蜡战士的介绍,远远的就注意到了林意的存在,他们的眼中都闪现出惊疑的神色。
“您就是林…..”
到了面前,其中为首的一名者母地蜡的战士右手抚胸行礼,一句明显带着疑问的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林间却是一阵巨响,伴随着狂风,这些人转头一眼,看到那升起的黑影,顿时骇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人!”
林意对着那就要暴起发难的祖蛇一声厉叱。
那祖蛇一顿,接着便乖乖安静蜷伏下去。
“我就是林意。”
林意对着这些人微微一笑,这些者母地蜡的人却是心神震荡,背心都被冷汗湿透,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是我们天母蜡的祖蛇,林大将军是通过了祖蛇试炼,并将这祖蛇一并收伏,我们天母蜡便决定举族追随。”李承安到了这些人的身边,他忍不住摇着头对这些人轻声说了几句,他很能理解此时这些者母地蜡的人的心情。
“你们者母地蜡竟然藏了这样一条大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足足数息之后,这些者母地蜡的人才彻底回过神来,为首这名者母地蜡的战士擦了把冷汗,苦笑着抱怨一句,然后对着林意道:“我叫阮天街,参见林大将军。”
“我原本还想去你们者母地蜡村寨拜会,只是你们怎么会如此爽快?”林意微躬身回礼,直接问道。
“我们之前刚送一支商队出哀牢山,进过外面的州郡,林大将军您的威名,我们也是悉数听说了,只是没有想到您看上去竟是如此文弱。”这阮天街倒是也不说虚言,他的身材和林意相比,看上去的确要健硕许多。
林意笑了笑,他也不多说,双足只是一顿,咚的一声闷响,这村寨中一片空地如同地震般震动起来。
林意的身影如电般冲了出去,空气里如同燃烧竹子发出的爆响一般,林意的身体瞬间落在十余丈之外,他的脚一挑,轻易的挑起一块大石,然后伸手接住,仿佛毫无分量一般,直接将这块大石投了出去。
轰隆一声,至少有两百余斤的大石远远滚落,在土坡上翻滚,撞起一蓬蓬尘硝。
这些者母地蜡的人看着这样的画面,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极点,却是连呼吸都停顿了。
林意身体微微一动,这次他脊骨发力,身体也不见激烈的动作,似乎一扭一动,就掠了回来。
他对着这些还愣在当地的者母地蜡战士笑了笑,道:“听说了你们这青乌的神妙,只是不知这青乌在黑夜之中,或是在那种冰原高寒之中,是否不受影响?”
“我们这青乌在冬夜高空之中飞遁,若是数个时辰之内,都不受影响。”阮天街身体一震,回过神来,他背心之中又是一层冷汗,道:“我们哀劳山在冬季,也有数座高峰会冰雪覆盖,我们也时常去雪线之上打猎。”
兴许是受了林意的刺激,他想着说话便不如直接让林意看一看比较直接。
他说话之间,便伸手揭开了这臂上青乌的眼罩,然后左臂一抖,这青乌便瞬间往上飞起。
这青乌原本站立不动就已经显得体型庞大,此时飞起,双翅张开,声势更是惊人。
它铁爪和阮天街左臂上的皮革摩擦声才刚刚清晰的响起,狂风涌处,它已经直上高空。
旁人已经根本看不清夜空之中的这个黑点,但是林意的目力迥异于常人,他却看得清楚,这只青乌在附近的几个山头都盘旋了一遍,接着就又飞了回来。
“这?”
看着这青乌迅速飞回来,看着它一双铁爪之中空空如也,这阮天街却是面露惊疑之色。
“怎么?”
林意看他的神色有异样,马上问道。
“似乎有它畏惧的东西在那片山林之中活动。”阮天街深吸了一口气,浓眉皱起,道:“我方才原本对它下令捕猎,但唯有一种情况它回如此空手而归,那便是在那山林之中活动的东西让它十分畏惧。”
第六百十六章 添喜
“有不速之客?”
林意目光剧烈一闪,他转头看了一眼刚刚才平静下去的祖蛇,顿时笑了起来,:“那我们就迎接一下这夜访的不速之客。”
夜色里自然笼罩着浓浓雾气的密林之中,三道身影如鬼魅般掠动着。
这三人正是费虚、颜静海和祝羽。
此时这三人都带着那奇特的青木面具,虽然在林间飞掠极快,却是连任何丝毫声音都没有。
“嗯?”
突然之间,三人都是心有感应,同时朝着上方的夜空望去。
上方的夜空之中,以他们的目力,明显可以看到两个黑点在盘旋。
那是两只山鹰。
山鹰在无量山和哀劳山中十分常见,有些夜晚也会飞出掠食,但方才他们也看到一只山鹰盘旋,现在突然又飞来两只,而且就在这片山林上方盘旋,他们心中便顿时都生出警兆。
也就在这一刹那,他们便感知到前方有许多人接近。
一阵箭雨毫无征兆的爆发,这些从密林间射来的箭矢带着狂野的呼啸笼罩了他们三人。
“竟然直接被发现了?”
这三个人多少有些意外。
其中最意外的是费虚。
他之前早就知道消息,林意来了天母蜡的村寨,但天母蜡的人在过往那些年里对萧家十分忠诚,镇守银矿也是尽心尽力,现在即便发现有不速之客逼近,怎么会直接问都不问,就直接这样一场暴烈的箭雨?
虽然有些意外,但这三人联手,早就抱着要硬吃的态度,且三人都是神念境的修行者,当然不怕这样的箭雨。
“我来。”
颜镇海目光剧烈的一闪,也不见他的身体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体内的真元却是有数十缕从他脚底冲出,落入地上厚厚的落叶之中,接着冲入下方泥土之中。
嗤嗤嗤嗤……
地上的落叶顿时如喷泉般往上冲起,泥土纷飞之中,许多细长的数根受他的真元所激,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在他们三人四周狂舞。
这些树根抽打着落来的箭矢,啪啪作响,无数黑影交错之间,竟是一根箭矢都没有能够落进他们身周三尺之内。
“这是荣枯寺的手段,这人竟是出自北魏相州荣枯寺。”
白月露和林意都站立在高处,她一眼看到这样的景象,就顿时认出了颜镇海的来历。
“北魏相州的荣枯寺,说是可以收集信徒念力修行的北魏古寺,结果因为垦草令而被北魏皇帝灭掉…”这荣枯寺十分有名,林意在不少书籍上都见过记载,“看来荣枯寺的修行者能够将敌人冲入自己体内的真元借助周围的草木化解,以及能够立地划阵,将周围草木当兵刃使用,这样的传说也是真的?”
“也没有那么神奇。”
白月露对荣枯寺没有什么恶感,但也没有什么同情或者好感,在她看来,当年荣枯寺那些主要的僧人又并非是毫无智慧的愚钝之徒,他们明明知道自己的主张和北魏皇帝的政见抵触,却还一意孤行,这最后被灭,也是不懂圆融或者其实自己也是有所野心。
尤其她在皇城之中多年,便十分清楚,越是真正想让北魏民众过上好日子的大圣大贤,就一定会懂得退让和牺牲,一定会顾全大局。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那出手的颜静海,道:“所谓的收集信徒念力,也只是相当于纠结一些人打坐吸纳天地灵气,人为的创造出灵气淤积的环境,至于将敌人的真元转嫁于周围的草木,以及立地划阵,动用周围的草木,也只不过凡是荣枯寺的真正传人,都有一截特殊的青木阵枢,借助着这青木阵枢,他们的真元便能沟通符文般沟通这些草木内水汽流通的通道。”
“这种手段解释起来简单,但的确能够惑众,让人觉得十分神妙。”
只是看着颜静海的出手,林意就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一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他也不想天母蜡的这些人出现死伤,一边示意那些天母蜡的人退去,一边直接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敢来夜袭本将军?”
他这一声大喝很有讲究。
一是点名自己的身份,我林意就在这里。
二是不管这三人是什么身份,直接先按上一个夜袭南朝大将军的罪名。
“乳臭未干的小儿,倒是奸滑!”
听着林意这样的喝声,费虚顿时在心中冷笑一声。
他是萧家大供奉,但却不像寻常的供奉那般清闲,这些年也帮萧家管理着不少事物,他当然明白林意这一句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他心中已经认定剑阁中人不在,凭借自己和祝羽、颜静海三人一定能够对付得了林意,所以他此刻当然也不会争辩什么。
他们三人都是默不作声的加快了体内的真元速度,朝着林意所在的方位疾掠。
一团接着一团的黄雾在他们的身外爆炸开来。
他们三个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弥漫的黄雾之中。
天母蜡的人目瞪口呆。
这些朝着百蛇山扩散的黄雾和瘴气有些类似,但是却更像尘霾。
“这是黄天道的修行者。”
林意看到了前方急涌而来的黄色尘霾,瞬间自己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前朝黄天道用真元手段激起尘雾的造雾手段,黄天道有天净沙阵盘,这种尘雾会来越浓厚,也会起到如铅尘一般的功效,能够阻碍修行者的真元和感知。”
说句老实话,黄天道的修行者的一些手段,在前朝就被认为是妖术,哪怕林意根本不用真元战斗,但若是在以前遇到,这种手段也会给他带来诸多麻烦。
但此时,他想到祖蛇和自己战斗时吞吸云气的手段,再加上感觉到身后林间的祖蛇已经耸立起来,他的心中便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
这祖蛇也算是有些灵性,之前连续暴起都被林意喝止,此次虽然感觉到前方那三人来意不善,但警觉起来之后,却是不像之前两次一样直接按捺不住,而是似乎在觉察着林意的情绪。
林意原本就想试试它能否用于对敌,这三人对他而言,简直是送来门来的好对手。
“去!”
他知道和言语相比,这祖蛇似乎更能理解他的手势比划,于是他也不多说,对着那三人的来处就做了个让祖蛇扑腾前去的手势。
这祖蛇原本就是这片山林之中的霸主,此时看到林意的手势,它的凶性顿时克制不住,整个身躯哗啦一声往前一冲,巨大的身影腾空数丈的刹那,蛇头顿时高高扬起,张口就是一吸。
之前所有天母蜡人虽然明知祖蛇恐怖,但是这一代天母蜡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异蛟的手段,此时它张口一吸,看着它原本就已经显得极为粗大的脖颈处骤然膨胀数倍,真的是有一种吞食日月般的气势,这样的画面顿时让他们所有人都是寒毛直竖,不断倒抽冷气。
浓厚的黄色尘霾包裹的三人之中,祝羽右手单手托着一个黄铜色方盘,他的真元从方盘的底部源源不断的涌入这方盘的符文之中,而黄铜色方盘的上方,却是就像一副棋盘,有数十颗大小不一的黄色珠子在盘中不断滚动,撞击。
一股股黄色的元气,从他手中这个方盘之中不断的朝着四周扩散。
四周的地上不断有一股股尘焰冲起,但令人惊奇的是,他和费虚、颜静海三人的身周有数丈空间,却是始终明净,那些翻滚的尘嚣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丝毫不妨碍他们的真元流淌。
虽然明明知道这是一半真元手段,一半是依赖于祝羽手中这个阵盘的独特,但这样的手段,却是让颜静海也是十分惊奇,忍不住真诚赞叹,道:“祝先生,你们黄天道的确是好手段,这我是闻所未闻。”
颜静海之前对祝羽并不算太过了解,但此时他对费虚的设计却是已经了然于心,这出身于黄天道的祝羽凭借这种手段,便足以将林意身旁那些修行者区分开来,限制他们的力量,而他自己的独特手段,却可以将林意束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再加上和费虚联手,擒住这蛮兽一般的林意的机会便是极大。
“什么东西!”
然而他的脑海之中也才刚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他和费虚、祝羽却是同时脸色剧变,三人都瞬间感知到前方的黄雾之中简直有小山般的活物出现。
伴随着同时响起的风声,他们只觉得前方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
大团大团的黄色浓雾瞬间被卷吸得如同一条条水流一般,朝着那巨|物面前涌去。
神念境修行者的感知原本就远超寻常的修行者,此时这黄雾骤然变淡,他们瞬间就看清了前方的这巨|物,顿时毛骨悚然。
这祖蛇却不管他们的情绪如何,它的脖颈之中响起如绳索绷断般的声音,它原本已经肿胀欲裂的脖颈瞬间收缩,压缩着吞吸的黄雾便喷了出来。
“异蛟!”
费虚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叫出声来。
颜静海前进的身影瞬间停住,他的脸色煞白,双掌一错,体内的真元疯狂涌入他身前地下。
他身前的土地瞬间如同一锅热粥翻腾起来,无数粗如儿臂的数根和地上的藤蔓都飞舞而起,瞬间在他们身前形成一面圆墙。
他的真元继续涌出,只听得啪啪啪啪连响,就像是有无数弹丸在这树根藤墙上炸开,他的真元流淌其中,尘雾粉屑填充在这树根藤墙之中,却是没有任何一缕气息能够冲击到他们三人身上。
他如此大耗真元,也是知道异蛟厉害,生怕这异蛟的吐息之中含有剧毒。
费虚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的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就在他们的视线被这面树根和藤墙遮掩的这一瞬间,他听到了无数声破空声响起。
“这是什么…!”
不只是他,他身旁的祝羽和颜静海额头上的冷汗也刷的流了下来。
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是来的巧不如凑的巧。
白月露在此时放出了那根飞针。
无数混金色的针影出现在这片山林之中,那些真实的气流和精金独有的光华,撕碎了这片山林之中淡淡的尘霾,也撕碎了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的幻想。
祖蛇直觉这三名对手也不好对付,它也不敢贸然接近,一股大力在它的体内涌动,巨大的蛇尾直接将前方的数株大树拍断,将数截断木和无数木屑拍了过去。
这种力量,即便是能够硬抗,真元也注定消耗剧烈,颜静海也不敢再继续狂涌真元用树根藤墙硬挡这一击。
三人的身影纷纷从树根藤墙之后掠起。
他们身前的这树根藤墙顿时被击碎。
三人虽然将袭来的断木全部躲过,但也就这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周身之外的空中,却已经是密密麻麻的飞针。
“哈哈!”
林意在此时顿显狂态,他大笑道:“我再给你们添些喜气。”
他的声音刚刚响起,他的双手已经抓住那一对飞钹往前瞬间掠出十余丈。
他双手用力,两片飞钹猛击在一起。
当的一声。
这一声巨响直接在这三人身前不远处炸响。
这三人原本惊魂未定,被这极具穿透力的巨响一震,三人只觉得浑身毛孔都是一炸,他们的身体明显一滞,奔流在体内的真元都几乎收敛不住,差点直接从全身的毛孔之中激射出来。
第六百十七章 调戏
“走!”
这三人都是老江湖,那条异蛟已经让他们觉得不好对付,再加上此时林意手段频出,他们三人顿时都萌生退意。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么容易吗?”
空气一炸,他们前方的夜色都像破布一样乱抖,林意直接就将手中的两片飞钹砸了过来。
对于他们这种神念境而言,这种缺少变化的投掷自然可以轻易躲开,只是这两片飞钹让空气炸裂般的气势,其中蕴含的力量,也是让他们心惊胆颤。
“此子在钟离之战时,虽然战胜席如愚,但似乎是在水下取巧,他似乎会长时间闭气的手段,但修为境界和力量上,依旧是远不如真正的神念境修行者,但到了此时,怎么这力量已经完全不亚于神念?”
三人的身影在夜色之中闪动,刚刚避开迎面而来的飞钹,心中才刚刚响起这样的念头,他们的前方又是一声巨大的炸响。
尖锐且刺耳的声音,夹带着劲气,简直如实质的刀剑般刺在他们的身上,深入他们的血肉骨骼之中。
这声音比林意之前双手持着飞钹互击还要响亮,还要摄人心脾。
原来林意投出这一对飞钹是有先后,而且他前方那片飞钹其实并未用全力,在空中被这三人身前的真元所激,去势刚缓,就被他后面全力投出的那片飞钹击中。
两片飞钹在空中撞击,都已经是在空中不断的变形,那声音震荡得这两片飞钹的表面都荡漾起肉眼可见的波纹。
这三人心中骇然,虽然强行控制住体内的真元不散,但浑身的皮肉和骨骼都像是被无数蚂蚁钻进钻出一般,无一处不痒。
嗖!
也就在此时,他们的后方无数飞针的凄厉鸣声汇聚成一声,那些原本围绕着他们身周数丈范围之内飞旋的无数飞针,此时全部都密密麻麻的布列在了他们的退路之上,而且看似都在急剧的加速。
他们的身影下意识的就是一滞,体内的真元迅速流淌出来,密布全身。
他们直觉这种飞针十分诡异,而且飞针细小,若是材质特殊,恐怕穿透力也和寻常飞针不同。
他们也只是受这飞钹震鸣和飞针阻挡,略微迟钝,他们身前的空气已经连连炸响,林意包裹在狂风之中,已经到了他们身前!
这三人的脑海之中都是瞬间充斥不可置信和荒谬的感觉。
这林意虽然展现出了神念境的力量,但是从他们开始修行到现在,他们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一个人追着三名神念境的修行者打的,除非是当年的南天三圣。
“只是不想冒险,难道你真当自己是举世无敌了吗?”
颜静海虽然是真正的老江湖,行事十分谨慎,但此时心中也被这个后辈激起了真正的火气,他双脚一顿,整个身体在地上站定的同时,体内的真元已经如决堤的江水从他足部的经脉疯狂的涌入地下。
荣枯寺的自然法门在这种到处都是植物的山林地带原本就是强上加强,他此时怒火中烧,对林意的忌惮和一丝恐惧也彻底消失。
啪啪啪啪……
林意身上响起一连串的爆响。
数十根粗如儿臂的数根破土而出,如铁鞭抽打在他的身上,气浪和泥屑纷飞之间,还继续盘旋缠绕在他身上,顷刻之间就似乎要将他缠成粽子。
荣枯寺的这种自然法门最强之处就在于束缚,这种树根原本就和牛皮绳索一般坚韧,再加上荣枯寺修行者强大的真元贯通其中,同境的修行者一被缠绕,便根本无法脱身。
接着一些细小的树根根须如钢针般刺入被缠缚的修行者体内,这修行者瞬间就会失去抵抗能力。
费虚特意赶到萧宏身边,将他这名出身荣枯寺的供奉调借过来,就是要依赖他这种独门手段对付林意。
无论是费虚还是祝羽都很清楚三人联手就必须心齐的道理,否则很容易被逐个击破,看到此时颜静海含怒出手,他们两个人便也索性豁了出去,身影都是顿住。
“怎么可能!”
然而让三人根本想象不到,眼睛瞬间都瞪大到极致的是,这些树根抽打在林意的身上,刚刚卷曲上去,还未真正缠绕,就已经纷纷丧失生气一般,如同朽木般从林意的身上掉落。
林意摧枯拉朽一般,前进的身影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停止,反倒是有几条正从他身上掉落的树根被他扯住,直接被他蛮横的力量从泥土中再扯出数尺,然后直接承受不住而绷断。
啪啪啪啪….
这种绷断的声音就像是一连串的绳索炸裂,比刚刚抽打的声音还要令人心悸。
林意微眯着眼睛,他看清了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的脸色,嘴角顿时不由得浮现出戏谑的神色。
这荣枯寺的自然法门虽然看上去诡异,但万变不离其宗,依旧是真元运用的真元手段。
简单而言,这就像是有些修行者用真元渗透在一些特制的长鞭符文之中,让长鞭犹如活物一样,一定要说区别,只是这种自然法门强在只要是这种生长树木之地,便相当于武器取之不尽,不怕损毁,而且武器直接从敌人的周身地下钻出,更难防范。
但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虽然知道他不靠真元力量战斗,想要限制他的肉身力量,但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大俱罗功法还能够消弭对方的真元。
这些树根和他身体一触,内里的真元便被他消解,这些树根失去御使的力量,便是真正的死物,这种自然法门,对付他根本无用。
他顷刻间已经冲到这三人身前,他双手虚握,双手之前空气炸响,给任何人的感觉,他似乎就要握拳朝着这三人轰去。
然而就连此时场上最了解他的白月露和萧素心都根本没有想到,他的双手凌空虚握,原本已经掉落在两侧地上的那两片飞钹却是倏然被吸起,落在他的手中。
三名神念境修行者都是体内真元狂涌,但看到他的动作,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却都是心头一怔。
当的一声巨响。
林意的双脚竟在此时落地,身体骤然停顿的同时,一股大力从他的体内涌出,他根本没有对这三人出拳攻击,而是哈哈一笑,在这三人面前猛拍了这一对飞钹。
这一对飞钹此时距离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都只有数尺的距离,这声音带着劲气就在三人面前炸响,音波震荡加上劲气冲击,这三人面目的肌肤和血肉都被吹拂得扭曲变形,看上去极为可笑。
此时不只是颜静海,就连费虚和祝羽都是怒火中烧。
神念境级别的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是何等庄严肃穆的事情。
然而林意在他们面前这样敲击飞钹,简直就是**裸的挑衅和调戏,简直是极大的蔑视。
第六百十八章 阴阳手
面子这种事情,对于一些天天乞食,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
为了一顿饱饭,哪怕让有些人跪下来磕头喊爷爷,他们都无所谓,都觉得占了便宜。
越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就越是拉不下脸,越是在意面子。
修行者的世界也是一样。
神念境的人若是遇到入圣境的修行者,哪怕被羞辱,恐怕只是惶恐不安,根本生不出多少愤怒,想着能够活命就好。
但若是被相同境界的修行者羞辱,或者是被后生晚辈羞辱,他们却是根本按捺不住。
“你这小辈,欺人太甚!”
祝羽的面孔扭曲着,额头上的血管都突突的跳动,随着这一声厉喝,他体内真元狂涌,林意脚下原本坚实的泥土突然如浪般翻滚,恍如瞬间变成一片流沙地。
与此同时,噗的一声响,他的袖中飞出一篷黄沙,正中林意的面部。
他早就知道林意身穿天辟宝衣,但天辟宝衣无法护及面目,而对于任何修行者而言,面部本身便是最脆弱的部位。
在他看来,林意在如此近处敲击飞钹,如此托大,现在被自己这一篷黄沙击中,脸上应该瞬间血肉模糊。
“都已经是神念境的修行者了,怎么还和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物一样,出手就是丢石灰投黄沙的手段。”
然而这一篷黄沙击打上去,林意的脸上一阵闷响,就像是铁砂打在厚牛皮上的声响,林意闭着眼睛,脸上只看见一闪而没的红印,连鲜血都没有沁出来一滴,反倒是林意嘲讽的声音已经接着响起。
他的双脚也只是没下不过一寸,那翻腾的流沙地便重新变为实地。
“他的功法有些特殊,怪不得钟离之战那么多北魏将领对他真元手段无效,他的功法,似乎能够直接消解对方的真元!”费虚此时终于看出了端倪,面色凝重的连连出声。
“你的话真多,有些??拢 ?/p>
林意哈哈一笑,双手扬起,竟是依旧没有对着这三人出手,双手飞钹又是互相猛击一记。
虽然心中有所预料,但是这响金飞钹的声音太过响亮,林意这双手猛击一下,巨音震荡,这三人还是浑身一个哆嗦,连头发都往上激扬起来。
修行者战斗本是凶险万分的事情,要打自然不能儿戏,但此时林意逼近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却只顾连续敲击飞钹,就连后方的沈鲲和罗姬涟等人都看得有些哭笑不得。
费虚、祝羽、颜静海三人都是心脏剧烈跳动,只觉得这林意十分诡异,但此时被这声音激得头发扬起,三人的脸上都反而像是被蕴含着真元的黄沙击中一般,火辣辣的生疼。
三人眼光互扫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这林意实在欺人太甚,此次是即便冒着奇险,都要留下来和林意决一雌雄了。
“我来对付那些飞针!”
祝羽此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所擅长的诸多手段恐怕被林意所修的功法死死克制,没有丝毫作用,厉喝声中,他首先断然的往后退去,手中黄沙阵盘之中那数十颗大小不一的珠子剧烈的滚动碰撞,随之流散的一股股元气力量瞬间在他身后卷起了风沙,朝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飞针袭去。
“儿戏归儿戏,他这种激将法却是奏效。”白月露原本用这飞针只是要阻拦这些人的退路,以她现在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和这些神念境修行者抗衡,她此时看着这三人的神色,就知道这三人已经铁了心鱼死网破,所以她心念电闪之间,直接就收了飞针。
这祝羽黄沙过处,那些飞针的影迹瞬间消失。
颜静海抽刀。
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荣枯寺的手段,而且在他的心目中,荣枯寺代表着一种信念,一种坚守,所以他一直以荣枯寺的修行者自居,但他在进入荣枯寺修行之前,便是北魏绝刀宗的用刀宗师,此时那些真元手段无用,他便自然用刀。
在抽刀的瞬间,他的衣袖鼓胀了起来。
有恐怖的轰鸣在他的衣袖之中盘旋,就像是有一片海缠绕着他的手腕。
寻常修行者根本无法想象的海量真元无比奢侈的在他的手腕和五指间盘旋。
这些真元并没有朝着刀身上精美的符文渗透,只是将他这条手臂化成了一座重山,随之赋予这座重山无与伦比的速度。
他知道真元手段对林意无用,所以他只是将这柄刀当成纯粹的利器,这柄刀和他的手臂相比,轻得就像是一片鸿毛。
一道耀眼的刀光带着说不出的戾气,落向林意的身前。
林意的面色凝重了一些。
冷刀狂剑是集南北所长的刀剑绝学,他此时当然也算是用刀的大家,他此时的面色凝重,并非是觉得这名北魏修行者的刀势精妙有无数后招,难以招架,而是他很认真的想要试一下这种真正的神念境修行者和他现在的力量冲撞,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
他松手,放开了两片飞钹,握拳,一声厉喝声中,他直接挥拳砸中了这道刀光。
看似一拳,其实他的手中握着一枚手镯。
当的一声爆响。
无数火花在他的拳上和刀锋之间燃起爆开。
林意只觉得有一股大力涌来,他就如同被一个壮汉用力往后推了一把。
他往后连退三步,手指有些发麻,握不紧手镯。
但也仅此而已。
他的整个身体都很稳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尊不可撼动的铸铁塑像。
颜静海的身体也在往后退去。
他的手腕和手指之间响起无数撕裂的声音。
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真元流束撕裂,然后迅速的扩散,化为一股股狂暴而紊乱的元气。
无数团气团瞬间在他的手上炸开,前方的火星被这气团冲刷,瞬间燃起一簇簇不可思议的火焰。
紊乱而强劲的元气撕裂了他的衣袖,碎裂的黑色布片在夜色里如同许多灰烬在飞舞。
颜静海握刀的手在颤抖。
他的手指间和手腕上被震裂出许多道血口,从伤口之中流淌出来的鲜血像是蚯蚓一般顺着他的手臂流淌。
这种痛苦他完全可以忍受,然而他看着对面的林意,实在无法想象,对面的这个年轻人,竟然仅凭血肉的力量,就能让他这一刀如同劈在了一座铁山上。
此时祝羽刚刚解决那些飞针的威胁,眼睛的余光才刚刚扫到这样的景象,他心中还来不及震惊,感知里那条祖蛇竟然已经从林意的身侧绕过,竟直扑他而来。
这祖蛇看似蛮笨,但身躯实在庞大,看似前行缓慢,实则身体一扭就往前串出七八丈,这速度完全不亚于寻常的神念境修行者。
只在他朝着这条祖蛇看去时,这条祖蛇后半截身体还在疯狂扭动前行,前半截身体却已经抬了起来,一副要朝着他噬来的样子。
祝羽眼睛微微眯起,他还在看向这条祖蛇的腹部,看着那些巨大的鳞甲之中的间隙,还在想着是否能够从这些鳞甲的间隙之中攻击这条异蛟的血肉,陡然呼啦一声,这条祖蛇的蛇头就像是被弓弦弹射出的箭矢一样,速度快到骇人的地步,一张张开的巨口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这条异蛟的体内脊骨发力极为特殊,这一瞬间的扑噬速度绝对让人意想不到,此前林意和这异蛟缠斗,也是差点在它这扑噬之下吃了大亏。
祝羽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祖蛇噬来的速度竟然如此可怖,他此时哪里还来得及设法攻击这祖蛇的薄弱之处,他也不像林意身体力量强横,敢借力翻飞。
他的身外真元一炸,强行凭借着真元爆发,整个人往后倒飞出去。
吧嗒一声巨响,就像是两扇闸门猛然关合,这祖蛇一口咬空,唇角之中却是流淌出不少破碎的真元。
祝羽的身体还在半空之中,猛烈的山风如实质般吹打在他的后背,他的后背一片冰冷,却还在沁出冷汗。
这猝不及防之下的真元一炸,却是直接消耗了他体内的小半真元。
“费大先生!”
极度惊骇之下,他甚至忘记了隐瞒费虚的身份,直接大叫了一声。
不过他也是恼怒费虚到这种时候居然还珍惜真元,还不出手。
在他看来,若是费虚还想有所保留,那他们三个恐怕真的会想逃都逃不掉。
不过他此时却是多虑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否抵挡我这种手段!”
在他的大叫声响起之时,费虚心中已经正巧冷冷的响起这样的声音,他的双手已经朝着前方挥出。
他的双手凌空朝着林意挥出,真元波动剧烈,空气里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他的手掌上,却是泛起黑白两色的华光。
他的右掌上涌起黑色的光华,在黑夜之中墨黑一团,左掌上却是白色光华灿烂。
这一黑一白两团光华瞬间将他手掌都淹没,他的双掌距离林意至少还有六七丈的距离,林意此时体内气血奔腾,就像是彻底热身,正是力气最旺盛之时,但费虚这双掌凌空落来,他却是感觉自己的头颅陡然沉重,双脚却是发飘。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体内的血液全部往头颅之中倒冲,他的整个人都有种觉得周围迷离起来,有些视线模糊,周围的一切不太真实之感。
六百十九章 恫吓
但林意心中却又十分清楚,这只是错觉,他体内的气血明明运行十分正常。
也就在此时,他的双手也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晃动起来。
这晃动却来自他手上的一对手镯。
这一对手镯受无形的力量牵引,仿佛变成了激流之中的小船。
“此人难道也是什么利用真磁的手段?”
他的反应也是极快,心中瞬间电闪出这样的念头。
他这一对红龙银鲨手镯就是用陨铁所制,有着特殊的磁力。
难道说此人用的也是类似这种特殊磁力的手段,甚至能够对人的精神和感知造成巨大的影响?
也只不过这一瞬间,林意甚至感觉周围的景物都有些扭曲起来。
“杀!”
也就在这一刹那,颜静海一步踏上,他的身体周围轰隆作响,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怒涛瞬间轰到林意的身前,他手中的刀光,却像是愤怒的海面上的一道雷光。
这是他的全力一刀,北魏绝刀门的刀法原本就是有你无我的绝杀刀术,而且此时在颜静海的心中,是今夜恐怕凶多吉少,要想生擒林意似乎不太可能,所以他这一刀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留手。
“这…?”
然而他瞬间冲到林意身前,却也是骤然身体发沉,他也受费虚这手段影响,而且所受影响似乎更大。
他只觉得整个身体就像是踩在棉花堆上一样,眼前一片发黑,无数金星直冒。
就连他的刀光都往上飘去。
他是感觉自己这一刀已经不受控制,但对于此时的林意而言,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林意只觉得这一刀斜往上飘,直接朝着他的鼻梁上方而来,而且这一刀的力量源源不断,即便是他此时皮肉坚韧,被这一刀斩中,恐怕也是小半个头颅直接飞起,不可能活。
他此时也自觉意识有些散乱,恐怕竖起双拳,用手腕上的这一对手镯来挡的话,方位出现偏差,到时候也根本护不住面目,更何况他此时也不知道颜静海其实也受影响,他只是料想颜静海的刀法还会有后继变化。
他也来不及多想,只想尽可能的用东西护住自己的面目,能够封挡住这一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步后退,双手往下一挥一提,将身前那两片飞钹吸在了手中。
他的身体急速的往后倒掠之中,两片飞钹被他当盾牌一样阻挡在面前。
刀光如雷霆而落,斩在这两片飞钹之上。
当的一巨响。
这两片飞钹原本就已经有些形变,被这一刀斩中,直接就裂了开来。
但是惊天巨响之中,林意整个身体一震,脑海之中一阵轰鸣,意识却是清醒了不少。
他直觉前方的颜静海体内气机也是十分不稳,整个身体虽然包裹着强大的真元气劲,但依旧像暴风雨中海面上的大船一样晃动不堪。
他想都没想,整个身体脊骨发力,明明双脚刚刚落地,双足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在地上蹬踏,他的整个人体内却有一股新力生成。
他的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往前弹去,一脚就蹬上了颜静海的胸口。
咚的一声巨响,如锤巨鼓。
颜静海身外的真元全部爆散,口中一团血雾冲出,戴着的青木面具都四分五裂,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
林意此时也丝毫不敢停手,他一脚蹬飞颜静海,双手的残破飞钹就已经被他朝着费虚甩飞而去。
费虚双掌一错,飞向他的这一对飞钹被无形力量牵引,从他头顶飞过。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脸色剧变,他根本没有想到林意在他这样的手段之下还能保持清醒,还能发动这样的反击。
而且也就在此时,那条祖蛇都抛开了祝羽不管,直冲他而来。
颜静海双掌上两团黑白分明的光团朝着这祖蛇的双瞳一晃,这祖蛇都似乎瞬间有些神志混乱,硕大的蛇头摇晃不已,身体在地上胡乱的扭曲。
“先对付黄天道那人再说!”
林意隐约看到费虚的手上似乎戴着东西,但在黑白两色光华的包裹之中,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现在可以肯定费虚这手上的东西有古怪,但一时也想不到用什么方法破解,心头电闪之间,他身体一个纵掠,已经扑到了祝羽身前不远处。
“不要过来帮忙,就这三个小贼,难道还怕应付不了。”
在纵掠之间,林意同时发出了一声大喝。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祝羽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但是狂风扑面而来,他感到林意体内爆发出的狂暴力量,心中却同时震骇不止,他体内真元已经消耗小半,此时却不敢有任何吝啬,他双手紧紧握住手中黄铜色的阵盘,真元疯狂的涌入阵盘之中,那一颗颗大小不一的黄色珠子一颗颗旋转飞起。
林意脚下的坚实泥土瞬间风化一般变成无数黄色的沙尘往上疯狂的涌起,狂暴的真元力量压着这些尘土,将林意周遭的空气尽数隔绝,外在的天地元气也根本无法透入。
林意只觉得好像自己直接被封印在一座土墙之中,根本无法呼吸,但是他也不心惊,直接闭住呼吸,双拳朝着前方猛烈的轰出。
轰!轰!
祝羽直觉得前方猛烈的震荡,两股磅礴的尘浪汇聚着一种灼热的血气迎面而来,即便在这黑夜之中,都似乎有一种夏日炎炎的烈阳灼身的感觉。
“此子的气血竟然强大到这种程度!”
祝羽的心脏剧烈的收缩着,整个身体里尽是被压迫的感觉。
“祝先生!用尽手段!”
也就在此时,一侧的费虚一声厉喝,他身体掠起,双手的黑白两色光华又是遥遥的罩向林意行进之处。
“嗯?”
林意头脑顿时沉重,那种身外景物扭曲的感觉瞬间又充斥他的识海,但是此次这种浑身古怪的不舒服之感却是比起之前要轻的多。
“难道我的身体有所适应,还是这浓厚尘嚣本身也有阻隔作用?”
当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之中电闪而过之时,祝羽浑身摇摇欲坠,但是他双手上鲜血飞溅而出,强烈喷薄的真元硬生生的让他双手的经络都炸裂开来。他手中阵盘上悬浮的那些一颗颗大小不一的黄色珠子全部飞了出来。
轰!
与此同时,林意身周发出了猛烈的爆炸声。
他体内气血之中融合的丹汞在此时也尽数爆发,无数沉重的铅汞丹尘飞溅而出,就像是他浑身的鲜血都从毛孔之中激射了出来。
噗噗噗噗….
那汇聚着神念境真元的一颗颗黄色珠子穿梭在这样的丹汞粉尘之中,发出了不断击破布帛般的声音,但上面荡漾的元气力量,却是不断的消弭。
“今后倒是真可以这样战法。”
林意所料似乎不错,他浑身丹汞激发出去,脑海之中竟是如同瞬间一蓬清泉冲淋一般,那种沉重混浊的难受之感瞬间消失了大半。
寻常的铅粉都有阻隔和消弭真元的功效,他这丹汞的功效似乎更加,不只是让他神识清明,他前方祝羽打过来的这些黄色珠子穿过红色的丹汞尘雾,冲击到他身前时,力量已经消弭大半。
“什么?”
祝羽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他的呼吸都彻底停顿。
一颗颗黄色珠子冲击在林意的身上,发出了如击闷鼓的声音,然而林意的身体虽然不断晃动,但前进之势却根本没有停止。
他真元超过平时极限喷涌,体内筋脉都受创严重,而且此时受费虚那独门手段影响,他本身神识都有些不清,头重脚轻,他眼睁睁的看着林意冲到面前,竟然是再难做出应对。
“什么黄天道,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前朝造反失败,被前朝的军队都打得一败涂地,落花流水。”
林意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嘲讽声中,也不手软,一掌就拍在他的脖颈之上。
啪的一声爆响,祝羽体内的气血瞬间紊乱,他的脑部也瞬间缺血,直接就被林意一掌拍得摔飞出去,昏死过去。
“你……”
费虚双手的黑白两色光华不断朝着林意乱晃,看到林意身上爆出红焰,竟然还能如此不受影响的一击打倒祝羽,他惊骇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一个只会用树根绕绕,一个玩泥巴。”
林意一掌拍晕祝羽,转过头来看着好像见鬼一样的费虚,鄙夷的笑道:“还有你,我道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手段,左右不过是利用些真磁,想让人神令智昏而已。”
原本所有天母蜡和者母地拉的人都看的惊心动魄,只觉得这些修行者的力量都是骇人至极,但此时听到林意说一个树根绕绕,一个玩泥巴,其中倒是有大半人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你现在是要自己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手?”林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逃恐怕是逃不掉的,如果我猜的不错,哪怕是多用些重铅铅粉,都应该能破你这种手段。更何况你应该听说过我剑阁的丹汞剑,就方才情形而言,你恐怕应该明白,我剑阁的丹汞剑便是你这独门手段的克星。”
其实林意此时的这句话是完全的恐吓,军队之中会配备不少铅粉,但天母蜡这里却是不可能有足够铅粉破解费虚的这种手段。至于他剑阁的丹汞剑,他方才丹汞一炸,其实也消耗大半,想要像方才那般对敌,都不可能。
不过除了剑阁中人之外,世间也没有几个修行者知晓丹汞剑的奥妙所在,此时他这些话一出口,费虚的心神剧烈震荡,双手之中的黑白两色光华都是彻底散乱。
六百二十章 利诱
他这双手黑白光华一散,林意却是看得清楚,他的左右双手都是各戴着一个扳指,两个扳指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黑色底子带着白色的花纹,但不知为何费虚施展起来,散发的光华却是如此截然不同。
林意说话之间,那祖蛇的灵性却是远超他的预期。
它明显也是十分忌惮费虚的那种手段,不敢过分逼近,但是却绕到了费虚的后方,和林意一前一后,虎视眈眈的看着费虚。
沈鲲和白月露等人自然也是明白林意是想擒而不杀,嗤嗤嗤一阵连响,白月露也是放出那飞针,无数针影密密麻麻的占了费虚身侧的一方天地。
沈鲲身影一动,又占了另外一侧,如此一来,相当于这费虚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部被封死。
“罢了,罢了!”
费虚原本纠结祝羽和颜静海,料想三名神念,又是各有独特手段,乘着林意在这山中落单,正好是以多欺少,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条这样连神念境修行者都根本无可奈何的异蛟。
他也根本没有想到,祝羽和颜静海的独门手段对林意竟然根本无用,再加上他平时无往不利的手段在林意面前都似乎无用。听着林意这样的话语,他连自己太阳穴的血脉都在突突的直跳,自己都有种头疼欲裂之感。
他此时战意全无,心中却是升腾起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昔日林意在钟离之战之中,也是需要依靠剑阁的高手震慑住北魏的神念境修行者,但现在两三名神念境修行者联手都奈何他不得,这是什么样的战力?
除却当年的南天三圣,恐怕整个修行者的世界里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如此碾压神念。
越是如此想,他越是心灰意冷,越是浑身发寒。
不过此时他心中还有一丝侥幸,他毕竟是萧家的大供奉,只要表明身份,哪怕无耻一些,说自己只是恰好路过,出手试一下林意的手段,想必林意也不能杀自己。
“我乃….”
他定了定神,开口就想说出自己的身份。
“我对你身份没有兴趣,而且你真想好了要用身份压我?”但是林意看着他的神色,却似乎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底,林意直接开口就打断了他的说话,然后哈哈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说话却也得想得周全,你想想清楚再说。”
费虚愣了愣,还没有想明白林意这一句的意思。
但林意看了他一眼,却伸手点了点一旁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祝羽和颜静海,“这两人,一个是黄天道的修行者,一个是北魏荣枯寺的修行者。如果我所记不错,黄天道的修行者在前朝是叛逆,但在我们现在的南朝,却也同样是叛逆,皇帝登基之后,也是颁布法令,觉得黄天道这种属于邪门教派,善于在人间蛊惑人心,也是明令禁止,四海通缉的。至于北魏荣枯寺的修行者,毕竟也是北魏人,你现在和黄天道和北魏的修行者勾结在一起,哪怕你不怕犯禁,不顾忌你的身家性命,你就不怕牵扯到你身后的人?”
费虚毕竟不是那些深居在宗门之中,不问朝堂之事的修行者,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管辖萧家的许多产业,对于朝堂之中的利害关系十分清楚,他方才一时还没有想明白,现在听到林意说出这样的话语,他不只是后背直冒冷汗,而是浑身都冒冷汗,衣衫都被汗水浸透。
其实林意所说的这几句,颜静海是北魏荣枯寺的人还好说,毕竟荣枯寺在北魏也算是叛逆,现在被萧宏所用也是说的过去,但这祝羽是黄天道的修行者,却是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是挖空心思想要克制林意,想将林意擒住,逼问出他所修的功法,但是黄天道的修行者在南朝也的确属于流寇一类,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失败,被林意反而擒住,落下了把柄。
萧家是皇族,皇帝自己颁布的法令,自己萧家不守,传出去便是丑闻。
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这无心之失,却是相当于让林意抓住了整个萧家的把柄。
从林意这短短数句,他已经十分清楚,林意不只是战力惊人和聪明而已,他对朝堂上权贵的手段,也是十分熟稔。
若是他此刻真说了自己是萧家大供奉,他可以想象出林意接下来的嘴脸。
林意绝对是故作惊讶,“呀,想不到萧家的大供奉竟然和黄天道的修行者勾结作乱,来,把这个萧家大供奉和黄天道的修行者一起绑了,送到建康去。”
当然萧家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和黄天道的乱党勾结的,若真是送到建康,不只是萧家颜面无存,而萧宏的做法,也绝对是将他舍了,直接便说不知情,让他自己承担罪责。那到时候他的下场恐怕比死还要凄惨。
在此之前,他修为又高,又有独门手段,无论对敌还是办事都是无往不利,哪里遭遇过这样的困境。
想到这厉害处,他浑身都不由得发抖起来。
林意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你到底想如何?”费虚明明真元损耗还不剧烈,但此时看着林意,浑身却有虚脱之感,他无力的说出一句话。
“这不应该是我先问你们,你们三个人来夜袭,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林意也不着急,转头看了白月露一眼,道:“先将他们弄醒。”
白月露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就明白他是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嗤嗤两声响,飞针飞去,在祝羽和颜静海的身上各刺了刺。
两人身上穴位受刺,都是身体一颤,醒转过来。
祝羽的伤势不重,一经醒转顿时跳了起来,只是看着周围景象,他也是面色发白,不敢动作。
颜静海却是受伤不轻,即便醒转都是奄奄一息之感。
“我可不想你们死。”
林意也不废话,看着三人道:“我想和你们好好谈谈,先可以帮他治伤,不过你们最好也不要想着再动手。否则你们要是葬身这蛇腹,传出去也不管我的事情。”
“我们只是贪图你功法。”费虚也是豁了出去,看着林意道:“我们过来,只是想擒住你逼问出你的功法,和其余事情无关。”
“哦?”
林意顿时拍了拍手,“那倒是简单公平,现在你们反过来被我擒住,那我也不害你们性命,我也只需要逼问你们的功法好处。”
天母蜡和者母地拉的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他们只觉得林意很多话语似乎随口而言,十分儿戏,但是听上去,却似乎又极有道理。
“士可杀不可辱。”
费虚豁了出去,他倒是也镇定下来,冷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些,你要么索性杀了我们,要么就干脆放我们走,我今日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你若是有求于我们,我们再报答便是。”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好像左右都只有你的道理。”
林意原本看上去和气,但听到他这么说,脸色瞬间冰寒,“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那就将你们杀了”
“李承安!”
他直接对着身后厉喝一声。
“林大将军。”李承安越众而出,他有些不安的看着林意,不知道林意要做什么。
“你们天母蜡的村寨里应该有牲栏猪圈,在哪里?”林意冷笑道:“这三人既然不愿和我谈,等会将他们全部锁在其中,活活熏死!”
“.…..”
李承安张了张口,一时却没有说出话来,他觉得林意这句话更像是玩笑话,但是看着林意的脸色却不像。
后方山林之中,那些天母蜡的人面面相觑,却是想笑又忍住。
这丢在牲口围栏的粪尿之中活活熏死…这种修行者哪怕是受了重伤,恐怕也一时半会死不了,这还叫只杀不辱?
这简直是最大的羞辱。
但看着林意面笼冰霜,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天母蜡这些人中有些聪明的,便明白了林意的意思。
林意这是歪理,但就是因为费虚之前所说的,也是不通的歪理,明明都已经是阶下囚,要么自尽,要么就不要再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费虚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明白林意的意思,只是若是让他就此屈服,将自己的功法秘密交待出去,他从心底里却是无法屈服。
林意却不正眼看他,反而认真的看着祝羽和颜静海,和颜悦色起来,“你们两个,一个在北魏无法立足,一个是黄天道的叛逆,我现在是十一班大将军,可以让你们将功赎罪,而且我的战力你们现在也已经十分清楚,接下来我去党项,定可以建立一番惊天功绩,你们也都是神念境修行者,若是再多你们两个神念境修行者,我铁策军攻伐当然更加轻松,党项这么多年偏安一隅,我们铁策军攻城掠地,你们难道还怕缺少好处?”
祝羽和颜静海这两人心中一开始是自然排斥,哪里能够如同墙头草一般,不敌就直接归顺,但是听着林意接下来的话语,两个人竟然却都是有动心的感觉。
之前他们对林意了解不够,但是林意有如此战力,神念境修行者都无可奈何,再加上剑阁和这异蛟,他们都觉得铁策军去党项攻城掠地根本不是吹嘘。
至于党项,他们也清楚,党项的王公贵族都是世袭,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财富必定惊人。
六百二十一章 归顺
林意现在太过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
钟离一战之后,他已经盛名无双。
若是换了个普通的权贵来说这样的事情,恐怕不能令人信服,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诱惑。
像者母地蜡的这些人听到是他之后,二话不说就派族中最精锐的战士卷起铺盖连夜投奔,这便是他此时声名的威力。
他之前在建康城一心想要帮自己的父亲脱罪,一家团聚,其中也是想尽了无数办法,和人打交道,利用手中东西的能力,远比一般人强。
他看得出这两名神念境修行者都有些心动,然而他自己十分清楚,自己还有一个更能令人信服的身份没有抛出。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剑阁之主,你们若是不知道我是剑阁之主,是何修行的弟子,想必你们也不会对我的修行功法如此动心,敢冒这样的险。”
他看着祝羽和颜静海,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既然你们知道,你们便应该知道剑阁的名声是从何而来,你们应该知道剑阁所说的话,做出的承诺都是绝无更改。你们若是答应加入铁策军,我敢保证不计前嫌,你们和我铁策军中其余神念境修行者同等对待。”
“你也知道,我们已经是神念境的修行者。”
祝羽和颜静海两人还未说话,被晾在一边的费虚却是冷笑起来,他的目光落在白月露和罗姬涟等人的身上,“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最具吸引力的唯有能够让我们更进一步的功法、秘术,哪怕是寻常修行者趋之若鹜的那些天地灵药,对于我们神念境修行者而言也是功效不大,更何况你们铁策军之中多的是天赋极佳的年轻修行者,且不说党项军队势大,哪怕就如你所言,你到时候在党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得了那些对修行者有用之物,难道不优先供给他们?”
听着费虚这样的质问,林意却反而笑了起来,“既然我说了同等对待,我自然会做到公平,各取所需,断然不会让你们吃亏,更何况我说我是剑阁之主,从来说一不二,难道你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剑阁多的是修行功法?”
“若是真的为我效命,我身为剑阁之主,就算赐予你们一些修行功法又如何?”
看着陡然呆住的这三人,林意心中清楚打铁就要趁热,直接就道:“我这人从不喜欢妄言骗人,今日我便实话实说,你们一开始想要图谋的是我的修行功法,但我的修行功法,却未必适合绝大多数修行者。但你们若是真的为我效命,到时我攻克党项,我将我的修行功法告诉你们也未必不可。而且我可以保证,若是你们自觉我的修行功法你们根本无法修行,我也放开剑阁的诸多修行功法,任你们各自挑选一部。”
林意此时一脸肃然,十分正气,但听着他的话语,萧素心和白月露两个人却是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是有些想笑。
两人恐怕是此时世上最了解林意和他所修的大俱罗功法的人。
她们两人不只是见证了林意的一路修行,也听林意说了一些其中的奥妙,她们都听林意提及过,这大俱罗功法最重要的也是悟气,其实修为越高的修行者,哪怕是散功,也是和这门功法格格不入,反而越是难以感悟五谷之气。
所以别说是如意境,承天境这样的修行者恐怕修行大俱罗功法都难以成功,像眼前这些神念境修行者修行大俱罗功法是绝无可能。尤其这些神念境修行者都已经年纪很大,气血都开始衰弱,更不可能修行这种肉身之术。
更何况若是林意提出来第一步就要散功,从头修行,这些神念境修行者如何会舍得。
所以此时林意这种说法,说起来是没有半句谎言,但若是全部说穿,却就是在逛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为他效命。
到时候最多就是这三名神念境修行者各自从剑阁的功法之中挑选一部对他们有用的而已。
剑阁的许多功法和修行手段虽然神妙,肯定有独特之处,但要是能够换取三名神念境修行者的长期效力,这种生意,简直就是大赚特赚。
“你此话当真!”
祝羽瞬间就惊喜的叫出了声来。
林意的话对他而言的确最有诱惑力。
他和颜静海、费虚虽然都是为萧家效力,但颜静海是萧宏身边的护卫,费虚则是掌管萧家许多产业的总管,但他却是限于黄天道的出身,在南朝也根本见不得光,也都只是为萧家镇守一些边区重要之地。
他在萧家所得的好处原本就不如颜静海和费虚,林意所说的在党项攻城略地之后,获得战利分他一份,这对于他而言本来就有诱惑力,再加上今夜一战,他对林意和剑阁更是敬畏到了极点。
当年南天三圣之中的何修行,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更加高绝。
听着林意的话语,其实他隐然就已经明白,林意的功法恐怕原本就不适合他修行,但剑阁之中的功法任挑一部,这诱惑力是他根本难以拒绝。
他现在只是担心林意将来卸磨杀驴,出尔反尔。
“怎么,我以剑阁之主而不是十一班大将军的身份来说这话,难道你还不放心?”
林意冷冷一笑,左右看了一眼,道:“现在我对着天母蜡和者母地蜡这些人对你说这话,你还不放心?若是真的还不放心,我将你带回军中,到时在铁策军全军之前立誓,你看如何?”
祝羽心中其实也只是略微纠结,听得林意话说到此处,他便已经被彻底说动,心中彻底信服。
“好!”
他一咬牙,顿时就对着林意深深躬身行了一礼,道:“只要林大将军您记住今日所言,我祝羽也在此对天发誓,加入铁策军,为林大将军效力!”
“很好。”
林意点了点头,他之前给天母蜡和者母地蜡的所有人是显得太过随意和玩笑,但此时他这点头之间,却让所有人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威势。
他目光扫过颜静海和费虚,道:“那你们两人呢?”
六百二十二章 追随
费虚和颜静海两个人都是一滞。
林意所说的也是直击他们心中最深的**,两人也祝羽一样,也已经十分动心,只是两人和萧家牵涉甚深,一个是萧宏身边的护卫,一个掌管萧家的许多生意,两人都是知晓萧家许多秘密,这要是突然都改投林意,萧家岂会善罢甘休。
若是萧家是普通门阀也就算了,但萧家是皇族,萧宏之所以有如此权势,还不是因为萧衍是当朝皇帝。
别说现在林意是后起之秀,哪怕是现在南朝的陈家,也不可能不顾忌皇帝的态度。
“怎么,敢刺杀我,就不敢另择明主?害怕萧宏的报复?”
此时两人心中所想连萧素心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是林意,林意看着两人,顿时鄙夷的一笑,“试想当年南天三圣,何须在意什么皇族的想法,更何况现在有剑阁,却已无当年的南天三圣。”
林意此言一出,费虚和颜静海两个人都是通体一震。
身为臣子,林意这句话可以算是胆大妄为,大逆不道。
但这里私下而言,真正能够理解林意这些话意思的两人却是心中大受触动。
一名修行者的力量若是太过强大,的确可以不受世俗的约束,当年的南天三圣就的确根本不用在意皇帝的看法,他们看旧朝的皇帝不惯,自己也不愿意做皇帝,所做的,便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各自拥立新皇。
没有沈约,哪里来现在萧衍的帝位。
林意最后的那一句,更何况现在有剑阁,却已无当年的南天三圣,真正的意思他们也都清楚,现在沈约已死,但何修行的剑阁却还在世间,何修行虽然死了,但何修行的弟子还在。
林意始终在提醒他们,他现在不是以南朝的十一班镇西大将军的身份在和他们说话,而是以剑阁之主,何修行弟子的身份在和他们说话。
而且这句话隐约也在提醒他们,林意现在已经面对神念境修行者联手都不惧,假以时日,林意的个人修行也必定超脱神念一阶,迟早成为当年南天三圣那样的人物。
只要林意的个人修为能够那样强大,那他在南朝的地位,便和当年的南天三圣差不多。可是即便是当年的何修行,还有沈约能够压制,但林意若是那般强大,整个南朝,却似乎没有人再能够压制住他。
两人脑海之中如惊涛骇浪般闪过无数念头,脸上神色不断变化,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意很清楚这两人在萧家的地位越重,若是能够得到这两人的效忠之后,今后和萧宏对上,他手里便有更多的助力,而这两个人只要踏出这关键性的一步,只要加入铁策军为他做事,想要回头都不可能。
以萧家的行事手段,必定会视这两人为眼中钉,必定要除之而后快。
至于自己,林意现在却根本就不顾忌萧家。
萧家三番两次对付他,甚至连萧家的这些供奉都直接来动手,他现在不和萧家撕破脸,不直接为敌,都已经算是看在萧淑霏的面子上,已经算是忍耐了。
他知道重病还需猛药,该略微吹嘘的时候也必须略微吹嘘,所以他目光咄咄的逼视着这两人,道:“萧宏在边军被称为萧姥,他统领边军都是优柔寡断,能给你们什么。我要入圣也不过需要一些时日,若是在建康为官,自然多受制约,锋芒太甚恐怕招惹祸事,但我率军镇西,到时一进入党项,大军节节胜利之下,什么时候回师出党项岂非我说了算?等我出党项时,说不定我已入圣,你们怕什么,更何况我在钟离大胜,到了党项之后,又彻底平定党项,功绩如此,若不是真正做些忤逆之事,皇帝也不会治我。神念境修行者原本就已经被称为半圣,放眼南朝和北魏,能有多少个,你们在神念境修行者之中原本就已经有特别手段,超过寻常的神念境修行者不少,若是你们随我铁策军去党项,这党项又不是一个城池,而是一个王朝,若是能够征服一朝,你们得到足够好处,再加上我剑阁,你们即便不能入圣,南朝和北魏,恐怕你们也接近同境无敌,谁不忌惮你们?”
林意在南天院时就已经和齐珠玑互称对方是狐狸,费虚和颜静海这两人虽然都是真正的老狐狸,但他此时这小狐狸的话语,却是真正的打入了这两个老狐狸的心里。
像他们这种神念境的修行者,早就已经锦衣玉食,金银财宝对他们而言也没有太大意义,而且这么多年修行下来,他们也比任何的修行者都要清楚,要在这灵荒时代,再破重天,从神念境突破到入圣境甚至更高,希望是太过渺茫,他们心中最为希望的,恐怕就是在神念境之中再进一步,让那些神念境的修行者根本无法和他们匹敌。
费虚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林意,林意三番五次用剑阁之主的名义才承诺,他知道再问林意说话是否算数已经没有意义,而且他也听出林意是至少绝不惧怕萧宏,今日若是死硬到底,结果必定十分凄惨。
“话已至此,我可以相信你所说的承诺,我也可以答应为你效力,但我等必定不可能将身家性命全部操持于你手。若是完全受制于你,连保命手段都要交出去,那我今日还不如鱼死网破。”他看着林意,说道:“你也应该明白,即便我今日逃不出去,我要拼命,杀你一些人也是可以做到。”
“哦?”
林意却毫不意外,他看了一眼费虚的双手,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夺取你的这种独门兵器,看来你方才的这种手段,的确和你双手的这种扳指有关,不过我可以保证不夺你这独门兵器,但你们到底用的什么手段,什么功法奥妙,却是能说清的要说清,能传的要传,否则万一你们有异心,我对你们的手段尚且都不明,身为主帅又如何约束,如何在行军打仗时运用?”
费虚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独门手段被剥夺,此时听到林意这么说,他的心中顿时一松,也瞬时下了决断。
“既然如此,我费虚对天起誓,从今日起追随林大将军。”他对着林意深深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颜静海长叹了一声,人都是从众,他原本还有些顾虑,但现在费虚都倒向了林意,他便也不再坚持,道:“我也愿意追随林大将军。”
白月露和萧素心互望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这三名神念境的敌人竟然被林意一番口舌说得反而为铁策军效力。
这三人都非寻常人物,反而被挖了墙角,这消息要是传到萧宏和萧锦的耳中,这两人恐怕气得七窍生烟。
六百二十三章 激荡
“这里人多,劳烦林大将军选个清净地方。”
费虚一旦做出决定,他也不再犹豫,看着林意道:“虽然我这手段对于您而言不足挂齿,但对于我而言毕竟是赖以对敌和保命的手段,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
林意对其余两人的真元手段倒是没有特别的兴趣,只是觉得这两人的手段在行军打仗之中,或许有些奇效,但往往许多战阵,将与将,修行者与修行者之间的对决,也是决定胜败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祝羽和颜静海这两人的真元手段,是凭借修为境界和真元力量就可以破解,但费虚的这独特手段,却不是纯粹的力量所能破解。
“你单独和我说便是。”
他直接和费虚走到一侧,让其余人都暂且退开。
费虚看到他单独和自己一起,心念一动,甚至不自觉的产生对林意动手的念头,但旋即却是又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心中其实也是雪亮,林意这倒恐怕并非只是大意,也并非对他直接完全信任,而是在如此近身的情况之下,他想要对付林意是绝无可能,反而林意要是想对付他,自己根本是无法阻挡。
“你猜的不错。”
费虚抬起头来,他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只是气却已经顺了,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这独门手段就是要依赖于这一对扳指,这一对扳指配合我的真元手段,就能让方圆十余丈内的修行者神志不清,连神念境的修行者都无法幸免,至于更高的修行者,我没有试过,也不知会不会受影响。”
“这一对扳指到底什么来历?”
林意心知自己猜测的应该大差不差,他看着费虚手上这一对扳指,十分的奇特的是,此时费虚不用真元,这一对扳指似乎没有任何磁力,“我在建康一个旧里看过一本杂记,其中记载在楼兰通古一个地方有座黄沙城,是飞鸟难渡,不只是误入其中的马匹、骆驼、野狼等兽类根本找不到出处,就连飞鸟飞过都会迷失其中,后来有修行者特地去探究,发现倒不是沙尘暴的原因,而是因为里面有大量磁石,形成了独特的场域,会扰乱进入其中的人、兽的感知,从而迷失其中,直至死去。我方才和你对战,却是发现你这一对扳指似乎也是有独特的真磁之力?”
费虚听着林意这话语,便明白林意的意思是他有没有探究过这一对扳指到底因何才有如此独特的效用,他便点了点头,道:“不知林大将军有没有听过前朝天启城?”
“天启城?”
林意愣了愣,“是西河阳郡在前朝离奇大爆炸的天启城?”
“林大将军果然博览群书,见多识广。”费虚看了林意一眼,说道。
他这句话倒不是刻意拍马屁。
前朝西河阳郡天启城离奇爆炸距离此时已经过去四十余年,而且当时天启城爆炸离奇,全城几乎无一幸免,事出诡异,在前朝也是被认为不祥,所以消息也被刻意压制,后来也几乎没有什么记载,林意若是前朝的老人,听说过也不稀奇,但林意如此年轻,却还能知道天启城离奇爆炸的事情,却是真正的见多识广。
“天启城大爆炸,有传闻说是挖到肉太岁,但我看有些笔记,却是说挖玉石矿时,突然起火爆炸,爆炸之后大量毒气席卷,所以全城两万余人几乎无一幸免,不知到底真相如何,难道你这一对扳指和当年这天启城大爆炸有关?”林意倒是没有自傲,他只是有些惊讶。
西河阳郡天启城只是前朝最西边的边城之一,只是一个小城,之所以聚居不少人口,只是因为那一带盛产玉石,前朝灭亡前数十年,吏治早已经混乱不堪,整个城在爆炸之后变成死城,这种事情在过往任何朝代之中都是没有,一旦流传,必定会越传越离奇,所以前朝对这消息是百般封锁,他看到的也只是一些人的笔记之中的推测,对于当年的事实真相,却并无定论。不过他看过的所有笔记里,大约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有人挖矿挖到一个好大的肉太岁,有人说是不祥之物,触碰就有灾祸,但又有说法吃了就能长寿,所以当时很多人切了那肉太岁的肉煮食,当天夜里就发生奇异爆炸,还有一种说法是某个玉石矿挖到深处,涌出大量气流,遭遇明火之后便猛烈爆炸,之后产生毒气,席卷全城。
这两个说法之后,他当然是偏向于后者,他看的笔记杂谈很多,知道民间所谓的肉太岁,其实也和某些菌菇、植物块茎类似。只是这些东西有些吃了的确能够强身健体,有些却和一些毒蘑菇一样能够使人中毒。
民间鬼怪故事就是这样,一有人死,那些山民村民又不懂,便往往归结在鬼怪之上。
“我这对扳指的确和当年的天启城大爆炸有关,至于事实真相其实也简单,就是挖玉石矿时,正好挖到矿脉之中有大量毒气涌出,那毒气倒也不是特例,他们那一带挖矿石时也偶有遇见,他们称为火油气或者臭油气,那种毒气遇到火焰就会爆燃,只是之前最多也引起数十人的死伤,那次涌出的毒气却是数量太过惊人,几乎将小半个城都掀翻了。”
费虚看着林意,说道:“当年我还是个刚刚到了黄芽境的年轻修行者,正巧随荆州景田号商队前去天启城,若是早到三日,应该也死在了那一次爆炸里了。”
“到了西河阳郡,虽然爆炸已经过了三日,但是在数十里外看去,天启城周围云气还是十分诡异,到夜晚还是城中和城中上方都是一片赤红,真如同鬼域一般。当时西河阳郡本身就没有驻军,西河阳郡郡守只养了数百私军,那人本身就平庸无用,出了这样的大事,早就吓破了胆子,只知道向建康报讯,连派人靠近查看也不敢。”
费虚顿了顿,道:“荆州景田商号原本就是专做玉石生意,能在那种边区做生意的,也都是敢刀头上舔血的亡命徒,我们商队自己商量好了,一群人佯装折返去别的城收玉石,其中有一批人却是乘夜色进入那天启城,当时我是其中之一,想着的便是,别说一些库房里有好的玉石,哪怕炸了也应该毁坏不了,当时城中也有一些富户的宅院里,应该也有不少值钱的物事。”
“富贵险中求。”
林意点了点头,他也不虚伪,设身处地,他想着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也是忍不住要进去探一探。
“当时进入天启城其实已无多少危险,看上去如同鬼域一般的气候,也只是爆炸之后产生的云气扭曲,只是整个天启城真正的成了一个死城,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有见到几具,绝大多数尸身都是变成了一截焦木,可见当时温度之高,其实大多数人不是毒死,而是直接被这高温烤焦了,尤其那爆炸的矿区,更是直接炸成了一个天坑,方圆数里几乎连尸身都见不到,都被彻底炸碎或者气化了。”
费虚回想起当年场景,语气也是充满唏嘘,“我们当年在进去之时幻想,整座空城无数宝贝等着我们去捡,但到了里面,却是发现寻常物事自然已经被损毁,连一些金银器具都看不出本来面目,许多东西都是蒙了厚厚一层黑垢,在里面想要发现一件好东西都难。而且当年进去之后虽说是靠自己想办法寻找值钱的物事,但商队之中自然也是弱肉强食,那些在商队之中资格老的,修为高的,便第一时间分了城中大户和一些商号库房的区域,我当时只是商队之中的新人,自然被排斥在那些可能有大好处的地方,不过我当时也不笨,那些地方不让我去,我便偷偷自己到了当年那些大商队停马车的地方。当时想着的便是,那些停了大量马车的地方,说不定也有正好装车待发的车队,那这些车队之中,说不定也有大量值钱的宝贝。”
林意听得有些入神,忍不住笑了笑,这倒是的确聪明。
“我运气真的不错,城中一处停靠大量马车的地方,有无数马车虽然已经烧得不成样子,连马匹都成了一堆堆焦黑,但在其中我真的发现了不少上品玉石,但其中有一辆马车,真的是吓的我不轻。”费虚深吸了一口气,道:“当时那辆马车也是通体焦黑,在夜色之中不算明显,但是到了近处,让我浑身冷汗的是,那辆马车竟然没有完全烧焚,只是表面落满了焦黑,内里的一人虽然已经看不出面目,浑身扭曲可怖,但是身体却几乎完好,我当时许久过后才镇定下来,想明白这人必定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修行者,当时突然爆炸,灼热火焰和毒气席卷全城时,他必定全力动用真元对抗,他的真元强大,但估计还是无法完全隔绝灼热的关系,最终还是死去。我现在已是神念境修行者,回想起来,当年那天启城中应该也有其余神念境修行者,但却没有一个人的尸身能够保存的这般完整,所以这人的修为恐怕已经超过神念。”
“这真是生死有命。”
林意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那样强大的修行者,平时世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奈何得了他,但谁能想到突然遭遇一场莫名的天灾,就这样死在了那个城里。
费虚点了点头:“我当时虽然恐惧,但回过神来之后还是迅速的硬着头皮搜索那人的马车和身上,我只觉得这样强大的修行者身上一定会有好东西,而且因为马车都没有彻底损毁,在他的真元保护之下,恐怕有好东西也不至于彻底损毁。”
林意看着他此时的神色,便知道这一对扳指恐怕就和那名修行者有关了。
果然,费虚马上接着说了下去,道:“我在他的身侧找到了一个铅盒,竟然没有融化,内里就有这一对扳指。这一对扳指看起来一模一样,而且的确不贯入真元的话,看上去除了只是色泽有些奇特之外,好像并无异常,但当时不同,当时天启城之中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危险,毒气和热意也散尽,但空气之中都是浓厚的浮尘,这两枚东西从铅盒之中一拿出来,马车周围的浮尘就顿时被吸引,接着形成了一个方圆至少也有十余丈的尘团,一股股浮尘结成细小绳索一般,翻腾穿梭,看上去十分诡异。”
“我将这两枚扳指重新放入铅盒之中,这种异相又很快散去。我当时便心乱如麻,直觉这两枚东西肯定绝非凡品,但若是回到商队,说不定自己就保不住,若是先藏在城中某处,等再来取,恐怕又出别的意外。后来思来想去,反正也得到了不少价值惊人的美玉,不如索性冒险到底。”
费虚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竟也是为了当年自己的选择而有些自豪,“我当时便决断,丝毫不在这个城里逗留,马上就离开这天启城,也不要再搜寻什么宝贝了,我出城之后也不往南朝方向回,而是穿过了边境,后来从西越再绕回了南朝。这其中绕路我用了大半年,后来又过了一年多,我才敢悄然出卖一些玉石,以换取修行之物,后来我听说了一些景田商号的事情,庆幸我当时的选择极为正确,当时入城的许多人也是想自己独吞找到的好东西,也是不返回商队,逃离天启城,但是他们有些贪心,走的慢,却是被商队之中一些高手追上,景田商号自己就经历了一次内乱,后来不知又走漏了什么消息,在返回的途中又被数名修行者劫掠,那支商队的人全部死光。我原本还担心景田商号的人后来对付我,但如此一来,对于景田商号倒是不需要担心了。”
“那你到那时还是不知道这两个扳指的奥妙,是到后来才发现的?”
林意点了点头,他对着费虚伸出手来。
费虚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只是要这两个扳指仔细看看,他也不纠结,知道自己若是犹豫,反而令双方无法信任,所以他马上将两个扳指除下,递到林意的手中。
林意将这两个扳指放在眼前,他此时体内是毫无真元,但凑近了看,他发现这两个扳指周围还是有些淡淡的雾气扭曲。
“越是尘土飞扬的地方,它的异处就越明显,尤其是精金粉尘一多,更是清晰,现在这里只有水汽,便不太明显。”费虚轻声说道。
林意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将这两个扳指递还给他。
这两个扳指的重量似乎介于玉石和精金之间,表面的黑白纹理杂乱无章,但内里的色泽却是一圈圈的,就像是天然的螺纹。
“我当时冒着被景田商号追杀的风险带走这两个扳指,就是觉得这是那名强大修行者的宝物,十分不凡,后来我安定下来,一边修行,自然就一边探究这两个扳指的奥妙。”
费虚将两个扳指重新戴好,道:“我花了大约五年的时间,确定这两件东西有着奇特的磁力,但也发现不了这两件东西能如何用,又过了数年,我几乎放弃去推究它能够有什么妙用,但是机缘巧合,我正好修了一门真元手段,这门真元手段叫做弥天术,其实原本是一门可以收敛一些流散在身周的散失真元,减少一些真元耗用的手段,但没想到这种真元手段竟然能够激发这两个扳指的妙用。”
“这倒是运气好。”林意由衷的说道。
前面费虚将这两枚扳指从天启城带出来并不能算运气好,只能说明费虚的确心性决断,做了对的选择,但后面试炼真元手段激发这妙用,却是真的运气好。
费虚明白林意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奇特的是,真元越强,这一对东西形成的场域也越是厉害,我在如意境时,这一对东西形成的场域笼罩数尺而已,但到了承天境却能笼罩两丈方圆,现在能够笼罩十丈方圆。我在如意境时开始动用这一对东西,出其不意之下,对付同境的修行者,从未有败绩,凭借着这一对东西,倒是顺风顺水,一直成为萧家供奉。”
“这一对东西形成的场域极为特别,的确在里面都是飞鸟难渡,只是这一对扳指是自然形成,也不知是玉石矿脉之中所生,还是和倪云珊送给你的这一对手镯一样是陨铁所制,至于当年那名修行者,我到了现在,哪怕动用了萧家所有关系,却也查不到到底是谁,而且那人的衣物和面目当时都是焦黑难辨,我当年心惊胆战,也记不住特征,却彻底成了无头悬案。”费虚感慨的说道。
“那这一对东西,应该是任何修行者用了你那弥天术,都可以动用?”林意看着他,道:“还有,寻常破解真元的铅粉,应该也是可以影响它的威能?”
费虚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林意的意思,道:“林大将军你说的不错,这弥天术我可以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你,只是这一对东西的奥妙,却希望你能够遵守诺言保守,否则外面知道,说穿了便也失去了对敌的神妙。寻常铅粉又不是贵重之物,随便什么都人都可以备上不少。”
“那是自然,你既然现在是我们的人,我必定要保守秘密。”
林意笑了笑,也不虚伪,道:“我要这弥天术,一是试一下你所言是否属实,另外一点,便是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之后,这一对东西便失去了配合所用的真元功法,那就变得一文不值。”
越是如此坦白,费虚便越是安心,他缓缓点了点头,道:“说到底,我这手段属于取巧的小手段,被对手识破便很容易针对,所以越是如此,我就越是希望能够有别的手段,我来伏击你,其实也是也当年的天启城一样的豪赌。现在败在你手下,我答应臣服,就自然陪你党项征战,听你的话音,你的独特功法也未必适合我等,那我只希望到了党项之后,剑阁有合适的功法赐予我。”
林意又是笑了笑,他看着这名此时有些丧气的神念境修行者,知道他强大之余,这些年也是担心这种手段被人识破之后天下尽知,“我从来不行画饼充饥之事,我们到了党项和我铁策军会合之后,不需你们先行为我建功,我便可以先给予你们剑阁功法挑选。”
“什么!”
费虚身体陡然一震,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林意平静却又带着些傲意的样子,他顿时有些醒悟,苦笑起来,由衷道:“林大将军虽然年少,但真的是好气魄。”
…….
“什么意思!”
“若是乘胜追击,北魏这数路大军必然溃败,现在收兵?这萧宏什么意思!他是我们南朝人,还是北魏人!”
北方边境,大雨如注。
原本漆黑的夜色里,瓢泼的大雨如同一条条重幕一样挂落下来,冲刷在无数南朝军士的衣甲和兵刃之上,发出无数嘈杂而响亮的声音。
这样的大雨,冲刷到人的脸上,让人几乎眼睛都睁不开。
大军的前沿,隶属于五部边军的不同阵地上,一声声愤怒的喝声,却是在沉重的雨幕之中如雷般炸开。
一些将领在极度愤怒之中,面孔在雨水之中彻底扭曲,他们甚至丧失了理智。
以他们的身份,即便在平时对萧宏诸多不满,但在大军之中,断然不可能直接抨击和怒骂萧宏。
此时有些将领叫骂的“他是南朝人还是北魏人”,这样的话语用来攻击边军的统帅,实是大逆不道,但这些将领此时心中的怒火,是如此的瓢泼大雨都无法浇熄。
钟离大胜之后,韦睿的大军日夜不停的赶回北境,即便是这样的精锐大军,连续数昼夜不眠不休,在途中也有不少人直接倒下,倒下之后便再也无法起身。
以前指挥起来一直不敢主动出击,一直被动防御的萧宏也终于鼓起勇气,开始反击。
在过往的十余日里,南朝的边军气势如虹,即便付出了惊人的死伤,但将北魏的数路大军打得溃不成军,今夜若是继续乘胜追击,北魏主军恐怕就要遭受致命的打击,连北魏的那些边城都保不住。
从长久而言,南朝军士在歼灭北魏主军之后,甚至能够一鼓作气,反攻入北魏境内,有直逼洛阳的可能。
然而今夜,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这场暴雨,后方的萧宏就已经传来停止追击的命令。
连续的苦战之后,其实哪一名南朝将士不疲惫,不困乏,都是凭着一股气势在强行支撑,但这样的命令,简直是将自己的这股气彻底的打消。
暴雨之中,视线不清,当然会有凶险,但北魏大军在被追杀,即便乘雨有些埋伏,也断然阻挡不了大势。
现在尤其是最前线的这些将领和军士,他们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在今夜战死的准备,只要能够彻底击溃这支北魏主军,但他们不怕死,反而是萧宏觉得暴雨之中追击危险,这个时候没有人觉得萧宏仁慈,只是愤怒。
今夜被北魏主军赢得一些喘息的机会,他们就能留下一些军队拒守要塞断后。
大部分的北魏主军,将能够顺利的撤回北魏境内。
时机一过,今后的战局,便不再如今夜这般明了,便又不知道要多付出多少死伤了。
“下雨,只是下雨而已。”
大军的纵深处,一名将领笑了起来,“真的是妇人一般,连下雨都怕,还有什么不怕。”
他说话的时候还笑着,但这句话刚刚说完,一口猩红的鲜血却是喷了出来。
“韦大将军!”
一片惊呼声响起。
这名吐血的将领就是韦睿。
他率领大军疾回之后,又连番数场大战,和北魏厉害修行者也交手数次,本身体内就有不轻的隐伤,此时心情愤懑到了极点,心情激荡之下,便是控制不住体内的血气。
六百二十四章 归乡
“韦大将军且宽心。”
韦睿身侧的将领也都是激怒攻心,但看到韦睿笑着吐血,这些人都是大惊失色,冲上前来。
“北魏大军折损太过厉害,大势已去,就算今日无法歼其大部,他们也不可能翻天。”
一名部将手抵着他的背部,将宝贵的真元不断送入他的体内,平复韦睿翻腾的气血,同时急声说道。
“不用,无妨。”
韦睿挺了挺身子,苦笑着对着这名部将摇了摇头,他的眼睛在暴雨之中紧紧的眯着,眼角尽是皱纹。
他看向北方的黑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不是担心这场仗赢不了,而是担心他萧家的天下。这统领全军的若是旁人也便罢了,但这是临川王萧宏,是皇帝的亲弟弟。””
这几名部将尽数无言。
雨珠敲打在他们身上的铁铠上,顺着铁铠的缝隙不断流淌进来,一层层不断沁在他们的肌肤上。
他们的心都有些冷。
有些心寒。
这是谁家之天下?
且不论过去他们率军亲眼看到多少兄弟的死伤,钟离之战到现在,他们日夜兼程,连番大战,又见过了多少兄弟的死伤?
他们可以战死,可以为了一个军令而赴死,但眼看最终大胜的果实就在眼前,却因为这样的一个军令而被迫停止前行,这却令人太过心寒。
他们此时的这些人,是南朝所有边军的缩影,而萧宏的保守和柔弱,却是此时整个建康皇城的缩影。
一名年轻的修行者站在这些边军将领的后方不远处。
他是容意。
从钟离城到此,他看到了更多惨烈的战阵。
在钟离城,都是北魏的军队决死冲阵,但是越是接近北境,他就越是看到自己南朝的军队,因为一个命令而决死的冲向敌军,哪怕只是为了要耗尽对方的箭矢。
看着自己人这样的赴死和看着北魏军队这样赴死的心情绝然不同。
容意想着钟离城里那么多消失不见的人,看着前方韦睿那种惨淡的笑容,看着雨水在他的身上溅开,他只觉得这些雨滴也就像是无数的箭矢,真是万箭穿心。
……
往南的某条道上,数辆马车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艰难的前行着,这雨太大,这数辆马车原本就不是那些分外华贵的马车,不只是车窗缝隙之中细碎的水雾不断涌来,就连木头缝隙之中,都不断的渗水。
“如此暴雨,连这车厢都是漏雨,不如择地扎营,天明再走?”
其中一个车厢之中,一名中年男子伸手接了几滴头顶落下的水珠,看着连身下的垫子都变得沁出水来,他便忍不住摇了摇头,拍了拍车厢壁,对着前方的车夫说道。
这名男子年纪看上去其实并不算大,只是头发却都已经花白,平添几分老相。
他的面目和林意却是有六七分相像,只要是熟悉林意的人,哪怕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名男子,恐怕也会立即将他和林意联系在一起,便瞬间能够醒悟,这名男子就应该是林意的父亲林望北。
之前他是边军大将,一心向北,但旧朝新朝更替,他却是成了罪臣。
又等了很多年,他才终于踏上回乡的归途。
“林将军,暴雨自然难行,只是车行越慢,越不敢停歇,我等不能将您准时送至下个驿站,轻则受鞭型,重则是掉脑袋的事情,还望您多担待。”
押车的车夫声音在雨声之中响起。
他说话极为客气,林望北虽然蒙赦,得以回到长陵养老,但他最多是脱罪之身,并非朝堂官员,这人依旧以将军来称呼,便更显尊敬。
“是么?”
林望北有些感慨的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古怪起来,“这十余日你对我极为客气,照顾得也是周全,我便想着,若是你稍微流露些不忍,我或许便可以饶你一命,只可惜一切都是假惺惺,你若死在这里,我想必也不会不忍。”
这辆马车通体一震,驾着这马车的车夫心情波动剧烈,双手不自觉用力勒马,原本在泥泞之中就有些立足不稳的马匹顿时一声嘶鸣,几乎跌倒。
前后的马车也未曾料到这样的异动,后方一声疾呼,两匹拉车的马匹在雨帘之中差点直接撞上这辆骤然停顿的马车。
“林将军,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车夫的声音继续响起,有些颤抖。
“明人何须说暗话。”
林望北微微的笑了笑,道:“你们不是在前方河谷里埋伏了两千兵马?”
整辆马车顿时一震,但又突然处于绝对静止。
车头上的车夫骤然散发出沉重如山的气势,将整辆马车的车轮都死死的压入泥中,直至过半。
那两匹战马都赶到了极度的恐惧,竟然同时跪倒在地。
“你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车头上的车夫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他是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肤色黝黑,眉心有一颗显眼的肉痣。
他深深的皱着眉头,这颗肉痣便显得分外红润起来,“只是林将军,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你还觉得能够杀死我?”
“因为你们不够了解我,前朝真正了解我的几个人也都已经死了。”
林望北收敛了笑意,平静的说道:“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在当年和我官阶相同的那些边军大将之中,我的修为应该是最差。”
“那些人的修为都比我高。”
他顿了顿,重复了一句这样的话,然后道:“我的战功还算是不错,打了不少漂亮的胜仗,只是你们未曾想过,若不是旧朝改换新朝,当年我再过三年,便又要提升一阶将位,那我修为不比他们高,战功也未必超出他们许多,为何提拔起来,却反而首先要提我?”
车头上的车夫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他并不心急。
他可以将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而且在他看来,越是拖延时间,就越是对他有利。
“可能是因为你和前朝那个皇帝关系最佳,在他看来最为忠心?”
他看着眼前的车厢,说道。
他这句话并非是玩笑话。
因为这似乎是最大的可能。
林望北摇了摇头。
“因为我比他们那些人更年轻。”他平和的给出了正确的答案,“我修行的速度,其实比他们都快,还有,当年皇宫里的几个人都知道,我有些幕僚,比其余那些将领的幕僚要厉害得多。”
六百二十五章 无匹
“那你知道我是谁?”
车头上的车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凝重的看着车厢,他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车门,直接落在车厢里林望北的脸上。
林望北笑了笑,眼角骤然浮现起许多皱纹,“原先不知道,但后来猜出来了。”
车头上这名车夫神情越发凝重,他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认真的问道:“是谁透露给了你这样的消息?”
“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林望北认真的说道。
听着这样的回答,车头上这名车夫便知道林望北丝毫没有兴趣再和他像平时一样交谈,他也绝对不可能从对方口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既然你猜出了我是谁,那你真的觉得能够战胜我?”
车头上这名车夫也感慨的笑了起来。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他的发丝都往外飘扬了起来,每一缕黑色的发丝在黑暗之中都散发出幽暗但闪亮的光泽,好像一缕缕的活物。
就连上方落下的雨滴都畏惧的四下散开,他和林望北所在的这辆马车被一个奇妙的气团包裹,任何雨滴都无法落进这个方圆数丈的气团之中。
“我们相隔不过数尺,在这样的距离里,是你我的世界。”
这名车夫一改平时的谦逊甚至卑微,他脸上开始散发着一种狂热的傲意,“林将军,不管你的那些幕僚有多厉害,不管他们是否潜伏在近处,但在你我的世界里,他们根本不可能插手我们之间的战斗。”
林望北只是笑了笑。
他的笑容带着些倦意。
一种在外许久的游子都会带着的倦意。
但就在他笑容绽放的刹那,整辆马车不复存在。
已经到处漏雨的马车,被一种恐怖的力量所激,瞬间无声的裂解,变成无数的碎片,往外扩张。
车头上的车夫变了脸色。
在马车彻底裂解的刹那,他体内积蓄的力量已经汇聚到了他的右手。
他的右手散发着一种幽暗的金属光泽,就像是一柄刀朝着前方的林望北斩了过去,但迎上他的,却是一个带着热意的拳头。
林望北一拳轰了过来,轰在他的手刀上。
他就像是被一颗陨星砸中。
他的手也和马车一样裂了开来。
一种他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炸裂了他的右手,然后冲入了他浑身的经脉。
他的经脉存断,整个人浑身都在往外溅射着鲜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怎么可能!”
在他的整个身体狠狠砸入泥泞的道上时,他的喉咙之中挤出了四个字,他的目光还在落向林望北的身体。
林望北收回了拳头。
他在漫天的雨丝和碎屑之中负手而立。
听着这名修行者最后发出的声音,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在心中轻声回应道,“你还年轻,还想着要做很多的事情,但我只想回家。我已经老了,我不需要想再做什么事情,我只需要在今夜活下来。”
没有人听得见一名归乡的前朝大将心中的感慨。
雨帘之中响起无数雷鸣般的声音。
不远处平静的河谷里,无数芦苇杆瞬间被暴戾的元气激碎。
数十道身影以恐怖的速度流动着,那些落向他们身体的雨珠变成了他们掠过的途径上的一连串透明的水膜,就像是有些顽童吹出的泡泡,但分外的巨大而已。
这数十道身影的身后,密密麻麻的身穿铠甲的军士也在发疯般的狂奔,如潮水一般蔓延在林望北的视线里。
车队里还有数名车夫是林望北的敌人,只是看着负手而立的林望北,他们心中生出极大的畏惧,一时不敢动弹。
也就在此时,轰的一声,侧面的一片黑夜之中,却像是被巨人轰出一个孔洞。
一辆马车冲破了雨幕,就像飞过来一般落下。
这辆马车很牢固。
而且不漏雨。
这辆马车上的车夫身材不高,手脚粗大,五十余岁年纪的模样,一头乱发如同铁丝一般。
车轮重重砸落在道上,溅起泥浆无数。
他肃穆的声音却是遮住了车厢的轰鸣:“余曾谙,参见将军。”
车队里的数名车夫骤然反应过来。
他们的眼中闪耀出决死的神光,这辆马车太快,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若是让林望北登上这辆马车,即便是前方冲来的那数十名修行者都未必能够追上。
“杀!”
他们同时厉喝一声,数道剑光如闪电一般,同时落向余曾谙这名其貌不扬的车夫。
“死!”
余曾谙霍然抬首,只是厉声喝了这一个字。
他的双手朝着前方抓出,手指张开到极致,接着用力握紧,如此只是一次,却有几颗气团直接在这杀来的数名修行者脸上爆开。
轰!轰!轰!
数声连炸,这数名修行者的头颅全部炸开,鲜血飞溅!
如此威猛的声势,就连那数十名穿梭雨幕飞速掠来的修行者都是为之一滞。
林望北微笑颔首为礼。
他登上这辆已经在他面前停稳的马车。
当他弯腰进入这辆马车的车厢的刹那,那数十名修行者前方的道侧骤然泥土翻飞,炸开!
十二道身影从泥土下冲出,同时发出一声厉啸,十二道剑光同时飞出!
听着这十二道飞剑骤然破空发出的凄厉鸣声,在车厢之中坐下的林望北又是傲然的笑了笑。
十二道飞剑在空中瞬间交织出一张明亮的剑网,那数十名破空而至的修行者在这一瞬间也发出了骇然的惊呼声、厉吼声,甚至尖叫声。
接着响起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无数血肉残肢在空中噗噗而落。
数十名疾进的修行者只有六名落在地上。
但他们的前方,那十二道飞剑还在。
这六名修行者双股战战,他们后方跟着的两千余名披甲军士全部顿住,不敢前进。
“将军座下,凌云十二剑在此!乱臣贼子,也敢当道!”
十二道飞剑整齐至极的飞回那十二名修行者的身前,如列队的军士一般悬浮在他们前方,其中的一名修行者,冷笑着发出了一声厉喝。
这一声,让马车上的余曾谙都有片刻的失神,似乎将他带着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带到了十几年前金戈铁马的战场上。
第六百二十六章 风霜
“砰!”
一个精致的玉盏直接被狠狠砸在地上,爆碎开来。
“这林意简直就是肆意妄为,之前连我的人都敢劫,我还没有来得及找他算账,想不到现在连临川王的人都敢抢!”
狠狠砸碎这精致玉盏的是一名不怒自威的华服男子。
这人身上的衣衫上有龙纹,但不是那种真龙,而是头上无角的蛟龙。
在南朝,能够身穿这样的龙纹衣衫的,也是真正的王侯。
这人就是沈鲲的师兄,南?谕跸艚饔鳌?/p>
南?谕跸艚饔魉淙灰残障簦??词谴涨墒腔市眨?拖粞堋11艉昶涫挡10奕魏窝?倒叵担??肚锥疾凰恪?/p>
在许多南朝的笔记里,他甚至有着霉米王爷的称号。
其原因就是当年萧衍起兵时,萧谨喻本身就是南?诳ひ淮?鞴芰覆值墓僭保??蹦暝?菊??覆掷锘?娑嗄昙唇?19沟拇媪傅s牵?褐菥?笔比凑?萌绷福?绱艘焕矗?艚饔鞅闳缤??褐菥?┲兴吞浚?17舜蠊Α?/p>
这自然是运气太好。
但不管当年是如何成为王侯的,王侯就是王侯,这六七年下来,萧谨喻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粮官,他的王府之中,也是收罗了无数能人异士。
“王爷息怒!”
此时他的身前,聚集着七名幕僚,其中一名师爷模样的高瘦先生看着一地的碎玉,皱了皱眉,道:“林意此时势大,而且林望北在返回建康,他这沿途一路上,必定会设法收敛旧部,虽然林意可恶,但若是硬碰,玉石俱焚,便对王爷无益。更何况现在他和陈家走的近,陈霸先之前便笼络人帮他说话,而且韦睿那些边军大将也刻意拉拢他。”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沈鲲在他军中,沈鲲此人,我一定要得到。”萧谨喻阴沉着脸,寒声说道,“你们也应该想到,钟离之战之后,沈鲲既然暴露,在这林意心中,我自然也是他的对头,将来恐怕我不对付他,他也会对付我。”
“此子连魏观星都能收伏,观他行事,真是胆大包天之徒。”
一名身穿黑色袍服的老者点了点头,却是笑了起来,“不过王爷,要对付他,并不需要我们动手。”
这名老者这句话出口,其余几名幕僚都是目光闪动,瞬间反应过来,只是萧谨喻此时还怒气未消,却是懒得想,只是看看他,道:“戚先生你详说。”
“之前知道沈鲲是私盐贩子首领,我们也耗费了不少力气去追踪他的踪迹,这人十分狡诈,之前是浪费了数年的时间,但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我们在党项也有不少熟人。”
被称为戚先生的这名老者笑道:“现在他是镇西大将军,而且谁都知道他不会安顿在边境,肯定要进党项,那第一个要对付他的,就是党项人。”
“哦?”
萧谨喻顿时反应过来,脸上阴霾尽去,也笑了起来,“不错,只要设法时时将他的行踪透露给党项人,何须我们出面对付。”
看着这些幕僚都是微笑不语,他却是认真起来,又接着道:“不过…千万记得一定要那些党项人知道,沈鲲我要活口。断手断脚,废掉修为无所谓,但他不能死,身上的东西,也全部要给我带回来。”
……
河水在静静的流淌,一株老松树像伞一样遮盖住了天空。
林意一行人在这株老松树下暂歇。
不远处的山峦已经全部都是白色。
山风里偶尔有亮晶晶的东西飘来,林意伸出了手,一片亮晶晶的东西落在他的手心,迅速化水。
这是风霜,夹杂在风里的冰霜,来自远处的那些冰川。
很奇特。
这里的空气还不算寒冷,甚至因为地势很高的原因,被阳光晒久了,肌肤还有些火辣辣的生疼,但从高空吹来的风,却是将远处的冰雪带了过来。
“这里都是局部的小气候,地势到一定高度,都有冰川,昼夜温差大得惊人。党项境内倒也不是都冰天雪地,那种高山苦寒地带,本身也没有什么人居住,党项人口稠密的城池都在一些冰川上的寒风不会流淌经过的低谷地带,其中很多地方反而是四季如春。但这种小气候最需要注意的是,气温并非和建康一样,是慢慢变化的,而是一日数季,有些地方明明还很温暖,但片刻之后,却可能是十分寒冷,滴水成冰。”
费虚看着林意,他虽然知道林意并不是有勇无谋,但一路上行来,看着林意都没有提及什么军备,他心中却还是有些忐忑,生怕林意过于骄傲大意。
在他看来,若不是这些天险阻隔,太难克服,恐怕早几个朝代,党项这种国度早就被南方王朝征服。
但越是曾经很辉煌的朝代都没有能够征服党项,就越是说明恶劣的气候就是军队最大的杀手。
“放心,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林意知道费虚担心的是什么,他忍不住笑了笑,目光却是落在最后方的那条祖蛇的身上。
连续十几日的跋涉过后,他们已经穿过了哀劳山,进入了北阴平原境内。
北阴平原位处吐谷浑、党项和南朝三朝交界,虽说是南朝的领地,但却都只有少量游牧民流动,从未有过自然形成的大的城镇,为了提防党项和吐谷浑的突然侵袭,南朝只在北阴平原之中设立了两个边城,一个叫做江油城,一个叫做古川城。
这两个城里除了各有数千轮调的边军之外,周围还有一些零散的戊人城,居住的都是被流放到此的军民,还有不少是被流放的军士的家属。
这些被流放的军士大多都是在军中犯了罪才被罚到这种极边的边城,在路途之中若是无法给足好处,往往在流放的途中就死了,到了这里,便是几乎自生自灭,根本不可能有返回原籍的机会。
这种边城对于党项和吐谷浑的入侵也没有多少抵抗意义,最多就是起个预警作用。
不过吐谷浑和党项也十分清楚这些个边城和戊人城也没有什么油水,先前即便党项蠢蠢欲动,有大军进入了北阴平原,也并未进攻任何一个边城。
按照铁策军的行进路线,铁策军会行向古川城,在古川城外的新墟和他们会合。
新墟之前也是一个戊人城,只是南朝天监初年时,便已经因为人口不断下降而无法自足,城中人口全部迁移到了附近西甯城,此时那里虽然还有城墙、房屋残留,但只有游牧民放牧才会偶尔经过。
这条祖蛇一直跟着他行进,而且跟着他时日越长,对他的一些话语和手势似乎越来越有悟性,越发聪明,而且体内的伤势似乎也已经完全愈合,这一路前行,到达党项边境肯定毫无问题,只是不知道能否穿越那些严寒地带。
费虚憋了一路,到了这里才旁敲侧击的提醒,但是看着林意如此神色,他便顿时明白林意早有准备,他便也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道:“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
荒凉是北阴平原上永恒的旋律,虽然草木丰盛,但是一望无垠,甚至连牛马踪迹都无,天际都显得荒凉。
齐珠玑和铁策军的所有人,也刚刚进入北阴平原。
相比直接穿过哀牢山朝着古川城方向前行的林意等人,他们要略微慢上一些。
玉宁河,这是北阴平原上最大的河流之一,水源来自党项境内的冰川融雪,四季都是乳白色的河水长年奔腾。
河岸两边的滩涂上生长着许多蒲公英。
和建康城外野地里的蒲公英不同,这里的蒲公英高大的如同芦苇一般。
他们行进时身体只要稍微一蓬,大蓬大蓬的白絮就随风飘荡,扩散飞向远方。
他们不需要和带着祖蛇的林意一样刻意的避开人口稠密的地区,更何况出了宁州之后,就越来越地广人稀,所谓的官道,也只是略宽阔一些的土路。
他们走的是官道。
只是看着前方奔腾的河水,齐珠玑就皱起了眉头。
几根粗壮的木桩上,有着许多被砍断的藤索。
藤索的断口看上去很新。
在行军地图上,这里当然是有桥的。
虽然只是藤桥,但足够结实,连商队运送重物的马车都能保证通行。
但很显然,这座藤桥在他们到来之前,被人蓄意的破坏了。
“一路上很太平,但看起来不会永远太平。”
齐珠玑到了陈尽如的马车前,微讽的笑了笑,“到了没有人烟的地头,有人忍不住了。”
“放狼烟。”
陈尽如异常简单的轻声说了三个字。
齐珠玑和就在近处的魏观星互望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都没有说话。
几道狼烟很快在这玉宁河畔升腾起来,冲向高空。
有原道人在此,哪怕林意不在,世间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将他们这支铁策军消灭在此,只是铁策军计划内的征兵已经完成,若是对方根本不是想消灭铁策军,只是想让他们死伤一部分,那便会对铁策军造成很大的影响。
最关键在于,有一批军备也在送来的途中,若是有人刻意的袭扰,拖住他们,乘机抢夺军备,便更加的麻烦。
第六百二十七章 撕鹰
三道狼烟直冲上天。
这狼烟是深红色的,在这种荒芜的地带,显得十分显眼。
林意和白月露等人很轻易的看到了这三道狼烟。
“看来是对我们那批军备有兴趣。”
林意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暧昧。
任何军队的狼烟都意味着一套暗语,铁策军也不例外。
陈尽如和齐珠玑此刻通过这样的狼烟给他传递的讯息,是铁策军本身没有什么危险,但很明显有人图谋不轨。
最大的可能,便是定州蒙笼城首批运送过来的军械。
承天号这些商号除了军械之外,在边地原本就做了很多年的贩卖炼制军械所用的材料的生意,他们有的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在此之前,他和魏观星都觉得这些商号运送军械过来不需要担心。
“军械沉重,就算有人抢夺,一路运送也自然留下痕迹,追踪起来不难,只是也要担心有人损人不利己,若是将那些军械直接损毁,便是极为麻烦。”
看着林意此时暧昧的笑意,白月露就知道林意巴不得有人来找麻烦,他现在的心态很像是那些专门黑吃黑的马贼,最好有人惹上门来,被他反抢,但她还是忍不住如此提醒道。
“我倒不是大意,我们这批军备特殊,哪怕来的人足够多,穿戴在身上,都尽可以带的走。”林意摇了摇头,转身看着身后的那几名者母地蜡的战士,道:“我的意思是,无论他们想怎么做,现在却似乎不好躲。”
白月露瞬间明白自己之前会错了意,她便冲着那些者母地蜡的战士笑了笑。
者母地蜡的几名战士也都反应过来,看到林意点头,其中四名者母地蜡的战士揭开了蒙着鹰目的眼罩,手臂一振一抖间,四只青乌就已经直冲上天,迅速变成苍茫天地之中的四个小黑点。
只是过了片刻,其中三只青乌已经飞掠回来,呼啦一声,带着风声落在者母地蜡战士的臂上,但还有一只青乌,却是在一片天空还在盘旋。
“往东两百里左右,聚集不少人,有两批。”
那名者母地蜡的战士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那青乌盘旋的位置,也不知他是如何判断,但语气十分肯定。
“往东两百里,那是什么地方?”
林意才刚刚发问,罗姬涟已经取出行军地图看了一眼。她之前号称对党项十分了解,但这一路之上却没有派到什么用处,她性情虽然比许多男子还要豪爽,但心中也急于表现一番,此时一看,她却是眼睛一亮,道:“那是红盐洞。”
“红盐洞?”林意道:“什么样的地方?”
罗姬涟道:“一个产岩盐的地方,原本只有十余户人家,一直是从盐井里面抽盐卤熬盐,只是熬出来的都是红色的粗盐,那些盐人是吃不得的,十分发苦,但是牲口能用。他们祖上一直靠那些盐去换取粮食,后来却成了马帮的落脚点,尤其是许多党项出来的马帮,长时间在雪原之中跋涉过后,牲口都需要补充盐分,后来为了方便,许多来往马帮在那处地方建了不少简单的棚户,有些外来人倒是也停留在那里熬盐。”
“那处地方我也去过两次。”沈鲲点了点头,看着林意道:“对于商队和马帮,那处地方算是个安全地,不只是这里,在很多对于商队和马帮而言是重要必备地的地方,若是有人闹事,会被道上的人认为不守规矩。”
“大家都要在这口锅里吃饭,如果有谁想要砸锅,那当然是坏了规矩。”林意想了想,道:“你去和齐珠玑他们会合,告知他们我们的行踪?我们先直接赶去红盐洞。”
“好。”
沈鲲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我们几个人先去,你们随后过来,就在红盐洞会合。”
林意对着费虚等人点了点头。
这批军备并非寻常的军械,对于绝大多数正常人而言,这样的军备自然舍不得损毁,但他也担心遇到白月露所说的那种丧心病狂者。
尤其那种产洞盐的盐井他也多有耳闻,那种盐井里面的卤水盐分惊人,别的不说,若是将这批军备往这些盐井里一沉,便是极为麻烦,打捞上来也未必能再用。
他原本只想修行者先行,自己和白月露、萧素心、罗姬涟再加这费虚等人,还有这一条祖蛇跟着,哪怕对方有数量不费的修行者也足以应付。
但转念一想这者母地蜡的猎鹰却实在是好用,追踪起来比起修行者的任何手段都要有效,所以他还是让两名者母地蜡的战士也跟着。
……
一片寸草不生的岸滩丘陵地带,从高空往下看有数十座简陋的房屋,这些房屋的周围,都被平整成了像一块块梯田一般的晒盐池。
这些池子从高空往下看,都是深深浅浅的红,十分好看。
有一些仅堪堪可供车马行走的小道,从这片丘陵地带连通到外面。
这就是红盐洞。
再往上追溯一百年,就连这种小道都没有,红盐洞这便原先的十几户人家,都是要靠骡子将粗盐背出去,然后换取生活所需回来。
“奇怪,哪里来的这样的巨鹰。”
红盐洞外不过三十余里的地方,一片山坳之中,聚集着足足两千余人,都是形容粗狂,看上去和马贼无异。一名戴着白玉扳指,胡子修剪得极为整齐的中年男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不远处的高空,有些好奇的说道。
他嗑的瓜子是一种黑皮瓜子,用盐炒过,自然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奶香味,而且比起建康城中常见的瓜子要大上许多。
这名男子胡子色泽黝黑,皮肤却是异常白净,他的眼瞳倒映着天空的色彩,有些发蓝,但却掩饰不住他眼瞳之中**裸的贪婪神色。
“王兄,这种巨鹰倒是罕见,不过哪怕能够驯化,也不好捕捉,等此间事了,我用我这头天冬,看看能否引它下来。”
他身旁一名也穿着厚厚的袍子,肤色也极为洁白细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感的男子微微一笑,说道。
这名男子胡子也留得十分精细,只是和寻常南朝人不同,他下颌没有留须,只是嘴唇上修有两条细细如眉的胡子。
他的手上也有一只鹰。
这只鹰浑身羽毛就像过油过一样,柔顺发亮,油汪汪的感觉,浑身羽毛的色泽却是金黄色为底,有着一条条黑色的花纹,连它爪上连在这名男子手上的一条细小锁链都是纯金。
它看上去威风凛凛,双翅不断扑腾,若不是这名男子刻意压制,这只鹰恐怕已经飞上高空,要去对付此时不远处天空之中那只巨鹰了。
“此间事了?”
被他称为王兄的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晒然一笑,道:“南朝自古自诩为大朝上国,经常做些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那些所谓的读书人也是习惯自吹,但那林意能够在钟离城令席如愚和杨癫都无可奈何,自然是凶的很,我们抢了他的军械,肯定是越快离开越好,难不成你还想试试他的斤两?到时哪有空闲?”’
“王兄你的确谨慎,原本我倒是有些大意,现在被你一说倒是不敢。”下颌无须的男子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现在已经查明那批军械就在这红盐洞,红盐洞一带不好动手,反正要等他们出来,现在有些时间,不如我直接放鹰,看看能不能引这只鹰下来?”
“也好。”
他这些话是正中那名被称为王兄的男子下怀,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不远处红盐洞上方天空中盘旋的那只巨鹰,“倒是可以解乏,不过若是这鹰只是长得大,没有什么本事,就不用浪费力气去驯了。”
下颌无须的男子微微一笑,他手抚着自己臂上这只鹰,道:“听到了没有,天冬,你去试试南朝这种鹰的斤两,可不要让我王兄失望了。”
他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是自傲。
他这头名叫天冬的鹰隼自幼驯养,在整个党项也算是百里挑一,在他看来,这样寻常的野鹰虽然看上去体型庞大,但岂是他这只天冬的对手。
这头鹰隼也很有灵性,那纯金锁链只是一解,他的手臂微振之间,这头鹰隼便已经一声怪异的嘶鸣,逆着山风便直掠上空,瞬间也变成了天空之中一个黑点,朝着还在天空盘旋的那只鹰飞掠过去。
“嗯?”
随着这头鹰隼的飞速接近,这些伪装成马贼模样的党项人都有些意外,按照他们之前的经验,天空之中的任何飞禽在骤然看到他们的蛇隼接近时,都会有些慌乱而不知所措,但是那处天空盘旋的那只鹰,却反而有些兴奋般,骤然再飞高,然后如陨石般朝着那只“天冬”疾掠而下。
看那样式,倒不像是在面对同类,而是从高空之中扑杀猎物,就像平时在猎捕野兔、山羊的感觉。
“不好!”
下颌无须的这名男子心中才刚刚升腾起不妙的感觉,他的脸色剧变,还根本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天空之中那两个黑点已经如同陨石相撞般碰撞在一起。
以此时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形,但大致可以看到,两者似乎只是一碰,一蓬血羽四散,天空之中那只巨鹰明显还在往下飞掠,但他的那只天冬却已经一动不动的在那只巨鹰的鹰爪之下。
那只巨鹰再往下降低片刻,这一片山谷之中的党项人全部骇然一声惊呼。
他们全部看清,那只飞上去之前还神威凛凛的“天冬”,此时已经被撕裂成了两半,分在那只巨鹰的两爪上。
“怎么可能!”
那名被称为王兄的男子,手中的瓜子洒落了一地。
他的面色也是十分苍白,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党项的战鹰,在党项天空之中没有任何天敌的存在,在这里竟然只是一瞬间被天空之中的这只鹰撕裂成了两半。
“啊!啊!啊!”
下颌无须的男子发癫般痛心疾首的连连大叫起来。
蛇隼在党项不只是王族血统的象征,也是党项上流人物之间互相交流的谈资,他在这只蛇隼上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这样在他眼前直接被血淋淋的撕裂成两半,简直和他亲友在眼前被杀一样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