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4)
第七十五章
弃卒保将颠黑白(4)
尉迟德开万未料到竟会有这许多人出言相驳,不由既觉惊愕又觉愤懑,正悻悻的不知该作甚言语,轩辕齐光接口道:“尔等莫要争执,甚事都待本座问过再说。”尉迟德开朝薛竞不冷不热道:“薛竞,掌门问你话,定要如实回答,否则本长老定然不会放过你。”
薛竞轻叹一声,道:“监院长老不必多说,姚大小姐在文试中所写文章属下读过,而且她到底是怎么写的,弟子也记得清清楚楚。”
尉迟德开喝道:“胡说!你只是收取及保管试卷,怎会记住她是怎生写的!”他生怕薛竞反水,是以在掌中凝聚真气,只待他说出不利自己的言语,便立时发掌拍死对方。魏德韬则凝神戒备,以防师叔向薛竞忽施毒手。薛竞神色漠然,又向掌门道:“还请掌门将秦都讲等人先前批阅的试卷借给属下观瞧。”
轩辕齐光示意弟子将试卷交给薛竞,薛竞观瞧良久,随之悲叹一声,道:“启禀掌门这三张试卷正是天志帮大小姐所写。”话音刚落,群雄尽皆私议纷纷,不知何人所言是真。
姚蓁蓁潸然垂泪,呜咽说道:“不那卷子不是我写的”当下正欲继续言语,任义仰天打个哈哈,道:“好个天下正道之首,原来诺大的轩辕派净是狼狈为奸之徒。”说罢,飞身至姚蓁蓁身旁轻抚其背,接着续道:“大小姐不必烦忧,这些人官官相护,此番哪怕他们求你拜入总坛,小姐也不要来。您拜他们为师,简直堕了我天志帮的威名。”尉迟德开冷笑道:“你家大小姐学艺不精,便说本派中人串通好了,真是可笑。”
姚蓁蓁拭去粉颊清泪,接着说道:“你们肯定没有串通好,适才监院长老不也说了,薛竞不过收个卷子,是不可能记住我到底是怎么写的,我觉得长老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
尉迟德开登时没了言语,正不知如何强辩,骆王孙粗豪大笑道:“大伙瞧尉迟德开支支吾吾的怂样,这里头定有猫腻儿。他们轩辕派如此不公,咱们还拥戴这等门派作甚,大伙不如推举天志帮为武林正道之首吧!”话音刚落,便有江湖豪杰相继附和。
薛竞观此情形,心下暗道:”看来我要是不将黑白颠倒,不仅家人有性命之优,本派千百年来的声誉也全毁了。”言念及此,咬了咬牙,当即回转身形,面向宫门外的天下英豪抱拳拜道:“诸位英雄请听我一言,当日文试之时,正是在下收到姚大小姐的试卷,当初她不愿将卷子给我,还同我耍起了大小姐脾气,好生争执来着。后来我将那卷子抢了过来,保管之时有意读了下姚大小姐的文章,便记住了她文试所写文章字句不通,调理不顺,实是文章中的下品。”
程鸿渐知他扯谎,当即说道:“文试那日我便在小妹妹身旁的位子提笔作答,当初是不是你收卷我虽记不清,可我却知晓她并没有争执,而是直接将卷子交出了。”吕母闻听此语,当即接口道:“文试那日新进弟子都在一起参考,姚大小姐倘若当真争执过,理应还有旁人瞧见。”程鸿渐又朝掌门拱手道:“小妹妹平素待人极为和善,定不会耍弄大小姐脾气的,掌门千万不要轻信啊。”
数名总坛高手观瞧程鸿渐小小年纪,适才又遭尉迟德开威吓,这当儿依旧不畏强权,心头便生出赞许之意来,颜信走出班列,说道:“老夫认为薛竞所言不可轻信,还望掌门详查。”
薛竞惨笑数声,随后涕泣道:“薛竞所言句句是真,我愿以性命证明自己的清白。”话音刚落,便趁诸人不备,将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抽出,欲要插入胸口。他适才言语之际,始终面向天下群豪,使掌门只可瞧见自身背脊,是以薛竞此番偷偷拔出匕首,轩辕齐光并不知晓。
薛竞那厮已倒在血泊之中,轩辕齐光如欲掌推真气,将薛竞手中匕首击落,自是为时已晚。
轩辕齐光始料未及,不由霍地起身,眼见吴俊驰抱起薛竞尸身,嚎啕大哭道:“薛兄弟!你为本派鞠躬尽瘁,却遭奸人冤枉,老哥定要为你讨还公道!”
群雄正自惊愕,轩辕齐光忽而问道:“吴俊驰,本掌门问你,薛竞的匕首是哪里来的?”吴俊驰知晓这话不好搪塞,又见掌门神色凛然,自身气焰便即馁了,随后支吾道:“这这柄匕首自是薛兄弟随身带在身上的。”
轩辕齐光喝道:“薛竞诸人到得牢房后,便将随身携带的兵刃交由狱卒保管,身上怎会还有匕首,还不给本掌门如实讲来!”他话音刚落,便即探出右手,以自身内力牵引出插入薛竞胸膛的匕首,将那匕首牢牢攥在左手,又以内力将吴俊驰引入右手,复又呼喝道:“这柄匕首薛竞到底如从何来,你说是不说!”其音振聋发聩,直教群雄胆寒。
吴俊驰望着那柄血淋淋的匕首,不由浑身哆嗦,随即涕泣哭求道:“掌门饶命,那柄匕首”话音未落,尉迟德开当即说道:“掌门勿要难为老夫外甥,那薛竞为何会有匕首,我这外甥如何得知,你要动手便将师叔宰了吧,你师叔甘愿为外甥抵命。”
吴俊驰初时怕死,正要如实招了,可他眼见舅舅如此言语,便即改口道:“那柄匕首薛竞怎会带在身上,弟子着实不知,掌门千万不要杀属下的舅舅,要杀便杀弟子好了”
便在这当儿,数名总坛高手相继跪拜求情,轩辕齐光本欲从吴俊驰口中迫出实情,可被尉迟德开诸人如此搅合,倒真使有些江湖豪杰误以为掌门即将手刃门下弟子,也随之出言求情。
诸多好汉正不知孰是孰非,但见任义仰天笑道:“尉迟长老好个‘弃卒保将’之计,尉迟长老为了保住自身位置,便要手下豁出性命,任义当真领教了。”话到后来,又朝轩辕齐光抱拳道:“掌门不必再查了,贵派如此乌烟瘴气,任某断不能坐视大小姐受此委屈。”说罢,便欲领姚蓁蓁朝天都宫外走去。
这正是:卒小甚难顶大,将谋棋盘弃如履。天志老相行顺水,为夺帅位沽钓誉。此番文试风波可称变数重重,欲知姚蓁蓁究竟能否拜入总坛,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1)
第七十六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1)
轩辕齐光眼见任义要走,赶忙挽留道:“任副帮主且慢!”说话间,便即起身离座,跃至其身前,拱手续道:“蓁蓁这孩子资质极佳,还望任前辈再给齐光些时日,允准晚辈将此事调查清楚,纵然还未查明,晚辈也要收她拜入总坛。待得八年后,这孩子如若文武双全,我还可收她为入室弟子。”
尉迟德开观瞧轩辕齐光连称晚辈,不由暗嗔其自堕威望,有些天志帮弟子眼见掌门如此谦恭,便不似先前那般怨怼了,渐蓁欢喜相视,心下正觉宽慰,任义却抱拳说道:“掌门好意在下心领了,任某明白这件事情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你的属下,定是贵派中有些人忌惮本帮声威,担忧终有一日,我天志帮会取代你们武林正道之首的地位,是以本帮大小姐欲要拜入贵派总坛,那厮才会横加阻拦。”
尉迟德开既要赶走蓁蓁,又不愿被任义损及自身声誉,这当儿登感老大不快,随即轻嘲道:“任副帮主竟然如此高看贵帮,老夫真是佩服,佩服。”任义道:“任某所说是否属实,尉迟监院自是心中有数。”尉迟德开轻哼一声,冷言冷语道:“你家大小姐文试都没通过,依照大试规矩自不该拜入总坛,老夫身为监院长老,定会秉公处置,你有甚资格提及不入总坛。”
轩辕齐光知晓尉迟德开处事不公,方才使得蓁蓁无法拜入总坛,又瞧师叔如此言语,便即郑重说道:“天志帮乃是堂堂江湖大帮,轩辕派理应与其同气连枝,师叔岂可这般不留情面。”尉迟德开道:“师侄不晓人心难测,旁人可未必跟你是一个心思。姚大小姐毕竟没有通过文试,掌门仍要收她为徒,派中还要大试作甚。”
任义打个哈哈,接着说道:“本帮大小姐欲要拜入贵派总坛,并非是她一人之事,更是关乎本帮颜面以及正道武林的大事。贵派中人如此相待帮主独生爱女,任某着实心寒,是以轩辕掌门不必为难,本帮断不会瞧着大小姐拜入贵派。当然你我均属武林正道,本副帮主愿以人格担保,本帮帮众断不会因此事报复贵派,累得武林难获安宁。”
诸多江湖豪杰不由叫起好来,更有人出言夸赞道:“任副帮主果然是条好汉。”尉迟德开闻听此语,登感老大不是滋味,任义仰天长叹,随后向姚蓁蓁拱手道:“还望小姐顾全大局,随我们回房收拾东西吧。”转而向天志帮帮众道:“快随我护卫大小姐离开此间,回到别院收拾东西,莫要多做片刻停留。”
天志帮众护卫齐声应命,姚蓁蓁瞧向鸿渐,悠悠说道:“小哥哥”话到后来,双眸泛起盈盈波光,竟自欲语泪先流,心头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言说了。程鸿渐心头黯然,随之向掌门跪拜道:“此事派中处置着实不公,还望掌门将小妹妹留下吧。”
天志帮众护卫正簇拥着姚蓁蓁径朝天都宫外走去,尉迟德开呼喝鸿渐道:“天志帮既要离去,你还求什么情。”轩辕齐光回身入座,不由得面现愁云,心下暗忖:“师叔着实不该如此相待天志帮,他们毕竟与本派同属武林正道,其实天志帮领袖武林,倒也并非是什么坏事。唉,这话牵连到些许要紧人物的自身利益,倒使得本掌门无法说出口了”
这当儿群雄瞩目,轩辕齐光静默良久,随后又向尉迟德开道:“天志帮不愿姚大小姐拜入本派,师叔总算顺遂心意了,不知你会怎生相待鸿渐?”
尉迟德开尚未言语,魏德韬当即接口道:“程鸿渐替姚大小姐言语几句,只怕开罪了师叔,您可莫要记恨。”尉迟德开悻悻说道:“师侄拿老夫当什么人,鸿渐虽替姚大小姐言语几句,可他毕竟是个孩子,本长老还能拿他怎的。”轩辕齐光颔首道:“师叔所言本掌门记住了,今日权且议到这儿吧。”
文试风波如此这般告一段落,姚蓁蓁正朝别院行去,途中望着溪涧潺潺水自流,便即停留下来,观瞧左近景致,忽听身后有人高声唤道:“等一下!”
姚蓁蓁回眸眺望,但见呼唤之人正是鸿渐,便即飞步迎上,接着问道:“小哥哥有事吗?”程鸿渐微微喘息,随即问道:“能不能晚些走?”姚蓁蓁欣然笑道:“好啊,好啊。这里的景色我还没瞧够,还真打算过几日再走,不过你干吗要我晚些离开?”
程鸿渐甚觉不舍,当下黯然说道:“我要送你个礼物,可我适才回到自己房里寻过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物事能要你欢喜。我想到城里给你买,又怕回来后,你已然离开了。”姚蓁蓁轻牵鸿渐衣袂,婉妙低语道“小哥哥有这份心,我便好欢喜,不用那么麻烦的。”程鸿渐道:“不麻烦,小妹妹先前说你家远在蓬莱,我只怕你此番回到家去,咱们往后便甚难重逢了,这礼物我定要送你的”
姚蓁蓁复又潸然落泪,不过此番另有一番心境,自与在天都宫中欲语泪先流大相径庭,程鸿渐心头一紧,随即自嗔道:“都是我不好,要你不欢喜了。”姚蓁蓁拭去莹珠含春泪,接着说道:“我欢喜得紧,只是你再这般说,我可走不了啦。”话到后来,竟自稍作沉吟,随即笑续道:“小哥哥还不知我喜欢什么哪,咱俩干脆一起进城挑选吧。”
任义观瞧蓁蓁甚喜鸿渐相伴,随之心下暗忖:“反正大小姐也入不了轩辕派了,权且由她逗留些时日,免得这妮子不痛快。”言念及此,便即轻捋髯须道:“大小姐要过些时日再回蓬莱倒也无妨。”
姚蓁蓁闻言甚喜,任义忽而又怕中途生变,使她又可拜入总坛,随即改口道:“只不过谭媛先前知晓大小姐文试遭际,便觉愤懑难平,倘若再将今日之事告诉她,以她的性子怎能愿意在总坛多待一刻。谭媛虽非大小姐生母,可她这些年来小心伺候,想来您也不愿瞧她不痛快。”
姚蓁蓁轻拄香腮,沉吟须臾,说道:“谭姨的伤势还没好,劳烦师叔祖先带人收拾行李,我这便跟小哥哥到城里去,顺便包下那里尚好的酒楼,要大伙住些时日,待得谭姨伤势痊愈,再回总舵去。”
任义稍作寻思,只得说道:“既是如此,便听大小姐的吧。”转而瞧向数十名帮中护卫,郑重吩咐道:“尔等定要保护好大小姐,断不可出了差错。”
第七十七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2)
第七十七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2)
渐蓁相携到得山脚,乘上天志帮寄存的马车,便朝城中赶去,但见那车髫年怡然欣乐陶,飞花粉帐衬桃夭,笑语无猜青梅意,竹马酣然承春晓。渐蓁互执布偶嬉戏良久,姚蓁蓁悠悠说道:“今日在天都宫里,小哥哥那般为我求情,可将尉迟德开给得罪了,往后便算能拜入总坛,也会有诸多不易的”程鸿渐摇首说道:“没事,再说你那卷子定是被人调换过了,我自该帮你讨个公道的。”
姚蓁蓁嘻嘻一笑,嫣然说道:“干吗这般信我啊,今日薛竞在天都宫里讲得有鼻子有眼倒没什么,可他毕竟当着大伙的面儿自尽了”话到后来,竟自现出黯然神色,接着续道“小哥哥半点都不疑心我事先想好啦,有意骗的你吗?”
程鸿渐沉吟半晌,搔了搔后脑,说道:“我虽搞不懂薛竞为什么宁肯命都不要,也非要说那些假话,可我知晓你是不会骗我的。”姚蓁蓁笑道:“小哥哥人真好,可有时候轻信旁人,怕是会吃亏的。”程鸿渐道:“骗人的坏蛋有是有,可我偏生觉得你不会骗我,我感觉得到你待我好,是不会骗我的。”姚蓁蓁凝视鸿渐,盈盈笑道:“我好欢喜,往后我回家了,你会给我”
“师姐莫走,将孩子留下吧!”姚蓁蓁尚未言尽,忽听前方传出一声高呼,随之从道旁密林间蹿出一双男女,持剑相斗起来。
马车骤然刹住,渐蓁彼此关怀,当即出手相扶,随之掀起车帘朝外望去,但见持剑的女子正是柳依依,其怀中所抱婴儿尚自不住啼哭,可柳依依只顾连出剑招,径朝其师弟乐康攻去。
渐蓁相携下得车来,柳依依瞬息之间又朝其师弟连递数招,愤懑呼喝道:“滚回去!否则莫怪师姐不留情面!”话音未落,疾使长剑斜挥,径朝其肋下斩去。乐康仗剑相隔,当下稍作后撤,苦苦相求道:“师姐,师娘平素待你情同姐妹,这孩子可是她的命根子,求你念及往日恩情,将孩子还给她吧。”
柳依依厉声斥道:“休要提那贱人!要不是她从中作梗,灵均怎会抛下我,你回去告诉那贱人,要她将楚灵均还我,不然我宰了这个孽种!”乐康急道:“师姐,师父已经去了,孩子是无辜的。”言下满心怜惜,只盼依依能够早些回头。
柳依依双眉倒竖,怒不可遏道:“你骗我!看老娘不砍死这小杂种!”说着,便欲挥剑朝怀中婴儿劈去。说时迟那时快,乐康长剑倏出,隔开了柳依依的剑锋,随即顺势前递,直指对方咽喉,迫得柳依依后跃数步。乐康轻叹一声,道:“得罪了!”话音刚落,便即持剑抢攻。
如此这般又斗数合,乐康使出“恩重如山”,但见霍霍剑光犹似泰山压顶般笼罩对方,迫得柳依依只得凝神接招,再无余暇弄死怀中的婴儿。乐康唯恐师姐不支,手上攻势复又稍缓,柳依依后跃数步,凄然冷笑道:“好一招‘恩重如山’,我只道你会顾念昔日的情义,不会怎生为难,却没料到你也要师姐的性命。”
乐康忙道:“不是这样的,我怕你伤到师娘的孩子,才不得已跟师姐动手”话到后来,正欲恳求师姐放过那婴儿,柳依依凄厉断喝道:“不要再说了!今日你我恩断义绝!”说罢,便疾朝对方数处要害刷刷连刺。乐康急忙横剑封架,柳依依变刺为扫,横劈乐康脖颈,这招“恩断义绝”乃是天长地久剑法中的一式变幻,只因此招所出方位尽取对方要害,每种变化均要致人死命再不留情,方才如此定名。
乐康适才出招疾攻,实是迫不得已,饶是如此他也留有余地,并不愿伤及师姐,这当儿眼见对方招招夺命,乐康只得被动招架,可他每每还招之际,既怕伤了师姐,又怕伤了孩子,剑锋行至中途便即缩回,显得畏首畏尾。
柳依依和楚灵均的丑事早已众人皆知,渐蓁尚未想好对策,有名天志帮弟子出言呼喝道:“臭娘们儿给脸不要脸,你那师弟分明是让着你,竟还他娘下死手。弟兄们上啊,剐了那贱货!”此语既出,十数名帮中弟子相继附和,随那名弟子上前助阵去了。姚蓁蓁唯恐诸人伤及那婴儿,便即高声叮嘱道:“不要伤了那小孩子!”
柳依依虽遭围攻,剑招丝毫未乱,只不过攻势立时减了,诸人相斗须臾,柳依依厉声喝道:“都给老娘死!”话音刚落,电光火石般连递数招杀向众人,这批天志帮弟子的武功较之前护卫姚蓁蓁的那批高出甚多,可他们怕误伤对方怀中婴孩,出招之时难免有所顾及,而柳依依也算高手,武功自是高过那几名护卫,加之她出招之时无所顾及,其中几名护卫早已抵受不住,幸得乐康仗剑回护,方才不至丢了性命。
柳依依眼见奈何不了诸人,愈发心烦意乱,当下朝后纵跃,愤懑叫嚷道:“老娘摔死这孽种!”其音甚是尖锐刺耳,犹似响箭破重霄。但见她将怀中婴孩高高举起,正要摔下之际,姚蓁蓁忽而唤道:“楚灵均来啦!”
诸人均自诧异,柳依依高举的双臂登时僵在半空,随之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他在哪里”她虽不敢轻信,神色中满含无尽喜悦。
姚蓁蓁嘻嘻一笑,道:“楚灵均现下还没法子见你,不过到得晚上我自会要你们重聚。只不过你若将那个小婴儿摔死了,楚灵均定会生气的,到时候他不愿见你,我可不管。”说着还扭过头去,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柳依依将那婴儿重新抱入怀中,满腹狐疑地问道:“他为何不能即刻现身相见,非要等到晚上?”
姚蓁蓁佯作沉吟,隔得须臾,方才说道:“这个你应该明白的,我怕说出来,你会跟我凶。”柳依依瞧姚蓁蓁显露难色,便即暗忖:“莫非灵均当真去了,她要灵均的亡魂跟我相见吗”
第七十八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3)
第七十八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3)
若在往常,旁人相告楚灵均已死,柳依依定会大发雷霆,而现下能跟楚灵均的亡魂相见,也算是一丝慰藉,是以柳依依仅只伤怀垂泪,倒也并未动怒。诸人虽觉柳依依的做法有失妥当,可瞧着她那副痴情的神态,都不由得生出怜悯之意,姚蓁蓁轻叹一声,道:“依依姐姐,今夜三更的时候,你到黟县城中的望波亭来,我定会要你见到楚灵均。”
柳依依喜出望外,却又生怕听错了,当即追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今天夜里便可以见到灵均了”程鸿渐心道:“楚灵均都已经死了,柳依依今夜三更只怕见不到他”言念及此,登感心头一紧。姚蓁蓁怡然说道:“那当然啦,不过三更之前你可不能去。”柳依依问道:“为什么?”
姚蓁蓁慧黠一笑,道:“你想啊,三更的时候几乎没有行人,这才不打扰你们说话嘛,再说你要是去早了,那可见不到人家了。”柳依依心道:“这是什么道理,这小妮子会不会骗我”她虽心下生疑,却怕惹得对方不悦,是以不敢多问。
姚蓁蓁观瞧对方犹豫不决,便即说道:“我好心助你,你却不信我,那小婴儿还在你怀里,有甚好担心的。”转而朝程鸿渐使个眼色,接着续道:“小哥哥,我们走吧,便由依依姐将那个孩子摔了,看楚灵均会不会生气,再也不理她啦。”
程鸿渐当即会意,便要随蓁蓁作势登车,柳依依忙道:“不,求你们不要走,帮我见到灵均吧,只要能见到他,我一切都听你的便是。”姚蓁蓁笑道:“这便是啦,只要依依姐听我的,保管要你见到楚灵均。”
姚蓁蓁停住步子,柳依依出言相求道:“好姑娘,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灵均会不会跟我一起远走高飞?”她说话的语气登时软了,竟自现出小女子的娇羞之状。乐康瞧着师姐满怀期盼之状,惟觉心如刀绞,不知该如何规劝才好。
姚蓁蓁笑道:“这个嘛,依依姐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你先到城里逛逛,待得夜半三更,你便到望波亭来,我定会要你见到楚灵均的。”
柳依依杵在原地,瞥了眼怀中婴孩,心下暗道:“有这孽种在,不怕他们骗我,现下只管听那小妮子的便是。”言念及此,便向姚蓁蓁道:“既是如此,我便先行了。”说罢,便回入草丛中牵出自己所乘瘦马,先行朝城中奔去了。
乐康到得姚蓁蓁面前,抱拳谢道:“乐康在此谢过了,若不是你出言解围,师娘的孩子便保不住了。”转而向程鸿渐道:“也多谢你在祭祀大典上为我师姐仗义执言,敢问二位怎生称呼?”程鸿渐道:“乐大哥客气了,我叫程鸿渐,小妹妹叫姚蓁蓁。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师娘的孩子怎么会在柳依依那里?”
乐康轻叹一声,道:“今日我从总坛内务府领了些米面要给师娘送去,后来发现她的房门未关,屋中还有个女弟子被打晕了。我将那女弟子救醒后,她便告诉我,师姐趁着师娘不在,将那婴儿抢走了,我又在桌子上瞧见师姐留的字条,上面写着要师娘拿师父去换孩子。”
程鸿渐苦思半晌,说道:“可楚灵均都不在人世了”话到后来,面现难色,不再往下说了。乐康道:“莫说家师已经仙逝,纵然尚在人世,也不能跟师姐跟师姐在一起,否则师娘该如何自处”他正愁眉不展,忽听姚蓁蓁道:“我倒有个法子,不过得劳烦乐大哥配合一下。”
乐康闻言一喜,当即回道:“要我干什么都行,只是莫要伤到我师姐。”姚蓁蓁道:“你放心吧,依依姐也怪可怜的,这个法子断不会伤害到她的,我只想要你扮作楚灵均。”
乐康心中一宽,随即说道:“只要能救出我师娘的孩子,我哪怕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话音刚落,远处忽地传来马嘶长鸣,啸声刚过,林惠然驾着烈马一溜烟般飞驰而来。
乐康拱手拜见,林惠然紧握缰绳,焦促问道:“孩子找到没有?”乐康瞧师娘发髻凌乱,几欲发狂,便即回道:“孩子没事,师娘莫要心急,容弟子与您慢慢讲。”
且说楚灵均死后,林惠然终日觉得怅然若失,今日又在天都宫瞧见柳依依,便更觉心灰意懒。待得朝会散去,林惠然便向自己的副手讲明隐退之意,随后正欲交代派中事务,帮忙照看其孩儿的女弟子寻得林惠然,将柳依依击晕自己,盗走孩子之事慌忙禀报了。林惠然闻知此事,便赶忙奔至山下,快马加鞭地追了过来。官道上原本风和日丽,可她骑在马上却劲风扑面,连头发都吹散了。
这当儿林惠然听乐康将适才打斗的经过讲了,虽知晓孩子暂时无恙,却依旧满脸愁云,摇首叹道:“人死不能复生,灵均如何能与依依相见。看来只有我去求依依,我知道她恨我,只要她能放过我的孩子,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去换。”
乐康出身贫寒之家,他初入总坛时,常遭旁人欺凌,后来幸得林惠然及楚灵均视如己出,乐康方才在总坛好过,是以他眼见林惠然要如此相救其孩儿,怎能不痛断肝肠,当下泣声宽慰道:“弟子宁肯拼上这条命,也要夺回师父的骨肉,师娘莫要想不开啊”
林惠然拭去其面庞泪水,接着说道:“康儿,师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我的孩子在依依手中,不能跟她硬抢。”
姚蓁蓁瞧着林惠然视死如归,心下暗道:“如若我娘亲还活着,她也定会像林惠然那般呵护我”言念及此,便即轻握其臂,悠悠相劝道:“您也不必心急,我瞧您徒儿的身形跟楚灵均差不了多少,咱们可以要乐大哥扮作他的模样。”
程鸿渐闻言一喜,随即说道:“我听闻江湖上有易容术,想要谁扮作什么人,便可扮得跟那人一模一样,小妹妹是想给乐大哥易容吗?”姚蓁蓁笑道:“易容术我可没学过,而且江湖上也没几个会易容的,时间这么紧,甚难寻得到的。”
程鸿渐登感迷惑,怔怔问道:“那怎么要乐大哥扮作他师父呢?”姚蓁蓁慧黠一笑,道:“这倒不妨事,不过我们得进城准备准备。”转而向乐康及林惠然道:“你俩也跟我们上车吧,我在路上好生讲下这法子。”
林惠然左右无计,又瞧姚蓁蓁胸有成竹,便只得说道:“既是如此,我与徒儿全凭姚大小姐吩咐。”说罢,便领乐康随渐蓁登车去了。
第七十九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4)
第七十九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4)
望波亭傍湖而建,湖面之上小荷才露尖尖角,皎洁的月光播洒下来,使得四下里更显静谧,诸事准备停当,渐蓁于凉亭之外静候着,过得一阵,柳依依姗姗而来。林惠然趴在树丛之中望着自己的孩子似在熟睡,兀自心头暗祷:“求老天保佑我的孩子平安,您便是要我即刻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渐蓁朝柳依依迎了上去,姚蓁蓁娇俏一笑,道:“你可算来啦,我费了好大的劲头,才能助你见到楚灵均,你可得给我买糖吃啊。”
柳依依环顾四周,随即问道:“我师弟跟你的那些护卫呢?”她原本心存疑虑,离开姚蓁蓁后,左思右想更怕她使甚手段诓骗,是以甚显谨慎。姚蓁蓁道:“自是都被我打发走啦,我要你见师父,又不是寻你打架,要他们跟着做什么。”程鸿渐生怕露出破绽,随之连连颔首,却也并不言语。
柳依依心道:“倘若那些人当真不在,两个小孩子倒不足惧。”言念及此,便向姚蓁蓁道:“我只要见到灵均,便给你买好多糖吃,灵均究竟在哪里,快带我见他。”姚蓁蓁嘻嘻一笑,道:“那真是太好啦,你的楚灵均在亭子里呢。”说话间,便即指向湖畔凉亭。
柳依依朝她所指方向望去,但见那凉亭忽而泛起暗淡光芒,亭子外围已被轻纱帷幔团团裹住,帷幔之上又映出一道朦胧依稀身影,柳依依望着那身影痴绝良久,方才颤声问道:“灵均是你吗”
亭中的身影轻叹一声,柳依依只觉那声叹息满含无尽爱怜,自有一番真情流露,随之嗔怪道:“既然是你,为何不出来莫非你终究不愿见我吗”话到后来,登时心生酸楚,柔情热泪不知不觉间浸湿了她的双眸,竟自踌躇要不要进入亭中。
姚蓁蓁瞧着柳依依痴情模样,心头更增怜悯,随后说道:“他不是不愿见你,可是楚灵均不能走出这亭子,你也不能进去,如若进去了,你便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柳依依登感怅然若失,不由静默良久,方才问道:“莫非亭子里当真是灵均的魂魄吗”话音刚落,亭中竟自传来一声轻啜之音,直教她心神激荡,情难自抑。但见柳依依踱至凉亭旁,出言自嗔道:“都怪我不好,要是我没有在祭祀大典上现身,你便不会死了。”
那亭中身影并非灵均亡魂,乃是乐康点燃灯盏,将自己身影掩映在帷幔之上,这会子乐康闻听此语,心下甚觉酸楚,随后仿效师父的语气,说道:“依依,你不要怪自己,我我不值得你这般待我”
柳依依五味杂陈,当即说道:“不,没有什么值不值的。灵均你知道吗,当初我也想控制自己,叮嘱自己不要喜欢上你,可我越想逃避,越逃不开你的眼神,你的微笑”话到后来,竟自生出娇羞痴态,隔得须臾,方才续道:“你虽是个没良心的,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我偏要嫁给你”
林惠然藏身暗处,望着柳依依凄然之状,心下暗道:“原来依依待我夫君这般痴情,也怪我这些年只顾派中事务,有时竟将灵均忽略了,我要是能好生珍惜他,这样的事情或许便不会发生了”言念及此,不由凄然垂泪,追思起楚灵均来。
乐康听过了柳依依的言语,竟自怅然说道:“我们之间的恋情不符伦理纲常,要是当真结为夫妻,则会被江湖中人视作猪狗,你我毕竟生在江湖,如此一生受人耻笑,会抬不起头来的。”话音刚落,柳依依忽而问道:“你的声音怎么跟平素不大一样?”
乐康闻言一凛,正不知如何作答,姚蓁蓁赶忙说道:“人家从那般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做了魂魄以后,还不知道又吃了多少苦,声音便免不得有些变化啦。”
这番说辞虽有些牵强,可柳依依痴念已深,是以并不生疑,但见她轻叹一声,道:“灵均,瞧你的身形都消瘦了,你到底是想我,爱我的对不对?”
亭中的身影点了点头,柳依依惟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随后嗔道:“你既然爱我,又何必要在乎别人的嘲笑。”随之轻叹一声,接着续道:“灵均,你看我从来都不怕他们的嘲笑,我只怕只怕你不能陪我,不然我岂会将林惠然的女儿抱来,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引你见我。”乐康心道:“师姐情根深种,终究拔不出了,正如我也喜欢师姐,却也是难以自拔的”言念及此,望着平素温文的师姐竟变得这癫狂,惟觉备受煎熬。
姚蓁蓁从旁观瞧这等情状,心下暗道:“看来没法子要柳依依心甘情愿地交出那个小女婴了,我跟小哥哥得趁着她不没防备,将那小孩子救下来。”她正暗思对策,程鸿渐向柳依依道:“你师娘瞧这孩子被夺了去,现下都不想活了,她并没有得罪你,这会子楚灵均你也见到了,将你师娘的孩子还回来吧。”
柳依依愤懑斥道:“休要再跟我提那个贱人!”话到后来,声音愈发尖锐刺耳,其怀中熟睡的婴儿猛地惊醒,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林惠然正欲站起,随即转念,死死抓住身旁青草,心下暗暗苦求道:“好孩子,再哭下去会被那女人打死的,娘求你不要哭了”
第八十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5)
第八十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5)
诸人正自提心吊胆,柳依依轻拍着怀中的婴孩,轻声说道:“哦哦好宝宝不要再哭了,你这般哭下去,灵均会生我气的。往后我便是你的娘亲,我跟灵均带着你浪迹江湖好不好?”
姚蓁蓁拍手笑道:“这个法子好,你看那小家伙哭个不停,不如我先帮你抱着,带她走远些,免得打扰你跟楚灵均说话。”柳依依一来生怕灵均不悦;二来想与灵均独处,未及细想,便将怀中婴儿交给蓁蓁。姚蓁蓁接过女婴,朝程鸿渐慧黠一笑,道:“小哥哥,咱们走远些,莫要打扰人家说悄悄话啦。”
柳依依闻听此语,不由晕生双颊,楚灵均长剑留在她脸上的疤痕固然犹在,可她毕竟天生丽质,娇羞之状依旧动人。
渐蓁刚行不远,柳依依忽听得树枝咯吱作响,随即瞥见一名天志帮弟子藏在树上,手持弓箭瞄着自己,登时怒道:“你们敢骗我!”
“大小姐快跑!”那名手持弓箭的天志帮弟子忙朝柳依依连射九箭,但瞧九枝箭接踵离弦,并不停歇,正是其“九株连环”的神技。且说这人名唤申涉,乃是帮中弓箭队教头,申涉固然擅射,可九枝箭竟均被柳依依避开了。藏身在树丛中的天志帮弟子观瞧事态有变,便即霍地现身,齐朝柳依依奔将过去,林惠然亦随之纵身赶上。
柳依依火冒三丈,厉声呼喝道:“老娘宰了你们两个小娃娃!”话音未落,冒着寒光的长剑应声出鞘,柳依依手握长剑便要扑向渐蓁,亭中乐康高声叫道:“看剑!”话音刚落,便即蹿出亭去,长剑剑尖直逼师姐小腿而来。
柳依依身形疾转,长剑顺势横扫,乐康躲闪虽迅,一缕头发却被师姐削断了。如此这般过得数招,乐康只守不攻,柳依依招招相连。申涉瞅准间隙,赶忙又朝柳依依背脊射两箭,乐康倏地闪至师姐身后,手中剑花疾挽,拨落了两枝射向师姐的箭簇。
便在这当儿,柳依依回身撩剑,划破乐康背脊,随之瞧见师弟拨落的箭簇,当即轻斥道:“谁要你救!”她话虽如此,脸上却不由现出愧色来。天志帮帮众已将柳依依三面合围,迫得她背水而战。
林惠然只怕爱徒殒命,当即相劝道:“依依,我知道你爱灵均,可他真的不在了,我求你快罢手吧,其实灵均不值得你爱,莫要越陷越深了”
柳依依如何听得进这些言语,愤懑呼喝道:“你们骗我,都在骗我!”凄厉之音划破寂静长夜,但见那满腔仇怨癫狂女正自怒执长剑,急欲使出浑身解数来。姚蓁蓁只怕诸人失手伤及柳依依,当即出言叮嘱道:“不要伤了她!”天志帮众护卫闻听大小姐吩咐,均自向后退开,申涉也不敢再放暗箭,可柳依依并不领情,只顾连施辣招,挺剑疾攻。
乐康及林惠然感念大恩,自要极力护得天志帮帮众周全,但见那二人挺剑招架,乐康又出言高呼道:“是我假扮师父欺骗师姐,冲我来吧!”
柳依依更不搭话,使出楚灵均所授“夺命连环剑”朝师弟攻去,而乐康便将师父所授的“天长地久剑”连绵施展开来。
那夺命连环剑尽是杀招,招招连环而至,并不给对手喘息的时机;而天长地久剑法招式固然优美精妙,但其中杀招甚少,反似抒发绵绵情意,乐康招招相让,只盼师姐悬崖勒马。可那满含情意的剑招竟勾起柳依依的伤心事,其中“情真意切”、“云情雨意”等招数更似欺人言语,直教其恨意更增。
募地里,一声惊雷暴起,四下里风云骤变,惨白电光将柳依依的面容照得愈发狰狞,如此这般过得数合,大雨滂沱而至,模糊了诸人视线。林惠然担忧乐康有失,当即申饬道:“你要是再做纠缠,我便不会相让了。”
数名天志帮弟子管瞧柳依依并无悔意,又恐林惠然及乐康会有性命之忧,便不待大小姐号令,使出生平绝技攻了过去。
诸人斗过数合,柳依依使起“水上漂”的功夫,跃至水面荷叶之上,手中长剑翻转,接连撩起三道水花溅射而出,乐康及林惠然均知她这招乃是楚灵均的得意招数,她溅射而出的水花中夹带着强劲内力,着实非同小可,便赶忙挥剑弹开,另有一名天志帮护卫躲闪不及,被水花打入眼中,血水顺着其脸庞淌了下来。
那名天志帮弟子倒在地上不住惨叫,申涉原本存了罢斗之念,也早从树上跃下,可他眼见帮中弟子的眼珠定是保不住了,不由愤懑呼喝道:“小贱人给脸不要脸,吃老子一箭!”
箭枝离弦,径从天志帮帮众的缝隙间穿插过去,径朝柳依依的胸口疾射而去,柳依依赶忙闪避,却也被射中肩头。乐康心中一紧,说道:“师姐快跑。”柳依依更不答话,只挥剑斩断插在膀上的箭枝,猛使一招“大杀四方”砍伤了两名天志帮护卫。
申涉正欲再射,程鸿渐扯住其臂膀,出言道:“求您不要再射了,这样会伤及依依性命的。”
申涉知晓大小姐待鸿渐极好,这当儿既不愿驳了程鸿渐的请求,也不愿瞧这帮中弟子平白受伤,便向姚蓁蓁抱拳相询道:“大小姐,本帮弟子平白无故地被那小贱人打伤,这个仇大伙报不报?”
姚蓁蓁哄着哇哇大哭的婴孩儿,随后说道:“你瞧她哭得厉害,这般下去非吓坏不可,柳依依厉害得紧,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擒下呢,要不你赶快护送这个小孩儿先撤吧,申教头箭法高强,旁人护送我不放心。”
天志帮毕竟是侠义为先的武林大帮,姚蓁蓁所说不无道理,更何况大小姐已然发下话,申涉只得应命,接着续道:“小姐跟程兄弟也随属下离开这里吧,您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岂可在此淋着,再说这里危险。”程鸿渐道:“申教头说的对,雨下得太大了,别淋坏了,要不你先走吧。”
姚蓁蓁瞧他满怀忧心,便即嫣然摇首道:“没事的,这么多人打一个人,还有轩辕派的两个高手相助,不会有危险的,柳依依刚好离那个亭子远了,咱俩进去避避雨吧。”
天志帮帮众虽欲拿下柳依依,可对方武功了得,且无申涉从旁制敌,难免显得捉襟见肘,幸得乐康及林惠然合力回护,方才再未有帮中弟子受伤。
程鸿渐观此情形,不禁心下一宽,随即向蓁蓁道:“适才多亏你了,要不柳依依只怕会被射死的。”姚蓁蓁悠悠说道:“我也瞧她怪可怜的,这才支走申教头,可若要大伙罢手,又着实对不起受伤的护卫了”程鸿渐轻叹一声,说道:“柳依依做得不好,真不知她要怎样才能不做纠缠。”
柳依依翻身后跃,直至湖心荷叶之上,复又愤然撩起两道水流,分朝林惠然膻中穴、印堂溅射而来。林惠然虽挥剑挡开其中一道水流,却被另一道水流封住了膻中穴道落入水中。
柳依依正要乘胜斩下林惠然的首级,乐康挺剑撩来,柳依依翻身还刺,直指对方心口,乐康仗剑相隔,抵住师姐的剑尖,忙道:“师姐再不走,我要进招了!”柳依依喝道:“滚开!”说着长剑斜侧,避过乐康剑身,朝他右胸刺去,乐康向旁闪身躲过,接着使出“浪子回头”刺向师姐背心,程鸿渐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出声,其实乐康只欲吓唬师姐,并非当真要刺,柳依依长剑反转,拨开了乐康长剑,心头生出无尽恨意,愤然还攻数招。
乐康及柳依依相斗之际,林惠然已被天志帮护卫救到岸上,渐蓁随之奔了过来,观瞧其伤势如何。林惠然缓了口气,接着唤道:“康儿当心!”说着正欲上前相助,可她穴道虽被解开,胸口依旧烦闷难当,竟自提不上气来,无法施展“水上漂”,跃至湖心相助,而此等轻功实属上乘,江湖之中所会之人不多,柳依依及乐康这等高手也并未修炼纯熟,尚需借助水面漂浮之物的浮力,才不致沉入水中,天志帮中虽有不少护卫熟识水性,可纵然游将过去,柳依依却宛若水面上点水的蜻蜓,如此相斗己方定然讨不得便宜。
乐康高声叫道:“师娘快走,徒儿应付得了!”说话间转刺为挑,攻了过去。柳依依早对此招烂熟于心,手中长剑横封,正欲隔挡,不料师弟剑至中途忽变横扫,未按套路挑向自己下颚,而是攻向自己腰间,柳依依反应也快当即后跃数步,愤然叫道:“这贱女人抢走了我的灵均,你倘若顾念师姐待你不薄,便要我杀了她!”程鸿渐高声相劝道:“依依姐,林惠然在你认识楚灵均之前便跟他成亲了,是你横刀夺爱,不要再难为你师娘了。”
姚蓁蓁闻听此语,便即忧心柳依依会伤及小哥哥,正凝神戒备之际,但见柳依依怒吼道:“灵均是我的!”话音刚落,便将长剑插入水中。姚蓁蓁知她又要故技重施,赶紧将程鸿渐拉开,助他躲过飞射而来的水花。
第八十一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6)
第八十一章
是邪非邪醉红尘(6)
柳依依正欲再撩水花,乐康已使“燕子抄水”抢攻过来,柳依依长剑竖劈,随即左右斜削,正是招“一拍两散”相攻过来。乐康已瞧出师姐在以剑语割袍断义,当下只得强抑哀伤,仗剑施为。
姚蓁蓁瞧出乐康的武功胜过其师姐,随之心念一动,向众人说道:“柳依依武功高强,大伙不如先离开这里,免得又被伤到了。”
程鸿渐心中忧虑,说道:“可是乐大哥怎么办?”姚蓁蓁道:“小哥哥放心吧,乐大哥本领高强,我们先行离开,他便不会有事的。”
柳依依观瞧渐蓁诸人要走,心头愈发焦躁,便在这当儿,两记雷电划破长夜,闪亮的电光同柳依依的剑光交相辉映,已使人分辨不清何者为剑,何者为电。柳依依一招刚至,后招又发,乐康堪堪连接数招,柳依依愤然使出“雨打浮萍”猛攻过来。暗夜下潮鸣电掣,数不清的剑影犹似暴雨倾盆般扑打而来。乐康使出“随波逐流”,犹如破浪风帆顺势而动,并未现出颓势。
两人斗过百十回合,柳依依心知定然无法杀掉林惠然,当下使出“万念俱灰”,剑势倏转,径朝自身脖颈抹去,乐康出手疾抓,忙将剑刃紧紧攥住。
柳依依凄然斥道:“放手,你既与我拔剑相向,何必在乎我的死活!”她语气固然尖锐,可看着对方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到荷花上,双眸中也流露出一丝疼惜的目光。
滂沱大雨已然模糊了那二人的视线,乐康泣声说道:“我只为保护师娘才会拔剑,可我断不会伤及师姐,我哪怕即刻死了,也不愿瞧你受到伤害,我”
“不要再说了!”乐康正欲吐露心迹,却遭对方出言喝断,但见柳依依凄然续道:“从今往后,你我如再相见便是敌人!”说罢,撒开手中长剑,便即飞身而去了。乐康握着剑锋,痴望师姐远去身影,竟自怅然出神,犹似并不觉掌心痛楚。
柳依依行在街上,甚显彷徨憔悴,凄然暗忖:“天地这么大,竟然没有我容身的去处”雨水尚自淅淅沥沥,但瞧柳依依不知这般行过多久,忽听一名女子轻佻笑道:“哟,这不是柳姑娘嘛,我家少主说得没错,你迟早会回来的,还不快来我这翠玉轩坐坐。”其音酥媚撩人,直教男子神魂颠倒。
柳依依朝那女子瞧去,但见其轻裹玫姿薄罗衣,莹酥体艳香溢满,直胜环肥燕瘦,又瞧她斜倚朱漆雕栏,伸兰指探触风雨露,揽尽妩媚妖娆。
柳依依只知晓对方是翠玉轩头牌秦姑娘,随之心下暗忖:“我怎么又回到翠玉轩了,此间可不是良家女子该来的”言念及此正欲转身离去,秦妙红迎上前去,握住其手腕,嘤咛一笑,道:“大半夜的,你还受了箭伤,能到哪儿去,不如随我进来疗伤,待得雨停了再走。”
柳依依眼见盛情难却,只得相随进去,她先前晕倒在翠玉轩门前,被刘嘉名遣人送入后院疗伤,之后又得秦妙红端茶送水,是以甚为感激,这当儿重入翠玉轩,观瞧楼中商女吟歌自怜叹,登时起了悻悻相惜之感。
秦妙红领柳依依到得后院房中,随之取出柄匕首,褪下对方衣衫,接着说道:“我要将你肩上的箭头剜出来,你可莫要喊疼哟。”说罢,探兰指缓缓滑过对方锁骨,啧啧笑续道:“这般好看的香肩,却不知被哪个冤家射了一箭,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如此还不得结下疤来。”
柳依依愁眉紧锁,轻叹一声,道:“身上没有疤又如何,我先前总欺瞒自己,只想着灵均尚在人世,可现下他都不在了,要我还给谁看”
刀尖试探着将箭头一点一点朝外挑,柳依依朱唇紧咬,低声闷哼,竟自回思前尘恨事,更显容颜憔悴,苦断肝肠。
秦妙红将深入依依肩头的箭簇取出,又为其换好衣衫,沏了壶上好香茶,接着笑道:“前几日你离开翠玉轩,我这心里头还真是舍不得,要不是少主说你迟早还会回来的,我才舍不得放你走呢。”
柳依依闻听此语,不由暗忖:“这人做的虽不是正经营生,待我倒是极好,真似亲姐姐一般。”思忖之间,排斥之意渐渐消弭,随后说道:“有劳挂心了,那日我被尉迟德开施以鞭刑,这才身受重伤。要不是你跟刘嘉名为我疗伤,我只怕早没命了,此等大恩大德依依定要报答。”说罢,便即以茶代酒敬向秦妙红。
秦妙红端起茶盏,嘤咛笑道:“你说这话可着实见外了,我跟少主救你并不需要报答。想来也是你我有缘,今日我刚到屋檐下欣赏雨景,便又碰到你了。”
柳依依颔首说道:“我在这个世上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你像姐姐那样体贴我,你我二人可否义结金兰?”秦妙红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依依今年多大?”柳依依道:“我今年二十了,不知姐姐贵庚?”
秦妙红微一沉吟,心下暗道:“我年齿比她小些,倘若如实说了,我岂不当了她的妹子,要是骗她将把自己说得老了”言念及此,便即转过话头,说道:“依依妹子是被谁打伤的,快给说出来,姐姐好给你出气。”
柳依依迟疑须臾,便将原委如实讲了,秦妙红轻哼一声,道:“轩辕派竟然跟天志帮联合起来欺负你个弱女子,着实可恨得紧,不知依依妹子可否想过将那些人面兽心之辈尽数杀了?”柳依依道:“我做梦都想宰了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可他们人多势众,而我势单力孤,如何斗得过。”秦妙红自得一笑,道:“这伙乌合之众,本教根本不放在眼里。”
柳依依只道秦妙红是个青楼女子,这当儿心下一凛,当即问道:“你到底是谁?”秦妙红不慌不忙地呷了口盏中茶,接着说道:“姐姐也不瞒你,我唤作秦妙红,正是九霄神教幽天法王的贴心人。”
柳依依虽痛恨轩辕派,可她闻听此语,依旧起身喝道:“没想到你竟是魔教妖人!”话音刚落,屋内众婢女摆开架势,正欲上前相拼,却听秦妙红淡淡地道:“都退下吧。”
众婢女依命退下,秦妙红摇首轻笑道:“哎呀呀,看来依依妹子被轩辕派的伪君子们骗得不轻哟。姐姐且问你,贵派虽自诩武林正道之首,里面的人便当真没做过坏事吗?莫要说旁人,你瞧你都被贵派中人害成什么样子了。”
柳依依登感对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隔得半晌只得缓缓坐下,秦妙红观此情形,便即续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中人对抗朝廷,唯恐天下不乱,现下想来他们才是妖人。你说那伙人为何要抗拒朝廷,要我说无非是为了自身私欲罢了,譬如贵派的尉迟德开便不是什么好人”
柳依依本就怨怼尉迟德开,当下悻悻脱口道:“尉迟德开这老厮鸟恰是个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话到后来忽觉语滞,转而满脸歉然道:“我并非瞧不起姐姐”
秦妙红只是笑了笑,更增几分艳媚之姿,但瞧她握着柳依依的手,嘤咛说道:“好妹子不必放在心上,姐姐知晓你是无心的。我拜入本教已有三年,现下有些地位,幽天法王也待我甚好,往后在教中我定会像姐姐那样关照你,要是有谁敢欺负你,只管跟姐姐说便是。”
柳依依心道:“魔教中人倒也不坏,我现下无处可去,不如就此答应了。”言念及此,不由轻叹一声,说道:“既是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话说分头,姚蓁蓁初到城中,便已包下城中最大的酒家,渐蓁诸人离得望波亭后,便在那里等候乐康归来。不知过了许久,乐康方才跌跌撞撞地荡进大厅,诸人瞧他手上鲜血直流,心中委实担忧,林惠然率先奔上前去,观瞧乐康伤势,登时泣不成声了。
乐康亦是目中含泪,竟自怔怔说道:“都怪徒儿不好,没有保护好师姐,她现下恨透我们了”众人瞧他怅然若失,无不为之郁郁。
这正是:刀光剑影随风远,醉在红尘断谁肠?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1)
第八十二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1)
渐蓁自从救下林惠然的爱女,便即留在城中,白日间相携嬉游市集,夜间同以对弈为乐,话说总角垂髫连日对弈,喜做和棋,这日渐蓁在酒楼小园中,复又下过数盘,姚蓁蓁盈盈笑道:“小哥哥棋下得真好,我再寻些人跟你练上一练。”
程鸿渐颔首应承了,姚蓁蓁当即唤来帮众,又从腰间解下一枚兔形玉坠,接着说道:“谁下棋能胜过小哥哥,我便将这只小玉兔赏给他。”
天志帮金银珠宝虽不计其数,可姚蓁蓁所用物事均是上乘臻品,众护卫观瞧程鸿渐不过是个孩童,且知那块玉坠所值不菲,这当儿自是跃跃欲试,但瞧申涉抢先两步,纵声说道:“属下先来!”话音未落,便即坐到程鸿渐对面,抄起红子使出“二进七”,开局便吃对方一马。
程鸿渐知晓对方如此开局,正是要先声夺人,火速拿下此局,随之心下暗道:“小妹妹的这块玉坠质地极好,该当胜过我佩戴的翡翠龙纹玉吊坠了,看来我得尽力下,不能要她为我搭上所喜物事。”当下沉吟须臾,复又暗忖:“我若以‘九平八’吃掉申大叔的,恐怕会由他占得先机。”言念及此,便即依样使出“二进七”,开局吃掉对方一“马”。
申涉只道面前的孩童只会依样画葫芦,开怀笑道:“看来属下赢定了,多谢大小姐赏赐。”说着,便使出“九平八”,将鸿渐的“”子吃掉了。
姚蓁蓁怡然笑视棋局变化,但瞧鸿渐使出诱敌套路,诱得对方骄狂冒进,如此这般过了数合,便以“象”子换掉对方大。
申涉观此情形,不由猛拍大腿,随之暗忖:“这小子真他娘有两下子,倒是不能小瞧了,先前的话可说得满了,倘若真败在他手里,还不要旁人笑话。”言念及此,不由得紧锁双眉,每逢再下一步,都要好生思量了。
如此这般又过数个回合,申涉处处受制,约至二十回合,申涉只剩单马双兵,而程鸿渐还存、马、以及三个小卒。申涉擎起单马,兀自举棋不定,隔得良久方才说道:“程兄弟棋艺高强,是我先前大意了,要不唤旁的弟兄陪你下几盘吧。”转而向身旁的天志帮弟子道:“你来陪他下几盘。”
那名天志帮弟子忙做推辞,说道:“好些弟兄都下不过申教头,此番您都输了,弟兄们便更不行了。”姚蓁蓁笑道:“你也来嘛,我小哥哥要拜入总坛,还需参与棋艺考量,或许你还能指教他几招呢。”
程鸿渐心头一暖,随之暗忖:“蓁蓁老是帮我,真不知该怎样报答她”他正作此想,那名天志帮弟子已然坐定,说道:“你先来。”
程鸿渐点了点头,随之使出“马二进三”,开局便取守势,对方见状下了步“八平七”,心中暗道:“如此我既可以直接去打这小子的马前卒,也可瞧他会不会‘卒七进一’,他要是当真这般走法,我便“兵三进一”,之后不管他如何走,我还是‘兵三进一’,派去个过河小兵,他要是敢打我的过河兵哈哈,老子便打他的马”那名天志帮弟子正自盘算,程鸿渐并不理会,随之使出“一平二”,将帐下大调了出来。
姚蓁蓁观此情状,心下暗道:“爹爹常说‘一十子寒’,看来小哥哥是要舍掉那个小卒,然后用大长驱直入,管控四方啦。”
那名天志帮弟子并未料到此节,当下只顾暗忖:“不管怎么样,我先赚你一笔。”随即使出“七进四”,直接打掉了程鸿渐的马前卒。双方又过数合,那名天志帮弟子虽得了些便宜,程鸿渐却已将一枚“”子移至对方底角,待得对方又一步,便即使出“八进五”,当下前后,将了对方一军。
那名天志帮弟子嘴巴也咧得老大,随之暗忖:“这可坏喽,我要是‘仕五退四’,来保护自己的老帅,他定要‘八退八’,到时再来用将我,只要我‘仕四进五’,他非得‘八平四’吃掉我的大不可。”那名弟子如此这般苦思良久,方才极不情愿地回仕保帅,而程鸿渐又下了步“八退一”,当下继续将军,并不去捉对方大。
那名天志帮弟子只得“仕四进五”去保老帅,程鸿渐执起另一枚大使出“七进三”,继续攻夺老帅。那名天志帮护卫观瞧虽比程鸿渐多了个“马”子,却因总遭捉帅,使得手中“马”难以派上用场,不由得凝眉苦思,随后复又使出“仕五退四”回保老帅。
姚蓁蓁早已瞧出棋局形势,这当儿更觉欢喜,随之暗忖:“小哥哥再来一步‘八平五’,便要赢啦。”她正如此作想,程鸿渐当真使出“八平五”,直接使大去捉对方老帅。
程鸿渐这招看似平白送掉大,其实已然做成决胜之局,而那名弟子未及思忖其中深意,便赶忙抓起棋子,使出“仕六进五”,将那大吃掉,随即开怀大笑道:“哈哈,玉坠是我的了!”他只道此番多了、马两子,定可稳操胜券,岂料程鸿渐使出“七退八”,又用来将军。那名天志帮弟子眼见陷入闷宫之局,着实避无可避,便也只得认输了。
程鸿渐此番所使棋路唤作“抽杀”,足可促得对手顾此失彼,后世棋道高手甚喜讲解此道,是以这等棋路已然颇有名头了。
从旁观瞧的天志帮弟子无不称赞,姚蓁蓁心道:“这俩陪小哥哥下棋的,一个轻敌冒进;另一个太贪小便宜了,这样下去也帮不了小哥哥提高棋艺。”言念及此,又向众护卫说道:“你们一起跟小哥哥下几盘,若是赢了,便拿这玉坠换酒喝吧。”话音刚落,又上来数名护卫欲跟鸿渐对弈,其余帮众则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如此轮番下来,众护卫依旧败了。
姚蓁蓁正觉欢喜,忽听申涉说道:“参见任副帮主。”天志帮帮众举目张望,但见进屋那人正是任义,便也赶忙向副帮主行礼,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师叔祖,给小哥哥指点几招嘛。”
任义拂须微笑道:“任某就陪这小娃娃来两盘吧。”话音刚落,帮中弟子将座位让出,程鸿渐在任义进来时,便即起身直立,待得对方坐定,方才相随坐下,恭谨说道:“任伯伯是长辈,还是由您先下吧。”任义点了点头,问道:“你刚才赢了没有?”程鸿渐憨实一笑,申涉接口道:“属下跟弟兄们都输给他了。”
任义闻听此语,心下暗道:“看来这小娃娃有两下子,我倒不如将先手让还给他,试探下这小子的棋路。”随之手执单兵,下了步“兵七进一”,正是“仙人指路”的开局之势,此种开局一来含着谦和之意;二来如此出招也可进退自如。
程鸿渐心下暗忖:“任伯伯这般开局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后续变化还蛮多的,我倒不如先吃掉他一个马,以此打乱对方部署。”言念及此,便即使出“二进七”直接打了过去。
任义使出“九平八”吃掉飞来子,竟自暗忖:“我本欲瞅准时机,来个‘双马盘头’,化作鸳鸯连环马,跨过鸿沟猛冲过去,可现下我只有单马,防守亦显薄弱了,而他又要主动进攻,我且‘诱敌深入’,瞧他怎生攻伐。”
第八十三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2)
第八十三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2)
且说象棋乃是楚汉之际,韩信为演练兵事所创,随后又在军中推广开了,姚素封初接帮主大位时,便仿效韩信之举,鼓励帮众多下象棋,以求人人懂兵,是以天志帮诸多弟子颇喜此道。
众人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棋局变化,只觉两人虽是下棋,却似沙场交锋一般。程鸿渐筹谋之际屡出奇招,而任义甚显持重,楚汉两军你来我往全力搏杀,战到后来,任义只剩一枚大,程鸿渐也仅有一一卒。
申涉只道鸿渐再也无法取胜,随之脱口说道:“两家连双象跟双士都杀没了,程兄弟虽多个小卒,却也没甚大用。”
程鸿渐沉吟片刻道:“这局棋我好像能赢。”他倒并非贪胜,只因痴迷此道,才会悉心琢磨,申涉兀自打个哈哈,说道:“任副帮主棋艺精湛,你小小年纪能跟他老人家平局,便已甚是难得了。”
程鸿渐沉吟半晌,随之计略已定。数合过后,鸿渐便将小卒及大运移至与士线并排的方位上,使其并驾齐驱,保得自己小卒无虞。
任义举棋不定,心下暗忖:“这小子的小卒走得虽缓,可要是任由他这么一直走下去,那我便输了。”当下苦思半晌,只得以自己的挡在鸿渐小卒前面,阻挡其继续拱卒。
程鸿渐沉吟须臾,便要同任义兑,申涉脱口说道:“跟他兑”话音未落,忽而瞧出如此不妥,便不再往下说了。任义眼见自己败局已定,不由暗自思忖:“想我任义自以为思虑周全,只有姚素封才可跟我相较,而今日竟输给个孩子”他虽感怅然,脸上却不动声色,并以自己的大将对方的吃了。鸿渐随即用小卒吃掉了任义的大,又将自己的老将挪至中线,接着逐步向下拱卒,最终迫得任义无法走子,方才棋胜一招。
天志帮众护卫观瞧鸿渐如此奠定胜局,不由啧啧称赞,姚蓁蓁甚觉欢喜,任义强自一笑,道:“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高超的棋艺,看来着实聪慧得紧。”程鸿渐憨笑道:“多谢前辈夸赞,晚辈只是侥幸罢了。”任义道:“以你的悟性只要好生琢磨,往后便可成器。”转而向姚蓁蓁道:“老夫与大伙先走了,大小姐也早些回房吧。”
众护卫正欲告退,姚蓁蓁向申涉道:“你领大伙取出百两银子,一同喝酒去吧。”申涉忙做推辞,抱拳说道:“刚才弟兄们都输了,怎好意思要甚彩头。”姚蓁蓁笑道:“大伙儿连日来流血拼命的,我都看在眼里,跟这些比起来,些许小钱着实算不得什么。”
众护卫均感受用,申涉躬身回道:“弟兄们为大小姐拼命都是分内事,用不着”话音未落,姚蓁蓁笑道:“要你们拿着便拿着吧。”申涉颔首笑道:“那便多谢大小姐了。”说罢,便同诸人告退了。
小园中,程鸿渐正自收拢棋盘,姚蓁蓁娇憨笑夺玉棋子,轻偎小臂动眸波,随之悠悠地道:“我先前只跟爹爹下过棋,可那时候总是输。”说话间,不禁伸指轻弄玉兔腮,程鸿渐笑道:“你爹爹下棋肯定厉害得紧,输给他也不是你棋下得不好。”
姚蓁蓁嘻嘻一笑,道:“咱俩下棋的时候各有输赢,我还忧心过不了棋艺的考核,没想到小哥哥比我师叔祖还厉害,这样子定会拜入总坛的。”
程鸿渐摇首轻叹道:“不好说,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可是尉迟德开那些人偏生不允你成为总坛弟子,这些家伙着实不公。”姚蓁蓁道:“我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这回他们不敢再动手脚,只是往后你要小心些,尤其是那个叫刘嘉名的,我总感觉他也是个大坏蛋。”程鸿渐微微颔首,温言说道:”小妹妹放心吧。”姚蓁蓁又道:“明日小哥哥便该回总坛休整了,而我不能跟着去了,待得你‘棋开得胜’,我也要回家去啦”
程鸿渐满心不舍,随之黯然叹道:“只可惜你不能拜入总坛了”姚蓁蓁竟自黯然,隔得半晌,方才说道:“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小哥哥也用不着太难过。”程鸿渐若有所思,随后说道:“前几日在进城的路上,你好像要我做什么事情。后来柳依依和乐康忽而出现,将你要说的话打断了,小妹妹当时想要我做什么?”姚蓁蓁道:“我只怕咱俩分开后,你会将我这个爱粘着你的小妹妹忘了”程鸿渐当即接过话头,说道:“不会的,不管分别多长时间,我都会永远记得你。”
姚蓁蓁闻言甚喜,不禁忍俊道:“那你会给我写信吗”程鸿渐颔首道:“虽然以后我们会离得甚是遥远,可我定会要你总能收到我的书信。”
古时通信极为不便,纵是家人如若远隔千山万水,常会数年间难收家书,其中难处姚蓁蓁自是知晓,随即问道:“便算是一家人,若是隔得太远,都甚难收到彼此的书信,小哥哥既愿给我写信,可有什么好法子?”
程鸿渐沉吟须臾,说道:“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好主意,着实不行我便去求官府帮我送六百里加急,爹爹以前位列三公,这个面子他们该当会给的。”
姚蓁蓁嘻嘻一笑,道:“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们天志帮养了好多鸽子,平素总舵便靠它们跟分舵传递消息,我这次来刚好带了数只,干脆都送给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便将写好的布条绑在鸽子腿上好啦。”鸿渐欣然应承,说道:“这个法子好,往后我便用它们给你送信。”
姚蓁蓁纤手捧桃腮,笑视鸿渐道:“我先前还道小哥哥只惦记着巧倩姐姐,现下瞧你能为了这点小事去寻衙门,我心里真的好欢喜。”程鸿渐道:“那都不算什么,往后你回到帮里,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话到后来,不禁语滞须臾,随后续道:“我真笨,你是天志帮的大小姐,平素怎会有人给你委屈”
姚蓁蓁瞧他黯然垂首,一时间没了言语,便即悠悠相劝道:“好啦,小哥哥就别难过了,见你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受。”话到后来,熠熠桃花眸狡黠稍露,随之转过了话头,出言笑谑道:“原来小哥哥这般关心我,那我跟巧倩姐姐若是都难过起来啦,你又只能去关心一个,那该怎么办哪?”程鸿渐沉吟须臾,如实说道:“我我会要巧倩莫要难过”
第八十四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3)
第八十四章
千里婵娟满别情(3)
姚蓁蓁悠悠轻偎纤云手,怀思拨弄玉兔耳,撒娇撒痴道:“看来是我不好,小哥哥连骗我都不愿意啦”程鸿渐心生疼惜,赶忙说道:“不是这样的,小妹妹是最好最好的,先前巧倩那般羞辱你,小妹妹都没生气,还要我去安慰她。你若是难过起来,我心里着实不好受的”姚蓁蓁问道:“那你干吗要去关心她,却不来陪我。”
程鸿渐轻叹一声,道:“不要看巧倩妹妹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其实她是个可怜人,她刚出生没多久娘亲便死了,又过了一年她的爹爹也去世了,家中只有她跟爷爷过着非常清苦的日子。巧倩曾跟我说过她最大的遗憾便是不知爹娘长什么样子,总是感觉自己好似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后来她的爷爷还被坏人杀害了”
姚蓁蓁瞧程鸿渐满脸哀伤之色,便将娇嫩的小手搭在小哥哥手臂上,柔声宽慰道:“刚才是我不好,小哥哥不要难过了,巧倩姐姐的苦我理解,有时候我会梦到自己的娘亲,虽然瞧不清她的样子,却能感到她极是疼惜我”话到后来,竟自黯然须臾,悠悠续道:“小哥哥是觉得她好可怜,离不开你的照顾,才会比较关心她,是不是啊”
程鸿渐道:“倒也不全是,巧倩的爷爷也是我的夫子,他在世的时候待我很好,夫子虽没有留下什么遗言,可我相信他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自己的孙女了,恰是这个缘故,我更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不愿见到她有半分不快,也叫夫子的在天之灵安心。”
姚蓁蓁微微颔首,浅笑说道:“我明白了”程鸿渐瞧她黯然情微露,当下不禁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总是连话都说不明白,我也同样不愿见到你难过”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小哥哥很好啊,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着实太少了。细细想来,那个叫楚灵均的家伙要是能及得上小哥哥一半,林惠然和柳依依又怎么会为他伤心难过,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情。”
程鸿渐道:“我当时看见林惠然怀抱楚灵均时便在想,他的妻子待他那么好,为何要找别人,他既已跟林惠然许诺了一生白头,心里便不该容下旁人了。”姚蓁蓁颔首道:“如若我是依依姐姐便根本不会理楚灵均,乐康待依依甚有情义,那天我看着乐大哥为他师姐难过的神情,觉得他好可怜,柳依依应该跟乐康好”渐蓁固然年齿尚幼,但他二人心思纯正,不搀半点杂念,是以比那些枉自空活数十载之人说得还要透彻。
话休絮烦,轩辕派各项考核均已完毕,程鸿渐果然顺利拜入总坛,他得到结果,尚未觉出喜悦,便即刻朝姚蓁蓁下榻的聚仙楼赶去。刚到门前,只见数名天志帮护卫正在套车,小鸿渐三步并两步地跑入房中,忽听楼上有人欢喜招呼道:“小哥哥,我在这儿哪!”
程鸿渐抬首望去,正是姚蓁蓁在楼上朝自己笑吟吟地招着小手,便即奔上楼去,说道:“小妹妹猜得真准,我还真就顺顺当当地拜入总坛了。”姚蓁蓁笑道:“这是好事呀,小哥哥笑一个嘛。”
程鸿渐看着蓁蓁娇俏之状,心头愈发不舍,却只得强撑笑颜,姚蓁蓁接着说道:“上回你送我的礼物真好,临别前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说罢,便回自己闺房了。
程鸿渐心下暗思:“这几日小妹妹只要我给她买过陶土,我想再送点别的,她却总是不肯。这陶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她为何会如此喜欢?”且说前几日渐蓁在市集游玩,路过陶器店时,姚蓁蓁忽发奇想让程鸿渐给她买些陶土,说是临别之前的礼物,程鸿渐总觉礼轻,可他无论想买什么姚蓁蓁都不再要,只言及陶土便是厚礼。
程鸿渐正感好奇,姚蓁蓁已背着双手,从房中嬉笑踱出,卖起关子道:“你猜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程鸿渐沉吟须臾,随之探问道:“小妹妹觉得我爱下棋,莫非要送我一副象棋?”
姚蓁蓁笑道:“怕是要让小哥哥失望啦。”说着伸出手臂,亮出一双肥肥胖胖的泥娃娃,续道:“这两个泥娃娃唤作大阿福,是用你送的陶土做的,瞧我捏得好不好?”
程鸿渐望着那双泥娃娃栩栩如生,憨态可掬,不禁酣然而笑,说道:“怪不得你向我要陶土,原来你会捏泥人儿,这一男一女简直被你捏得像活的一样。”
姚蓁蓁素喜陶艺,这次来到轩辕派总坛地界,帮众便为她带来制陶器具,姚蓁蓁便又向程鸿渐要了些些陶土,以他送的礼物捏成了大阿福。
姚蓁蓁笑执女阿福,轻蹭了下程鸿渐的面庞,随即笑道:“小哥哥还蛮会夸人的。”程鸿渐相随而笑,姚蓁蓁接着说道:“关于大阿福有个很美的传说,小哥哥想不想听?”程鸿渐道:“好啊,你讲讲看。”
姚蓁蓁凝眸望阿福,悠悠说道:“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惠山一带总有野兽出没,危害百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来了两个人形巨兽,乡亲们管这两只巨兽叫‘沙孩儿’。它们的力气非常大,而且各种猛兽只要见到那两个“沙孩儿”微微一笑,便会乖乖地投进它们的怀抱,被它们吞食掉。”程鸿渐颔首道:“有这两个‘沙孩儿’帮忙,百姓们就应该能过上安定祥和的日子了。”
姚蓁蓁微微颔首,接着续道:“小哥哥猜得没错,可有一年冬季到了,进山伐木的农民纷纷下山回家了,那只雄的‘沙孩儿’出于好奇,便在一棵没有被砍倒的树下玩耍。它才玩儿了一会子,那棵大树忽然倒下,将它压死了。”
程鸿渐低呼出声,随之轻叹一声,道:“这样就只余下那只雌‘沙孩儿’生活在山里了,它从此岂不是很孤苦。”言念及此,不禁牵动心肠。
姚蓁蓁摇首道:“那只雌‘沙孩儿’为了殉情,也一头撞死在那棵树下了。后来,百姓们为了怀念它们,就按照它们的模样捏制了一男一女两个泥人,叫做‘大阿福’。从那以后,这对大阿福就继续为乡亲们镇山避祸,消灾避邪了。”
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惋惜说道:“这个故事太感人了,那双大阿福竟然如此有情有义。”姚蓁蓁将那只女阿福递入程鸿渐手中,柔声说道:“小哥哥,我将这个女阿福送给你,希望它能为你带来好运气。”
程鸿渐接过女阿福,只觉其质温润,随之怜惜轻抚,说道:“小妹妹放心吧,我一定会好生珍惜它的”姚蓁蓁桃花眸含泪,随之强撑笑颜,道:“时候不早了,我回蓬莱去了。小哥哥,还有个小小的心愿,希望你会答允我”鸿渐当即应承道:“小妹妹尽管说吧,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允的。”姚蓁蓁悠悠说道:“往后回到蓬莱,我会想你的,我只希望你也会想着我”程鸿渐满心不舍,温言说道:“我会一直想着你,惦记你”
渐蓁相携出城,如此这般行得良久,姚蓁蓁悠悠地道:“小哥哥,我要回家了,往后若有机会,咱俩还在一起下棋。”
鸿渐颔首应承,蓁蓁缓缓登上马车,掀开车帘凝情回首,清澈双眸复有湿了,直至望不见小哥哥的身影,方才放下帘子,任由晶莹泪珠滑过粉颊,滴落到了手中男阿福的身上。
有道是: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1)
第八十五章
初识交契戮力心(1)
话说程鸿渐手捧大阿福,遥望蓁蓁远走,随后也不愿在城中闲逛须臾,便径直回到总坛去了。
翌日下午,数名总坛弟子来到程鸿渐所住舍馆,欲要交待事宜,为首那员弟子玉树临风,甚显爽俊,手握木制折扇,更增几分儒士之风,但见那人朝新进弟子们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拜入总坛的小师弟们,师兄先在此祝贺尔等正式成为坤字辈的弟子。我乃本派新任内务总管朱鲔的入室弟子邓禹,今日奉家师之命来给师弟们调换住处。”
新进弟子闻听此语,无不欢呼雀跃。毕竟他们初入天都峰之时,总坛人数过多,不少江湖豪杰还因住所不够,只得在山下搭起帐篷,其规模堪比军营,新进弟子虽有住房,却不得不并排而卧,宛如大车店一般,可现下诸多闲杂人等已然下山去了,天都峰便登时腾出了闲置房屋。且说楚灵均身殒之后,朱鲔便接管起内务府诸般事务,此番新官上任,正好着手改善新进弟子的居住条件,将总坛多余的房间分配给坤字辈弟子,这才命手下最得意的大弟子邓禹负责督办。
邓禹既得师命,自要好生安排,但见他又向新进弟子道:“接下来师弟们跟我到北舍馆去,师兄喊到谁的名子,谁便到我跟前。”
那轩辕派共有南、北两处舍馆,在此之前,邓禹已将南舍馆的住处分拨给了新进女弟子,现下他的身后俱是男弟子。邓禹领诸人到得北舍馆,便即取过一方简牍,念了五个人的名字,给他们分了间客房,随后又读了六个人的姓名,将他们送入另一间房去。
邓禹如此这般,或是招呼五人,或是招呼六人,后被点到名字的弟子们所住房间总比先前那些只好不差,愈被靠后分派的弟子便愈觉庆幸,即便最先被分派的五人,瞧着所住客房好过先前所住环境,自也欣然住下了。
转眼间时至黄昏,邓禹朝陪自己同来的弟子抱了抱拳,接着说道:“你们到别处看看,可有哪个新进弟子需要帮忙,如若没事便去吃饭吧,还有四个小师弟,交给我一人便好。”话音刚落,其中一名陪同邓禹的弟子道:“既是如此我等先行告退了,师兄也早些休息。”
邓禹待得手下散去,便即瞧向鸿渐道:“想来小兄弟便是程鸿渐了,刘秀大哥托我看顾你。”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心头一怔,说道:“多谢邓师兄,不过您怎么知道我便是莫非您见过我?”
邓禹笑道:“其他三个小兄弟与我相熟,我正可要你们结识一下。”说罢,指向两名并肩而立的新进弟子,说道:“他们俩乃是三江王刘奈之子,老大名唤刘植,老二唤作刘隆。王莽初篡汉时,三江王愤然兴起义兵,只可惜后来兵败身死,多亏王府的家将把刘氏兄弟抱了出来,方才保全了他俩性命。”
程鸿渐闻听此节,钦佩之意油然而生,随之脱口道:“王莽权倾天下,三江王能不惧生死兴兵讨伐,虽然败了,也是个敢作敢当的大英雄。”
“哈哈,说得好!瞧你这样子定是文人家的,说出来的话都顺耳,往后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说话之人正是老二刘隆,他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生得肥壮似熊罴,红光满面微透油,双目细小显自得,开怀大笑有豪情。
其兄刘植年岁相若,面上暗含抑色,他瞧兄弟笑得开怀,当下竟自暗忖:“我这弟弟真憨,旁人给他几句好话,便有些沾沾自喜了。父王都败了,又算甚大英雄。”他虽如此作想,面上显得甚是客套,随之抱拳说道:“程兄弟过奖了。”便在这当儿,另有一名新进弟子笑道:“你们倒是说得热闹,却将我给忘了。”
程鸿渐莞尔一笑,望向说话那人,但瞧他个头不高,满脸机灵相,邓禹朗声笑道:“我哪怕谁都不提,也不能不提朱佑小师弟啊,你可是我师父的侄儿,不要去寻你叔父,硬说我待你不好。”朱佑笑道:“邓师兄要是将我的马屁拍好了,小弟倒可以考虑考虑。”
邓禹展开折扇,拍向朱佑臀部,随之笑斥道:“臭小子,这个马屁拍得可还满意,要是不够,我再拍几下便是。”说罢作势欲打,朱佑向旁闪开,笑道:“哎呦,师兄打我!好痛,好痛!赶明儿寻我叔父去。”邓禹打个哈哈,又向诸人说道道:“时候不早了,这便随我到你们的屋子里吧。”
邓禹领诸人到得一间房舍,鸿渐瞧见屋外有间独立院落,心头登感欢喜,竟自暗忖:“这间院落正可供我豢养小妹妹送的鸽子,往后不必寄存在师父那里了。”他正作此想,便即相随入屋,忽而瞧见刘秀及耿正在屋中摆放酒菜,随之欣然招呼。
刘、耿二人颔首应了,耿又向邓禹道:“二哥可算来了,你要我跟大哥等得好苦,待会子可得罚你几杯。”邓禹闻听此语,心下登感歉然,随之打个哈哈,说道:“那是,今日咱们定要喝个痛快。”转而向刘秀道:“我不知大哥及三弟会在此相候,要不我定会将安顿新进弟子之事交付旁人料理,即刻带这几位小兄弟过来相会。”刘秀颔首道:“我知贤弟定会如此,可我想要你将手头之事料理好,之后咱们兄弟再来喝酒不迟,这才没有事先相告。我知晓你傍晚才能到得此间,是以并未相候多久。”
朱佑将刘秀打量一番,随后问道:“你是什么人哪,怎会知晓得这般清楚?”邓禹接口道:“这便是我提过的结拜大哥刘秀,另一位是我三弟耿,而我四弟寇恂近来不在总坛,待得日后要你结识。”
刘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这贤弟素来思虑周全,昨日他跟我说要将最好的房间留给你们几个小师弟居住,我料他会将稍为逊色的房间率先分拨出去,而将最好的屋子留到最后,如此可省去诸多不便。而他还会为了先照顾女弟子,定会上午先给她们分拨住处,到得午后,再来安顿男弟子。”邓禹瞧得他说得犹似目睹一般,当即朗声笑道:“还是大哥懂我。”
诸人正在席间畅快闲聊,忽听门外有人唤道:“敢问邓师兄在吗,这有个臭小子硬是嚷嚷着要见他。”话音刚落,有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愤懑呼喝道:“你才臭!要邓禹滚出来!”邓禹心道:“这小子凭甚要我出去见他。”言念及此,不由皱起眉头,冷言冷语道:“进来吧。”
第八十六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2)
第八十六章
初识相交力心(2)
门外那少年跨着大步闯了进来,诸人均自望去,但见他生得虎头虎脑,身着粗布,脚穿草鞋,所缠腰带也只是一条草绳,显是穷苦出身,而跟在那少年身后的总坛弟子名唤贾郝仁,与邓禹同为朱鲔的入室弟子。邓禹轻哼一声,接着问道:“你这小子寻我何事?”
若在平素,邓禹待人谦和有礼,可他只觉这少年累得自己出丑,言辞便显生硬了,那少年撇过头去,并不正眼瞧他,兀自愤愤说道:“你们欺负人!凭甚将最差的房间给我?”
贾郝仁斥道:“吴汉,你这小子跟我不敬倒还罢了,可你在我师兄面前,竟也敢这么无礼,你小子欠调教!”话音刚落,便施出拳朝对方胸口怼去,吴汉握住对方手腕,厉声斥道:“凭甚怼我!”说话间,已然探出右足,猛踩对方足背。
贾郝仁受此一脚,倒也无甚大碍,只是登感失了面子,便将对方狠狠推开,破口呼喝道:“你这臭小子招打!”说罢,便即扬起巴掌欲要扇将过去,吴汉也摆开了架势,邓禹赶忙喝住,随即瞧向贾郝仁,出言轻斥道:“瞧你成甚体统。”贾郝仁闷声闷气道:“吴汉这小子不过是个新进的雏儿,咱们掌管内务职司,他非但不知孝敬,还敢在师兄面前放肆,属下着实气不过。”
邓禹面色稍缓,随即说道:“那孩子是有些目无尊长,且又出手打了你,不过些许小事忍耐便是,何苦与他计较。”话音刚落,吴汉接口道:“分明是他先动的手,我只是要还手罢了。”
邓禹见他双手叉腰,毫不示弱,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接着说道:“贾师弟是有些过错,可你打也打了,我该训责的也训责了,还想怎的?”吴汉朗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也要住在这里!”
耿不紧不慢地饮干杯中美酒,随之打个哈哈,道:“你这娃娃倒是有趣,你既要换间上房,本应好言相求,瞧你这架势,好似我们都欠了你的。”
吴汉满脸不忿,悻悻说道:“你们凭甚将舍馆最差的屋子分拨给我,我本想要这姓贾的给我换个好些的房间,可他竟然出言辱我,还说我反正也是穷惯了的,能住上那间屋子已算是甚有福气了,偏生不给我换!”
贾郝仁涨得满脸通红,随之斥道:“你你胡说!我何时这般说过,我明明说派中客房紧张,不过我可以带你询问我的大师兄,你说我骂你,有谁瞧见了?”
吴汉指着贾郝仁鼻子,愤懑喝道:“你这厮敢说不敢认,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他娘跟你拼了!”话音刚落,更不搭话,挥拳便打。贾郝仁好歹在总坛修炼多年,本领自然不弱,此番有了防备,当即使出招数还攻。
两人如此这般小斗数合,程鸿渐忙道:“大伙有话好商量!”话音刚落,吴汉手腕已被对方牢牢扣住,虽使出了反擒拿手,却依旧挣脱不开,贾郝仁提脚狠踹吴汉小腹,破口喝道:“臭小子还敢打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话到后来,吴汉猛地低下头去死死咬住对方手臂,直疼得他“哎呦”一声嘶叫出来。
贾郝仁本欲唬住对方,可这当儿他登感颜面尽失,随即暗忖:“我打死你个不晓事的穷小子。”言念及此,便将高高抡起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这招正是“碎骨手”中的预备之势。
邓禹观瞧贾郝仁目露凶光,即将砸中那孩子脖颈,赶忙将手中折扇抛出,砸中贾郝仁手腕曲池穴,使其手上一麻,悬在半空。邓禹前招发出,后招接踵而至,但见他蹿将过去,左爪疾探拿住吴汉背心,右手变拳为掌猛推贾郝仁胸口,将其迫开数步,随即斥道:“贾师弟还要打死他吗?”贾郝仁道:“这小子他娘的敢咬我,我只不过教训他一下,我”
邓禹将双方拉开原本也为贾郝仁着想,生怕对方酿出祸端,可他见贾师弟竟敢狡辩,不由得心下着恼,当即喝道:“不要再说了!”话到后来,竟自摇首唏嘘,接着续道:“你我都跟一个师父修炼,师弟的路数旁人不知,我还不知晓吗?你这记‘碎骨手’倘若打在这孩子的后脖颈上,纵然不能取下对方性命,也得使他残废。”
那“碎骨手”可使拳头瞬时坚硬似铁,只要打出便连虎骨也可砸断,实是朱鲔得意的招式,只不过施展之前需先蓄力,对手如若武功高强,定会有所防备。贾郝仁暗觉理亏,又不敢开罪邓禹,只得俯首帖耳道:“师兄息怒,我本来待吴汉甚是客套,可他出言污蔑,硬说我乃势利小人,师弟着实气不过,才会出此重手。”
邓禹瞧他语气软了,便也不欲深究,吴汉竟自喝道:“你还敢不认!”说罢,还要同贾郝仁拼斗,邓禹将其拉住,出言规劝道:“好兄弟莫要动怒,我知晓其中原委,这件事情并不怪你,邓大哥自会替你做主。”转而向贾郝仁道:“你这厮莫要强辩,定是你言语中有所怠慢,吴汉兄弟才会着恼。”贾郝仁原本理亏,又见吴汉还欲上前拼斗,便竟自没了言语。
且说吴汉初入新居之时,倒也无甚不满,可他在院中闲逛,随之发现自己所住之处阴暗潮湿,乃是舍馆中最为简陋的房间,当即生出不平之意来,随之碰到陪邓禹同来的贾郝仁,便要对方给自己换个住处。贾郝仁瞧他的穿戴粗陋,便生出小觑之心,竟自冷言冷语道:“你不过是个贫寒人家的小子,平素都是住惯了草棚土坯,此番能拨给你这样的住处,已是抬举你了,似你这般不晓事理,有甚资格挑肥拣瘦。”吴汉本就觉得总坛众师兄小觑自身贫寒,方才处事不公,而贾郝仁又语出轻慢,吴汉自是更感恼火,他生来是个无所畏惧的形儿,便跟对方闹将起来。贾郝仁眼见吴汉倔强,又瞧总坛中人聚将过来,登时没了计较,只得带他来寻邓禹。
第八十七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3)
第八十七章
初识相交力心(3)
邓禹知晓吴汉定然受了委屈,便向贾郝仁郑重其事道:“我们虽在派中资历深些,却要万事小心。师父再三嘱咐我们,凡是派中弟子,不分贵贱,皆为我等兄弟,理应要他们将总坛当作自己的家来住。再说师父接下楚灵均的内务总管后,正要整顿内务府,要是此事闹到师父那里,你还会有好果子吃吗?”吴汉轻哼一声,说道:“你这‘不分贵贱’倒还像句人话。”
邓禹并不理睬这话,只顾向贾郝仁道:“师兄跟你说这些话,乃是一番期许,还望你能谨言慎行,恪尽职守。”贾郝仁出言附和,邓禹又道:“你先退下吧,此事我来处置。”
贾郝仁当即告退而出,邓禹抚慰吴汉道:“我那师弟言语不当,我这个做师兄的替他向你赔个不是。”吴汉道:“你是你,他是他,用不着你代劳。你要是真觉得那个叫贾郝仁的说得不对,又觉得派中弟子理应不分贵贱,便将这间屋子拨给我住。”
朱佑登感按捺不住,当即接口道:“贾郝仁得罪了你,这口气出了便是,不过你凭甚要住哪里便住哪里?”吴汉横了对方一眼,随后问道:“你又凭甚要住哪里便住哪里?”邓禹心道:“你这小子倒真是‘理直气壮’,都似你这般闹法,我还如何相助师父打理内务府。”
总坛中品级较高之人,日常事务颇为繁杂,是以他们往往会将普通事务交由入室弟子打理,邓禹身为正二品内务总管最得意的入室弟子,在内务府自是举足轻重,好些事务也要靠他亲手打理。但见邓禹稍作沉吟,接着说道:“我虽要为你换间屋子,怎奈新进弟子均已安置了,我也不好随意调换,要不你去寻人商榷一番吧,倘若有人愿意跟你对换住处,那便好办多了。”
吴汉知晓对方故作推诿,便即说道:“你分明是瞧不起我,这才寻个由头糊弄人。”邓禹微一蹙眉,说道:“我岂是这等人。”吴汉轻哼一声,道:“我也懒得嗦,新拨的屋子我不住了,还不如搬回原来的住处去。”邓禹心道:“这小子当真如此,我非得被人落下口实不可。”他正如此思忖,但瞧程鸿渐好言招呼道:“你先不要走,我将我的房间让给你,只是我养了些鸽子,想留在这屋外的院子里,毕竟这里雅致些。”
吴汉打量鸿渐一番,但瞧对方所着装束并不怎生华贵,心头便不怎生抵触了,随之不冷不热道:“我用不着你可怜。”刘隆闻听此语,当即拍下桌案,出言呼喝道:“你小子不识好歹。”话音刚落,不由吃痛嘶叫,转而瞧向其兄长,悻悻说道:“哥,你干吗踩我?”吴汉心道:“这些人定是瞧我出身贫寒,才将最差的住处留给我,我何必摇尾乞怜。”言念及此,竟自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刘秀有意挽留,当即招呼道:“吴汉兄弟留步。”吴汉只道他要发难,便即侧过身子,问道:“你要怎的?”刘秀道:“吴兄弟莫要着恼,你不过是要换个住处,又不是来打架的,往后你在这里住下,便跟这几个小兄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何苦为这点小事闹得不快。”
吴汉心头一怔,问道:“你你说话算吗?”邓禹道:“大哥的面子我”话到后来,忽而转念,竟自暗忖:“我要是说会给大哥面子,你岂不要说我先前正是有意使坏?”
邓禹正感为难,但见刘秀笑道:“昨日邓兄弟便跟我说了,每间屋子该有五六人居住,而此间屋子却只有四人,不知吴兄弟可愿相助,凑足这五人之数?”
邓禹先前闻听刘秀提及,欲要鸿渐诸人过得清净闲适,才会选了这间院落,并做此等安排,这当儿刘秀如此说来,倒似请求吴汉相助了。邓禹正暗自叫苦,吴汉却竟自沉吟半晌,方才说道:“那我便帮这个忙吧。”
刘隆正欲上前相搏,刘植不愿招惹吴汉,便忙将其牢牢拽住,接着说道:“咱们都听三位哥哥的便是,莫要给他们寻麻烦。”吴汉并不理睬刘隆,随后走到桌前,有意倒了碗酒,将其一饮而尽,接着说道:“都愣着作甚,快来喝酒!”
程鸿渐观此情形,正觉惊异,耿拍手笑道:“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喝起酒来还挺豪爽,我跟你干一个。”耿生来洒脱,如此对饮之后,复又调侃数语,酒席之上复现畅快。
席间朱佑手执竹筷,朝小盏敲打小调,耿动不动挑逗吴汉喝酒,程鸿渐心中担忧,便将酒碗换作小杯,且又劝说吴汉勿要多饮,可对方年纪不大,酒量倒是不小,但瞧耿、吴连饮几杯,直教耿啧啧笑赞。朱佑心下好奇,依样喝了一杯水酒,辣得他直吐舌头,诸人见状,惟觉朱佑倒也滑稽,耿竟自纵声朗笑,不在话下。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秀说道:“我礼部已然敲定,两日后便由坤字辈的师父们带领你们修炼了。连日来,你们五位兄弟过关斩将实属不易,只是虽已拜入总坛,却万万不可懈怠。毕竟八年以后尚有会选,到得那时,你们定要文武兼备,方可修炼本派更为高深的武功,如能拔得头筹,便可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
屋中的五名孩童闻听此语,尽皆心向往之,但瞧刘秀忽而轻叹一声,接着续道:“当年我与三弟虽在会选上夺魁,却都赶上了掌门为先掌门守孝,在此期间,轩辕掌门不收入室弟子,我俩边无缘跟着掌门修炼最为高深的武功了”
刘隆大口嚼着鸡腿,接口说道:“那邓大哥当年是不是也赶上了掌门为他师父守孝,这才没有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刘植偷瞄邓禹一眼,心下暗道:“邓师兄连正一品长老的入室弟子都不是,掌门守不守孝跟他有甚干系,我这兄弟如此言语,邓师兄岂会欢喜”
第八十八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4)
第八十八章
初识相交力心(4)
刘秀闻听刘隆如此相询,便即莞尔一笑,说道:“我二弟参加会选那年,掌门着实还在服丧,不过二弟最喜文墨典籍,武学之道倒并不怎生看重。恰是这些缘故,我兄弟三人都没有做掌门的入室弟子,现下我只期望几位小兄弟文武兼修,便连琴棋书画四艺也断不可荒废,须知这四艺除了能培养人的悟性以外,还有些厉害的武功也与这四项技艺有关,往后当真有人能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也算替我了却了一桩心事,断不可将这大好年华荒废了。”
吴汉一直坐在刘秀身旁,对方说这话时还将吴汉的左手紧握,显是满含期许,吴汉并未言语,仅向刘秀奉上了一杯水酒。
诸人畅谈至深夜,刘秀观瞧吴汉立足不稳,便将对方扶上床去,又替他盖好被子,方才同邓、耿二人走出房间。三人行得片刻,邓禹说道:“那吴汉不晓世故,着实不值大哥如此待他。”刘秀道:“我瞧吴汉兄弟是个苦命人,平素只怕受尽冷眼,有时行事才会有些偏激,还望二弟莫要计较。”
邓禹不愿拂了对方情面,当即说道:“我自不会同这孩子一般见识,大哥既有吩咐,小弟尽量善待他便是。”刘秀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瞧吴汉刚毅果敢,往后或许还是个猛将之才。”耿哈哈一笑,随之接口道:“这小子着实够猛。”话音刚落,邓禹相随打个哈哈,刘、邓、耿三人复又畅谈良久,方才各自回房去了。
却说随后两日左右无事,吴汉便伴鸿渐诸人闲游同憩,五名孩童自此相交。在此期间,鸿渐怜悯吴汉贫寒,还曾赠予对方一套新衣,而吴汉收下衣物,并未舍得立时便穿,直至这日,新进弟子接令齐聚校场修炼,他才换上那套衣物。
但见校场之上足有数百名新进弟子席地而坐,诸人恭候良久,吴俊弛领着群正七品属官,大摇大摆地坐在校场正首,随后故作轻咳,自得说道:“即日起你们这群弟子便正式在我总坛修炼了,今日我带众位师父先与尔等碰个面。”
程鸿渐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般重要的日子,皓轩师父身为正六品都讲,怎么没有过来”他正感困惑,吴俊弛打着官腔,接着续道:“本派为了调教新进弟子,依照伏羲八卦设立八门,我乃坤字门从六品都讲吴俊驰,尔等从今往后便是我门下弟子,在总坛中属于坤字辈的,都听明白没有?”
众弟子齐声应和,吴俊驰竟自暗忖:“往年我坤字门中每逢重要事宜,均以秦皓轩马首是瞻,而今日非同寻常,那老东西竟将事务交给了老子打理,想来是祭祀大典后,那厮领教老子的厉害了”
诸人瞧吴俊驰嘴角歪斜,半晌不做言语,不由面面相觑,其身旁正七品属官出言提醒,吴俊驰方才趾高气扬道:“你们不要以为只要拜入总坛,便会万事大吉了。需知八年后尚有会选,要是尔等资质平平,那些品级更高的师父定不会收你们作入室弟子,江湖之上便更难有尔等名号了,到得那时,可不许说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刘嘉名瞧那吴俊驰在前头口若悬河,不由心生轻慢,暗自思忖:“本少主纵然不用轩辕派高手传授武艺,往后照样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我要不是为了辅助朝廷剿灭尔等反贼,哪有闲心听你罗唣。”
易巧倩坐在刘嘉名身旁,眼见对方犹似心猿意马,便即低声轻嗔道:“想什么哪!”刘嘉名轻佻一笑,道:“你倒猜猜。”易巧倩瞧他面现俊邪,竟自俏脸一红,随之扭过头去,道:“我才不猜呢。”话到后来,不由暗自思忖:“嘉名哥这些时日总跟我爱答不理的,看来还是念着我的”
其实易巧倩并不知晓,自从刘嘉名在总坛瞧见姚蓁蓁后,便觉实难忘怀,后来魔教教主以及其父发下密令,要他伙同阳天部法王,在轩辕派总坛地界寻机将蓁蓁诸人悉数擒杀,之后嫁祸给轩辕派。刘嘉名得此密令,自不愿奉命行事,便即多做推诿,只提不知姚蓁蓁领其帮众到何处安顿去了。
前事不做絮烦。校场之上,程鸿渐侧首观望巧倩及刘嘉名打情骂俏,心头正感怅然,吴俊驰出言呼喝道:“程鸿渐,你他娘发什么呆本都讲适才言及尊师重道,你小子竟将头扭过去了,莫非是有意轻慢吗?”
程鸿渐拱手道:“弟子不敢,弟子弟子”他不知该当如何应答,是以难免语滞,吴俊驰忽而轻哼一声,道:“本都讲明白了,看来你定是觉得自己武功甚高,这些同门都不是你的对手,这才不用听本都讲的言语。既是如此,本都讲便唤人陪你练练。”说罢不待鸿渐应承,便即续道:“施不凡何在?”施不凡当即回道:“弟子在。”
吴俊驰将其打量一番,随之暗忖:“听闻掌门传授了程鸿渐几招棍法,如此便不可要他与施不凡比试兵刃,施不凡的老子在江湖上有些名号,拳脚武功也该不差。”言念及此,便即说道:“你们走石门的暗器天下闻名,可今日为师要你跟程鸿渐比试拳脚,要是敢暗箭伤人,看我如何收拾你。”程鸿渐深感为难,当下拱手说道:“弟子从未学过拳脚,无法与他比试。”
施不凡轻慢狂笑,随后将所携暗器抛到地上,纵身跃至校场当中,纵声呼喝道:“难道你瞧不起我,觉得本公子不配与你过招吗?”程鸿渐正不知作何言语,吴俊驰又道:“你既不会拳脚,此番正好领教,你不能总拎着条破棍子同人拼斗,只有那些讨饭的方才棍不离身。”话音刚落,便有名新进弟子装腔作势道:“好心的大爷,赏口饭吃吧。”
诸多弟子观瞧那人油滑之状,不由笑出声来,程鸿渐只得说道:“那弟子便向施不凡讨教两招,只要我们分出胜负,便不用再比了。”吴俊驰知晓相互切磋,理应点到为止,当下倒也不便反驳,随即悻悻说道:“休要罗唣,赶紧过来切磋。”
程鸿渐缓步上前,朝施不凡抱拳说道:“还望手下留情。”话音刚落,对方已飞脚踢来,将鸿渐踹倒在地,随即抛出一枚铜钱道:“本大爷赏你了。”诸多弟子甚感诧异,仅有些许弟子知晓程鸿渐在武试中仗义出手,方才跟施不凡结下梁子。
第八十九章 初识相交勠力心(5)
第八十九章
初识相交力心(5)
程鸿渐受此羞辱,当即纵身跃起,愤然起身挥臂横扫,施不凡俯身推掌,便朝鸿渐小腹击去。鸿渐尚且不通拳脚,好在他先前连日相伴蓁蓁捕鱼,使得身法迅捷许多,这当儿躲闪之余,尚可出手还攻。
如此这般过得十数个回合,施不凡身受鸿渐两拳,心下登时慌了,随之虚晃一招,将鸿渐推倒在地,出言轻嘲道:“钱我都给你了,为何还来缠我?”程鸿渐并不搭话,复又站起猛扑过去。
坤字门下众属官正欲解斗,吴俊驰却纵声说道:“你们胜负未分,快给本都讲打!”施不凡耳听吴俊驰这般鼓噪,便只得硬起头皮,呵斥鸿渐道:“你小子招打!”说罢侧过身形,施展擒拿术扣住鸿渐手腕,跟着出腿横扫,又将他摔个跟头,随之俯身便打,程鸿渐向旁翻滚,方才避将开去。
刘隆眼见施不凡咄咄逼人,不由怒拍大腿,愤懑呼喝道:“施不凡!你他娘欠揍!”可他刚迈半步,便被其兄刘植牢牢拽住,刘隆愤愤地道:“哥,你别拽我,我非将那厮鸟揍扁不可!”
刘植心知他如若上前助阵,定会开罪吴俊驰,是以并不放手,苦口相劝道:“他们二人比武,你跟着瞎掺和什么,鸿渐兄弟如若打不过那人,认输便是了,哪用得着你帮倒忙。”
易巧倩忧心鸿渐吃亏,又知刘嘉名或可阻止施不凡,便即推搡着对方臂膀道:“你快唤施不凡住手呀。”刘嘉名笑道:“好妹妹可难为我了,师父命他俩比试武功,我一个当徒弟的如何唤施兄弟罢手?”且说刘嘉名知晓施不凡跟程鸿渐有些过节,便向吴俊驰提出要那二人校场比武,使鸿渐吃些苦头,而吴俊驰也有心整治鸿渐,方才如此寻个由头,引得程鸿渐与施不凡对斗。
易巧倩观瞧鸿渐处处受制,虽是忧心忡忡,却不敢上前相助,只得朝刘嘉名使着小性儿,程鸿渐欲要巧倩宽心,便即侧首说道:“不用求他,我应付”他的拳法不如施不凡,如此略分心神,便又吃了对方一记重拳,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施不凡乘胜起脚,刚好踏在程鸿渐胸口之上,沾沾自喜道:“哈哈,你服是不服?”程鸿渐不肯屈服,当即道:“今日我便算被打死了,也断不会服你!”
施不凡本要迫使程鸿渐服软,却不料对方死扛到底,登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吴俊驰虽不愿闹出事来,可他眼瞅程鸿渐不肯屈服,便即暗忖:“只要不将这小子打死,权且任由施不凡自己做主。”
诸人屏气凝神,施不凡观瞧吴俊驰并不劝阻,便只得呼喝鸿渐道:“你小子讨打,我还怕了你不成。”说罢,将手掌高高扬起,便要大耳刮子扇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倏地飞来横石,不偏不倚,正好砸中施不凡额头,那厮正觉头昏目眩,吴汉纵身抢上,张开左手扯住施不凡后心,右手紧攥照着对方面门便打,随之提腿狠踹一脚,直将对方踢出老远,
诸多弟子观此情状,不由叫起好来,刘嘉名悻悻起身,出言呵斥道:“哪里来的夯货,师父命施不凡跟程鸿渐比武,你偏要横插一杠,下此重手打伤同门,瞧师父如何罚你。”话音刚落,吴俊驰随之呼喝道:“你这小子无端伤人,简直不将本都讲放在眼里,赶紧给老子滚,不然将你打出总坛!”
程鸿渐低吟一声,强忍伤痛道:“吴大哥快走,这事与你没关系,不要为我惹麻烦。”吴汉回道:“我岂可撇下你不管。”转而指向刘嘉名,高声说道:“你们分明串通好了欺负人,有种便跟我较量较量!”
刘嘉名尚未答话,其手下喽接口道:“收拾你这厮哪用得着我们老大动手,弟兄们上啊!”话音刚落,便有十名新进弟子跟着那人冲了过去。刘隆再也按捺不住,拼力挣脱兄长,上前助阵去了,刘植为了保护兄弟,也只得与刘嘉名的喽动起手来。程鸿渐心下感怀,随之强忍疼痛起身,同吴汉诸人并肩作战去了。
刘氏兄弟跟吴汉皆有一身好拳脚,单提那吴汉左搬右冲快如风,左右流星奔当胸,直将对方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吴俊驰观瞧吴汉的打法有些门道,当下竟自暗忖:“我要是想拿下强出头的混小子原也不难,可他使的拳法既不似魔教的,也不像我正道武林的,此等打法老子从来都没见过,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武功,我且瞧上一瞧。”
如此这般过不多时,刘嘉名手下喽悉数败走,刘隆开怀一笑,随即瞧向刘嘉名,道:“你的喽不中用,这仗打得不痛快,你这当大哥的赶快滚过来。”
刘嘉名打个哈哈,转而朝吴俊驰抱拳道:“这几个人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欲要反抗又怕触犯派规,还求师父为我做主。”吴俊驰心知刘嘉名武功高强,当即说道:“既是如此,你便下去跟他们比划几下。”
易巧倩闻听此语,赶忙扯了扯嘉名衣袂,出言说和道:“嘉名哥,你们不要打了。”刘嘉名知晓对方袒护鸿渐,却竟自轻佻一笑,道:“好妹妹尽管放心吧,这些人打不过我。”话音刚落,便将衣袂抽出,径朝程鸿渐疾跃而去。
刘隆忙道“兄弟当心!”说话间,甩开臂膀猛朝刘嘉名背脊砸去,他只道敌人是个绣花枕头,且因救人心切,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而刘嘉名忽转身形,左拳顺势上勾,正中其腋下,同时反手一掌重重打在对方脸颊,转而回肘后击,撞倒从旁掠阵的程鸿渐,随即又抱住刘隆左右猛晃,使得立足不稳,将对方轻飘甩出。
那众新进弟子正瞧得眼花缭乱,刘嘉名向后退开,装模作样道:“你们的武功好厉害,这一仗勉强算我输了,求你们不要打我。”刘隆捂着肿起的面颊,悻悻喝道:“休要便宜还卖乖,我非将你打出屎来!”话到后来,竟自大吼一声,便即愤然猛扑,鸿渐、吴汉、刘植也随之攻将过去。易巧倩焦促唤道:“嘉名哥当心!”
程鸿渐先前所出招式虽无章法,却总含着股冲劲儿,此刻听到易巧倩的言语,不禁心头黯然,伸拳提脚亦显毫无斗志了。
刘嘉名虽遭围攻,依旧面不改色,鸿渐诸人虽然联手,竟也奈何不得对方。诸人斗过数合,刘嘉名心下暗忖:“不将你们打得爬不起来,便不算我有本事。”言念及此,便即连施辣招,但见双拳能抵八方手,闪转腾挪快如梭,其手下喽观瞧鸿渐诸人难有招架之力,均自鼓噪连连。
程鸿渐又被刘嘉名打倒在地,他虽浑身疼痛,可瞧见同伴均现颓势,端的有心尽上绵薄之力,当下不及思量,便即扑将过去,牢牢抱住刘嘉名大腿。
“快放手!”刘嘉名话音未落,已然使肘击下,他终究怕伤人性命于己不利,这一击未敢使出太大劲力,饶是如此也会使人甚感难挨,可程鸿渐依旧使出那套死缠烂打的打法,并无丝毫松懈。刘嘉名正要再打,吴汉已抢步攻来,迫得他不得不凝神接招,难以理会鸿渐。
刘嘉名虽行动受限,却无丝毫败象,五人在校场中央正斗至要紧处,忽听校场外围有一人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众弟子齐朝说话那人望去,但见他身穿红袍,腰围蜀锦绸带,满脸肃穆刚正貌,邓禹及朱佑二人领着数名总坛弟子紧随其后,坤字门一众正七品属官见到那名身着红袍的正二品高手,当即拜道:“属下参见内务总管。”
吴俊驰轻哼一声,接着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朱鲔大总管。我在此处传授弟子武艺,朱大总管不好生管理你的内务府,却来我这里凑甚热闹?”
原来程鸿渐与施不凡对斗之时,朱佑瞧出事态不妙,便即溜出校场,去寻自己的叔父朱鲔相助,此番鸿渐也是幸得吴汉诸人仗义出手,方才撑至朱鲔前来。这正是:同心戮力齐砥砺,相交足赤金不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