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走投无路
苏乔安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忽然间凑到了自己跟前，压低了声说，“我可记得你是自己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都不会害羞的人，现在还装什么纯情，嗯？”
“……”她撇开了头，躲避着褚江辞逼仄人的目光。
脸皮厚？
她脸皮厚还不是没练出来的，谁会愿意那么屈辱的将自己扒光了送到男人床上去？
苏乔安到现在都记得她的第一次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粗暴的索取和分裂的疼痛，褚江辞就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用完就丢，言语侮辱了一番后，摔门就走。
她疼的不行了，硬撑着过了一夜，第二天才去了医院，她躺了三天才能下床。
后来，她也就慢慢的学会了放开自己，反正横竖是要受一番折腾和折磨的，她还不如敞亮点，免得自讨苦吃。
提到这个，苏乔安态度冷淡了下来。
还有外人在，她只能忍着满腔的怨愤，等他办好了手续，才拖着行李走。
他们的房间在顶层，一整层就这么一间房，推开门，苏乔安率先看到的就是那呈螺旋型的阶梯延伸到了上层。
她拖着行李率先进门，将房间打量了个遍。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这顶配房间完全是按照复式公寓的格局来装潢建筑的，楼上有独立的一层可以住人，楼下也有观景房。
也就是说…她不必和褚江辞睡在一起，之前在前台的举动完全是多此一举。
她也没住过这种公寓式酒店，不知道顶配会这么奢靡，苏乔安愣在房间内发呆，褚江辞进屋时，看到她跟木头桩子一样的杵在房内，唇角勾起淡笑，“褚太太是刻意站在这里等我？”
“……”苏乔安后脊梁一僵，搭在行李竿上的手骤然一紧。
她没回头，拖着行李就进了楼下的房间反锁了房门。
拿了衣服洗澡，洗完了就躺到了床上，睁着眼睛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看。
她还是搞不懂褚江辞在想什么，有时候觉得他危险又遥远，每当她开始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的时候，褚江辞又卑劣的将她唯一的念想狠狠碾压成沫。
昨晚没睡好，脑仁疼的厉害，这一沾上床，脑子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眼皮子很沉。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苏乔安不清楚，她只晓得醒过来的时候，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褚江辞压根就不在房内。
她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将手机开了机。
外边夜景令人沉醉，延绵的一片锦霞，幻彩烁烁。
在机场她给那个人打了电话，开了机才发现那人不止给她回了电话，还发了很多短信。
苏乔安一条条点开看，又好笑又心酸。
她再没有勇气拨过去，只敢给对方回一条讯息。
很快，苏乔安就收到了回信。
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老地方见。”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到这里，这座令人迷醉的不夜城，仿佛从没改变过。
夜里凉，她穿了军绿色的长风衣，仍旧戴着厚厚的镜片，独自穿梭在人潮拥挤的街道。
广场上很热闹，苏乔安就跟独立的个体一般跟这喧嚣的尘世格格不入，手插在风衣兜里，唇紧抿着，紧张又忐忑。
“我以为你是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不要了的，还联系我干什么？”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语，苏乔安听着却哽咽了声。
“沅沅……”苏乔安立在原地没动，视线牢牢盯着杵在不远处的身影。
戚沅沅别扭的撇开了视线，眼眶泛红，“别这么叫我，你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褚太太，我们这种泥渠里生活的人高攀不起！”
她扯了扯唇角，口腔泛苦，几欲张嘴，都开不了口。
“怎么不说话？你来找我不是要告诉我你过得很好吗？当初谁劝你都不听，现在肯定是来告诉我，我们当初的想法都错了，你过得很幸福是不是？”戚沅沅厉声问。
苏乔安倔着不吭声，倏地，戚沅沅跑过去紧紧抱着她，声线发颤，“傻子！你心心念念的爱情什么都没给你留下，过得那么不快乐也不知道早点抽身，为什么都不联系我？我说绝交，你就真要跟我绝交是不是？”
“对不起…”她这辈子做的唯一离经叛道的事就是为了进褚家的门将自己所有的后路都斩断了，家没了，朋友没了。
重新回到这里，苏乔安心底空荡荡的，她也想联系戚沅沅，可是她怕看到戚沅沅眼中的厌恶和鄙夷。
越是熟悉就越害怕面对彼此，她过得不好，因为这要强的自尊，硬是咬牙忍着，苦也好，乐也罢，她都忍下去了，现在…现在她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她要捐骨髓的事闹得挺大的，毕竟当时的褚江辞是学校大的风云人物，关注他的人多，连带着自己的事也被挖掘了出来。
那时候，戚沅沅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因为这件事，她们两个好的跟连体婴似的朋友冷战了很久，最后在一次社团聚会上彻底爆发。
戚沅沅喝了酒，说话又狠又毒，“苏乔安你怎么就这么犯贱啊！那姓褚的就跟你说了几句话，你连自己信什么都忘了？他又不爱你，你当你是谁？苦情戏里的女主角？默默奉献以后，男主回心转意爱上你？白日做梦！别贱的没骨头了！我告诉你，他和那女的都已经订婚了！”
她觉得全世界都不谅解她，觉得每个人都在跟她作对，她觉得委屈觉得难受，跟戚沅沅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直到毕业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可那时候，苏乔安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们那么着急是为了自己好，她们只是不希望自己一头扎进这深渊里。
她总在埋怨没有人拉她一把，事实是在她走在深渊边缘的时候，是她亲手推开了那紧紧拉着她的手。
自甘堕落的人，哪有资格诉苦？
她能伤害的都是最关心她的人，比如苏蓉，比如戚沅沅。
“我可以帮你，但是苏乔安你给我记住了！这次离开后，就走的远远的！永远都别再回来了！”戚沅沅红着眼说，“苏妈妈也希望你能过得好，别再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伤害自己了，他不会为你心疼，可我会。”
第66章谁说要和你回酒店
苏乔安将自己现在的境况都跟戚沅沅说清楚了，包括她因为怀孕想离开这里以及陈婆婆中风偏瘫现在需要人照顾的事。
因为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帮助她，只能厚着脸皮来找戚沅沅。
打从知道褚江辞的打算后，苏乔安现在满脑子想着的事都是怎么离开这里。
好在戚沅沅没有为难她，反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知道苏乔安怀了孕，戚沅沅也不敢让她在夜风里站着，找了家咖啡馆两人坐下后，戚沅沅笑了笑，“真没想到我们两个人还能有坐在这里一起喝咖啡的一天，你说说当初我们劝你的时候，你要是听了多好？也不用落到现在这种下场，怀着孩子还得离开。”
戚沅沅是没想到褚江辞会这么渣，好歹苏乔安跟他结婚也已经三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爱情总有几分情分在吧？至于做的这么赶尽杀绝吗？
“这都是我自找的。”苏乔安不会怨天尤人，也不怪褚江辞，因为当初不是没有其他选择摆在她面前，是她选择了踏进这个深坑里。
“你也知道都是你自作孽啊！”戚沅沅是恨铁不成钢，“我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有点长进的，没成想你还是这个样子！”
“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怎么样？现在…过得好吗？”苏乔安很久没有跟戚沅沅联系过，她不敢也不愿意。
“死不了。”戚沅沅没好气的说，“反正我毕业后就留在汉江没走了，现在每天就在家里帮帮忙。”
“那也挺好的…”
“我是挺好的，可是苏乔安，我最希望你过得好，可是你过得很不好。”戚沅沅说，“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这褚江辞成天花边新闻不断，连你们结婚的事他都不肯曝光出来，苏乔安，你到底图什么？这就是让你如痴如狂的爱情啊？”
“我也不知道我在图什么，现在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曾经令她趋之若鹜的人，现在变成了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洪水猛兽，个中心酸，只有她自己清楚。
戚沅沅深深呼出了口浊气，压下了心头窜上来的火苗，“成，我会帮你！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有你的消息，我希望那是好消息。”
“谢谢你，沅沅。”苏乔安弯唇露出了清浅的笑容，戚沅沅默默嘟囔着，“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苏乔安从没想过最后帮助她的人会是戚沅沅，她一直不愿意示弱，不愿意让戚沅沅知道她过得很不好。
没有人支持她，她也踏出了这一步，现在的苦果也只能她自己尝。
跟戚沅沅分开后，苏乔安独自回了酒店。
刚进门就听到男人冷沉森然的声音从侧响起，“我没说过让你不要乱跑吗？”
她看了褚江辞一眼，“我只是来帮忙又不是你的下属，我想去哪儿似乎是我的自由，你总不能让我跟傻子一样在房间里乖乖等你回来吧？”
不等褚江辞开口，她摆了摆手，满脸倦容，“我会调整好状态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坏事，现在我累了，想休息。”
她独自回了房，将房门关上后，背贴着薄凉的门板，眼镜氤氲了雾气。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就当是种补偿，她不能帮褚江辞救下姜可柔。
这次来汉江确实是有重要的合作项目要洽谈，作为法律顾问，苏乔安必须同行。
一大早起来，她就跟着褚江辞去见了合作商。
洽谈了很久，最后才敲定了合作细节。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苏乔安都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跟着过来的必要。
“褚少真是年轻有为，魏某自叹不如啊！”魏承恭笑着恭维褚江辞，褚江辞的反应仍是很淡。
蓦地，魏承恭忽然间提起来，“我记得褚少也是从华江出来的吧？我侄子好像跟您是同一届毕业的，听说最近华江正在弄什么校友会，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赏脸回母校看看？”
“不了，我还有事。”褚江辞眉眼沉着，冷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魏承恭觉得可惜，但也不好强求。
事情办完了，他们也没有多留。
回去的路上，褚江辞忽然间出声问，“你是不是想回学校看看？”
“不用了。”苏乔安断然拒绝，“既然事情办完了，那就早点回去。”
褚江辞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幽深，“你好像从到了汉江后就很不正常，怎么？重回故地，心底很不舒服？”
“是有点。”要是时光逆流，她一定会去阻止那个愚蠢的自己。
褚江辞冷哼了一声，他还没说话，苏乔安侧眸看了他一眼，“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叫我来的，这点小事你都不用出面，让你的助理来都能处理，你何必大费周章弄这么多人过来？”
“我让你来不单单只是谈合约，你应当知道汉江这边有我们旗下的资产，这次过来，我是想肃清公司的不好风气。”褚江辞回答了她的问题。
苏乔安哦了声，这理由根本没有说服力，依照他如今的能力，就算想肃清公司的不良风气也不必亲自出面。
她没吭声了，扭头看着车窗外。
街景快速掠过，她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底愁思万千。
要是当初没有将这承诺放在心上，没有选择奋力考进华江，她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苏乔安都还在发懵，后知后觉的推开车门下车。
看到褚江辞已经率先离开，她只能紧步跟上去。
怎么说她也在这里读书了这么多年，对汉江还是很熟悉的。
褚江辞让司机停下来的地方是距离他们大学城不远的美食食府，跟着进去，被服务员领着一路上了二楼，苏乔安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声，“不是回酒店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谁和你说要回酒店？”褚江辞似笑非笑的凝了她一眼，苏乔安被他的话一噎。
穿过幽暗的长廊，服务生将包厢的门轻轻推开，苏乔安跟着褚江辞进屋，里边的氛围热切，她一眼就看到了熟人，不由得狠狠一怔。
第67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说曹操，曹操到！”一大屋子人，乌泱泱的，率先站起来的人笑着说，“快来快来，正说你们呢！”
褚江辞被迎着过去，众人腾出了地方让给他们，苏乔安也被安排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我说你小子行啊！这才毕业多久就混得这么好，我们哥几个里边就你最有出息，以后可得好好帮帮我们，褚少？”这办是打趣半是讨好的话，听得苏乔安都不舒服，她偷瞄了褚江辞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坐着，心底暗自揣摩着，她想褚江辞肯定是反感这种行为。
一别经年，大家都成长了，但也褪去了学生时代的纯真，现在说话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试探和谨慎。
苏乔安跟他们不是同一届的，但是她勉强认识一小部分人，比如这个率先说话的人正是他们当初学生会的副主席唐城。
还有一小部分是学生会的干事，其他的人…她就不认识了。
唐城见褚江辞不说话，他举起了酒杯说，“我也知道褚少现在位高权重看不上我们这群还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人，要不这样，你就赏个脸，喝了这杯酒。”
识眼色的人明显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坐在唐城身边的人用力拽了唐城一把。
唐城脸泛红，眼睛都赤红着，明显是在他们来之前喝了不少酒，所以旁人的劝阻，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褚江辞掀眸看了唐城一眼，唇角笑弧似深似浅，“敬酒？”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唐城手上端着的酒杯，轻讽道，“你还不够格。”
“你！”唐城酒气上头，一听他这话就想动火，坐在他身边的人死命拦住了他，赔笑着说，“别理他，他这人就是喝了点酒就犯浑！”
“魏子杰你干什么！”唐城瞪着死命拦着他的人，魏子杰一个劲儿的给唐城使眼色，好不容易才将人给按下来。
魏子杰笑着打哈哈，试图缓解气氛，奈何两人都不怎么配合，尤其是褚江辞，如同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他们在那儿胡闹。
褚江辞不接茬，魏子杰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题扯到了苏乔安身上，他笑着说，“我们当初还在想能够拿下我们校草的女人会是谁，没成想苏小学妹会成为一匹黑马！”
唐城冷笑，“是啊，真会钻空子！”
她垂眸，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厚重黑框眼镜，心底无声叹息。
要说她跟这唐城学长的恩怨，那还得回溯到大学的时候。
褚江辞是校草没错，喜欢他的女人不少，当时他们系的系花就非常喜欢褚江辞，一度沦为了褚江辞身边的跟班，那段时间他们两个人同进同出，大家都在赌他们两人是不是交往了。
后来褚江辞因为姜可柔的事找上了她，她清楚原因，可别人不知道啊！大家都觉得是她心机重横刀夺爱，做了小三。
那时候大家都挺义愤填膺的，毕竟系花和校草在一起是男才女貌，她和褚江辞在一起，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哦，鲜花是褚江辞。
找她麻烦的人越来越多，佼佼者就是当时的副主席唐城。
同在学生会做事，唐城暗地里给她下绊子，暗整她的次数不少，归根究底就是因为他喜欢系花，系花喜欢褚江辞，结果被自己这个又土又丑的人给截了糊，唐城这个护花使者当然就得出面为心爱的人好好出口恶气了。
苏乔安只是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唐城竟还放不下这事儿。
“快入秋了，天气燥，唐学长可悠着点，别上了火。”苏乔安四两拨千斤的将话堵了回去。
唐城不敢惹褚江辞，苏乔安他可不怕，他嘲讽了苏乔安一句，“快别这么叫，我可担不起这句学长，再说这么不知廉耻的小学妹，我要真是认了，都嫌丢人。”
“唐先生出门是没带脑子还是忘了刷牙？说话真跟放屁一样！”苏乔安脸色一冷，她可不指望着褚江辞会帮他出头，在他眼底，只要不伤到他的宝贝疙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褚太太就算死在他面前，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酒壮怂人胆，唐城笑开了声，“嫌我说话难听？哟，扒上了后台就是不一样，这说话中气足了，腰杆都直了！怕别人说那就别做那么不要脸的事！你也不找块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也配跟雅雅比！”
“我看不知轻重的人是你。”褚江辞突然间插声，不仅其他看戏的人愣住了，连苏乔安都愣住了。
往常褚江辞可从不会出面维护她，哪怕她还顶着褚太太的称谓。
今天忽然间出声帮她说话，苏乔安还愣了好半晌，她抬眸看向男人，藏在镜片后的清眸内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和几分迷惘。
褚江辞勾了勾唇角，低沉散漫的嗓音从唇间溢出，“唐城，苏乔安是我的太太，她身上好歹还冠着褚家的名称，你这么侮辱她，是想找死？”
“绝对没有！唐城这个人就是喝多了脑子犯糊涂，褚少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计较！”魏子杰忙插嘴调和，心底恨死了唐城这个坏事精！
他才是这场聚会的策划人，他从魏承恭的嘴里听说了褚江辞要过来汉江，也知道他没兴趣参加学校的校友会，只能临时组局，这要是现在闹起来，不止唐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没有好下场，连他都会被牵连。
他干笑着，迅速站起了身，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朝着苏乔安的方向，手擎高，“你看他这人就是沾不得酒，嘴笨不会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计较，我喝了这杯酒，算是代他赔罪，如何？”
“你是唐城的代理发言人？”褚江辞眉眼冷凝，看着魏子杰的眼神里透着寒霜。
魏子杰一噎，举着酒杯的手搁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尴尬至极。
在气氛变得更加诡异窒息之前，苏乔安起了身，兀自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抱歉，我胃不太舒服不能喝酒，我就以水代酒喝了这杯，你看如何？”
第68章苏乔安是我的人
魏子杰乐意之至，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擎高的手端着凑近了嘴边一饮而尽，喝干净了杯中的酒，他笑着说，“小学妹肯赏脸就好，那酒喝了，这事儿就……”
倏地，褚江辞起了身，面无表情的看了苏乔安一眼，“小学妹？我倒不知现在华江的人都这么爱攀亲带故！魏子杰，回去告诉你叔叔，我们褚氏决定搁浅这个项目。”
“褚少，可是这合同的事不是早已经谈好了吗？这……”魏子杰急了，他本来是想借着这次酒水宴跟褚江辞攀点关系，也好让这次的合同案顺利点，千算万算没算到唐城会跟着人一起过来，成为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
这下还没攀上高枝，连到嘴的鸭子都要飞了！
褚江辞拽着苏乔安的手，冷声打断了他，“苏乔安是我的人，你们当着我的面侮辱她，打了我的脸还想我网开一面，魏子杰，在你眼底，我是个脓包不成？”
魏子杰一时语噎，想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褚江辞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拽着苏乔安就往外走。
出了餐门，苏乔安偷偷瞄了褚江辞几眼，见他紧绷着脸，她隐下了想要开口说话的念头。
被拽着出了餐厅，临上车前，苏乔安没能抵得过心底的疑窦，问道，“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做的，合作的事你们不是已经准备了很久吗？”
她这次过来虽然没有帮得上什么忙，但是她很清楚这次合作案的事对褚江辞来说很重要，他们团队已经连续加班两周了，如果不重要的话，他也不会亲自跟着过来把关。
这下跟魏子杰撂了狠话，将公司那么多人的心血毁于一旦，何必呢？
褚江辞凉凉看了她一眼，黢黑的瞳仁，眸色深深，他挑唇一笑，颇为嘲讽，“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
“我没让你帮我。”苏乔安眉眼平静，“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一向没多少抵抗力，别做这些令人误会的事，再说…”
她顿了顿，心底悲凉，“这种情形，我早就习惯了，根本不需要外人来插手，也不用你假好心。”
褚江辞额角青筋隐隐跳了跳，脸色难看，上车的时候还故意重重甩上了车门，他绷着脸坐在后座，全然不知苏乔安看他时的复杂目光。
苏乔安扯唇笑了笑，唇角噙着苦涩。
她知道褚江辞刚刚是帮了她，可惜啊…可惜太晚了点，以前她一定会感恩戴德，时时刻刻念着他的好，现在她只能当个不识抬举的人，既然不可能，那就断也要断得干净点。
上车的时候，苏乔安扭头看着车窗外，一句话都不说。
她本来以为这场别有用心的同学聚会后，褚江辞被她激怒了肯定要回酒店，没成想他会让司机将车开到华江大学。
苏乔安处于半懵状态，褚江辞下了车，她还窝在车上不动。
眼见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远，苏乔安才呆滞的推开车门下车。
一前一后的行走在校园幽径中，她远远的看着率步走在前头的人，神思恍惚。
贪恋温暖，贪恋美色，贪恋…回忆，不忍亵渎的过去，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清清楚楚。
苏乔安觉得可能那段过去只是对她自己来说很重要，对褚江辞来说那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说过就忘了。
她对褚江辞来说是从没上过心的人，可褚江辞对她来说是在心上根深蒂固的荆棘，拔掉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两者之间的差距，令人唏嘘，最先动心的人肯定会输的一败涂地。
神游天外的苏乔安根本就没有看到褚江辞停下来，也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下台阶踩空，身子猛地前倾，她紧张的护住了小腹，以为自己必定会摔下去时，后边的一股拉力愣是将她往后拽了回去。
惊魂未定的苏乔安瞪大了眸，镜片反光，她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谁。
“连走路都这么心神不定，苏乔安，你是一个人就过不好日子了吗？”褚江辞冷着脸指责她，熟不知这话恰好戳中了苏乔安的痛处。
她慌乱的站直了身从他怀里退出来，“我一直就是一个人，要是过不好日子的话，我早就死了。”
“……”褚江辞眉心一蹙，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在隐忍着怒气，他说，“看在你是可儿姐姐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哦。”姐姐？哦，他要是不提这茬，她都快忘了她们两人之间还有血缘关系。
苏乔安记忆里有关父亲的部分非常浅薄，她只记得从小到大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只有苏蓉，那时候，苏蓉为了养活她，什么脏活累活都去干，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拖油瓶，生活的要多艰难就有多艰难。
没有可比性，流着同样的血，过的生活一个天一个地，苏乔安也明白，人生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
姜可柔过得多好，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即便是现在病了，她也能抓着最好的牢牢不放，最起码，还有人真心爱她不是？
她什么话都没说，一提起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苏乔安连开口的**都没有。
可笑，她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努力得来的，根本就不需要依靠姜可柔的施舍，褚江辞这番话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妹妹，我妈只生了我一个。”苏乔安缓了半天也没能缓下那渗透进骨子里的寒意，“你要给我认亲不也得看看姜家人什么态度吗？我可没有这么有钱的父母，也没有这么冰清玉洁的妹妹，别拿你心底想的强加在我身上。”
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还是托姜可柔的福，姜可柔多大的面子啊！先有褚江辞肯为了她低下高贵的头颅来为她说情，后有疼爱她的父亲来恳求。
人无完人，苏乔安是嫉恨过姜可柔，可是…可是现实如此，她无力改变。
脑子内乱七八糟的，一提起这个糟糕的话题，苏乔安心情跌到了谷底，“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跟姜可柔也不是，我想要的，自己会去争取，麻烦褚少管好自己的嘴，别说的好像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仰仗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施舍一样！”
第69章他的未婚妻，我的亲妹妹
原本褚江辞也觉得自己话里是有点不妥，他正想着缓和一下刚刚脱口而出的伤人自尊的话，冷不丁听到苏乔安的一番言论，俊脸彻底黑了。
眸色森然的凝着苏乔安，两人犟着，互不相让。
“褚少，苏律师？”
苏乔安扭过头看去，见到站在台阶下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莫云朗，一怔，“莫律师？”
莫云朗朝她笑了笑，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她搞不清楚莫云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搞不懂褚江辞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褚江辞冷哼了一声，率步下去。
他直接走人，莫云朗还杵在阶梯下等着，苏乔安定了定心神，下台阶时她还在想，莫云朗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莫云朗挑起了话题，苏乔安也不扭捏，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没跟你说？”
苏乔安轻轻摇头，褚江辞会和她说才有鬼了。
莫云朗满不在意的扯唇，“褚氏打算在这里捐一幢宿舍楼和新的图书馆，顺便将旧宿舍修缮一次，本来是交给了我负责，昨天褚江辞忽然间说要亲自过来洽谈，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约好了碰面。”
“褚氏要捐款筹资，怎么会交给你来负责？”莫云朗跟褚家又没有关系，而且他前不久才接了她的律所，怎么现在又开始帮褚家跑腿了？
莫云朗对她没有什么顾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问了，莫云朗就一定会回答，“董事长的意思是希望我帮忙考核。”
“考核？”苏乔安还是不懂。
“嗯，褚家的孩子不止褚江辞一个，如果褚江辞达不到要求，这继承权最后落在谁头上，现在还很难说。”莫云朗回了她的话。
苏乔安明白了，这意思就是莫云朗是褚世雄刻意找回来的考官，他负责督促着褚家两兄弟的一言一行，最后两人谁技高一筹，这继承权就会落到谁的头上。
找个外人来当考官，褚家老爷子的心思可真难捉摸。
“褚江辞会过来我是知道的，我没想到他会把你带过来。”莫云朗的话惹得苏乔安一愣，她扯了扯嘴角，“我也没想到我会跟他一起过来。”
莫云朗的话不多，两人慢悠悠的过去时，褚江辞都已经被校长迎着在主位上坐下了，他们各自寻了位置做好，听到他们在谈论捐楼的事，苏乔安根本就不敢兴趣。
她坐在位置上出神，思绪早就飘远到了爪哇国。
后头被校长领着去看地，苏乔安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站在太阳底下，阵阵眩晕。
一个恍惚，苏乔安趔趄了下，站在她身侧的人忙扶住了她，关切询问，“苏律师，你还好吗？”
她摇了摇头，眉心紧蹙。
动静不大，没有惊扰到其他人，包括跟校长以及其他校领导在前边参观的褚江辞，她声音低微的说，“我有点不舒服，你可以…可以扶我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吗？”
“好。”
莫云朗将苏乔安扶到了树荫下的石墩上坐下，他看苏乔安的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忙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现在去医院，还不就等于是自己暴露怀孕的事？
“身体真的不舒服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去一趟医院，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总不能因为怕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莫云朗一眼就看穿苏乔安的心思，她是顾忌着现在褚江辞还在身边，怕去了医院后，她想要藏起来的秘密被提前曝光。
“我知道该怎么做。”为了孩子，她当然不会死撑着，现在她只是感觉有点头晕恶心，想坐着休息会儿，没到非要去医院看看的地步。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莫云朗问的直接，苏乔安也回答的干脆，“嗯，我不想告诉他，也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你的事，我不会多嘴。”这算是变相给了她一个保证。
“谢谢。”她该说声谢谢的，无论是之前在家宴上他无声的陪伴，还是之前在马路边上捡回了那个被抛弃的她，愿意替她保守秘密，愿意接过她扔出去的烫手山芋，这些事换一声谢谢不为过。
“虽然问这话有点不礼貌，但是如果不问出来的话，我会更加好奇，你和他的话我听了个大概，那位姜可柔姜小姐是？”莫云朗试探着问。
她顿了顿，垂眸轻语，“他的未婚妻，我的…亲妹妹。”
等了很久，她都没等来莫云朗的下一个问题，苏乔安狐疑的抬起头看他，“不问了？”
“不必问了。”莫云朗的笑容温和，“如果你想说，我倒是不介意当你的聆听者。”
苏乔安也只笑了笑，他既不是个多事的人，苏乔安也不是个多嘴的人，不会白痴到将自己的心事去跟一个外人说。
他在苏乔安身边的石墩坐下，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不过度亲近也不会令人感到疏离，“你们学校的环境还挺好的。”
“嗯…”
莫云朗看了她一眼，“我很早就出国了，近两年才筹备着回国的事，现在回国才发现似乎国内变化挺大的。”
苏乔安无意攀谈，她对莫云朗的好感源于对他能力的肯定和欣赏，从没想过私底下会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她这么想，不代表莫云朗也这么想，他的顾虑明显没有苏乔安多，他笑着说，“其实我也可以理解你的感受，情窦初开的年纪总有那么几个难忘的人会在生命里留下一抹浓烈的色彩，不过你相信我，时间会淡化一起的。”
他说的这么笃定，苏乔安都差点信了。
时间能淡化一切却带不走藏在心底的人，就算伤疤能愈合，不还是留下了痕迹吗？她不信，要真跟莫云朗说的一样的话，她早就抽身离开了，还用等到现在？
她掉进去的是自己设下的局，一天不化解，就一天得不到救赎。
“别动。”莫云朗忽然间正色道。
苏乔安愣了两秒，眼看着那张脸凑近，在眼前不断放大。
第70章她要的是爱情
陌生的气息凑近，惊的苏乔安差点没从石墩子上蹦起来，她不适应的往后仰了仰身子，脖子缩了缩，躲闪着莫云朗。
莫云朗展颜一笑，眉目如画，他撤开了身子，扬了扬手，手里还捏着一片落叶，“别误会，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帮你拿掉头上的落叶。”
苏乔安一，略尴尬的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你好像很不喜欢跟异性打交道，如果不是因为见过你多次，我都快误会你是很讨厌我了。”莫云朗笑着调侃。
她蹙起秀眉，“不必要的人际交往等于浪费时间。”
“那对你来说，我也是不必要的人际交往？”
“嗯。”苏乔安的诚实惹得莫云朗爽朗的笑出了声，“苏律师，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会说话的女人，你这是情商太低还是懒得应付？”
“随你怎么想。”她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其实很敏感同样也很迟钝，她脑子里好像天生缺根筋，对某些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屏蔽在脑海外，不愿意动脑子去想。
她很爱褚江辞，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做着没尊严的事，又没办法在褚江辞面前流露出那卑微的姿态来，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
“女人还是柔弱点好，苏律师，你如果学着在他面前示弱，我想他对你的态度可能会更加好。”
这话，苏乔安不赞同。
苏乔安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一个不爱我的人示弱，曲意迎合，施舍和怜悯不等于爱情。”
她的目标自始至终很明确，她要的是爱情，不是同情。
眸色微闪，莫云朗始终嘴角带笑，没说话。
还没回国，他就从褚世雄的嘴里听到过无数次苏乔安的名字，他知道苏乔安是褚世雄的儿媳妇，也是褚家二少爷褚江辞的太太。
第一次见面，在褚家的家宴上。
美好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眼球的，没人能减免俗套，他多看了苏乔安几眼。
除了漂亮以外，就只剩下冷漠。
这女人不解风情，也不像是个会讨人喜的，他看得出来褚家上上下下除了褚世雄以外，似乎没人在意这位二少奶奶，连她自己的丈夫都不怎么关心她。
接触过几次，几乎每次，这个女人都会给他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很可怜，剥开那层外壳后，芯子是血淋淋的，他搞不懂为什么这女人不喊疼也不示弱。
他印象里中的那个女人是受了一点小伤都会咋咋呼呼一惊一乍，苏乔安跟他印象中的那个人截然相反。
死鸭子嘴硬，这是他给苏乔安贴上的第二个标签。
几乎最惹男人反感的几个特质，她都占据了。
苏乔安是个异类，他也是。
他并不反感这种性格，相反，他能够理解。
什么都没有的人，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可以依靠，她需要竖起尖刺来保护自己，那是因为她明白，不会有人来保护她，就算认输示弱也不会有人心疼。
“说得对，怜悯不是爱情，但是人生那么长，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情情爱爱里，儿女情长只是一味调剂品，该往前看的时候，你还得拿得起放得下。”莫云朗回了话。
“嗯…”她轻轻的嗯了声，目光远眺。
会学着放下，至于能不能真的搁下，她也说不准。
……
“褚少，您看要不要去叫莫律师？”校长满头大汗，看到褚江辞冷着张脸，他心底更加怵得慌。
褚江辞静静站着，漆黑的瞳仁清楚的印刻着那两人的身影，包括他们刚刚的一举一动。
他迟迟没有回话，蓦地垂眸敛下了眼底的戾气。
见他转身走了，校长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这明明是从他们学校出去的，他反倒还畏惧起了这个昔日的学生会会长。
苏乔安回了酒店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完澡就直接躺到了床上睡觉，连晚饭都不想吃。
原本是校长说想宴请他们吃顿饭，结果被褚江辞冷着脸拒绝了。
一路回来，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她早就习惯了褚江辞这不言不语的状态，倒也没有感觉哪里奇怪。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苏乔安被外边的动静声给吵醒了。
她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听到外边的，似乎是有什么人在翻东西。
掀开了被子赤着脚下床，拉开门，看到褚江辞在厅内翻东西，苏乔安眉心拧成了结，“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褚江辞头都没回。
“我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你吵到我了。”苏乔安冷声说了一句，背对着她躬着身子正在仔细翻找的男人身形一顿，他直起了身，回眸看向苏乔安。
苏乔安问，“你说吧！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找，也省得你这么翻东西吵得我不得安生。”
“钥匙扣。”她还以为褚江辞不会回答她的，冷不丁听到他说的话，苏乔安眸色一滞。
钥匙扣？
她想起来了，褚江辞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肯将一个幼稚到极致的吊坠当钥匙扣，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来着，后来从冯曼丽嘴里得知，那钥匙扣是姜可柔送给他的，就在他十八岁成年生日上。
虽说不怎么值钱，但是褚江辞拿它当个宝啊！
苏乔安这一晃神的功夫，褚江辞就拿了外套准备出门，走的时候，他说，“我出去找找，你睡吧！”
“……”
褚江辞这一走，苏乔安彻底没了睡意。
裹着毯子站在落地窗边，她住在楼下的观景房，从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汉江的夜景，灯火靡烁，煞是好看。
就一个破吊坠，大半夜的还找出去，至于吗？
苏乔安忍不住自嘲，是啊，姜可柔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连她都搞不清楚，褚江辞怎么就这么钟爱姜可柔。
夜里九点半，外边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小雨，苏乔安窝在床上，侧眸看着窗外。
雨势渐渐变大，苏乔安心底烦躁，索性拉过了被子蒙着头强迫着自己睡觉。
房里越静，她越焦躁。
猛地掀开被子坐起了身，试着拨褚江辞的电话，拨通了又没人接电话。
她不担心褚江辞一个成年人会出什么事，她只是太了解褚江辞对姜可柔有多执着，丢了那个对外人来说微不足道对他来说重若千金的东西，只要一时没找到，他就不会罢休，别提是躲雨了，就算现在外边下冰雹，他都不会轻易罢休。
第71章乔安，我们回家
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绵绵细雨，现在就变成瓢泼大雨了。
在酒店房间看还不觉得有多吓人，苏乔安出了门才知道外边的狂风骤雨有多可怕。
专门的出行app也叫不来车，这暴雨天没有车辆肯出来，她只能找戚沅沅。
戚沅沅开车过来后，苏乔安就冲上了车。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还没放弃给褚江辞打电话，结果还是一样没人接。
雨刮器将雨水刮擦干净，一甩一甩的，戚沅沅不耐烦的说，“苏乔安！都这样了，你还关心他干什么？我要是你，我还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沅沅！”一提到死这个字，苏乔安心底都在发慌。
她不会忘记苏蓉离开的时候她有多恐慌无助，就算褚江辞不爱她，她也不希望褚江辞出什么事。
戚沅沅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眸通红，脸色雪白，气就不打一处来，“苏乔安你真没骨气！”
她苦笑着扯了扯唇角，要有骨气，还能憋屈这么久隐忍不发？
感情的世界里，谁用情最深谁就会伤的最深，她和褚江辞从来就没有站在过对等的位置上，即便伤痕累累，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想犯贱的心思。
“就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苏乔安声线都在发颤，声音细微，也不知道是说给戚沅沅听还是在找自我安慰。
雨越大，苏乔安就越担心褚江辞。
他在某些事情上的执着比起自己是毫不逊色，如果找不回对他来说重要的东西，是决计不会回头的。
苏乔安在汉江读了几年大学，当然知道汉江的暴雨夜有多恐怖，她刚刚才注意到手机上的台风预警。
这种天气最容易出事，尤其是低洼路段，很多车辆估计都被泡在了水里，等着人去援救。
她怕这黑灯瞎火又电闪雷鸣，刮大风下大雨的台风夜，褚江辞一个人出了门会出什么事。
万一呢？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办？
“你别急了！不是有句话说祸害遗千年吗？我看褚江辞那个祸害，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戚沅沅性子火爆，她护着苏乔安，不许别人来欺辱苏乔安，可她更加气愤苏乔安自己太不争气了。
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一个褚江辞就能弄得她方寸大乱，不顾自己，一心只想着一个压根就不爱她的男人。
愚蠢！
戚沅沅忍着满肚子的火，破雨而行，先是去了距离大学城不远的食府，从经理口中得知褚江辞刚走，苏乔安也只能匆匆离开。
根据食府的人描述，苏乔安想只怕褚江辞是还没有找到那东西。
她拜托戚沅沅开车送她去华江，在门口，苏乔安冒雨冲进了门卫室，好说歹说，门卫才同意放行。
苏乔安从门卫那里借了伞进去，雨下的大，校园内除了噼啪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也不知道她这么执着干什么，她只知道一个人待在酒店内很不安，她怕褚江辞会和苏蓉一样，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永远离开自己。
虽然她清楚褚江辞是个成年男人，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是她没见到褚江辞就是不安心。
那东西对他来说这么重要，苏乔安想着只要找回来了，肯定褚江辞也就肯回去了。
她几乎把白天去的地方找遍了，除了校长室还没去过外，她也想不起还有哪里没找过。
风的阻力大，苏乔安撑着的伞伞骨都折了，压根就遮不住雨水。
“苏乔安你是不是疯了啊！”戚沅沅追过来就看到她跟疯婆子一样在雨里淋，失声大吼，“你别犯蠢了好不好！褚江辞一个成年人还需要你来操心吗？他丢了东西又不是你丢了东西，你跑出来干什么啊？！”
戚沅沅去拽苏乔安反倒被推开，戚沅沅又气又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吼道，“醒了吗？清醒了吗？！”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这几年他怎么对你的？他爱你吗？他拿你当人看过吗？苏乔安，别这么犯贱了！”戚沅沅吼出了声。
看到苏乔安狼狈不堪的样子，又心疼又无奈，她上前抱住了苏乔安，失声痛哭，“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
苏乔安轻笑了声，断断续续的笑声从她唇角溢出。
她也没想过她会变成这样，这辈子，她算是毁了，栽在褚江辞身上，毁在自己手上。
苏乔安真以为自己现在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意，可以做到潇潇洒洒的放手，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从头到尾就没真正放下过。
“我…我好疼……”她也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胸腔闷的她喘息不过来，稍稍用力都会觉得疼的刻骨铭心。
她没法原谅自己害死了苏蓉，可她却妄想着用这样的戴罪之身去跟褚江辞长相厮守。
两个罪人，怎么可能获得幸福？
是她错了！褚江辞没错，错的是自己，她原谅不了自己，所以她根本不敢去奢求什么明媚的未来。
“我们回家吧！乔安，我们回家…”戚沅沅哄着她，心碎如灯灭。
“我没有家了…”苏乔安又哭又笑，“我的家都被我自己毁了。”
她哪里是坚强，她那是懦弱，不愿意去面对现实，所以选择了逃避。
刻意装作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装作她已经平复了苏蓉离世的伤口。
她不敢去祭奠苏蓉，也没有脸去苏蓉坟前。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梦醒后，苏蓉还在，她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
“喝点热水，多捂着点被子。”戚沅沅端了热水给她，苏乔安接过后，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她，“这东西…你替我还给他吧！”
“你自己不去？”戚沅沅皱眉。
苏乔安摇了摇头，“我累了，不想再见到他…”
哭过、闹过、也疯狂过，这就够了。
她发泄了一场，还害得戚沅沅大半夜的淋着风雨陪自己找这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苏乔安却不敢回去了，她无法面对褚江辞，就像她无法面对那个丑陋的自己一样。
第72章去医院了吗
褚江辞是第二天早上才回到酒店，昨晚又是刮台风又是下暴雨的，没法赶回来，手机也落在了酒店房间。
前台一见到他，立刻恭恭敬敬的唤道，“褚少，这儿有您的东西。”
他看了前台递过来的袋子一眼，旋即瞟了身后的人一眼，林岩忙接过袋子。
褚江辞径直上了楼，回房后没有看到苏乔安，不由得眉心紧紧蹙起。
等他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后，迟疑了会儿，回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机械的女人声音透过薄薄的机身传进他耳里。
关机？
苏乔安这一大早又在搞什么鬼？
“总裁，您看这是不是您要找的东西？”林岩已经拆开了袋子拿出了里边的东西，看到那钥匙扣上的吊坠，林岩一眼就认出来了。
褚江辞侧眸，视线落在他手上捧着的钥匙扣上，抬手拿过，嗓音温漠寡淡，“谁送来的？”
“听前台说是个女人，短头发，深栗色，个子不算很高，一米六五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很漂亮。”林岩回了话后，褚江辞陷入了沉思中，倏地，薄唇微掀，他问，“对方有没有留话？”
“有，对方说她是苏小姐的朋友，苏小姐让她来将这东西还给您…”林岩顿了顿，其实还有后半句，那女人还说总裁就是个人渣，放着珍珠不要非要啃一颗玻璃珠子，眼多半是瞎了。
这话要真的原封不动的讲给褚江辞听，那他这个助理才真是不用干了。
苏乔安的朋友？
那个女人能有什么朋友？这三年，她的生活几乎是空白的，没有社交没有娱乐。
褚江辞凝神一想，终于是想起了那个自称是苏乔安朋友的女人是谁了。
他吩咐道，“去查一查一个叫戚沅沅的女人。”
“好的，总裁。”林岩不敢怠慢，得了命令就立刻着手去办。
不出五分钟，林岩就调查清楚了戚沅沅的身世背景，并且将戚沅沅的联系方式和地址都圈了出来，发送给了褚江辞。
褚江辞越看眸色越深，沉沉如墨。
“总裁，您说要通知杜先生吗？”林岩已经事先看了一遍，当然知道这资料中的不妥之处，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褚江辞，褚江辞轻讽一笑，“不用，他的事他自己会处理，去开车，现在就过去。”
林岩应了声，急忙离开。
褚江辞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钥匙扣，眉心蹙成了川字。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戚沅沅见苏乔安恹恹的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如纸，不放心的说，“你这么躺着也不是个办法，孕妇又不能吃感冒药，这要真万一病的有个好歹怎么办？我看你还是跟我去医院看看。”
苏乔安捂着被子，秀气的眉扭成了麻花，就是不肯起来。
她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睡会儿就好了。”
戚沅沅探身过去试了试她额头温度，摸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嘴里还念念有词，“还好不发烧。”
苏乔安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她病的不是身体是心。
昨晚的疯狂发泄，今天就被掏空了底子，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戚沅沅的手机响了，她起了身背过苏乔安接电话，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后，匆匆挂了电话。
她看着苏乔安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放心，纠结不定。
苏乔安宽慰道，“你有事就先去忙，我真的没事。”
“可是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走？”她这样，戚沅沅就算走了也不会安下心来。
“沅沅，我是一个成年人又不是三岁孩子，渴了会喝水，饿了会吃东西，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要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事，你让我心底又怎么过意的去？”她很好，也没有发烧，更不用人来照顾。
好说歹说之下，戚沅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离开，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她说，“厨房熬了粥，你要是饿了就去吃点，冰箱里也有其他的蔬菜水果，你要不想喝粥，叫外卖也行，自己做也可以，反正冰箱门上就是外卖电话，十分钟内保证能送到。”
……
事无巨细，几乎都跟她说了一遍，就差列个清单给她了。
戚沅沅这一走，苏乔安才松了口气，沉如灌铅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太累了，撑不起劲来，睡又睡不着。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了门铃声。
门铃声一直持续着，逼的苏乔安不得不爬起来。
拖着沉重的身子去开门，门一拉开，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苏乔安头疼的更加厉害了，“你怎么来了？”
她嗓子有点不舒服，说话的声音哑哑的，人也没有什么精神。
褚江辞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无力感，抬手，温凉的手覆上了她额头。
苏乔安一怔，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淡淡叙述着，“还好不发烧。”
不等她回答，褚江辞就已经进了屋，她后知后觉的转过身去看他，“你要做什么？”
“跟我回去。”褚江辞让她跟自己回去是因为他看到了戚沅沅送来的钥匙扣。
眼看她这么无精打采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褚江辞大致猜到了昨晚上苏乔安为什么会给他打那么多电话，也已经想到了她昨晚在干什么。
苏乔安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你走吧！我困了想休息。”
“去医院了吗？”褚江辞看她脸白的跟鬼一样，一点正常人的血色都没有，担心她是因为昨晚上帮他找东西给弄病了，才多嘴问了句。
苏乔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躺下休息会儿就好了。”
一听她这话，褚江辞脸色顿时冷下，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去医院看病，苏乔安这个女人是还真拿自己当钢铁侠，以为自己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了不成？
她也没有力气站在这里跟褚江辞争辩了，看他这架势也就知道他还不会走，苏乔安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要走的话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话音刚落，苏乔安便被褚江辞给打横抱起，身体腾空，手下意识的就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第73章是她自己求来的
褚江辞会伺候人这无疑于是天方夜谭，苏乔安肯定不会相信。
可是现在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现在正鞍前马后的跑腿伺候着她，苏乔安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微微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他帮自己掖被角，敛下了心底的复杂思绪，开口问道，“你不忙吗？”
他没回话，苏乔安也只能悻悻的闭了嘴。
其实她不发烧就是身子乏重，使不上力气，头也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现在一沾枕头就扛不住了，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听见那脚步声渐渐远离又去而复返。
“醒醒。”有人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着话，苏乔安拧着眉，想醒又睁不开眼睛。
“苏乔安？”褚江辞轻轻拍了拍她脸颊，“醒醒，吃了药再睡。”
她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睁开眼，蹙着老高的眉心沟壑深深，褚江辞凝眸盯着她看了很久，复又将水杯和感冒药搁到了床头柜上。
他们鲜少同床共枕，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她帮自己挡酒喝多了，他被迫留在酒店照顾她。
褚江辞只知道她这人连睡觉都不老实，不是在说梦话就是在流泪，捱着坐在床边，抬手轻轻将她散乱的鬓发捋到了她耳后，指腹抵在她眉心轻轻揉按，抚去了她眉心褶皱。
想起那钥匙扣，褚江辞心底那不知名的情绪在慢慢发酵，昨晚上…她还真的跑出去了？
……
苏乔安这一睡就是一整天，他时不时的会进房来看看，见她没发烧也没有冒冷汗，褚江辞这才安心出门。
刚到楼下，褚江辞跟戚沅沅撞了个正着。
她提着刚打包好的外卖回来，一眼就认出了褚江辞。
戚沅沅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褚江辞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漠然至极。
见他要走，戚沅沅拦住了他，“褚江辞，你还有没有良心？苏乔安好歹是你老婆，你就这么对待她？这几年，你管过她死活吗？”
“褚太太的位置是她求来的。”褚江辞冷笑，“我没让她收拾东西滚蛋已经算是有良心了。”
“你！”戚沅沅想过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不好，可她没有想过褚江辞会这么冷血，想起昨晚上的一幕幕，戚沅沅为苏乔安感到不值，也为她难过，她说，“对，是她骨子贱才会求着进你们褚家的门，好！我们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高攀不起你这种大家族的少爷，滚！滚远点！永远别再来打扰她！”
褚江辞脸色冷桀，薄唇紧抿着，似是要发怒时，林岩适时来解围，“总裁，会议快开始了。”
他隐下了怒气，迈开长腿就走。
戚沅沅气的跳脚，喊道，“褚江辞你就是个王八蛋！”
人走远了，她还在骂嚷，“什么人啊！养条狗也总该有点感情吧？”
她提着东西一转身，看到站在单元门口的苏乔安，狠狠一怔。
“你怎么下来了？”戚沅沅有点尴尬，她也没想到苏乔安会在这里站着，那刚刚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戚沅沅担忧的看着她，苏乔安虚弱的扯着嘴角笑着说，“本来是想送人的。”
“噢…”戚沅沅悻悻的笑，她咳嗽了声，说道，“外边风大，你受寒了就别站在下边吹冷风了。”
“嗯。”苏乔安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异常，戚沅沅打量了她很久都没发觉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底嘀咕，难不成她刚下来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素来就不是个爱藏心事的人，刚进家门，戚沅沅就开口问，“刚刚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见苏乔安不说话，戚沅沅气就不打一处来，“都已经这样了，你还看不清楚吗？苏乔安，我拜托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苏乔安语气淡淡，眉眼平静。
她听得很清楚，在褚江辞心底，只要让她还保留着褚太太的称谓那就是种施舍，是他对自己最大的包容。
褚太太？这称谓没有带给她无限荣宠，只有无数的中伤和白眼。
“你真的能狠下心才好！”戚沅沅听苏乔安说要离开褚江辞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
褚江辞就是个火坑，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何况苏乔安都已经为他奉献了这么多年，一点回报都没有，不仅如此，这个冷血薄情的男人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一点情面都不讲。
试问跟这样一个男人生活，苏乔安怎么可能获得幸福？
戚沅沅觉得她能够尽快从这火坑里爬出来，那才是明智之举。
可惜苏乔安就是嘴皮子利索，上下一碰，说是要放弃，说是要离开，她也没见苏乔安真的放下过褚江辞。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冲在最前头的肯定是苏乔安。
戚沅沅无声叹气，“乔安，该醒了，你任由自己活在梦里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清醒了。”
她苦笑着轻轻点头，是该醒了，昨晚上闹出的动静那么大，她以为今天褚江辞过来是因为对她还有那么几分情感，现在才恍然大悟，他找上门来只不过是因为良心难安。
“沅沅，我两天后就得离开这里，你帮我想办法走水路！”她只能借着戚沅沅的帮助离开，至少可以短暂迷惑一下褚江辞，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
“真决定好了？你可别到半路又反悔！”戚沅沅是乐意之至，看褚江辞这态度也知道苏乔安就算继续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说不定真的会跟苏乔安说的那样，那个冷血动物知道苏乔安怀孕后会抓着苏乔安去打胎，要真是那样，那还不如趁着现在风平浪静的时候赶紧离开，也省得被那个男人发现。
“我决定好了。”她不会再去奢求什么，只要她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苏乔安就心满意足了。
正如戚沅沅说的一样，梦该醒了，她也该早点从自我编织的幻境中出来。
褚江辞对她永远不会有爱情，她所期盼的一切，这辈子估计都难以实现。
第74章没有你那么没良心
苏乔安在戚沅沅家里赖着养病，有点小感冒不严重，怀孕了也不能打针吃药只能物理治疗。
她捂着厚厚的被子逼出了一身冷汗，缩在床上不愿意动弹。
戚沅沅端着汤盅进来的时候，见她将自己裹成了粽子，担忧的问道，“你这么怕冷，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她拢着被子摇头，不肯去医院。
“那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苏乔安不肯去医院，戚沅沅拿她也没办法，将托盘搁到了床头柜上，将汤盅的盖子掀开，盛了一碗汤端给她。
见苏乔安接过了汤碗乖乖喝汤，戚沅沅才捱着床边坐下，开口道，“你要离开的事我会尽快帮你安排好，还有陈婆婆那边你也不用担心，等你走了，我会将她接过来。”
“谢谢你。”苏乔安觉得愧疚，年少气盛的时候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说要绝交就真的恩断义绝了，从开始冷战到毕业这么多年以来，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谁，没成想到现在，她最危难无助的时候，肯伸出援手的人也只有戚沅沅。
“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你不用左一句谢谢有一句谢谢的，我可不像你，没有你那么没良心！”戚沅沅没好气的说。
她们当时吵架，纵使说话难听了点，可那不都是为了她好吗？
苏乔安可倒好，一说要绝交就真的跟她彻底断了联系，这些年，戚沅沅只能通过各种媒体渠道和八卦杂志看到褚江辞的动态，他花边新闻不断，想来作为褚太太的苏乔安日子应该也不好过。
那天看到苏乔安打电话过来，戚沅沅愣了很久，反应过来后就疯狂的回拨。
时隔多年，两人重聚。
她远远的看到苏乔安一个人落寞的站在喷泉边，顿时鼻酸眼涩，她不想看到苏乔安过得不好，哪怕当初她们吵得不可开交。
戚沅沅从来就没有厌恨过苏乔安，她的目的只是希望这个唯一的好友能够过得幸福。
亲眼看到她过得那么凄凉，戚沅沅心底五味杂陈。
闻言，苏乔安弯唇浅浅一笑，“你说的没错，我是很蠢又没良心，要是早听了你的话，现在我的生活可能会不一样吧！”
无数个暗夜里，她也设想过如果当初没有这么执着毅然决然的决定踏入这个火坑，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只是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领着一份微薄的薪水，日子过得很忙碌但是很充实。
或许会遇到那个跟她看对眼的人，他们在一起后，生活过得很平凡但是很幸福。
畅想的蓝图戛然而止，苏乔安想过另一种人生，但是那种人生缺乏了让她感到心悸的理由，也没有能牵引着她情绪高低起伏的特殊存在。
思来想去，苏乔安觉得如果能重来，她或许还会重蹈覆辙。
戚沅沅看她嘴角的笑容牵强，心底无声叹息，“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总之你给我好好记着，虽然苏蓉阿姨离开了你，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止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以后还会有肚子里的baby，你不孤单，也别总这么闷着，要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告诉我，我肯定会尽力帮你。”
苏乔安嘴角笑容清浅，眉眼弯成了月牙。
是她被那一叶障目蒙蔽了双眼，总将自己搁到了悲惨凄苦的角色上，感动了自己感动不了别人，其实她身边还有可以依赖的人，是她自己不肯靠近。
她深深呼出了口浊气，嗓音低哑，“我会好好记着的，你放心，我肯定会过得很好。”
为了孩子，她也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
“这就对了，你又不是缺了男人就不能活！褚江辞算什么？那种瞎了眼的王八蛋，你能早点从他身边解脱就该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戚沅沅一提起褚江辞还恨得牙痒痒，那男人的态度也太冷漠了点，她为苏乔安感到不值。
见她满脸愤懑咬牙切齿的模样，苏乔安低低的笑出了声。
除了戚沅沅以外，也没有人会这么不待见褚江辞了。
那个男人身边围绕着的莺莺燕燕令人眼花缭乱，这几年，她几乎每周都能见到他跟不同的女人出现在八卦杂志上，就算想不看见都难。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对褚江辞是趋之如骛，抛开他的家世背景不说，光看褚江辞本人也足够令女人如痴如狂，独独戚沅沅打从第一次见到褚江辞就跟他不对盘，过去，戚沅沅没少在她面前数落褚江辞。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反感他吗？”戚沅沅忽然间问出了声，苏乔安一愣，掀眸看她，眼底满是疑惑。
她脸上是难得的认真，“打从第一眼见到褚江辞我就知道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社会太现实，你的灰姑娘梦注定实现不了，我不希望看到我最好的朋友为了一个男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希望你能够理智点，不要陷进那个深坑里，可惜……”
可惜苏乔安还是陷进去了，在认识戚沅沅之前，她就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那段过去成为了她心上的一粒朱砂痣，她从没跟任何人讲过，也没有**要跟其他人倾诉。
苏乔安勾唇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
外人都能够看清的事，她又怎么会不清楚？苏乔安只是舍不得放下这么多年追逐的一个梦，她不甘心也不愿意服输，这才一步步的将自己推到了悬崖边缘。
现在她进不得也退不了，不能怨天尤人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踩在高跷上，她也觉得眩晕，也觉得害怕，可是又能怎样？选择要踩上去的人是她自己。
只可惜现实不是偶像剧，她那么努力换来的也不过如此。
戚沅沅凝神看着她很久，随后起了身离开，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铁盒子。
在苏乔安的注视下，戚沅沅将铁盒子交给了她，开口道，“这是苏阿姨交给我的，她的本意是希望我在合适的机会给你，这几年你一直没联系我，这东西也就一直搁在我这儿，现在物归原主，你打开看看，苏阿姨说这里边有你想了解的一切。”
第75章你又想逃跑了？
苏乔安将碗搁到了床头柜上，手抚上了被戚沅沅强行塞到怀里的铁盒子。
沉吟了许久，她才将盒子搁到了一旁。
见状，戚沅沅狐疑发问，“你不打开来看看？”
“不用了。”苏乔安现在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包括所谓的真相。
“可是苏阿姨说……”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苏乔安打断，“沅沅，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必要知道所谓的事实吗？有时候，无知才是一种福分吧！”
知道的越少，烦恼才会越少，她不愿意做那个遗世独立的智者，她只想当个庸人，什么都不愿意去深思也不愿意去刨根问底。
戚沅沅一怔，见她意已决，才点点头说，“好吧，东西已经还给你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要不要打开看，那是你的自由。”
苏乔安的话也没错，无知是福，至少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她长长叹了口气，旋即起了身，“你就放心住在我这里，反正我跟父母也不住在一起，平时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苏乔安浅笑着轻轻嗯了一声，目送着戚沅沅出了卧室门，她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失，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铁盒子。
她想了解的一切？苏乔安苦笑了声，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了解什么。
在戚沅沅家养病了两天，这期间褚江辞再没出现过，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行李还在酒店不得不回去一趟，她可能早就走了。
她回酒店的时候，褚江辞不在房间内。
苏乔安暗自松了口气，回了房后利索的开始收拾行李。
她已经委托戚沅沅帮她办好了手续，现在就只差她本人过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躲避褚江辞，她也不至于要狼狈到走水路偷跑。
“你在干什么？”男人低沉温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正在收衣服的苏乔安被吓了一跳，后脊梁背僵直，手不自觉捏紧了衣服。
冷静！一定要冷静！
苏乔安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暗暗深呼吸，调整了情绪后，她才转身。
回过头看见褚江辞杵在房门口，眉眼薄凉，她扯了扯唇角，“你在房间啊？”
“苏乔安，你又想逃跑了？”褚江辞无视了她的问题，冷眼看着她，眸色不明。
苏乔安佯装镇定的迎上他的视线，“我只是想住到沅沅那儿去，所以回来收拾行李罢了。”
“哦？”褚江辞挑唇，笑容讥讽，“住到戚沅沅那里去，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又不需要你的信任。”苏乔安语气平静，“褚江辞，是你答应我说这最后一段时间和平共处，既然做不到，那你又何必要夸下海口呢？好聚好散吧！虽然我们结婚不是你的意愿，但是这几年，我的存在好像也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影响吧？你处处挤兑我，口口声声说厌我入骨，如果说将我的感情强加在你身上是大罪的话，那现在都已经要解脱了，你何必还要处处挖苦我？”
他们本来就是隐婚，除了极少数人以外，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已经结婚的事。
连他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顶头上司已经结了婚有了妻子，她的存在，本来就是可有可无。
褚江辞微微蹙了蹙眉，良久，无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开口道，“十分钟，收拾好自己。”
话说完，褚江辞就转身离开了房门口，独留着苏乔安在房内呆呆杵着。
苏乔安抬手按了按额角，头疼的厉害。
好死不死撞上了褚江辞，这下想走都走不成了。
等她磨磨蹭蹭的从房内出来，就看到褚江辞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四目相对，她一愣。
就这么一晃神的瞬间，褚江辞便起了身。
苏乔安亦步亦趋的跟上他，等电梯的时候，她才问，“要去哪儿？”
“公司。”褚江辞看都没有侧眸看她一眼，淡淡的回了话。
电梯门恰好开了，他率先进了电梯，掀眸，见苏乔安还站在电梯外呆呆不动，他眼底隐有不耐，“你愣着干什么？”
苏乔安如梦初醒般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快步进了电梯。
去公司？是褚氏在汉江的旗下子公司？
她都快忘了这次过来的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帮他揪出公司里的害虫，这几天她过得浑浑浑噩噩的，一心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跟着褚江辞去了公司，褚江辞和她就分开了，苏乔安被领着带进了小型休息室，他则是去办他的事。
她在休息室等着他们公司的人将东西整理好，百无聊赖的在休息室坐着。
倏地，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
苏乔安启唇，“进来。”
“苏律师，资料和文件都整理好了，您要不现在跟我移步过去？”
她轻轻点头，“劳烦你了。”
“苏律师您客气了。”负责招待苏乔安的女职员笑容甜美，带着苏乔安去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刚到门口对方便说，“苏律师，东西都在里边，您请自便。”
“嗯。”苏乔安弯唇笑了笑，等到女职员走了，她才推开门进去。
看到办公桌上厚厚的几摞文件，苏乔安心底无声轻叹，这要是一点一点的查下去，还不知道要浪费多长的时间在这里耗着。
她环顾四周，踱步到百叶窗边，轻轻拉动窗绳，百叶窗阖下，完全杜绝了外界探究的目光。
苏乔安在办公椅上坐下，看到桌底下还藏着的几摞文件，长长舒了口气，认命的开始看文件。
这是个相当笨的方法，要她一个人来看这些东西还不知道查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再说褚江辞这么大刀阔斧的跑到公司来，还让她来查合同，这不就是摆明了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就是在怀疑公司有蛀虫，欲将这害群之马给捉出来吗？
这么打草惊蛇，能起到效果？要她是那人，褚江辞这么做，她肯定会尽快销毁一切不利的证据。
苏乔安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法，而且要真的是动了鬼心思，原件肯定也不会交出来，她在这里查这些东西，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就不信了，褚江辞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第76章这种混蛋你还帮他！
低头太久，脖子酸疼的厉害。
苏乔安头往后仰着，手搭在脖子上轻轻按捏，摘掉了戴着的眼睛，手轻捻了捻眼角。
“笃笃”
听到敲门声，苏乔安愣了两秒，旋即将眼镜戴上，开口道，“请进。”
推门进来的人还是刚刚那个领着她来办公室的女员工，她端着咖啡进来，笑容清恬，“苏律师，喝杯咖啡提提神。”
“谢谢。”苏乔安礼貌的道了声谢。
在她要走的时候，苏乔安忽然间开口唤住了她，问道，“你们总裁…在吗？”
“苏律师问的是褚少吗？”
“嗯。”苏乔安轻轻应了句，女职员脸上笑容依旧，“总裁一来就召开了高层会议，到现在会议都还没结束，苏律师是找总裁有什么事吗？”
“没有。”她只不过是问问而已，“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忙你的吧！”
“好的。”女员工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体贴的将门给带上了。
苏乔安靠在办公椅里，无声叹气。
坐久了身子酸乏，一直低着头看文件查合同，弄得现在头昏眼花的。
她索性站起了身在屋子内走动，开门出去时，她询问了员工后才知道茶水间的位置。
进了茶水间，看到橱柜里有常温牛奶，她才倒在玻璃杯里，然后加热。
“你听说了吗？刚刚总裁发了好大的脾气，连我们小武总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嘘！我听说总裁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整顿我们公司的风气，小武总还只是挨骂，听说林岩特助已经查出了一批因为裙带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员工，现在都被裁了，刚刚人事部都已经忙翻了。”
“啊？那我们会不会也被波及到啊？”
“不知道，不过我听别人说我们这位总裁从来都是不近人情的，这次过来，估计我们公司要走一半的人。”
“不会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作吗？”
“谁知道呢！上司的想法哪能是我们这种底层的小职员可以猜到的！”
……
苏乔安听到外边的两名女员工在窃窃私语，她端着温牛奶轻轻啜饮了口，身子捱着台沿靠着。
他会杀鸡儆猴倒是在苏乔安的意料之中，苏乔安只是没想到褚江辞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来就用了雷霆手段，一边召开高层会议，一边安排她查合同，另一边又放权给了林岩，将那些被拉进来的蛀虫一个个捉出来从公司踢出去。
这么大动干戈的裁员，势必会引起不满，而且那两个女员工担心的也没错，这么大规模的裁剪员工，不止弄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还会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作。
那些空缺出来的职位，这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能够找到合适的人选来代替，褚江辞这是想做什么？杀鸡儆猴也不用这么狠吧？
下一剂猛药就够了，他倒好，还用上了这种做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费力不讨好。
苏乔安拧起细眉，眉心蹙成了结，她是看不懂褚江辞想干什么，从过去到现在，苏乔安发现她从没真正了解过褚江辞这个人。
想到这儿，苏乔安忍不住自嘲，他从不肯给她靠近的机会，也不愿意让她试着进入他的世界，就算是拥有最亲密的身份，也无法接近对方分毫。
苏乔安在这一层转了一遍才回到办公室，她回去的时候，刚好碰上林岩。
见到苏乔安，林岩诧异道，“苏律师，您怎么在这儿？”
她几乎是习惯了林岩的这种称谓，现在她的身份是法律顾问，他这么叫也没错，平时他基本上会称呼自己为苏小姐，褚太太的这个称号，几乎是没人叫过，除了她自己以外，也没有人会承认她的身份。
苏乔安沉默了一瞬，回道，“坐久了有点疲乏，出来走走醒醒神。”
他了然的点点头，复又开口，“苏律师，我这还有事在身就不跟您多说了，我先去忙了。”
“去吧！”苏乔安也没有要多问的意思。
刚刚她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点风言风语，知道现在褚江辞正在大肆裁员，也知道他这次是打定了主意，就算元气大伤也得将这些害虫一条条的从公司弄出去。
林岩作为褚江辞的左右手，褚江辞现在没法分身做的事，自然也就落到了他身上。
他离开之前，好心告诫了苏乔安一句，“苏律师您要是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出来晃的好，现在公司乱，人多眼杂的，万一那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您，那多不好。”
苏乔安微微怔了怔，她低低哦了一声。
林岩这是个警告吗？
公司现在上上下下都不平静，人人自危，没有人能顾及到她，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少在公司内部走动，也省得撞了晦气，免得节外生枝，反倒拖了他们的后腿。
她听懂了林岩话中深意，敛了心思，打道回府。
外边闹翻了天也不管她的事，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将褚江辞安排给她的工作做完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着，苏乔安摸索着拿到了手机后，也没仔细看号码就接了电话。
“不是说好了五点我过来接你吗？你人呢？”戚沅沅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来，苏乔安一拍额头，忙道歉，“对不起，我忘了跟你说今天还有事要忙，可能没法过去，我这一忙起来就什么事都给忘了。”
“忙？什么事要忙？”戚沅沅狐疑的问。
她顿了顿，不大想跟戚沅沅说实话。
纠结了一瞬，她说，“我之前答应过褚江辞要过来帮忙的，而且这次我确实是作为褚氏的法律顾问到这边来当帮手，现在我……”
“打住！”戚沅沅打断了她，“你这意思就是你现在还在他的公司里帮忙做事？苏乔安你到底是有多没自尊啊！他那天说的话你都忘了吗？这种混蛋你还帮他？”
“……”苏乔安沉默了。
她怎么会忘记褚江辞说过的话呢？一字一句，烙印在她心上，即便很疼，她也只能忍着，等着时间慢慢的让它结痂。
被戳了痛脚的苏乔安敷衍了几句后，匆匆挂了电话，她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去回忆那一幕。
第77章连疼都不会喊吗
华灯初上，落地窗被霓虹灯点缀的格外瑰丽。
趴在桌子上的人昏昏睡着，桌边就亮着一盏落地台灯。
昏暗的橘黄光线，暖暖的洒在她周身，将娇小的身躯牢牢裹在光影里。
夹在鼻梁上的厚重眼睛歪斜，如墨般的长发散乱，一两缕鬓发耷拉在脸颊上。
桌上文件铺展开，散乱又狼狈。
褚江辞杵在她身侧定睛凝神看了她很久，抬手，轻轻将她歪到一侧的眼镜给取了下来，搁到了桌上。
他看了一眼开着的电脑，左下角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来了公司后，他也忙的连轴转，顾不得其他人。
等他缓过神来，公司的人基本上下班了，连林岩也被他差遣着回酒店了。
要离开时，褚江辞才猛然间想起来苏乔安跟着自己过来公司的事。
等他找到这间小办公室来时，苏乔安就已经睡了，趴在桌上睡得正酣，连有人进了门都不知道。
褚江辞凝着她的睡颜，翘睫如扇，翕合在眼睑落了一片浅影，嫩唇抿着，秀挺的鼻梁上被眼镜勒出了一条红痕。
手举着迟迟没有落下去，蓦地，他听见一声嘤咛这才垂了手，紧了紧，拳握了又松。
苏乔安睡得不舒服，幽幽转醒时，眉心蹙着，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
她还没察觉到身边有人，捂着嘴打哈欠，憨态可掬。
“我眼镜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旁站着的人眸色深深，视线胶着在她身上。
后知后觉的苏乔安转过头去，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个轮廓，很模糊的影子。
她眯起了眼睛仔细去辨认，重影严重根本看不清什么清晰的影像。
“起来。”褚江辞沉沉出声。
苏乔安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时起猛了，膝盖撞到了桌沿，她弓着身子，小脸惨白。
身边的人似乎走开了，脚步声远离。
门一关上，苏乔安就一屁股坐回了办公椅里，一手揉着膝盖，秀气的眉紧锁成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的抬起头，迫于没有眼镜，只能眯着眼睛勉强视物。
朦朦胧胧的高大身影渐渐逼近，坐着的办公椅被强行挪动，旋即，苏乔安便感觉自己腾空，她一惊，手本能的缠上了对方的脖子，勾着不放。
沉稳的步伐，她侧靠着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强健的体魄。
褚江辞将她放在沙发上，苏乔安乖乖的缩回了手，清眸茫然，她只依稀能看清楚眼前有个人在晃动，至于他在做什么，苏乔安辨不清。
腿被轻触，苏乔安一缩，有点局促。
男人掀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抓着她的脚踝强行将她的腿抬起。
裤腿被卷上去，露出了莹润笔直的小腿，卷过了膝盖，看到膝盖上的猩红，褚江辞默不作声的倒了药油在掌心，手覆在她膝上用力推拿。
苏乔安缩腿，脚踝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推拿的力道重，苏乔安眉心紧拧着，死死咬着下唇。
褚江辞掀眸看了她一眼，出声问，“很疼？”
她没吭声，褚江辞放轻了力道，淡淡叙述，“连疼都不会喊吗？”
“我喊了…有什么区别吗？”她又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况且也不会有人因为她喊疼就心急如麻。
闻言，褚江辞手一顿，深幽的眸光在她脸上掠过，“偶尔收起你那点骄傲，外人也不会那么针对你。”
苏乔安扯了扯唇角，唇间泛苦。
她的骄傲不过是一种伪装，还不是因为过得不好又不希望别人看笑话，咬牙死撑罢了，她也同样羡慕渴了就有人递水，饿了就有人送吃食，受委屈了有人安慰陪伴的女人。
只不过她选择的这条路注定了这些平凡的要求，这辈子都是个奢望，要从一个不爱她的人身上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太难了。
长久的沉默，苏乔安视线模糊，原本清隽的轮廓被晕染成模糊的影子无法重叠，她凝着褚江辞，许久才强迫着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那天的事，谢谢。”褚江辞忽然间出声。
她一怔，不明所以。
褚江辞正视着她说，“谢谢你帮我将东西找回来。”
“……”苏乔安反应迟钝的点点头。
察觉到他已经停了手，苏乔安才慢慢的缩回了腿，坐在沙发上，红唇微掀，“你不用跟我道谢，我不过是凑巧捡到了。”
闻言，褚江辞眉心微微拢起，片刻便舒展。
她没看见男人眼底的复杂深色，褚江辞深凝了她一眼，什么都没问，也没有戳穿她。
那天从戚沅沅家里离开，他确实是有事在身，事后也从林岩嘴中知道了那天晚上苏乔安去了很多地方找她，还差点被陷在大学城附近的低洼路段。
如果不是施救人员去的及时，说不定她们两人就被困在车里窒息而死了。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苏乔安了，她要什么？为了一个原本就跟她无关的东西这么拼命，因为…爱？她口中所说的感情，能有几分可信度？
“阿嚏！”苏乔安捂着嘴打了个喷嚏，长发从肩上滑落，遮住了小巧的脸颊。
褚江辞看了她一眼，“感冒还没好？吃药了？”
“好了，我只是鼻子有点痒。”她就怕褚江辞一时心血来潮要拉着她去医院看病，要真是进了医院，那什么都兜不住了。
他也没有为难苏乔安，想起来她之前做的事，他心口有点窒闷，一时也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受。
沉吟了许久，静谧到诡异的氛围被不合时宜的咕咕声打破，苏乔安捂住了小腹，抿着唇，嘴角扯了扯，有点窘迫。
褚江辞打量了她一眼，开口道，“起来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说着，他顿了顿，复又问，“你能走吗？”
“能。”她默默的扯了扯裤腿，将卷起的裤腿扯下去后，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看不清东西，举步维艰，在她差点跌倒的时候，褚江辞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手拢着她双肩，让她借力站稳。
第78章放我下来
苏乔安心尖颤动，她缩了缩肩膀，从他怀里退出来，褚江辞也松了手。
她紧抿唇，许久，才说，“我去拿东西。”
说着，她就想瘸着腿离开，褚江辞深蹙起眉心，一言不发的将人拦腰抱起。
苏乔安惊呼了声，眼底满是错愕，她几次想开口让褚江辞放她下来，又贪恋这并不长远的温暖。
罢了，她就快离开这里了，这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一次，就算是大罪过，那她也认了。
一路被抱到了停车场，苏乔安乖巧的跟鹌鹑一样，缩着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她生怕自己一张嘴会惊扰了褚江辞，打破了这难得的安宁。
她几次三番的说服自己硬下心肠，可是不行，她无法做到。
就跟毒蛊一样，沾染上了，即便有心想要戒掉也无法挣脱开枷锁。
一遇上他，血液都在沸腾，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明知不该，还非要一意孤行，她知道这是犯贱，可人要能自控，就不会徒增这许多愁绪。
眼前万物模糊，她独独能在脑海内清晰勾勒出一个清楚明朗的轮廓。
外边光影从眼前掠过，苏乔安坐在车椅上发愣。
车子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她不清楚，车门被拉开，冷风灌进车内，衣衫单薄的苏乔安打了个冷颤，她隐约感觉到褚江辞是要来抱她下车，她缩了缩，躲开了对方的手，轻声道，“我自己能行。”
褚江辞掀眸，沉沉看了她一眼，许久，才松口，“好，那你自己下来。”
男人退开了点，苏乔安自己慢腾腾的从车上挪下来，冷不丁胳膊被人抓住，她挣了挣，没能挣脱开，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徐徐说，“你要是还想出洋相，那就继续死撑着。”
“……”苏乔安抿唇，眉心微蹙了蹙，片刻便舒展开。
任由褚江辞扶着她挪开，她听着褚江辞锁了车门。
撞得也不严重，就是褚江辞刚刚给她上药为了帮她散开淤血，推拿时力道重了点，现在腿有点疼站不住罢了。
她低眉顺眼的任由男人扶着，丝毫不知身旁的人因为嫌弃她这么一瘸一拐走得慢，所以心生不满。
倏地，男人脚步一顿，她被迫停住了脚步，狐疑的望过去，开口问道，“怎…怎么了？”
褚江辞微低身，手穿过她腋下和膝弯处，愣是将人抱了起来。
她虽没有跟之前一样失态惊呼，但还是惊得不轻，小声的说，“放我下来！”
“你想跟乌龟一样慢慢爬任人围观，我可没兴趣陪着你一起被人打趣。”褚江辞冷冰冰的回了话，只是言语里少了几分锐气和嘲讽。
虽透着浓浓不满，但苏乔安分得出来，他这话里没有指责自己的意思。
意识到自己和褚江辞现在正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臊得慌却也不敢再去违逆对方的话，只能由着他这么大摇大摆的抱着自己招摇过市。
褚江辞将人抱到了二楼的包厢，苏乔安坐下后，手紧紧扒着椅子边沿，眉眼低垂，整个人都温顺的不行。
她听着褚江辞点餐才晓得他把自己带来了海鲜店，服务生还没走，苏乔安插了句嘴，问道，“那个…你们店里有其他的食物吗？比如粥之类的…”
服务生一愣，“有海鲜粥、蟹黄粥，小姐您要点点什么呢？”
“……”苏乔安扯了扯唇角，轻轻摇头。
她什么都不要，且不说现在她不能吃海鲜，就单说她吃海鲜过敏这事儿，就算没怀孕，她也碰不得这东西，一吃就起疹子。
褚江辞掀眸看了她一眼，声线沉郁，“不爱吃海鲜？”
“也不是，我…”她顿了顿，“我吃海鲜过敏。”
话音刚落，屋内气压便低了下来。
褚江辞沉吟许久，启唇道，“去老祥和点几个清淡的菜打包过来。”
服务生迟疑了会儿，见褚江辞搁在桌子上的钱有厚厚一沓，他才点头应允，“那先生您稍等。”
“嗯。”褚江辞淡淡应了声，服务生走后，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刚的小插曲总让苏乔安觉得尴尬，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摸索着拿起了桌前的茶杯低头喝茶。
茶水刚进口，她就被烫了下。
“你是做什么都这么鲁莽吗？”褚江辞说，“就你这样莽莽撞撞的，还怎么帮人打官司？”
她烫到了舌尖，说话都不利索，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褚江辞话里虽有对她的不满，但是实际上，对她的莽撞举动没有心生不悦，他倒了杯凉白开搁到了她桌前，说道，“凉水在这里，茶还烫，先放一边凉一凉。”
“谢谢…”苏乔安去端水的时候碰到了褚江辞的手，她触电般缩了手。
等了很久，她才去端杯子喝水，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不过就是睡了一觉起来，褚江辞是变了个性子吗？虽然说话一样难听，但是对她的态度明显比过去好得多了。
还是说…他是因为之前自己帮他找回了钥匙扣的事，他在用这种方式感谢自己？
……
搞不懂褚江辞的想法，苏乔安端着杯子，眼睫低垂，遮掩住了眸中深思。
“合同有问题吗？”褚江辞忽而间出声问。
苏乔安愣了会儿，轻轻摇头，“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有很多没查完，我会尽快整理好的。”
“两天。”褚江辞温声说，“你只有两天的时间，两天后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好，没问题。”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说两天之内要看完所有的积累文件工作量大，但是既然褚江辞已经下了死命令，她还是会尽量克服，尽快完成，更何况戚沅沅已经帮她安排好了船只，她必须要想办法脱身，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闻言，褚江辞冷沉的眉眼稍缓，“我也不想为难你，给你施加压力，只是有些事迫在眉睫，你能谅解最好。”
“你放心，工作上的事我会秉公处理。”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要她做起来也没有难度和压力。
第79章心肠比蛇蝎还恶毒
“你的眼睛视力退化的好像很严重。”褚江辞注意到她几乎是离了眼镜就处在半瞎状态，看不清东西。
视力退化的这么严重，眼睛不会出问题？
“嗯，以前读书的时候常熬夜温书，眼睛可能是那个时候熬坏了，视力不断衰退。”去跑腿的服务生恭恭敬敬的将外卖送了过来，她低头吃菜的时候听到了褚江辞的话，也许是因为氛围好，她忘了他们两人以前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开口就接茬道，“嗯，以前读书的时候常熬夜温书，眼睛可能是那个时候熬坏了，视力不断衰退。”
说完，她才察觉到不妥，捏着筷子的手一紧。
褚江辞声音很低，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熬夜温书？看样子，你上学读书还很认真。”
她干巴巴的扯了扯唇角，能不认真吗？又不是谁都能和他一样有那么好的头脑，她从小到大就数理化最不好，初升高的时候，差点没被数理化给折磨死。
好在当初褚江辞上的是重点高中而不是专门的贵族学校，要不然，她恐怕连门槛都进不了。
要回忆起来，她最怀念的应当还是那满怀憧憬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有她一笔一划勾勒的未来，有她心心念念想要追逐上步伐的遥远恒星。
即便是路途遥远，她也相信总有一天，她跋山涉水后，一定可以到达他身边。
年龄越大，时间越漫长。
她在这座以婚姻为名的牢笼里被关了三年，那些旖旎浪漫的念头都被打消的彻底。
也许…有些人就只能远观，一旦靠近，就是万劫不复。
苏乔安想着出了神，褚江辞抬眸看她，眸色黢深，“苏乔安？”
“啊？”苏乔安慢了几拍，眼底迷惘未散。
到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弯，薄唇轻启，他说，“吃饭吧”
他从未从苏乔安嘴里听说过她的过去，她鲜少说，他也没有兴趣打探。
就那么一瞬间，褚江辞忽然间很好奇她的过去是怎样的。
比起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苏乔安的过去生活似乎很拮据，住的地方破旧落后，但是又处处透着温馨，他很好奇在她的世界里究竟都有些什么。
尽管他清楚这种好奇心是他不该有的，可是，他好像无法控制住这种悸动。
席间，只有筷子轻碰碗碟的脆响，绵长细幽的呼吸声不断交织，很安静，也很安然。
用完餐，褚江辞本想抱她，她推辞了，贪图享乐只会落得凄凉收场，她是贪恋褚江辞难得的温柔体贴，可她更清楚，这是入肠毒药，她不敢一口饮尽。
她有点倔，这种倔强用好了叫自立，用不好叫死脑筋，顽固不化。
缺了眼镜，苏乔安只能摸着墙往前走，差点撞上了店内摆放的竹青，褚江辞拽了她一把，眉心一皱，“看不见就不要逞强，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同时还给别人增添了麻烦。”
“……”被训斥了几句的苏乔安无话可说，她僵在原地未动。
褚江辞知晓她心思，没有强行去搂抱她，只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苏乔安亦步亦趋的跟着，右腿有点行动不方便。
步子渐渐慢下来，她跟着也没那么吃力了，苏乔安暗暗松了口气。
“江辞？”柔媚的女人嗓音从侧传来。
苏乔安循声望去，只看到幻化的影子层叠不穷。
褚江辞看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的问，“有事？”
对方愣了会儿，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你不记得我了？”
他没说话，眉目薄凉，看褚江辞这个态度，也就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对方笑着说，“程雅，跟你同一届毕业，是校友也是学生会干事。”
程雅？苏乔安有点懵。
当初唐城苦追程雅没有得到善终，因为程雅的心思都在褚江辞身上，后来她因为跟褚江辞有过几次接触还被当成了全校公敌，这位程雅学姐可没少给她下绊子。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误会被澄清了，苏乔安想他们可能还想将自己逼得退学不可。
程雅的视线从褚江辞身上挪到了苏乔安身上，她若有所思的凝着苏乔安，“看来还是小学妹厉害，能将这朵高岭之花摘下，怎么当初我们问的时候，小学妹你不肯说实话呢？”
实话？什么实话？
当初他们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关联，要不是因为褚江辞需要她的肾做移植，她和褚江辞根本不会有什么牵扯。
苏乔安听得出来程雅言语中的不屑和讽刺，她满不在意的笑了笑，“程学姐那么聪明的人，想来应该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住程学姐才是。”
闻言，褚江辞不免多看了苏乔安两眼，见她小脸冷俏，活像只刺猬竖起了周身的刺，稍稍动脑便明白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过节。
程雅勾唇一笑，“人再怎么聪明也容易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欺骗，再说有些人故意装无辜，我就算有七窍玲珑心也难看出来别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
“是啊，人心隔肚皮，那张脸是最不能信的，有的人长得漂亮心肠比蛇蝎还要恶毒，装得跟圣母一样，私底下还不是拿无辜的人撒火。”苏乔安不甘示弱，她呛了程雅一句，第一次主动挽住了褚江辞的胳膊，故作亲昵的问，“我想回去休息了，可以走了吗？这里有苍蝇嗡嗡的叫，我觉得很烦。”
她心底也没有数，生怕褚江辞会甩开她的手。
一时头脑发热就挽上去了，她挽着对方的手后才记起来褚江辞是最不喜欢女人主动碰他的，尤其是自己。
褚江辞迟迟没有说话，苏乔安高高悬起的心脏不断的往下沉，跌落谷底。
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松了力道，胸腔内窒闷着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息不出来。
她在期待什么？还真以为褚江辞稍微对自己和颜悦色一点就能配合自己出演这场戏了？
得寸进尺说的应当就是她这种人，明明再三告诫自己要把握好尺度却还是容易抛到脑后。
她松了手，见状，程雅嘴角微勾，鄙夷的看了苏乔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