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授拳
深夜,商家堡西首的一间房内。
桌上一灯如豆,商宝震和母亲商老太各执钢刀,盘旋来去地激斗,原来母子俩正在习练刀法。
商老太太出手狠辣,刀法精妙,商宝震一路八卦刀使将出来,也是虎虎生风。
两人交手一百多回合之后,各使八卦游身刀法,满室游走,刀中夹掌,掌中夹刀,越打越快,打到第六十四招“收势”,二人向后跃开,母子俩依足了规矩,各自举刀致敬,这才垂下刀来。
商老太不动声色,在青灯之下脸泛绿光。商宝震也是气定神闲。
“震儿,这几个月来,你进步实在很快,想必再苦练七八年后,就能找胡一刀、苗人凤报仇雪恨了!”商老太点头道。
“是!娘亲,孩儿这几个月来稍有进益,多亏了封老师指点。”
“不错,封老师年纪轻轻,却侠义心肠,你虽然没有拜他为师,他却尽心尽力的指点你,你要记在心里,日后好好报答人家。”
商老太难得的露出笑容。
商宝震点头答应。
商宝震也没有拜封舟为师。一来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而封舟比商宝震更显小些。二来商老太有这么一股傲气,八卦刀商剑鸣家传绝艺,怎能去投外人师父?
但封舟倒是没有藏私,在八卦掌方面,封舟对他是都倾囊相授。
倒不是他看重商宝震是个可造之材,而是想通过商宝震了解这个世上的八卦掌。
在上个世界,八卦掌是由董海川创建。
但在这个世界上,八卦门却是传承久远,却一直算不上名门大派,直到三十年前,武林大豪王维扬继承八卦门掌门,创立镇远镖局,凭借八卦掌、八卦刀的功夫,威震天下,创下了赫赫威名,八卦门才成为武林名门。
商宝震的父亲商剑鸣,是王维扬的弟子,所以他的功夫也算家传。
但在封舟看来,王家的八卦掌的拳法虽然精妙,但是却不能和董海川创建的八卦掌相提并论。
他开始不解,后来一琢磨,便既明白。
想来自王维扬去世之后,八卦门没有美质良材,不能推陈出新,便逐渐没落下来。
直到数十年后董海川横空出世,他走南闯北,游吴越,过江皖,走巴蜀,足迹遍及大江南北。拜访各地高人隐士及武林高手。常与人比手,验证所学。后来在八卦掌传人盘山道长的传授下,自己又钻研八年,融合各家所长,推陈出新,继往开来,方才重新创出八卦掌。
由此可见,任何拳法和学问一样,必须增长见识,学习各家所长,绝不能闭门造车,才能让武功随学问一样,与日俱进,而不是日渐停滞。
有了封舟在武功上的指点,这数月以来,商宝震进步十分明显,由开始的和娘亲交手之后的气喘吁吁,到如今只是气定神闲。
连商老太都暗暗称奇:“这封老师年纪虽小,对武学的掌握很理解却深,如果不是他指点得法,震儿的武学进益绝不会这么快!说不定只需要再练十年,震儿就能找胡一刀、苗人凤报仇。剑鸣九泉之下,定然十分欣慰。”
想到亡夫,商老太心中感到阵阵奇怪:“封老师教授的八卦掌拳理,只怕有许多剑鸣也不知道吧?哼!定然是王维扬当年授艺的时候没有尽心。如果他倾囊相授,那马行空怎能伤的了他?胡一刀又怎么能杀得了他?”
……
此时此刻,商家堡外数里野树林中。
封舟傲立当中,将一路拳法施展出来。
只见拳风浩荡,催人肝胆,旁边一株大树被拳风所激,树叶扑簌簌下落不停,未及落地,已被拳风绞碎,
他这套拳法威势当真惊人之极。旁边的胡斐瞪大了双眼,嘴巴长大的可以塞进一个大苹果。
他今年不过十三岁,哪怕极尽想像,又怎么能想到拳术到了至高境界的神威?
因此见到封舟的武功,震惊不已。
“封大哥,你的武功只怕已经出神入化了!”胡斐叹道。
封舟微笑道:“上层武功之间,功法无强弱,功力有高低,修为有深浅。你胡家拳法和刀法都是当世顶尖的武功,你只要打下根基,按照拳理和刀术苦练,数年之后,便可成为天下少有的高手,但是若想绝顶天下,还要和高手切磋过招才行。”
胡斐点头称是。
封舟在商家堡住下,表面上是顺水推舟,答应指点商宝震武功,但他实际上是深夜指点胡斐武学进益。
原来胡斐半夜起来练武,能瞒过其他人在,怎么能瞒过封舟,他在树林中现身,指出胡斐练拳的缺点,果然让胡斐十分钦佩,继而请他指点。
胡斐是相当“正宗”的侠士。他非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而且还能“不为美色所动,不为哀恳所动,不为面子所动”。
这种品格才是我辈男儿的典范,封舟当初读书之时便十分喜欢胡斐的这一品格,如今在他少年落魄之时相遇,不但出手相助,还指点他武功。
若是错过,封舟会觉得自己念头不通达。
胡斐叹道:“封大哥的武功这么高,内功这么深,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达到你这地步?”
我苦练两世,前后有五六十年的时间,才练到这个地步,你猜区区十几岁,想都不要想?
封舟心中暗道,但口中却道:“我从小气力极大,故而扬长避短,喜欢以重手法和人对敌,但你不用。”
“你年纪幼小,功力大成之前无论内力还是功力都处于弱势,因此要稳重并进,要明白最根本的拳理,练起来才能事半功倍。”
“拳理?我家的拳谱当中有啊,我早背的滚瓜乱熟了。”胡斐疑惑道。
“我说的不是你胡家拳法的拳理,而是普天下所有武功的拳理。”封舟淡淡的说道。
“原来如此,还请封大哥指教。”胡斐恍然大悟,连忙认真拱手,聚精会神。
“许多拳理简单明了,但是许多人却参悟不透,师父解说不出,自己苦思不明,但若是点破那一层窗户纸,没打架便会豁然开朗,恍然大悟。”
“我先教你几句口诀,你记好了。攻守术法最难通,上下随合妙无穷。陷敌深入乱环内,四两能拨千斤动。手脚齐进竖找横,掌中乱环落不空。欲知环中法何在,发落点对即成功。”
胡斐道:“其中含义,还请封大哥指点。”
封舟道:“拳法攻守之间,便是说拳招虽有定型,变化却存乎其人。招式虽然固定,却有高低、进退、出入、攻守之别。临敌之际,须得以大克小、以斜克正、以无形克有形,每一招发出,均须暗蓄环劲。”
他一面说,一面施展八卦掌手法用以说明,又道:“我以攻守之间,掌握主动,推得敌人进我掌控范围之内,那时欲其左则左,欲其右则右。然后以我精锐,攻敌弱处。务须以我竖力,击敌横侧。天下所有拳法胜负之数,在于找对发点,击准落点……”
听了封舟的讲解,胡斐只觉得豁然开朗,许多藏在心中的疑惑,连自家拳谱上也没有说明,一经封舟讲述,顿时豁然而通。只喜的抓耳挠腮。
第107章 先杀狗
自此之后,胡斐对于拳理的理解又深了几分,除了限于年龄,他的身高和气力不足,论武功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
这天晚上,堡外野树林。
“封大哥,我有个事想给你说。”胡斐忽然道。
“哦,但说无妨。”封舟淡淡的道。
“商家堡收留了我和平四叔,我心中感激。但是我也努力干活,没有白吃他家的饭。”胡斐愤愤说道。
“可是商宝震每日练武,都要往写着我爹爹胡一刀名字的木牌上发射飞镖,他们不敢去找真人动手,却将人家的名字写在牌上出气,这才是卑鄙行径,鬼祟勾当!”
胡斐越说越气:“我打算把木牌上我爹的名字划去,写上商剑鸣的名字,那商宝震一个飞镖,就射中他爹爹了!”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封舟,却见他面色淡然,无喜无悲,忙道:“封大哥,你怎么看?”
“你小子胆子倒是挺大,难道你不知道我对商宝震也有授业之情?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封舟不禁感到好笑。
“这个……”胡斐哑然无语。
封舟叹了一口气:“江湖传闻,这商剑鸣被你爹胡一刀用苗家剑枭首,商家上下自然引以为耻,商宝震从小练武,要报仇雪恨,每日向写着你爹胡一刀名字的木牌发射飞镖,有什么奇怪?”
“你爹被人杀死,你要苦练武功,长大之后为你爹报仇。人家商宝震也要苦练武功,练成以后为他爹报仇,这有什么奇怪?”封舟淡淡的道。
“什么,我爹杀了他爹?”胡斐微微一愣,随即傲然道:“我爹是辽东大侠,杀的都是土豪劣绅,他杀了商剑鸣,一定是因为商剑鸣作恶多端,多行不义。他商宝震要想报仇,到时候找我便是!”
封舟怔了一下,随即叹道:“想不到你这孩子,倒是有骨气,不过就算你刮了名字有什么用?只要商家想着报仇,大不了再刻几次就是。”
“胡兄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苦练本领,等长大后再像你爹那样,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那个牌子刻着你爹的名字,不过说明他们恐惧你爹而已。”
封舟这一番话,说到了胡斐心里。
因为封舟是指点他武功的人,虽说没有师徒名分,但却有师徒之实。
胡斐点点头,道:“封大哥,我听你的。明日我便和平四叔离开这里,去沧州乡下。”
“果然是有骨气的孩子!你爹胡一刀泉下有知,必定深感欣慰。”封舟鼓掌大笑:“等你离开之后,我也会离开。”
“封大哥要去哪里?”胡斐忙问道。
“路由不坦,吾克之!”封舟淡淡的道。
胡斐想到那日他在花厅当中威风凛凛的模样,不由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赶快长大,也能行侠仗义,扶危济困。
第二日,平阿四和胡斐告辞离开。
又过了几天,封舟对商宝震道:“我对八卦门的武学精义全部传授给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传了,剩下的就是你刻苦练习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这就告辞。”
商宝震苦苦挽留,见封舟去意已决,只得奉上黄金二百两,送出二里之外。
封舟离开商家堡,一路西行,这一日来到汴梁府外,正在乡间小道上走着,忽然前方有两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见封舟骑马而行,急道:“快跑!快跑!上官家的疯狗们来了!”
封舟见他们两个慌慌张张,神色焦急不堪,便飞身下马拦住他们道:“怎么,几个狗子都把你们吓成这样?”
这两个人都是农夫打扮,面貌黢黑,身上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不成样子,身上几道抓痕正往外不断流血,想来是被狗抓伤的,此际一脸的焦急恐惧之色。
这两人见封舟非但不跑,反而将他们两个拦住,其中一个中年汉子跺脚道:“这位小师父,看你穿戴,应该是大庙的和尚。你不知道上官家的狗多厉害,这些疯狗可不管你是和尚还是道士,一拥而上,便是二十个人也会被它们咬死的!快逃!快逃!”
封舟道:“哦,是上官家的疯狗啊。他们家的疯狗难道咬杀了好多人么?”
那中年汉子见封舟无动于衷,仍旧站立路中,急道:“它们咬死的狗何止几十人,方圆百里之内全都怕死了!”
农夫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又听到后面狗吠渐近,急忙说道:“你要不跑,下一个便是你!”
那年轻的叫道:“方大叔,咱们快点跑,这小师父不知厉害,待会有他受的。”
两人实在怕得很,见封舟站立不动,也不理会他,听着狗吠渐近,再跑已然来不及,当即冲到路旁大树下,飞快的爬了上去。
封舟却是一乐:“这段时日心计琢磨八卦掌的拳理,竟然忘了除暴安良,如今有地主恶霸以害民为乐,与朱曲镇的魏家相似,说什么也要收拾他们一番。”
他正思索间,前面已经奔来一群恶犬,个个长得高大凶恶,目露凶光,嘴里呜呜有声,向封舟这面跑来。
封舟见这些恶犬皮毛光滑,筋骨强健,不由得大喜,心道:“我记得当初赔师父去佛山办隐退仪式,除了和叶问交手,最难忘的就是吃到当地客家五香狗肉煲,我还琢磨了做法来着,这些狗各个肥大壮硕,身体健康,正好饱食一顿。”
便在这时,几条恶犬已经到了封舟面前,呜呜低鸣几声,齐齐将封舟围了起来。
封舟见这些恶犬分散合围,竟然颇有章法,哈哈大笑:
“一群疯狗居然懂得排兵布阵,难道是朱武连环庄的遗传不成?不管你们里面有没有什么定西将军,灭北将军,终归是下汤锅,上烤架的命。”
说完,飞身上前,挥掌连击,只听“啪啪啪”几声脆响,围在他前面的几个恶犬已经被他拍死。有几个大狗跃到半空,凌空下击,被封舟一脚飞踢,直接踢死。
就在此时,马蹄声响,前面跑来几匹马,马上有人,有男有女。
为首一人容貌年轻,衣饰华贵,腰挺背直,豪健剽悍。而他身后显然都是下人,吆喝不停,为自家主子壮威。
为首的男子到了封舟面前,鞭子一扬,勒马呵斥道:“和尚好大胆,为何伤我庄内爱犬?”
封舟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训斥我?”
男子一怔,还未答话,后面的下人已经呵斥道:“哪里来的野和尚,胆敢和我家公子顶嘴!”
“臭和尚,嘴巴放干净点!”
“哪里来的疯和尚,和我上官家作对在,很是活的不耐烦了!”
封舟冷哼一声:“随意放狗害人,在我眼里不过是猪狗之辈,死有余辜!”
说着飞身上前,一把将那公子抓下马来,左手抓住他的咽喉,随后一捏,已经将他脖颈掐断。
第108章 再杀人
封舟教授商宝震和胡斐数月,系统的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一流拳法,对照自己的武功,对于拳理的理解又加深了几分,武功自然更上一层楼,行动之间如龙如虎,章法气度已经达到当时顶尖水平,杀一个乡下恶霸少年简直是易如反掌。
因而他从出手到杀人,几乎眨眼间的事情,无论是这个恶霸公子还是他身后的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封舟满意的点点头,心道:“数月不杀人,这身本领却却有长进。”
此时众下人方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尖叫不已。
也有两个蛮横之辈,一胖一瘦,见着光头和尚一言不合便杀了自家公子,回到家里主人定然饶不了她们,当即大吼一声,须发皆张,抽出手中钢刀,纵马而来,恶狠狠的劈向封舟。
封舟冷笑一声,飞身上前,劈手夺过胖子的钢刀,反身横劈,将瘦子的钢刀劈成两半。
同时飞起一脚,正踢在断开的刀刃上。刀刃直接倒转,插入那瘦子胸口。
“噗通。”
那瘦子摔下马来,歪头死去。
与此同时,封舟已经抓住胖子,一甩手将他拽下马,随手一挥,那胖子的脑袋直接撞到路边树干上,头破血流,倒地死去。
其他下人见到封舟如此狠辣,一下子吓得肝胆俱裂,有的两股战战,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
有的有点胆气,拨马就逃。
也有的滚下马来,撒腿开溜。
封舟对此毫不在意。
他深知那些下人打手凶狠,对普通乡民是耀武扬威,动辄断腿杀人,其实是狗仗人势,只要把他主家打垮,他们这些下人立刻如同被打断脊梁的狗一般,呜呼哀哉。
他只是快步前冲,抓住离他最近的下人,伸出钢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冷笑道:“往哪儿跑?”
那下人见他连杀三人,早就胆寒,当即吓得连连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你给我带路,去你们上官家住址,我便饶你。”
那下人本来以为必死,听到这少年和尚要找他去主人庄园,心中一颤,随即心中大喜:“公子被杀,我等定然会被老爷责罚,说不定会被打死,如今这恶贼要自投罗网,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便止住颤抖,头前带路,带着封舟到了上官家的庄园。
……
就在封舟赶往上官家庄园的时候,上官家的庄园大厅,两个老者正在畅快人生。
“文二弟,你说的没错,尤家的那两个姑娘,滋味确实不错,老夫昨夜小登科,至今回味无穷。”
说话的是一个老者,他身上的大褂上光滑晶亮,满是烟油,手中拿着一个大烟袋,烟筒甚是奇特,装烟的窝儿几乎有拳头大小。
“哈哈哈,我就知道上官兄好这一口,所以出手把她爹娘给杀了,你该怎么谢我?”
说话的是一个高瘦的汉子,他衣衫褴褛,满脸酒气,虽然坐在客厅上,手里拿着的却不是茶杯,而是酒杯。
这两人正是汴梁一带的武林高手,老者是玄指门掌门人上官铁生,高瘦的汉子却是“醉八仙”门派的掌门人文醉翁。
两人一个好烟,一个好酒,两人意气相投,时常做些纵(jian)情(yin)纵(辱)性(掠)的事情。
偏偏他俩在汴梁府武功最高,势力最大,又一向结交官府,因此无人能制,因此他二人“烟酒二仙”的称谓响彻汴梁一带。
“你帮我杀了尤家两女的爹娘,剩了我一个麻烦,哥哥我当然感激不尽,那今晚就让她俩伺候文二弟好了。”上官铁生哈哈笑道,仿佛在说些平常的事情,丝毫没有因为摧残了一个家庭而感到有半分不适。
两旁垂手站着的几个仆人,都低头而立,不敢有半分异动。
因为所有人对这两人,都充满了畏惧。
就在此时,有人奔进来跪倒禀告道:“不好了,老爷,有个恶人把乾少爷给杀了,如今正向这里奔来。”
“什么?”
上官铁生一怔,随即勃然大怒。
上官乾是他爱妾所生,因此自小骄横跋扈,动辄杀人,为此专门养了几十只猛犬,经常将它们饿极了放出了,撕咬过路的百姓。
上官铁生坐镇汴梁,横行四野,凭借的就是一身硬功夫来镇压刁民反抗,因此对上官乾放狗害人深表赞同,他觉得那些泥腿子越怕他,越畏惧他,他上官铁生越觉得开心。
此刻听闻居然有人敢于反抗,还杀了他的儿子,这让他如何不怒?当即喝道:“文二弟稍坐,哥哥去去就来。”
他大踏步奔到庄门,正看见一人骑着马过来,手里提着一把钢刀,刀尖上不断地滴着血,眼睛一寒,高声叫道:“那位朋友来和我玄指门为难?”
上官铁生内力深厚,脚步快捷,这一声呵斥,声震庄园,话语刚落,他人已经走到了封舟面前。
封舟见他年纪虽大,但身材高大,极为壮实。眼中精光四射,显然功力不俗,更何况手里还拿着那个大烟斗,更是夺人眼球,心中想了想,便道:“你是何人?”
上官铁生哑然道:“你来我庄闹事,竟然不知我是何人?”
封舟道:“我不认得你。便不能闹事了么?”
山管铁生怒极而笑:“好好好,我便是玄指门掌门人上官铁生,现在你知道了么?”
封舟点头道:“如此最好,也不怕杀错人了!”
“哼,好狂妄的光头小子!就是你杀我爱子?我必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他一边说着,一边吸着手中的旱烟筒,但见他说话,不见白烟出。
可是斗然间一张口,一道白烟犹如长龙,直冲封舟脸庞。
封舟轻轻一挥手,掌风过处,那股白烟立刻散开,但是仍有一丝白烟被他吸了进去,顿时感到头脑中微微发晕。
他内力深厚,瞬间将丝丝毒气排出,恢复如常。
但是心中不由得一震:“这老儿的烟斗中竟能喷出毒雾,自己却丝毫无损,有点邪门。”
他心中虽然这般想,但依旧动也不动,其实内心深处根本没有上官铁生放在眼里。
原来上官铁生所吸的烟草之中,混有极猛烈的迷药,他一来平时吸惯,二来口鼻之中另有解药。此时见封舟状况,以为他已经中毒,当真是不胜之喜,心道:“一个无知小儿,以为会点武功就敢来我这里扬威,今日必定将他斩杀八块喂狗。”
说着,左手前推,一掌劈向封舟胸膛,右手拿着的大烟馆却急点封舟太阳穴。
其实他手中那支旱烟管乃镔铁打就,可以当作了点穴橛使,用来打人身三**穴。他是玄指门的掌门,武功自然有独到之处,此刻被他施展出来,威力极为了得。
但封舟一身武功非同小可,内力更是深湛无比眼见对方左手掌,右手烟管已经同时袭到,身子不动,右手猛然一挥,直接扫中上官铁生的左掌,顺势打中他的旱烟管。
只听“咔嚓”一声,上官铁生的左臂和那根旱烟管同时折断,更有一股内力沿着上官铁生的手臂筋脉,一路向上直接冲断了他的心脉。
上官铁生浑身巨震,只是一瞬间,右臂接连爆响,关节处轰然炸开,鲜血噗噗外射。他大叫一声,身子接连晃了几次,口中连喷血,倒地而亡。
第109章 挥枪杀敌
“什么,老爷被那光头杀了?”
“掌门人被那恶僧杀了!”
庄内的人都傻了。
晃晃悠悠出来的文醉翁更是目瞪口呆,手中的酒杯落地也不自知:“上官大哥武功高明,一杆旱烟管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会如此轻易被杀?”
所幸他只是装醉,不知真的醉。心神虽然大震,可是头脑依旧灵敏,知道此时贸然上前,只会被随手杀死的份,便深深地看了封舟一眼,扭头就跑。
偌大庄园,到处是建筑,封舟自然不会注意一个逃跑的酒鬼,即使注意到也不会在意。他杀了上官铁生之后,将庄内男女老幼尽数赶到庭院之中,又叫人喊来刚才为躲避狗群而爬到树上的两个农夫。
两个农夫本来战战兢兢,可是一路上看到上官乾、上官铁生和两个恶奴的尸体,又见到上官家众人在封舟的威慑下聚在庭院内不敢反抗,一味哭泣,心中不解,看向封舟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惧。
封舟说道:“上官家作恶多端,上官铁生已经被我诛杀,家人被我押在这里,但我不是强盗恶贼,不能滥杀无辜,这些人,到底哪位该杀,哪位不该杀,须得你们附近这些住户来指明一下,我若是杀错了人,奸人逃出一命,以后又会欺压你们!”
两个农夫唯唯诺诺,眼睛从院内武家中人中扫过,见他们不复往日高高在上的神情,反而一脸的恐惧之色,显然对面前这位小和尚极为惧怕。
两位农夫对视一眼,脸上表情急剧变化,最后那个中年人道:“大师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说完跪地磕头。
那年轻人也跪地磕头,望向封舟的眼神充满钦佩敬意。
封舟嘴角抽了抽,但是随即恢复如常。
他被人当作和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却依旧不能习惯成自然。
那中年人接着道:“不瞒大师,这上官家手下势力很大,为虎作伥的事情做了许多,小老儿一时也说不清楚,不如将附近的乡亲们一起喊过来,好为大师一一说明。”
封舟道:“如此甚好,快去快回!”
两位农夫对封舟又叩了两个响头之后,这才跑出上官家。
这上官铁生依仗自己武功,一向横行霸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江湖上的名声臭不可闻,对待自己佃户乡民更是残暴,早就积攒的民怨沸腾。
因此不长时间,周围的乡民纷纷涌来,大家看着往常飞扬跋扈,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上官家人,一个个的索索发抖,心中都升起阵阵快意。
他干脆在大院做起来临时县太爷,让乡民将上官家所作的恶事一一陈述,将作恶之人从院子里提出来,该杀的绝不手软,立时杀掉。
该废的也当场废掉,但是对于没有恶行的上官家人,封舟也绝不为难他们。只是让他们拿出一些钱财补偿了一下受害的乡民,将侵吞的田产还给附近的农家,至于这上官家大院自然要焚烧一空的。
经此一事,这上官家的败落已是必然。
所谓上行下效,掌门人都是无耻卑鄙的家伙,下面的门人自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封舟要知情者一一写下玄指门其他人的姓名和相貌特征写出来,待处理完这批人之后,再四处追杀其他人,定要把玄指门彻底灭亡。
他四世为人,先后在哥谭和香江做过顶级富豪,见惯了人生百态,经验十分丰富,只用了半天,便将上官家与乡民的恩怨处理完毕,众乡民感恩戴德,人人心服口服,每一个向封舟磕头感谢,领着各自的赔偿金离开。
到了下午,忽然院子门口一阵鼎沸,一群官兵手持武器冲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头前带路,见到封舟之后,便指着他回头叫道:“千总大人,就是这个恶贼杀我上官家的,还请千总大人为我家报仇。”
原来那人是上官铁生的儿子上官易,因为见机的快,逃了出去,跑到城里告状。
上官家隶属汴梁府祥福县,县衙上下和地方绿营早就被他家喂饱了,因此听说有人在上官家杀人放火,当然同仇敌忾,很快就有一个千总率领一营士兵前来捉拿。
而那些正在跪着的上官家人见了绿营士卒前来,一个个喜形于色,都想:“任你武功再高,打的我们无力还手,遇到几百朝廷兵马,还不是要束手就擒?”
那千总骑在马上,见封舟只有一人,又见院子里一大片断头尸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冷笑:“大胆狂徒,光天化日敢杀人放火,罪在不赦,兄弟们,将他拿下,参将大人重重有赏,给我上!”
说罢一挥手,几百士卒便呼喊着,各自挺着兵器上前。
自己却在后面坐在马上,右手按住刀把,一脸自得。
在他想来,几百士卒对付一个光头小子实在是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他堂堂千总上场,自己只需要在关键时候,飞身上前,一刀出手,将这光头小子擒下最好。
封舟冷笑一声:“就凭绿营吃皇粮的废物,也敢在我面前撒泼?”
说罢飞身上前,一拳打飞一个士卒,顺势夺了他手中长枪,随机一枪横扫,瞬间结果了三五个士卒的性命。
这些绿营士卒有几百人,虽然见封舟身手了得,出手连杀几个兄弟,但他们仗着人多,也不害怕,远处坐镇的千总骂道:“你这光头小子倒是挺厉害,兄弟们,给我杀了他,上官老爷家会好好犒赏咱们!”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官铁生凭借一身武功做下种种恶事,积累下好大产业,平时也将各路衙门喂得饱饱的,绿营官兵们听到千总叫喊,一个个的眼睛都红了。
封舟再杀十余人,见他们不但没有吓住,反而一个个的疯狂起来,不由的暗暗纳闷。
他眉头微皱,便打算擒贼先擒王,荡起手中长枪,飞身冲向那个千总。
可是身边数百人围困,想要依靠八卦游身步之类的轻功杀出重围谈何容易?只得在这群官兵之间奋勇冲杀。
他连杀四十多人,手中的长枪枪尖不由得钝了,他只得再夺一把,继续杀敌。
他虽然冲不破人群,但毕竟功力深厚,筋骨强横,内力悠长深湛,几乎没有力竭之虞,在加上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沙场征战的机会,因此毫不畏惧,放手大杀。
“这秃驴手上功夫狠辣。”
“点子扎手!”
“堵住他,堵住他!”
“多砍两刀,把这个光头堕了喂狗!”
“杀死这驴-日的!”
任凭这群官兵大呼小叫,百般辱骂,封舟只是不理。他快速游走,在人群当中闪来杀去,枪出不停。
官兵们初时还大呼小叫用弓箭射他,用长矛捅他,到了最后惊惧之下,却是分成十几个人聚拢一起,摆成军阵,长矛向外,喊着号子向他杀去。
这种作战方式,仿佛一个人面对一堵会移动的墙,墙壁上长枪如林,又像刺猬一般,根本难以破解。
那千总也洋洋得意,大叫道:“兄弟们干得好,就用这法子,给我挫死他!”
封舟却不以为意,他连退几步,猛然迎着官兵冲去,在众人大喜之下,忽然纵身跳起,直接越过长枪,落到人群当中,依旧横枪杀人。
第110章 轰传天下
直到这个时刻,众人才感到惊惧。
此人仿佛就是一个杀人机器,性子狠辣,丝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渐渐有人害怕起来,不知道是谁忽然叫出声来:“鬼啊!这是鬼啊!”
伴随着这惨叫声,封舟又连杀数人,终于有更多的士卒感到了恐惧。
虽说上官家钱多如山,但是也得有命才能拿到不是?眼见这个光头小子手舞长枪,杀人盈野,仿佛征战沙场的嗜血猛将一般,各个心里开始胆寒。
到了最后,终于不知道谁发一声喊,不少官兵把手中武器一扔,扭头就跑。
也有的挥起自己手中武器,拼命砍向挡路的同伴,生怕自己逃得太慢被这个杀神给追上了。
“什么?”
那千总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
几百个官兵,竟然被一个光头小子给杀了近百,其余俱都被杀怕,四散而逃?
这,真是杀神下凡?
千总深吸一口气,见封舟扭头看来,一下子心胆俱裂,立刻扭转马首,就要夺路而逃。
可是他刚转过身,便感到心口一凉。
低头一看,一根尖头已经钝的打卷的长枪从胸前露出半截。
“我死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千总便一头栽倒下来。
封舟走到千总尸首面前,一脚将他踢飞,拍了拍那匹马,叹道:“真是一片好马,可惜之前被这个庸才给骑了,当真是暴殄天物。”
那匹马仿佛精通人性,听到他这么说,忽然间仰天长啸,一阵马鸣。
“你这畜生,难道还懂得人话?若是如此,那便跟我吧!”
封舟哈哈大笑,回头看去。
全场死一般的安静。
上官家的人见到他这班威风凛凛,连杀百人都不眨眼,俨然天神下凡,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噗通!”
“噗通!”
“噗通!”
……
不知是谁起了头,一个个的尽数跪下,低下头去,半句话不敢多说。
封舟哈哈大笑:“案子已经审判完,我说过不杀你们,便是不杀你们!给你们半个时辰收拾东西,时间一到,我就放火。”
半个时辰之后,在上官庄园的冲天大火之中,封舟骑着那匹马,离开了这里。
几百丈之外的一棵大树上,一个满身酒气的家伙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他竭力控制自己手臂,要把酒倒进酒杯,可是手臂不停发抖,竟然倒不进去。
正是上官铁生的好友,“醉八仙”的掌门人文醉翁。
他两眼发直,口中喃喃道:“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封舟在汴梁府大开杀戒,还杀了官兵,知道自己眼下处于危险地带,处处敌国,更通过与官兵交战了解了自己的极限,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和数百官兵厮杀,遇上大队人马依旧不敌。
而即使这几百人马,若不是千总操练不精,一上来就围堵他,最终形成添油战术,这几百官兵他未必杀的透。
因此他纵马南行,带着一条最为肥大的死狗,连夜离开汴梁府。
直到许州地界,才在野地里美食了一顿狗肉。
一路上心想:“我记得自满清平定中原之后,虽然边关战事从未停歇,可是八旗和绿营的士兵战斗力急剧堕落,日常操练也沦为笑谈,所以我今日能够杀败他们,可是为什么农民起义却屡次被轻易扑灭,难以形成气候呢?”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好几个月,也了解到什么白莲教马朝柱、天理教王伦就在前几年发起农民起义,可是没过数月,就被镇压下去,可是依照今天的清军战斗力而言,实在难以理解马朝柱、王伦的手下战斗力能弱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今天见到的上官铁生,心中豁然开朗:“理学和地主恶霸结合,一方面欺压百姓,一方面结交官府,成为事实上的土皇帝,而成为当地霸主的更有很多是练家子,像上官铁生这样的还是一个武林门派的掌门人。马朝柱、王伦他们一旦发动起义,立刻会影响到土皇帝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会和官府一起,联合镇压泥腿子们起来造反。”
“这些人武力不高,但是架不住人多势众,他们彼此结交同好,形成一条条锁链,将老百姓牢牢地捆绑起来,纵然有一两个像苗人凤那样身手的,又能杀的了多少人?”
所以要想推翻这个人吃人的社会,就得斩断那一条条锁链,而要做到这些,就得有顶级的武功、庞大的势力,一个巨大的新型利益团体不可?
可是自己如今内力深厚,筋骨强健,一身武功足可以傲视天下,但现在杀了一百官兵,就已经力到极限,更不用说还得组建势力,发展新的利益集团,难怪刘邦、朱元璋两个农民起义出身的皇帝能力高超,这都是优胜劣汰的选择啊!
“上个世界,我处在民国年间,虽然看不惯汉奸横行,列强紧逼,但我知道当时有无数的仁人志士正在前仆后继的改天换地,因此前途是美好的。”
“但是这个世界,我如何才能打碎枷锁,斩断锁链呢?”
封舟纵马漫步荒野,苦苦思索。
他却不知,自己已经轰传天下。
八个月以前,他虽然也到处是杀土豪雷神,甚至杀官诛吏,却没有形成多大影响,各地的巡捕文书更是千奇百怪,按图索骥根本无法找到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独身一人击杀“玄指门”掌门人上官铁生,化身官府审判上官家的罪行,最后面对数百绿营官兵更是大杀特杀,将他们吓得落荒而逃,统兵的千总也直接被他诛杀。
那一日大战之后,天下震惊。
纵然六七年前红花会曾经大闹紫禁城,让皇帝很没面子,毕竟他们是一群人。而封舟却是独身一人,以一人之力杀数百绿营士卒,自己毫发无伤,纵观华夏千古,也只听过项羽、冉闵、杨再兴等寥寥数人而已。
有人说他是被逐出少林寺的和尚,因此留着光头。也有人说他是武当派的高足,把头发剃光是为了不连累道士们。
因封舟在上官家大院自称姓封,便有好事者称之威“狂侠封霸王”。
如今这“封霸王”的名讳和相貌已经轰传天下,官府也对此高度重视,悬赏五千两银子捉拿于他,死活勿论。
封舟对此一概不知,因此他在外面露面的时候便遭到江湖好手的追杀。
为了五千两银子,许多人见到他便红了眼睛,各种武器、暗器,近战、远战、马战、水站络绎不绝,一时间封舟都顾不得诛杀贪官污吏,尽忙着和大批高手死战了。
饶是他武功高深,内力深厚,面对接连不断的追杀也感到顶不住,十三天内,他杀掉数百好手,自己也身受重伤,中了十五种淬毒的暗器,最终进入神农架一带疗伤。
第111章 毒手药王
“现在看来,我的内功还不够高,否则若是有郭靖、乔峰的内力修为,任他千百人齐上,各种淬毒的暗器齐使,又能奈我何?”
封舟站在神农架的一处山顶,望着蓝天白云,心中想道。
其实以他内力修为和筋骨之强,已经是世所罕有,否则不可能短短数日内身体恢复如初,便是卒毒的暗器击中他,毒气入体,也被他以内力相逼迫,排出体外。
但他犹不自足,只因觉得自己若是足够强了,便是千军万马也是闯得,最好直接闯进京城,将紫禁城屠戮一空,大小王府诛杀殆尽才可。
当然这种事也得细细思考,不能强为,一旦京城这个中央机构没了,天下可就大乱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景色秀美的山林,心道:“我的内功是由外而内,若要练得精深,还需要研究经脉内息变化之道,当今天下,武林高手如过江之鲫,但内家高手又有几个及得上我?真正了解经脉内息变化之道的,还得是那些神医,而神医当中,当属毒手药王为首。不如去寻毒手药王,向他请教一番,此人侠骨仁心,定然不会不允。”
想到就做,封舟当即下定决心去找毒手药王。
这毒手药王住在洞庭湖白马寺附近,好像是一个僧人,收了四个徒弟,前三个倒也罢了,他最下的弟子程灵素却是令人印象深刻,整部书中,也只有这个程灵素能入他眼睛。
程灵素机敏聪慧,料事如神,长相虽然不美,可是,她出场之后,热血仗义的胡斐、飞扬洒脱的袁紫衣、顶天立地的苗人凤,都相形失色。
就算为了这个女孩,他也要去洞庭湖白马寺走一趟。
想到这里,他便一路南行,这一日抵达洞庭湖畔,在路边小店歇息之时问清楚了白马寺镇的方向,第二日一早就到了镇上;出了镇子一路向北,约莫行了一里多地,转了几个弯,正看见离大路数十丈处有个大花圃。一个身穿青布衫子的女童正蹲在地上整理花草,瘦弱的胳膊手握小锄头看起来煞是吃力。
不过小姑娘倒是坚强,硬是咬着牙关撑了下去。花圃之后有三间茅舍,放眼远望,四下别无人烟。
封舟坐在马上,看了一会儿,见女童依旧在认真的整理花草,丝毫没有关注外界的动作,不由得暗暗点头,不愧是程灵素,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的定力。
他翻身下马,对小姑娘拱手施礼:“请问程姑娘,敢问一嗔大师可是住在这里?”
那女童抬起头来,向着封舟一瞧,一双眼睛明亮之极。眼珠黑得像漆,这么一抬头,登时精光四射,竟是亮的异同寻常,她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女童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来,冷冷的道,“这里没有什么一嗔大师!”
她竟然没有问我为什么知道她姓程,这不按套路来啊!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强大的自控力,当真恐怖如斯。
难怪能被毒手药王收为关门弟子,潜心培养。
嗯,她既然说没有一嗔大师,那么想必毒手药王已经改名为微嗔大师了。
想到这里,他便冲茅舍拱手道:“后学末进封舟拜见毒手药王微嗔大师。”
他声音也不怎么大,但是却穿的极远,便是百丈之外的人听见,也仿佛在耳边说话似的。
而近在咫尺的程灵素和茅舍的一嗔大师,听到封舟的话语,也仿佛有人靠在耳边说话一样。
但程灵素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依旧低下头去整理花草,但听茅舍的柴门吱呀一声想,从里面走出个胡子白透了的老僧。
这老僧面色慈眉善目,目光炯炯,眉目之间竟有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但眼角和眉心之间却又极深的皱纹。
“拜见就拜见,吵什么?”老僧冷哼一声,快走两步到女童身边蹲下,“乖孩儿,他吓到你没有啊?”
“师父,我没事。”女童道,语气平淡。
看样子这弟子的定力比师父强多了,这毒手药王都由一嗔改名微嗔了,怎么脾气还这么古怪?
“呵呵,乖徒儿没事就好,师父这就打发了他。”
老僧看样子十分疼爱这位小姑娘,一言一语很是关心。
封舟扫过老僧的手,见他左手好像少了两根手指,便确定他确实就是毒手药王了,再次上前拱手道:“封舟见过毒手药王微嗔大师。”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封舟,没听说过,老衲今天脾气好,不想和你计较,快些走吧。”
他扫过封舟,目光钉在他光头上,忽然神色一顿,拉住小姑娘向后退了两步,说道:“老衲听说中原出了一个高手,残暴狠毒,数百官兵都捉拿不得,近百高手被斩杀殆尽,光头,姓封,莫非就是阁下?”
他这才认真盯了封舟两眼,见他身材英挺,面如冠玉,虽然不甚高大,但给人一种撑天支地一般的气势,英气勃勃,双眼亮如寒星,当真是少年英豪,纵然是毒手药王,心里也不禁喝一声彩:“好一个丰神俊朗的英才!”
封舟微微笑道:“药王前辈不出门,却知天下事,晚辈佩服。但我既然独身一人,和数百绿营士兵交战,前辈就应该能想到我的为人。”
“药王前辈宅心仁厚,救死扶伤,乃是天下第一等仁人志士!但是你既然医治百病,想来也曾走遍天下,当知这是一个什么世道,路见不平,便是官兵当道也要勇往直前,晚辈自信无愧当地百姓。”
听了封舟的话,毒手药王嘴里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反清复明吗?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脸上终究缓和下来。
他淡淡的道:“这么说,老夫所听传言有误?阁下来到老衲这里,有何贵干?”
封舟弯腰笑道:“后学末进封舟拜见药王前辈,我对大师仰慕已久,今天得见尊颜,实在是了结了平生大愿。”
封舟这句话虽然有所夸张,毕竟原书当中,胡斐拜见毒手药王的时候,他已经驾鹤西去了,何谈仰慕之说。
但封舟也不是无的放矢,他所欣赏的乃是程灵素,程灵素就在眼前,但他一个大男人对女童这般说实在有些不妥,所以用在药王身上,也算恰当。
毒手药王哪知道封舟的心思,不过见封舟对自己如此恭敬,不是传说中的残暴无礼,心中便舒服许多,又听他语气至诚,对自己的仰慕之情竟然不似说谎,心中隐隐有些自得。
毕竟他现在是微嗔而不是无嗔,被人吹捧之下难免有些得意,心道:“不管他这小子是不是残暴无礼,他既然有如此功力,却依旧对我如此恭敬,倒是没那么讨厌。”
这么一想,看向封舟的眼神便顺眼许多。
“那么阁下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见我一面?既然见了,那请回吧。”
他话语依旧生硬,但是语气却温和了许多。
封舟笑道:“药王前辈,我素闻你的大名,江湖上都说你施毒的计策天下无双,但我却知道你最得意的却是你的医术,我却知道有一种可以预防天花的办法。”
此言一出,毒手药王立刻瞪大了双眼,猛地扑了过来,喝问:“你当真有预防天花的法子?”
毒手药王虽然外号中有“毒手”二字,但是从不滥杀无辜,死于他手下的都是为非作歹、劣迹斑斑之人,更兼得宅心仁厚,有济世救人的博大胸怀,所以一听到预防天花的法子便立刻凝神细听。
封舟微微一笑:“世间天花害人无数,但是却有一个问题,但凡养牛之人,家里却能避开天花瘟疫。”
毒手药王一生治病救人,只是思索片刻便点点头:“不错,记得二十一岁那年,洞庭湖东段天花肆虐,十几个村子都死绝了,但是却有十几家养牛之家安然无恙,莫非牛身上有治疗天花的东西?”
“我在泰西游历,见识过当地用牛预防天花的法子。”封舟淡淡说道,随即闭口不言。
毒手药王提起了兴趣,正如令狐冲遇到好酒,便是乞丐也要与他共饮,当即哈哈大笑:“我观封少侠英风锐气,丰神俊朗,当真是天下少有的英杰,里面请,里面请。”
封舟呵呵一笑,便跟着毒手药王进了茅屋,在桌边坐下,程灵素不等师父吩咐就去取下炉子上烧着的小壶冲了两杯茶端过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中有着淡淡的药香,不由得赞了一句,“好茶好茶!”
“呵呵,封少侠不怕老衲在茶里下药么?”毒手药王笑呵呵的问道。
封舟淡淡的说道:“不瞒药王前辈,我前段时间,一口气中了十五种毒,但现在却还好好的。”
“哦?这么说你能解毒?”毒手药王目光炯炯。
“解毒不敢说,但晚辈修练内功有成,前段时间中毒,我便日夜运功抵抗,不知不觉间便将毒气排出。”
“啊?内功深厚,竟至于斯?”毒手药王微微一怔,眼神当中似乎不信,手动了动,但随即强行忍住。
封舟却不理他,而是冲程灵素拱手道:“姑娘刚才沏的茶汤色澄红透亮,气味幽香如兰,口感饱满纯正,圆润如诗,回味甘醇,齿颊留芳,韵味十足,顿觉如梦似幻,仿佛天上人间,真乃茶中极品,在下能饮此茶,感激不尽。”
程灵素抿嘴一笑,说道:“封大哥客气了。”
她声音清凉,一笑之下,脸色如春花初绽,自有一股妩媚风致,颇觉俏丽。
第112章 男戴观音女戴佛
“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姓程,叫做程灵素,灵素还不给封少侠行礼?”毒手药王话音刚落,程灵素便向封舟福了一福:“拜见封大侠。”
她不等封舟说话,又道:“封大侠刚才喊我‘程姑娘’,又称我师父是微嗔,看来封大侠消息灵通的很。”
“即来拜见毒手药王前辈,怎么能不做写功课?”封舟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接着道:“程姑娘的名字出自《灵枢》、《素问》,足以可见药王在医学上的造诣。”封舟说着,从怀中掏出佛像玉佩,正是当初从阎基的尸首怀里掏出来的,和胡家刀谱前两页放一块的,轻轻地递了过去:“初次相见,没有备什么礼物,所谓男戴观音女戴佛,这块佛像玉佩不成敬意,还请姑娘收下。”
“哈哈哈,封少侠一片心意,灵素就收下吧。”毒手药王哈哈大笑,程灵素也大大方方的道谢收下,屋内的气氛也很快缓和起来。
想想这老和尚一言不合就和苗人凤干架的火爆脾气,现在却变得这么随和,不用想是小姑娘程灵素改变了他的性格,难怪能改名微嗔。
不过微嗔毕竟不是无嗔,若是一言不合,估计还得打起来。
“封少侠,你刚才说你知道用牛预防天花的法子,可否细细讲来?”毒手药王回到正题,盯着封舟问道。
“不瞒药王,在下出身云南金顶门,十二岁那年便走茶马古道一路向西,去过泰西、大食诸国,后来发现泰西某国一个医生发明了用牛痘预防天花的办法,在下遂去拜访……”
其实在这个时代,西方的医学已经开始出现向科学化发展的萌芽,某些杰出医学家逐渐摒弃了依靠迷信、经验为基础的古老、肤浅的医学体系,开始将实验观察和数据分析体系引入到医学研究当中,牛痘的产生便是基于这个背景。
不过那个发明牛痘的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现在才刚刚十七岁,还在学堂里读书,没有走上医生的道路呢,不过到了如今,就断他重新走上医生之路,哪怕发明了牛痘,这个祖师爷的位置也得让毒手药王来坐了。
他从医之后,发现挤牛奶的少女不会得天花。所以他从一个年轻的挤牛奶的姑娘牛痘肿块中抽出一些液体,后放入一个天花病人手臂内,六周后,病人康复,从此不再得天花。
这个故事是当初宫二告诉封舟的,她不但告诉了这些,还说过许多西医的发展历程的小故事,比如什么血液循环理论、血型匹配理论、细菌说之类的西医故事。
封舟便按照当初宫二所说的故事,添油加醋讲给毒手药王和程灵素听。他说话风趣,讲的故事条理分明,又妙趣横生,毒手药王和程灵素也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长时间。
到了后来,毒手药王叹道:“老衲成名几十年来,那些武林中人前来拜访我,要么是找我要毒药,要么找我要解药,只有你找我是为了和我谈论医学,让我找到解决天花的办法,老夫决定好好钻研一番,定然在有生之年,让天花不在危害人间。”
“这天花已经肆虐天下苍生数千年,要想解决它,谈何容易?药王前辈何须着急?”封舟淡淡的道。
“不得不急,老衲深感时日无多,所以更要抓紧时间,找到消灭天花的法门,这样天下百姓也能早点解除痛苦。”毒手药王说道。
“师父。”程灵素在一旁拉着他的衣袖,柔声叫道。
说着转头看向程灵素:“老衲一生,收了四个徒弟,前三个闹得不像话,只有灵素乖徒甚合我意,为了不让他们欺负你,老衲也要好好活着。”
“大师宅心仁厚,只怕华佗也比不过。”封舟叹道,随即心中一动,又道:“晚辈听到大师的菩萨心肠,感慨万千,自信当今天下,哀民生者无过于大师,遂想到有一首词的下阙,送与大师。”
他开口念道:“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好词!”毒手药王叹道。
自古以来,能写医书的文化水平都不低,毒手药王更是其中翘楚,封舟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这是一首千古绝唱,猛地一拍桌子,大叫道:“义无反顾,激昂奋进!前面四个三字短句笔力雄悍,似铜板铁琶,促节铿锵;如黄钟大吕,巨声镗琅,犹如向天花发起的战斗檄文,畅快!畅快!”
他顿了顿,看向封舟:“封少侠,这首词虽然只有下半阙,但老衲只怕也得加倍努力,方能做到受之无愧。对了,这首词可是你创造的?”
他目光炯炯,仿佛在看一件无价之宝。
他心中想到:“这首词虽然只有半阕,可是气魄雄大,高屋建瓴,风格雄浑至伟,至大至刚,单论诗词,只怕苏轼、辛弃疾也做不出这等伟作,若是论气魄,只怕当今皇帝也自惭形秽!若这首词是眼前这个少年所做,那他定然非池中物,必有一日遇到风云,化为九天之龙。”
封舟轻轻地摇摇头:“当然不是。”
毒手药王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这首词若是传出去,只怕会立刻招来文字狱,真龙潜伏世间,自然不能为他招来祸端。”
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封少侠送我半首词,老衲感激不尽,又传我天花预防之法,老衲更是无以为报,当真是惭愧之极。”
封舟淡淡笑道:“宝剑赠英雄,良方送神医,您是在世华佗,这法子也只有您能研究出来,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好了。”
“不过,晚辈时常练功,对于十二常经脉和奇经八脉研究颇深,想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一番。”
毒手药王一听,心中了然:“原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啊。此人送我天花预防的法门,以及那首词的下半阙,却只是想和我探讨一下经脉的学问。”
转念一想,自师父去世之后,天底下对于经脉研究之深得,除了我还能有谁?
毒手药王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得意。
而封舟因为修练内家拳,所以专门系统的了解了人体周身穴道,各处穴位他倒是知之甚详。和这位当世神医相较,自是肤浅之极,但所言既涉及医理,正是投合毒手药王所好。毒手药王顿时滔滔不绝的讲论。
要知道毒手药王一肚子药理学问,平时只和程灵素交谈,极少和他人说得这么细,此刻有人上门,诚心诚意的向他学习,这又不涉及施毒,他自然无所不讲,倒也颇畅所怀。
第113章 苗人凤
毒手药王微嗔所学极多,琴棋书画,医卜星象,全都有所涉猎,当然他在医学方面造诣更深罢了。
而封舟经历了四个世界,两次做到人中龙凤的位置,精通数国语言,见识阅历也非常人所及。
因此两人谈论起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而毒手药王也在经脉内息上面无所不谈,几乎是封舟想知道什么,他便讲什么,而且讲的十分精细,便是他以往教那三个不成器的徒弟,也没有讲的这么仔细。
而封舟便在附近建了一间茅草房,住了下来。他白天和程灵素一起,帮毒手药王侍弄花草,收拾庭院,空闲时刻便与他谈论经脉知识。
毒手药王一生行医,治病救人因人而异,穷人家送一一把大米,两个鸡蛋他也欣然,富贵人家奉上千金他也毫不客气,一辈子倒是没受过穷苦,但如今年纪渐大,不能远行,没有了富贵人家上门,这日子渐渐经营惨淡起来。
这程灵素是附近一户人家的女孩,那家人因穷困病饿而死,只剩下程灵素一人,毒手药王怜她孤弱,收她为徒,但他本身不善经营,又不会照顾孩子,因此小姑娘长得面黄肌瘦,极为瘦弱。
于是封舟每隔一段时间,便赴洞庭湖畔沼泽野地寻找野兽,时常打些獐子、野兔之类的做了肉食吃,他还捉过麋鹿、云豹、华南虎这类野兽,剥皮拆骨卖到城里店铺,换取的银子便买了食物。
忽忽两年过去,封舟从毒手药王口中学到了经脉所有知识,自身内力也是飞跃式增长。
而这一年来程灵素因为时常吃到肉食,营养充足,无论是皮肤还是发质都有了极大地改善,脸色也渐渐白皙红润起来,若非限于年龄,俨然是一个娇花照水的美人胚子。
这天吃过早饭,封舟对毒手药王道:“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今天天清气爽,正适合远行,晚辈打算重新踏足江湖了,这就和药王前辈告辞了。”
毒手药王见留他不住,便起身相送,叹道:“说起来,这天底下无不散的宴席,小兄弟若要远行,老衲唯有洒泪相送。”
封舟哈哈一笑,又对程灵素道:“程姑娘,我在此叨扰两年,承你照顾,真是十分感激。”
其实封舟在此居住两年,打猎卖钱,俨然居家猎户的男人,养活着一家三口,程灵素神彩养成,再也不是乡下贫女,要多亏了封舟照顾。
但程灵素没有多提,只是微微一笑:“封大哥远行,一路保重。”毫无儿女情长之态。
封舟踏步出门,飞身上马,纵马而行,朗声说道:“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其时艳阳高照,清风拂面,飞鸟划破天空,传来阵阵雁鸣,程灵素望着封舟的背影,不知为何,泪珠夺眶而出。
心中闪过一首诗:“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毒手药王扫过一眼,知道事关儿女情长,心中微微叹息,却不知道如何劝解,便摇摇脑袋,回屋整理书籍。
……
封舟离开白马寺镇,一路南行,打听着到达湘潭,先是去韶山转了一圈,凭吊了上古领袖大舜,随即一路打听,约莫傍晚时分,找到一处山村,来到一处孤零零的小院前。
他翻身下马,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小院,微微运转内力,立刻感受到房屋内有一种若有如无的气息流转。
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呼吸悠长,内力深厚,显然是一位当世大高手。
那人除了苗人凤之外,还能有谁?
“‘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苗大侠在家吗?晚辈封舟特来拜访。”
话音刚落,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脸色蜡黄、面露病容、高高瘦瘦的汉子走了出来,手掌大如蒲扇、根根见骨,一看就知道武艺不凡,他双手抱拳淡淡的行了个礼,“这位兄弟内力深厚,苗人凤平生仅见,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这话声并不十分响亮,封舟听在耳中只觉又是苍凉,又是醇厚。
苗人凤瞅了封舟一眼,依稀好像见过,仔细一想,不由得一惊:“阁下是封舟?可是商家堡相遇之人?”
“不错,正是在下。”
“阁下闻名遐迩,听闻去年在汴梁杀人过百,闯下好大的威风。”苗人凤淡淡的道,言语当中仿佛并没有将封舟横行汴梁的事情当回事。
其实苗人凤心中是对封舟微有好感的,当初在商家堡,要不是封舟大显神威,吓得田归农露出真面目,才让南兰回心转意。
但这毕竟是他的隐秘之事,哪怕是当事人面前,他也不愿意多说。
封舟哈哈大笑:“天下间恶人当道,我唯恐杀不够,以苗大侠之为人见地,想必不会如他人一般吧?”
大约两年前,苗人凤在商家堡遇见封舟,见他转瞬之间便将田归农掐住脖颈,武功的确高明,但是他苗人凤也没放在眼里。
可是今日听他说话,人远在院门外,但声音却近在耳边,显然功力已经更上一层楼,他心中不由得暗暗惊讶:“不到两年时间,他竟然已经成达到这个地步!”
待他走到封舟面前,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模样后,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封舟身姿挺拔,给人一种撑天支地一般的气势,一股子英气扑面而来。
见到苗人凤过来后,封舟微微一笑:“今日重见苗大侠尊颜,幸何如哉。”
苗人凤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天色已晚,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他见封舟气度斐然,英气勃勃,便是当年的辽东大侠胡一刀也未必比得过,他一向高傲,此时却收起了性子,对封舟语气平和。
封舟道:“一年前我扫荡中原,结果被官府围追堵截,只得隐居练功,此次出关,途经湘潭,当然要见识见识苗家剑法,否则岂非终身遗憾?”
“哦?”苗人凤神色一动:“你待怎样?”
封舟哈哈大笑:“在下初出江湖之时,便有与苗大侠一战的想法,惜乎商家堡之时,苗大侠家事在身。今日路过湘潭,说什么也要和阁下一战。”
说完身子一晃,竟不转身,便即反弹而出,犹如一溜轻烟,便飘到十几丈之外,笑道:“若在院子当中比武,只怕影响苗大侠家人安息,不如在此比武。”
苗人凤见他一晃之间,身子已经飞出十几丈外,轻功之佳,实是从所未见,何况他是倒退反弹,那更是匪夷所思,不由得赞道:“好轻功!”
苗人凤踏步上前,他看着封舟摆开拳势,身形架子说不出的好看,再次赞道:“神韵不凡,这是山西姬氏的形意拳?”
封舟点头称是,见他负手而立,身上长剑也没有拿在手中,知道他性子高傲,加自己用拳,自然也拉不下脸用兵器与自己对决,不由得哈哈大笑:“苗大侠非要用拳脚对战,那也无妨!”
话音未落,身子前冲,一拳挥出。
苗人凤见他说打就打,身法极快,一拳所及,竟然如同海潮奔涌,摧山崩城,拳风如雷,铺天盖地,顿时大叫一声:“好拳法!”
第114章 金顶门
但苗人凤天赋武功,也非同小可,苗家剑法无敌于天下,一身拳脚也是当世无双,见封舟一拳打来,便凝神挥击一拳,势道威猛无比,霸道十足。
他苗家功夫讲究如山之岳,如海之渊,刚猛无比,拳势要求以拙带巧,而封舟的形意拳则是奉岳飞为祖师,脱胎于沙场枪法,亦是大开大合,两种霸道绝伦的拳法一撞,顿时“轰”的一声。
拳声大震,罡风大作。
轰鸣声响当中,苗人凤双脚贴着地,向后平平飞出十丈方才定住身形。
而封舟双脚立足原地,上半身却晃动不休,然后两脚陷入地面,好长一会才凝立不动。
“痛快!”
封舟哈哈大笑。
刚才两拳相撞,封舟体内犹如大河决口,喷涌而出,内力之深,连他也暗暗吃惊。
他一拳轰退苗人凤之后,竟然自己也几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汹涌澎湃,便用身体摇晃化解这股冲击的反噬。
等他身体恢复如初,苗人凤也已经飞身过来,眨眼间已经临到封舟身前,一拳击来,叫道:“拳势刚猛,只怕姬家也没人练到这个地步!”
封舟握拳挡住苗人凤的右掌,左脚横撩,说道:“形意拳奉岳飞为祖师,脱枪为拳,讲究钻、劈、横、炮、崩!”
他每念出形意拳的拳意,就轰出一记拳势,大开大合,气势恢宏。
“不错!确实有征战沙场之劲头。”苗人凤身子急转,躲开封舟的攻势:“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只怕整个形意派都没有一个达到你这个地步的,你到底出身何门何派?谁家子弟?”
封舟笑道:“我的来历不说也罢,今天只论拳脚!”
苗人凤道:“好!”
他不再大意,展开家传掌法与封舟打斗在一起。
封舟见他拳势刚猛,犹如刀削斧凿一般,招式进展,内力深厚,一招一式施展出来,攻守兼备,凌厉非常,不由得开口赞道:“人都说苗人凤剑法天下无敌,却不知你拳脚不遑多让!”
其实他若是武林成名前辈,这般说起来也无妨,可分明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居然点评起苗人凤的武功来,偏偏他拳脚内力,不在苗人凤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这让心高气傲的苗人凤心情极为不爽。
但对方既然已经开口,他也不愿处于下风,便哼道:“你的武功也算不错!只是太过拙朴,倒是适合征战沙场。”
其实天下武功,只要能击倒对方,那边是好功夫,苗家武功本来只是江湖中的知名武功,并不算绝顶好功夫,但是在苗人凤手中,却发挥出当世第一流的水准,因此苗人凤说一句反驳的话,常人听了也觉得是真理。
封舟道:“苗大侠想见识别的拳法,那也无妨,恰好在下略懂八卦掌!”
他说着,拳势一变,由势大力沉变得灵活多变,竟然毫无滞涨之感。
八卦掌取法于刀术,变化繁复,招式精妙,“威震河朔”王维扬将他发扬光大,但一百多年后,由董海川将它变成当世绝学。
宫宝森传承自董海川,又兼并了形意拳,从而推衍出宫家六十四手,其招其势无双无对,横霸天下。
而封舟在此基础上更是有外入内,生成内力,环环不息,圆转如意,施展出来更是繁花似锦,令人眼花缭乱。
苗人凤暗暗心惊:“这小子年岁不大,两套拳法竟然精神如斯,只怕王维扬也达不到这个程度!”
苗人凤本来是惊才绝艳之辈,二十多岁武功便登堂入室,胜过田、范等世交同龄高手,在武林当中也创下好大名头,为了激胡一刀入关,更是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虽然他称自己不敢当此名头,但也是仅在胡一刀面前这般说而已。
对于年龄小功力深这种事情,苗人凤倒是能接受的,可纵然是绝世天才,终究学艺时间有限,二十岁的年纪,一套形意拳连到这等地步倒也罢了,居然八卦掌也达到绝顶宗师的水准,思之令人震惊。
若是说他形意拳、八卦掌兼通也就罢了,偏偏他内力深湛,无穷无尽,实在已经超出想象的范畴。
又斗了几合,苗人凤连退几步,跳出战圈,问道:“封少侠,你师父是谁,出身何门何派?”
封舟道:“云南金顶门。”
“金顶门?没听……”苗人凤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惊道:“可是当年跟随吴三桂的辽东金顶门?难怪你没有头发,你们门派不是早在三藩之乱的时候便覆亡了吗?”
原来辽东金顶门当年人多势众,也曾经称霸江湖,后来跟随吴三桂征战,一直到三藩之乱,被满清政府彻底剿灭。
相传金顶门武功有独到之处,武功练到绝顶,满脸油光,头上一丝头发也没有。
千百年来,武林世家门派潮涨潮落,无数的家族门派崛起,又有无数的门派家族覆亡,苗人凤祖上乃是闯王四大护卫,因为闯军和关宁军征战频频,所以他们对金顶门有些熟悉,再给后人的笔记当中说过这些,但此时距离三藩之乱已经有百年,这些记忆早就随风飘散,若非今日听封舟提起,苗人凤根本想不起来。
只是看封舟虽然确实没有头发,但面如冠玉,并无“满脸油光”的样子,想必是年代久远,传言有误。
“苗大侠果然博闻强识,金顶门早已成了昨日黄花,苗大侠却居然听说过。”
“呵呵。”
百年前的恩仇,早就随风飘去,苗人凤自然不会视封舟为敌,他拔出背后利剑,说道:“我看你马上有一柄刀,苗某要见识一番。”
其实封舟马上的那把刀是当初在鲁北追杀江洋大盗所夺的那把宝刀,封舟自持武功高强,极少使用,但今日和苗人凤交手,虽然自信空手对战苗家剑也不会落于下风,但处于对苗人凤的尊重,边点点头道:“既然我用的八卦掌,自然会用八卦刀。”
说着,他脚下一跺,三丈外的那匹马上,一柄宝刀猛然跳起,在空中便向封舟射来,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一般。
“好内功!”苗人凤忍不住暗赞。
封舟接刀在手,两人又是一番激斗,待到天光大亮之时,双方这才罢手。
一场比斗下来,封舟身心俱爽,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未有今日这般打的畅快。
早晨吃饭之时,苗人凤赞道:“封兄弟,你是天纵奇才。苗某平生所见,只怕我那义兄胡一刀大侠也不是你的对手,天下也没有人敢说能稳稳胜你。”
第115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
封舟哈哈大笑:“如今我与苗大侠交战一夜,大为畅快,更得苗大侠如此推崇,夫复何求!”
他说着这话,已经长身而起,对苗人凤拱手道:“今番与苗大侠交手,平生之愿已如愿以偿,这就告辞!”
苗人凤一惊:“你这便走了吗?”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封舟大声说着,转身便出了苗家小院,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苗人凤见他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当真是顺意畅快,江湖豪侠,心中便升起一丝羡慕。
不过旋即将此事放下,淡笑回屋。
他的妻子,他的女儿就在房子里,这里是他的家,为这她俩,苗人凤也不会再去浪迹江湖。
封舟行在马上,心中自得意满。
他刚来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杀人不过第二招,本以为一人一马,足可以横行天下,但是没想到在豫鄂交界的地方被官府和大批武林高手追杀,纵然杀了百余人,自己也受伤严重,只得脱围而走。
他蛰伏两年,甫一出道便和苗人凤交手,用了吴成五成功力便能和全力出手的苗人凤战成平手,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他?
打定主意之后,他开始由南至北闯荡起来。
他体内真气流转,如河水滔滔,筋骨之强,如虎如豹,便是那几百人全副武装重新过来与他交手,各种歹毒暗器全部向他撒来,他也丝毫不惧。
他本身就是一个热血之人,最是见不惯官贪匪横,土霸横行,一旦见了,决不轻饶。
因此他从湘潭一路北上,过鄂豫皖鲁一带,连杀近百个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地主恶霸,外加几十伙江洋大盗,图灭了七家土匪窝。
他依旧一直留着光头,众人见了,立刻想起两年前的封霸王,这名声一下子重新响了起来。
这江湖之大,武林豪侠犹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也有大着胆子杀官斩吏的豪杰,但他们都是趁着黑夜暗中下手。
而封舟在往日作风上则更进一步,大白天的便直闯府衙,白日行凶,杀完之后,还将杀人缘由写在一张大字报贴在城内显眼处。
这般猖狂的行为,嚣张的态度,当真是令人震撼无比,顿时惹得天下瞩目。
官府重新集结力量,派得力军队,招揽武林好手前来围剿他,却被他杀的大败。
甚至有一次,一只参加过清缅之战的绿营精兵一千多人,由一名百战参将率领,参与围剿封舟,却被封舟杀了六百人,其余尽数溃逃。
此战封舟共换了四匹马,夺了三件兵器,血战半个时辰,直接将清兵杀的胆寒,再也不敢冒犯他。
但他们不敢和封舟为难,封舟却不会放过他们,他好不停息,四处游荡,到处追杀盗匪,斩杀贪官污吏。
而在杀官戮贼的过程中,他终于发现杀伐之中,长兵器最适合砍杀,因此便打造了一把镔铁长枪。
这一日他听闻苏鲁皖交界之地,有一伙流民被称作捻匪,他们入则为民,出则为匪,仗着武功高强,四处抢劫勒索过往客商,大怒之下纵马前去,擒杀了近百个捻匪之后,剿灭了这伙盗匪。
这群捻匪武功寻常,但有一人擅长使刀,刀术精妙,颇有可取之处,正是名闻天下的五虎断门刀。
看到五虎断门刀,他突然想起了佛山五虎派掌门人凤天南,心想:“这厮横行佛山,欺压百姓,让他多活一天,都是罪恶。”
想到这里,便径自离开中原,一路南行,向广东奔去。
不一日,便到了佛山镇。
这佛山镇,自古以来就与朱仙、景德、汉口并称天下四大镇,端的是民丰物阜,市廛繁华。
封舟在一座三开间门面的精致酒楼前停下,门匾上“英雄楼”三个大字,金光闪闪。
此时一个妇女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对街地下,抬头望天,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封舟眉头一皱,心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我正赶上了这场惨案,这妇女莫非就是钟四嫂?”
忽然汪汪汪几声犬吠传来,一个十二三岁,衣衫褴褛的男孩,惊恐往这边跑来。跑到英雄楼下,一个不慎,被东西绊倒,摔在地上。几条恶犬立刻就要扑上去,男孩惊恐地喊了一声:“妈妈!”
那妇女突然听到男孩的呼唤,终究还认得自己儿子,立刻跑过去,犹如护崽的母鸡般,挡在男孩身前。那几条恶犬极通人性,见到妇女摆出不要命的架势,竟不敢上前咬人。
众家丁大声吆喝,催促恶犬。只听得呜呜几声,两头凶狼般的大犬跃起身来,向卧在地上的男孩咬去。
封舟当真是睚眦俱裂,手指同时抖了两下,嗖嗖两声,两颗石子射了出去,正扑向妇女的两条恶犬呜呜嚎了一下,登时毙命。
他不等那些家丁做出反应,已经纵马上前,定要把这帮家丁给打成生活不能自理。
封舟当年读这部飞狐,每每读及此处,总是愤怒难平。
年纪小时看书,只恼恨凤天南一家,待到胡斐出手相助,甚至还为他喝彩。但后来年纪大时再读,非但恼怒南霸天凤天南,更恼恨胡斐太过忠厚,行事迂腐。
这凤天南原本就是佛山一霸,跟巡检衙门沆瀣一气,无人敢惹。他新娶一房七姨太,嫌原来居所不够大,想要扩展庭院,恰巧后院正是钟阿四的菜园。
可钟阿四是一老实巴交的农民,就靠这一点儿土地生存,怎肯卖?
凤天南一气之下,谎称自家几只鹅丢了,恰巧又在钟阿四家菜园发现了鹅毛,就诬陷钟阿四一家偷了鹅。钟小三才五岁,吐词不清,把“吃螺”说成了“吃鹅”,凤天南勾结佛山巡抚衙门,立即抓了钟阿四,严刑拷打。
钟四嫂想不出救丈夫的办法,一气之下,竟在北帝庙前,生生剖开小儿子的肚子,里面全是螺肉。钟小三立刻死去,钟四嫂本人也疯了。
可凤天南还不摆手,又说不是钟小三吃的,定是钟小二吃的,竟要生生逼死钟阿四一家,不得到菜园誓不罢休!
胡斐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狠狠教训了凤天南一顿,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钟阿四一家被乱刀砍死。没帮到忙,反而害了钟阿四一家三口。
那几个家丁看恶犬被杀,顿时勃然大怒,一齐大怒喊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到佛山镇……”
话音未落,封舟已经纵马上前,长枪挥击,五六个家丁和那几头恶犬的身体顿时爆裂开来,一命呜呼。
第116章 佛山英雄楼
胡斐此时已经出现在英雄楼上,他从胖瘦两位客商那里了解到钟家的冤屈。
当两个恶犬扑向钟小二的时候,胡斐还在迟疑,他要看钟四嫂母子是否在演戏。他早年受过算计,决定插手出头前,定要查清事情来龙去脉,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
但是见到封舟出手,却是微微一震,一股既敬佩又惭愧的感觉不禁涌上心头。
封舟翻身下马,来到钟四嫂和钟小二身边。
这钟四嫂杀了自己儿子,虽然母亲天性救了钟小二,但是心智已失,兀自拍掌疯笑。
但封舟在毒手药王身边两年,日日与他高谈阔论,对于医理经脉的精通,当世已经少有人及,他手中长枪一抖,连点钟四嫂手少阴心经的九处穴位,极泉、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少冲一一扫过。
要知道手少阴心经乃是人体十二经脉之首,连接心脏与大脑,可治心疯。
这九处穴位一点,钟四嫂呻吟一声,当即呕吐处一口黑血,清醒过来。
他看着被咬的破破烂烂的钟小二,想到被自己杀死的小三,当即悲从心来,失声大哭。
封舟从怀中拿出一块五十两的金子,塞到钟四嫂手中,温言道:“钟四嫂,你全家被恶霸欺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跟我去这英雄楼,我给你声张正义。”
钟四嫂看着手里的五十两金子,又看了封舟一眼,连忙点了点头,带着钟小二使劲的给封舟磕头,然后站起来,跟在他后面往英雄楼走去。
整个英雄楼内外,此时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也有不少人站在街边,好奇的看向封舟的一举一动。
“这是从哪里来的愣小子,敢杀凤老爷的家丁,不怕报复吗?”
“杀人犯法,得罪的何止是凤老爷,还有佛山的巡检衙门啊!”
“说不定是个大侠也不一定。”
“强龙难压地头蛇,他能有多大神通,敢触凤老爷的霉头?”
不少人低声议论道。
英雄酒楼的掌柜乃是凤天南的远方族弟,名字叫做凤七,武功是没有什么,为人却极是机灵,这时已站在酒楼门口,瞧出封舟武功甚是了得,当即抢上两步,抱拳说道:“原来今日英雄驾到,恕凤某有眼不识泰山……”
一句话尚未说完,已经被封舟掐着脖子扔了出去……
这英雄酒楼又两层楼高,起脊挑檐,几有五六丈的高度,这风七被封舟扔出之后,在半空中越飞越高,顷刻间高出酒楼,越过斜脊,一溜惊叫声中,向另一侧下落,只听“咚”的一声,狠狠摔落在地,却是手脚俱断,躺在地上大声惨嚎。
封舟一向只诛首恶,却将首恶的狗腿子腿脚俱断,让他们身不如死,日后即使痊愈也大不如前,只会被别人欺负。
封舟抬头看了一眼“英雄楼”的招牌,手中长枪一挥,那巨大的招牌顿时四分五裂,跌落下来。
要知道那招牌距离地面约有三丈距离,封舟手中长枪一点,距离招牌还有一丈多远,却是真气发出,撞碎招牌。
“嗡……”
围观众人见他露了这么一手,顿时哗声大作。
酒楼里所有酒客俱都散尽,店内伙计见他出手很辣,也是吓得不敢出头,空空荡荡的酒楼中的酒桌之上,还有不少吃了没几口的酒菜。
封舟挨着大门坐下,让钟四嫂母子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他手持长枪,点了一个店内伙计。
那伙计浑身一震,两股战战,却不敢逃,磨磨蹭蹭的来到封舟面前,点头哈腰道:“客……客官,您老……有……有什么吩咐?”
“一炷香之内,两张桌子摆满酒食。”
封舟淡淡说道。
那伙计点头如捣蒜,如蒙大赦,口中连连答应,飞也似的向厨房跑了。
“封大哥,果然是你。”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封舟侧身看去,却是胡斐。
胡斐如今已经长大,虽然衣衫褴褛,却是藏不住的英气勃勃。
“你刚才已经在这酒楼上了?”封舟淡淡的问道。
“是。”
“那我问你,这钟四嫂母子被人欺凌,你为何不管?”
封舟双目如电,看向胡斐。
胡斐吓了一跳,心中升起一丝羞愧,只得小声道:“我担心两人演戏……”
“面对富人恶霸欺压,穷人就算演戏,难道就该被恶犬撕咬吗?”
封舟淡淡的说道,语气也不严厉。
“我……”
胡斐哑口无言。
此时酒菜已经摆了上来,那边钟小二早就饿坏了,却不敢吃,直到等钟四嫂含泪点头了,他才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那接下来怎么做?”胡斐见封舟安静的吃着饭菜,不由得问道。
“拆英雄酒楼,毁英雄当铺,烧英雄赌馆,焚凤家宅院,诛杀凤氏一族,灭五虎派。”
封舟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胡斐吓了一跳,不知觉有一股热血奔涌,不由得大声道:“封大哥,我随你做!”
这几年闯荡江湖,封舟的大名时不时灌入他耳中,不是听说光头怪侠剿灭了山匪,就是说封霸王杀了贪官污吏,当真是令人畅快。
自己也做过不少行侠仗义的事情,但是和封舟相比,那就小巫见大巫了。
封舟安安稳稳的吃着饭,静静地等待着。
他和胡斐不一样。
胡斐衣衫褴褛,一看就是乡下穷小子。
但封舟却是华袍骏马,头戴锦帽,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名门大高手。
他当街诛杀凤天南的家丁,打残凤七,又进了英雄楼吃饭,摆明了是在等风天南出面。
这凤天南是五虎派的掌门,又是佛山大财主,眼中看不见穷小子,但是对于富贵人家却会在意,就算他不出现,也会让他儿子出面。
封舟安安静静的吃饭,滴酒未沾,胡斐却是连喝三壶美酒,却丝毫未醉。
刚刚还是热闹的大街,此时已经变得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正午的阳光照射在长街之上,平添三分诡异之气。
这街上明明到处都是人,却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第117章 生性暴躁爱杀人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七八个大汉胯下骏马,慢慢的向酒楼走来。
当先一个身穿蓝绸长衫,面容俊秀的青年还没有下马,就拱手冲封舟高声叫道:“可是贵人当面,小可凤一鸣未曾远迎,还请……”
他话音未落,封舟忽然纵身飞出酒楼,眨眼间便已经来到凤一鸣马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如抓小鸡一般,直接扯回酒楼,随手将他扔到地上,抓起两根筷子,猛然一掷。
“啊……”
凤一鸣放声惨叫。
原来是两根竹筷,直接刺穿了他的双掌合谷穴,插入地板之内,将他两只手,牢牢地钉在那里。
要知道合谷穴属于手阳明大肠经,推动天部层次的气血运动,向天部层次输送水湿云气。如今被筷子贯穿,稍一动弹,便痛彻入骨,难以忍受。
因此哪怕凤一鸣从小练武,身子骨极为强健,此刻也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哀嚎不已。
这一下兔起鹊落,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在场的除了胡斐之外,没有一个看的清楚。
只看见仿佛白光一闪,凤一鸣便从马上消失,出现在酒楼那里,趴地惨叫。
凤一鸣带来的壮汉们本来站在凤一鸣身后,没有动弹,哪里想到凤一鸣只说了半句话,便被扯进酒楼之中,随即传来他的惨嚎之声。
众大汉见状大怒,心想你虽然了得,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前,堆也堆死你。
“杀了他!”
一群大汉嚎叫着,冲进酒楼。
胡斐见封舟刚才动手,当真是目眩神迷,钦佩无比,此时见大汉闯进来,便道:“让小弟来!”
说完抓出一把筷子,撒了出去。
只听蓬蓬声响,七八个大汉齐齐被打中穴道,呛啷啷的一阵响,兵刃撒了一地。酒楼门前门后,躺满了大汉。
封舟点头道:“不错,大有长进!但是还差得远。”
胡斐一愣,心中想道:“我这一招天女散花,每一个筷子都击中目标,无一落网,为何封大哥还不满意?”
口中忙道:“正要请封大哥指点。”
封舟轻轻一拍桌子,旁边桌子上的竹筒一抖,里面的筷子全部飞起,落入封舟手中。
封舟道:“我一路诛贼,向来杀首恶,断那些恶奴手脚,绝不怜悯!”
说着,手腕一抖,一把筷子如利箭一般射出。
那些大汉本来躺在地上惨嚎,动弹不得,此时见筷子如利箭一般射来,自然也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筷子射穿手脚,筷子上附着的气劲,直接炸裂他们的手或脚,血流满地,场面恐怖不已。
整个英雄楼内外,顿时死一般的安静。
连趴在地上的凤一鸣,也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凤天南的独子,待人接物,说话办事都极有条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霸道的主,一时间连惨嚎都忘了。
而酒楼内外看热闹的众人大部分都是穷汉,十个中倒有七八个吃过凤家的亏,见今日有人上门寻事,实在说不出的痛快,都要留下来瞧瞧热闹。
但是见到封舟如此狠辣,出手既出人命,也不禁骇然变色。
“封大哥,你杀他们就是,何必断他们手脚?”
胡斐宅心仁厚,虽觉那些大汉甚是可恶,就是杀了他们是应该,但见封舟出手很辣,不杀而断他们手脚,不由得气从心边起,皱眉问道。
“妇人之仁!”封舟冷声道:“你对他们仁慈,他们只会觉得你软弱!对付敌人,就要比他更狠更毒辣,把他们杀怕了,他们才会感到惧怕,才不敢作恶!”
他冷声道:“凤一鸣在我手中,不虞凤天南不把人送来!”
胡斐一怔,忙问道:“送谁过来?”
随即恍然大悟道:“对,把钟阿四送来。”
封舟看了胡斐一眼,笑道:“你倒是聪明。”
随即又低头对凤一鸣道:“我给凤天南一顿饭时间,如若不来,你的耳朵就别要了!”
凤一鸣惨叫道:“这位好汉,家父对朋友从来不敢失利,不知到底有何得罪之处,还请说与在下。”
封舟却是理也不理他,只是夹菜吃饭。
很快一顿饭时间过去了,但是街面上却十分安静。
胡斐心道:“看来这凤天南倒是沉得住气,不知道封大哥如何应对。”
封舟吃完最后一口饭,慢慢的放下碗,淡淡的道:“看来这凤天南并没有把儿子放在心上。”
说完,他对胡斐道:“胡兄弟,帮我一个忙。”
“封大哥请说!”
“你把这钟四嫂和钟小二送到北帝庙里,你给我看好了,不要他们有任何闪失。”
胡斐忙道:“封大哥放心,胡斐定不负命。”
封舟点了点头,轻轻一跺脚。
那将凤一鸣双掌钉在地板上的两根筷子猛然弹起来,“当啷”一声落在地板上。
凤一鸣只觉一股剧痛从手上传来,还没有来得及惨叫,封舟已经掐住他的脖颈,直接把他拖了出去。
封舟拖着凤一鸣,如同拖一个死物,走到自己马前,抽出那把宝刀,一道寒光闪过,凤一鸣的左耳已经被他削掉。
“啊……”凤一鸣高声惨嚎。
虽然他也是练武之人,可是自小娇生惯养,极少吃苦,但今日不是被两根筷子贯穿双手,就是直接被砍掉左耳,二十多年来,从未吃过这么大苦头。
但封舟却不肯就此放过他,找了一根绳子,将他捆住,然后自己纵身上马,一挥鞭子,胯下健马一声斯鸣,四蹄纷飞。
健马狂奔,那根一头在封舟手中,一头捆着凤一鸣的绳索顿时绷直,凤一鸣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被拉扯着拽去,地上跌跌撞撞,身上到处都是血,左耳处更是鲜血喷洒,整个人挣扎扭动,可还是抵不过马匹的拖拽,就那么上了街,撒了一路的鲜血。
街边两侧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在震惊万分,不敢相信,难以自抑的从心底升起巨大的恐惧之情。
这些人便是在极度的想象之中,也不曾想到过如此霹雳雷霆一般的暴虐手段,会发生在凤老爷的公子身上。
无论是凤一鸣还是死在英雄楼外面的那些大汉,都是谁身手高明之辈,一个个在粤东一带都是威风八面的人物,若是武功不高,凤天南也不会将他们收为手下。
但就是这些在佛山镇上吆三喝四的高手们,却在顷刻间被封舟全部射杀,而他们的少主凤一鸣,直接被一匹健马拖拽着前行。
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彻底震撼了他们。
许多人面面相觑,眼中流露的,不知道是喜还是惧。
第118章 威震北帝庙
直到马匹拖拽着凤一鸣走后好长时间,惊呼声惊呼声方才从大街左右响起。
“天啊,这简直就是一个魔王转世!”
“此人武功太高,手段太狠,这还是人吗?”
“只怕凤老爷这次估计有难了!”
“世间怎么有如此恐怖之人?”
……
北帝庙建筑甚是雄伟,院中有一个小池塘,两旁有石蛇石龟,昂然扬首。
封舟在庙前下马,手腕一抖,便将凤一鸣拉扯到身边,看他浑身血肉,衣服残破,被拽的半死不活,便满意的点点头,随手将绳索抖碎,将他扯了进去。
但见北帝神像前,兀自血迹未干,显然是钟四嫂剖解钟小三留下的,封舟看着那血印石,眼睛闪过一丝怒火,一脚踹在凤一鸣小腿关节,咔嚓一下,竟生生将凤一鸣左腿踹骨折了。
凤一鸣本来是一条硬汉,但今日被封舟百般折磨,雄心壮志早就小莫的一干二净,半点英雄气概也无,左腿骨折,顿时惨嚎不断。
片刻间,北帝庙已围满了佛山镇居民。见到此景,纵然凤家在佛山作威作福,他们也兀自咋舌惊叹:这外地少年,下手实在狠辣,上来竟是二话不说,便打折凤一鸣的腿。
片刻之后,胡斐带着钟四嫂母子来到北帝庙,看到那块血印石,也是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封舟也不说话,一脚踩在凤一鸣身上,持枪而立,冷冷的看着人群。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一个个的不敢多说。
忽然背后风声飒然,左右有人双双来袭。封舟冷然一笑,手中长枪一抖,劲气炸出,直接将偷袭的两人炸出数丈开外,七窍流血而死。
围观人群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顿时一人高声怒吼,又扑了上来。
胡斐见他身材粗壮,脚步沉重,手持钢刀,来势威猛,心想:“这人功夫倒也不弱。”
他正想上前接手,却见封舟看也不看,长枪顺势一扫,只听“铛”一声狂鸣,镔铁长枪打在大汉刀上,那大汉如遭雷击,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倒飞出去十几丈远,半空中已经口吐鲜血,重重摔落在地,挣扎片刻,便不再动弹。
众人以为他是摔死的,但胡斐眼神何等锐利,早已经看出:“此人肥水牯般的身躯,武功也是不弱,却被封大哥一招给震得五脏俱碎,半空中便死了。”
封舟收回长枪,却不停手,直接倒转枪头,一枪扎进凤一鸣的右腿当中。
“啊……”
北帝庙顿时传出凤一鸣响彻天际的惨叫嘶吼。
众人无不哗然。
正乱间,一个五十来岁,身着古铜色缎袍的中年男子走进北帝庙,他双手一推,左右两边七八个人立刻倒向两边。瞧这威势也知,他就是南霸天凤天南了。
凤天南本来正陪着京里来的两名侍卫在府内饮宴,听得下人一连串的来报,有人杀家丁,闹酒楼。一直到听到儿子遭擒,被拖拽到北帝庙中,这才匆匆赶来。
他一进来,就看到自己好几个手下被重手法震死,紧接着又儿子一腿骨折,一腿被长枪刺透,血如泉涌,当即心中骇然之极,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封舟。
这一眼看去,突然间眼皮子直跳。
只见封舟昂然而立,虽然并没有多么高大,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站在那里犹如山岳一般凝重,又如天空一般浩瀚,看向别人的眼神,如同君王在俯视苍穹一般。
饶是凤天南见惯了人命,经历了无数是非,看尽了人命,此刻见到封舟这种群气度,也不禁心中狂震。他忙退两步,从手下弟子手中接过自己那根七尺黄金棍,方才觉得心安。
封舟斜一眼,说道:“你就是凤天南?”
凤天南道:“这位少侠,我就是…”
“铮”的一声,封舟将长枪拔出,冷声喝道:“去死吧!”
“轰!”
一声巨响之后,凤天南手中的那根黄金棍,猛然飞出,撞断了北帝庙外的几棵树之后,方才深深地插进了地面,镀金的全钢把手已经成了曲尺形状。
原来凤天南当年凭一条熟铜棍打遍岭南无敌手,这才手创五虎门,在佛山镇定居,家业大发之后,将熟铜棍改为镀金精钢长棍。
武家所用之棍,以齐眉最为寻常,依身材伸缩,短者五尺不足,长者六尺有余,凤天南这条棍却长达七尺,仗着他膂力过人,使开来两丈之内一团黄光,端的是厉害之极。
但封舟和他交手,只用了一招,便将他的镀金精钢棍打折,其力之深,其劲之精,让一旁观战的胡斐震惊万分。
凤天南的身子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斗,踉跄落地,看向封舟一脸惊骇之色,厉声道:“你是何人?”
他此时背后长辫已经直接被震得散开,状若厉鬼,双手虎口鲜血直流。
因为被封舟长枪上所发的气劲所震,整个身子都难以自抑的不住颤抖。
封舟收回长枪,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我是封舟!”
“什么,你是封舟?横扫北地全无敌手的封舟?”
凤天南脸色狂变,大骇道。
他在佛山坐镇,北方武林的消息也从未中断,关于封舟此人的事迹不绝于耳,什么今天杀了几个贪官了,明天杀了几个污吏了,后天又上山剿匪了,等等等等,每次听到有关封舟的消息,都是他杀了什么什么人,似乎此人每天都如割草一般收拾人命。
但封舟一向横行北方,从未来过岭南,因此凤天南也只是把他当段子一样听,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杀神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长吸一口气,知道今日已不能善罢,当下拱手施礼:“在下素来爱交朋友,与封大侠素不相识,何苦为一个穷家小子伤了江湖义气?”
封舟冷笑一声,收回长枪,看了凤天南一眼:“能挡住我长枪一击还不死,你‘南霸天’的绰号倒是有资格被人喊出。”
他眼光犹如万载寒冰,深深看了凤天南一眼,“限你一炷香时间,立刻命人把钟阿四放出来,就在这北帝庙前,冲他一家磕头认罪,赔偿黄金一千两。”
第119章 一丘之貉
凤天南乃是佛山大豪,便是整个岭南也是头一位好汉,若是冲着一个穷苦百姓磕头认错,传出去只怕丢尽了脸面。但此时此刻,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不答应,连忙高声吩咐,自有人去巡检衙门。
这凤天南不愧是佛山一霸,早就和巡检衙门熟的不能再熟,很快钟阿四被放了回来。
钟四嫂看丈夫回来,连忙扑过去一家人抱头痛哭。
半响,钟四嫂看向凤天南,口中哈哈大笑,叫道:“凤老爷你大仁大义,北帝爷爷保佑你多福多寿,保佑你金玉满堂,四季发财。我小三子在阎王爷面前告了你一状,阎王爷说你大富大贵,后福无穷哪。”
这一幕实在太过凄惨,不少人撇过头,不愿再看。
钟阿四身上尽是血渍,全是伤口,有的伤口甚至已经化脓,他却毫不在意,铁青着脸,来到凤天南身前,厉声道:“凤老爷,你凭良心说,我家小三子到底有没有偷吃你家的鹅?”
匹夫一怒,未必能伏尸百万,却也可震撼寰宇。
这老实巴交的农民,此刻竟像是一头雄狮,威势凛凛。
凤天南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低下头,咬牙道:“没有!”
钟阿四继续道:“凤老爷,你再凭良心说,你诬陷我家小三子偷吃了你的鹅,让巡检衙门抓我去牢里,是不是为了强占我家几亩菜园?”
凤天南道:“是。”
钟阿四仰天凄厉喊道:“小三子,爹爹无能,今日终于洗刷了你的清白!”吼过之后,又来到封舟身前,不住磕头,“恩人请受我三拜,若不是恩人出手相助,我家小三子一辈子也要背负冤屈了!”
封舟轻轻将他扶起,道:“你放心,有我在,你非但可以洗刷冤屈,也可以在佛山安安稳稳的住下去。”
他看向凤天南,道:“跪下磕头。”
凤天南脸色铁青,当即跪倒在地,对钟阿四道:“是我为了霸占你的菜园,诬蔑你教小孩偷吃我的鹅,都是我的错。”
一边说着,一边砰砰砰的磕头。
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凤天南阴沉着脸站了起来,不等封舟说话,便一摆手,立刻有家丁抬着一千两黄金过来,放到钟家面前。
“封大侠,凤某已经完成了你的吩咐,这下可放了我儿子了吧。”
他拱手说道,然后弯腰就要将儿子凤一鸣扶起。。
“想得美!”
封舟冷哼一声,长枪一抖,一道寒光闪过,已经削掉了凤天南的耳朵:“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封舟横行天下,什么时候饶过你们这群土豪劣绅?”
凤天南脸色大变,不由得一阵骇然,心中暗道:“糟糕!此人先诛心,再杀人,我怎么忘了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了!”
他捂着耳朵,感受着剧烈的疼痛,脸上闪过一丝凄惨,从手下手中夺过一把钢刀,横在自己脖颈前,道:“尊驾武功高强,在下万万不是敌手。这件事因我而起。与我儿无关,所有惩罚由我凤某一人担当,在下横刀自尽,求封大侠饶了我儿一命如何?”
封舟冷笑一声:“你死了,倒是省我一番手脚,你凤家和你的五虎派,会马上去下面陪你。”
凤天南听了心胆俱裂,长叹一声:“凤某横行岭南三十年,如今伏尸在封大侠眼下,也不枉了。”
说完,真横刀往自己脖子抹去。
说来迟那时快,忽听当的一声,一物击在凤天南刀刃,方向一偏,转了过去,砍在肩头。虽鲜血直流,凤天南倒还是没死成。
凤天南一愣。
封舟定眼一看,那物件竟是一枚小小的指环。凤天南膂力过人,相距又远,但这小小指环一击之下,硬将凤天南长刀转了方向,此人内功实在不弱。
就在此时,忽听庙门外一人高声叫道:“自称‘封舟’的光头小贼,在北帝庙中缩头缩颈,想做那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敢不敢出来跟你大爷斗上三百回合?”
这几句话极是响亮,大殿上人人相顾愕然,听那声音粗鲁重浊,满是无赖地痞的口气
封舟冷笑一声,理也不理,右手一抖,长枪立在身前,看着凤南天,淡淡的道:“死到临头,还玩这种调虎离山的把戏,你凤天南就这么低的格调?”
风南天微微一怔,随即明白,看来是自己的一个弟子情急无法,这还得找地痞无赖在外面谩骂,希望能将封舟骂出去,可是封舟全然不理会,看他凤天南的眼神如看小丑一般。
凤天南咬牙道:“凤某今日落到封大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封舟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一挺,就要前刺。
但听嗖的一声,寒光一闪,数枚丧门钉破孔而出,分别射向封舟诸多要害部位,看样子是逼迫封舟挥手自救,以图救凤南天一命。。
封舟毫不在意,长枪一抖,诸多丧门钉尽数打飞,顺势扫过,只听“咻!”的一声,凤天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脖腔中的热血直冲屋顶。
一个清脆如黄莺的娇嗔突然响起:“小贼,下手好狠!”。
封舟充耳不闻,顺势反手一击,刺穿了凤一鸣的咽喉,
所有一切皆是瞬间发生,旁人只觉眼花缭乱,哪里看得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唯有胡斐看得清楚,因此一脸震惊,不敢置信。
他已经看出,那几枚丧门钉射的都是封舟要害部位,可是封舟出手如电,竟然先击落暗器,再杀凤一鸣,毫无滞碍。
此等功力,胡斐远远不及。
此时一个紫衣姑娘自屋顶跃下,顷刻从天井闪身进入庙内。
封舟一眼扫去,见她紫色劲装,身材极其苗条,双眉极细,眼大嘴小,肤色虽微黑,但相貌却极其秀丽。
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胡斐一眼。
却见胡斐也只是扫过一眼,全无在意。
居然没有一见钟情。
一定是这个世界错了。
封舟看向紫衣姑娘,淡淡的问道:“你助纣为虐,妄想阻挡我杀地主恶霸,莫非你和他们也是一丘之貉?”
第120章 轰传天下
紫衣姑娘当然就是袁紫衣,法号圆性的尼姑,红花会的盟友,师父是疑似灭绝师太嫡系传人,身边都是红花会一群中二程度爆表、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朋友,三观已经大有问题。
因此封舟直接质问袁紫衣,她若是有一句答得不对,那就出手杀之。
谁知道这女的向他师父发毒誓的时候,有没有“若是父亲被别人杀死,她要为父报仇”的变态誓言?
袁紫衣微微一怔,不由得张口结舌,无言可对。
想了半天方才说道:“这凤南天既然已经向他们磕头认错,还奉上千两黄金,阁下为何要穷追不舍,定要置人于死地?”
封舟看了一眼袁紫衣,口中淡淡的道:“封舟如何行事,何须向你这个尼姑解释。”
说罢,收起长枪,慢慢向外面走去,留下袁紫衣脸色涨红,愣在当场。
此时北帝庙挤满了人,看到封舟走来,都飞快的为封舟让出道路,所有人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这些人直到封舟走远之后,方才“轰“的一声喧哗起来。
“这位封大侠好威风啊!”
“这眼神,这杀气,南霸天也比不了!”
“兄弟也听说过威震中原的封大侠,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这次五虎门的好汉们有难了!”
……
袁紫衣听在耳中,心中极不是滋味。
此时胡斐更是心潮起伏,难以自已。
他宅心仁厚,不愿意徒造杀孽,本来见风南天跪地奉金,觉得可以饶了风南天一命,但见封舟决不饶恕,不由得心头狂震。
他本来聪明机变,不是一般无知少年,因此心中明白,封舟这次是要斩草除根,吧凤家和五虎门从佛山抹去,让他们在再也不能危害穷老百姓。
隐隐间,他觉得封舟虽然暴虐爱杀人,但是却是一股碧血豪情,这才是热血男儿的作风。
大丈夫当如是!
想到这里,封舟追出北帝庙,找到自己的马,向封舟追赶而去。
……
封舟心中很恼火。
这团火源自于哪里,他心中明白。
自己原本就是一个成长于于福利院的孤儿,因为机缘巧合做了两世的富贵之人,但是无论是在哥谭还是在香江,他都为争取贫苦百姓的权益而不懈奋斗。
但在这个世界上,穷苦百姓的权益是无法通过法律和制度争取的。
如同钟阿四他们,若是没有自己,没有胡斐,钟阿四们就是有冤无法伸,只能被人欺辱到死而已,而那些权贵们却一边快意人生,一边狠毒残暴。
他若是遇不见这种事也就罢了。
既然遇见了,那么就等于这些人对他挑衅。
那么他就满足这些人的要求。
这风南天和五虎派已经深深地触犯了他内心的底线。
这种触犯,只能用鲜血做赔偿。
他杀不了一万个两万个凤南天,但是他可以杀十个、一百个凤南天。
只要见一个杀一个,挨个杀,挨个屠戮,总会将这种事情平息一点烈度,就算挽回不了几条人命,但是在和谐土皇帝积累的财富可以补偿许多穷苦百姓的损失。
他本就是一个做事干脆利落,喜欢走近路的之人,懒得和那些强盗头子、土匪恶霸们讲道理,直接杀了便是,反正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杀的再多,也没有什么坏处。
此时已经打定主意:灭掉凤家,灭掉五虎派。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若是那个叫袁紫衣的尼姑再敢来阻拦,随手杀了便是。
封舟离开北帝庙,随手抓了一个五虎门弟子,令其在前带路,片刻之后,已经抵达凤家大宅。
这是一座白墙黑瓦的超大宅第,门上悬了一面大匾,写着“南海凤第”四个大字,阳光下,金灿灿的。此宅一连五进,占地极广,气象宏伟。
也不知这一连五进的奢华豪宅,地基之底,埋葬了多少个钟小三的累累白骨?
那五虎门弟子在北帝庙已见识到封舟的厉害,瞧着封舟脸色冰冷,心中惧怕,赶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住磕头求饶。
封舟理都没理,长枪一扫,直接砸断了那人的双腿,那弟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看着自己膝盖以下已经离开身体,顿时昏死过去。
他既然是五虎派的弟子,上行下效,平时肯定没少做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事情,理应受到惩罚。
封舟抬头看了一眼府门,冷笑一声,猛然纵马前冲。
眼看马头就要撞上府门,封舟闷热感长枪一击。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整个大门撞得粉碎。
封舟纵马直冲,长枪所击,见人就杀,见屋就闯。
“你娘的,你是谁?”院内有人冲封舟喝道。
“咻!”
“啊!”
“敌人扎手!”
院内一阵大乱,间杂马嘶人吼兵刃劈空之声,女人孩童哭叫之声,乱成一团。
片刻之后,慢慢安静下来,血腥气渐渐漫开。
封舟骑着马缓缓从凤宅内走出,走出几十丈之后,倏然回身,将那把宝刀猛然掷出,挂在凤府大门处,写着“南海凤第”四个大字的牌匾,和那把刀一起,轰然爆碎。
所谓其兴也勃焉,其灭也忽焉。
五虎派和这五进的大宅院一样,都是凤天南一手打造,从兴起到如今享誉岭南,也不过二十年时间,当真是兴旺发达,凤天南也日进斗金。
但如今招惹了封舟,转瞬之间便由巅峰跌落到谷底,只怕灭亡之快也是岭南独一家。
待到封舟重新纵马走在佛山镇上之后,他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净街虎,一人一马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退,本来热闹的长街瞬间便会安静下来。
连胡斐也呆呆的坐在马上,任由封舟纵马经过他身边,一语不发。
封舟扫过一眼胡斐,见他眼神当中有了几分退缩,不由得笑了一声,也不理会他,径直走了。
胡斐还处在少年豪侠、仗剑江湖的状态,不知道世间人心冷酷,不知道社会最惭愧的现实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都不懂。
封舟也无意打碎一个少年的江湖豪情。
他还要踏遍整个岭南,将五虎门斩草除根,没时间跟一个少年做思想工作。
……
五虎派遍布岭南,分别在粤东、粤西、粤北开山立柜,门派的弟子们在各地发了财,都要抽一份给凤天南。
因此封舟在凤天南的书房密室当中,找到了五虎派的详细名单,他用了一个月时间,往返于粤省拳经,将五虎派的弟子们全部诛杀。
虽然也有逃脱之人,但他们也只能背井离乡,远遁千里,再也无法作恶了。
佛山土皇帝,威震广东的五虎派掌门人。“南霸天”凤天南,死了!
这个消息几乎如飓风一般横扫了岭南武林,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南方武林,乃至整个江湖传播。
作为开宗立派的掌门人、武学宗师,凤天南在岭南武林享有极高的大名,威名远播京城,便是京城的武官们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这样的一个武林大豪,竟然在家乡被人杀死,且死后他全家和所建立的五虎门遭到全灭,实在太让人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