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史湘云终作死
叶家大嫂看见湘云的神色,心中只觉得痛快之极,嘲讽一笑,道:“好,老太君快人快语,我们家也不是不干脆的。既然如此,一口价,三千两,我们便卖了她与你们。”
“三千两?”贾赦跳了起来:“你们直接去抢好了!”又指着摇摇欲坠的湘云道:“要不是顾念着老太太的情分,你当我们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管这个没脸没皮的?见天的就知道作,自己作死了,还要拖累我们家!不成,最多三十两,否则你们只管自己发卖她去,我们家是不会管的。”
贾大老爷虽然爵位倒了,但是口才和混不吝比别人更强,此时又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就她这样的,除了我们家,你们家是不是真能找到个高价的买主发卖了她?再说了,你们敢私自卖了她,我们家的条件就不是如今答应的这样了。她的嫁妆,还是史家的东西那可是我们老太太的娘家!”
“还有她前头那个男人,是你们叶家的儿子,是有权分你们家的财物的!你们说惯例,老子也和你们说惯例,若都按着惯例,就是闹到了官府,老子一样有法子让你们把银子都给我吐出来。”
这一番话说出来,贾琏和凤姐不由得暗暗点头。
没想到贾大老爷还有这番长处可以用来和悍妇对峙,且不落下风。
果然任何一项功能都是有用的,前提是得用对地方。
叶家大嫂皱皱眉,倒也不能挑贾赦的错处。固然当世对女子改嫁十分唾弃,可也不是没有女子改嫁成功过,一些彪悍些的女子,仗着家世权利,不仅带走自己的嫁妆,还有夫家的财产的。
其实这也是农业社会的缩影。
有人才有劳力,有人才能继续生存。
一家子想要兴旺发达,不断地吐纳人口是必须的。
迎娶寡妇,招纳人口,也是人口繁衍的一个办法。
所以也有不少寡妇,能够成功改嫁。
前段时日那个闹的沸沸扬扬的周氏不就是如此?她还三嫁呢!还有从前那个陆氏,她还和前夫有一双儿女呢,不也照样带着嫁妆再嫁么?
如此看来,倒不能真把他们家逼急了,毕竟贾家老太君还是个诰命,又是林阁老的岳母,叶家大嫂也是有头脑的,万万不敢真的得罪了眼前的落败之家。
故叶家大嫂低头与叶家众人商量了一番,道:“贾大家老爷既如此说,我们家也不想做绝。罢了,看在老太君的面上,五十两,连同她那个半死不活的鬼丫头,我们家一并卖给你们,横竖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留在我们家也是浪费口粮,还不如发发善心,都给你们罢。”
贾赦还想说什么,被贾母制止了:“既如此,请写身契吧。”
想了想,贾母又对宝玉道:“你去带金桂过来,云丫头和翠缕的身契就落在她的名下吧。”
宝玉一愣:“老祖宗?”
贾母闭了闭眼,叹道:“去吧,就对金桂这位丫头说,这是我的意思,老祖宗委屈她了。”
宝玉被凤姐一推,一瞪,瞧了眼被押在一旁,满脸不甘又满脸绝望的湘云,心中略有所动,模模糊糊的,他是知道贾母的意思的,故他咬咬牙,低着头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夏金桂被宝玉带过来,夏金桂从容的给贾母请安:“老祖宗。”
贾母点点头,拉着夏金桂的手道:“好孩子,老祖宗又要委屈你了,是老祖宗对不起你啊。”
夏金桂笑着道:“老祖宗,你是我们的长辈,对你,孙媳哪里敢说什么委屈?”
又瞧了一眼在一旁的湘云,道:“何况孙媳也是知道,老祖宗如此做,也是为了孙媳好。”
贾母欣慰的拍拍夏金桂的手道:“你那个婆母从来都是个短视的,做事也没几次是好的,但在宝玉亲事这上面,她难得做了一次对的,也比我有眼光!娶了你,是宝玉的福气。”
夏金桂低着头微笑,眼光扫过地上的湘云,心里微微一冷:不知惜福!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下可好,为了留你一条活命,你是硬逼着老祖宗亲手断了你所有的退路!
叶家大嫂挑挑眉,对贾母的手段十分佩服:女人都是直觉很强的生物,自己与湘云做了几年妯娌,怎会不知,湘云心里其实一直有另一个人呢?
只是再没想到,原来是她的表哥?还是娶了表嫂的表哥?这年头,还有这样上赶着倒贴的女人?也忒不要脸了!
亏她还天天在自己面子端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呸!故她笑道:“哎呦呦,老太君,你可真是明事理啊。知道有些人就是那么个爱作的死性子,明明没有那个三两三,偏偏爱摆那个花架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还要人天天供着她?啧啧,不是我说,老太君,你们家买了这两个丫头回去后,可真要当心了,这么个爱搬弄是非又爱想汉子的婆娘,小心她给你们家搅合的天翻地覆!”
贾母平静道:“不劳叶大奶奶操心,还请叶大奶奶写身契吧。”又道:“翠缕丫头的也一并写吧。”
叶家大嫂笑道:“这个自然。”便迅速让人去请相熟的牙婆过来,写了身契,又让人拉着湘云、翠缕的手画了押,就要把身契交给夏金桂,只是临头了,又拿回来道:“慢,老太君,虽说我们应了,可这个史氏,我们家是不想再见到了,故我们家签的是死契,老太君,你体谅吗?”
贾母连眼皮也不抬,道:“这个是自然。”
叶家大嫂得意的看了万念俱灰的湘云一眼,把她和翠缕的身契给了夏金桂,夏金桂让宝蟾递过了五十两银子。
叶家大嫂对牙婆道:“速去官府备案,备案后,拿凭条来,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又高高在上的撇了湘云一眼:“我们家只是要打发人而已,这种没脸皮的贱东西的银子,我们家可没想收!”
湘云瘫在了地上。
贾母看了她一眼,并不再说话,只让贾赦等人打道回府。
回去后,贾母也不管湘云又多委屈,翠缕身上伤有多重,直接命宝蟾道:“她们今后既是你奶奶的下人,自然归你奶奶管教,找间屋子,让她们住进去吧。”
宝蟾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就拉着湘云和翠缕往外走,湘云愤恨的拍掉宝蟾的手:“凭你也配碰我?”
贾母点点手中的拐杖:“云丫头,你已经签了卖身契!”
湘云叫道:“我是不甘愿的!按律法,不甘愿卖身的就不能算是卖身!那香菱不就是如此吗?”
凤姐忍不住道:“英莲是被拐卖!你是寡妇被夫家宗族发卖!”
湘云尖叫道:“他们没有权力发卖我!”
贾母怒道:“他们怎么没权力发卖你?你进了叶家的门,就是叶家的人!如今你是寡妇,一没子嗣,二没为夫家守过孝,三没娘家给你撑腰,四还不肯安分守节,那叶家怎么处置你都是你该的!你以为凭个过气的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能做什么?叶家堂堂二品京官,还能怕了你不成?再说,再怎么样也是你不守妇道在先,发卖了你?哼,逼杀了你都可以!”
湘云哑然了。
贾母流泪道:“你怎么就是不听人劝呢?我们好好的给你铺了那么多路,你一条都不走,每次怎么就非要走那绝路呢?罢了罢了,我老了,也管不动你了。横竖把你命买回来了,也算是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了。金桂啊。”
“老祖宗。”夏金桂转过头来行礼。
“我记得,东北角有两处房子还不错,你看着,让人收拾收拾,把云丫头和翠缕送进去吧。从此就让她们在那里做些刺绣针线、抄佛经之类的活吧。在云丫头的没想清楚前,轻易就不要让她们出来了,免得再惹麻烦。”
夏金桂看了失魂落魄的湘云一眼,低眉顺眼道:“是。”
贾母对湘云道:“没教好你,老祖宗也有责任。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云丫头啊,做人得知道认命,平平凡凡些,未必不是福啊。”
湘云呆呆道:“老祖宗,连你也不要云儿了么?”又流着泪问宝玉:“爱哥哥也是吗?”
贾母拉住了宝玉,轻声道:“云丫头,老祖宗和你二哥哥都在的从此以后,但凡我们有一口饭吃,必不会饿着你的;有一身衣服穿,也必不会冻着你的。可是,其他的是不能够了。那不是你该想的,也不是你该得的。云丫头啊,你就是想太多了,从此以后,你要慢慢的静下心来,好好的念念经,学的想少些,你就会欢喜快活了。”
说完便命夏金桂道:“按我说的主意,速速去办。”又对宝玉道:“云丫头的事,便是我去了,你也得按我的主意做!若给我知道,你私自发什么善心,我便是做鬼,也必是不安心的。”
宝玉吓得慌忙低头答应。
末了贾母又对夏金桂叹道:“虽说她们的身契挂在你的名下,但你也别为难了她们。咱们家也不差她们两口饭吃,看在我和宝玉的面子上,让她们清净的过完下半辈子吧。”
夏金桂自然不会当面和贾母对着干,便轻声应了。
贾母叹气的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因着这一连串的事情,贾母的身体就有些不好了,夜里发起了高热,一直昏睡不醒,吓得宝玉和夏金桂慌忙请医用药不止。贾敏知道后,请了个太医过来给贾母看病。在太医的妙手下,贾母虽说缓了过来,但到底上了年纪,身子时好时坏,精神一日比一日短,渐渐露出了几分下世的光景。
凤姐淌着泪和黛玉道:“老祖宗为了我们儿孙,如今是硬撑着一口气啊。”
黛玉听说,也只好叹气,同时备了许多药材给凤姐带回去。
第886章 气死贾母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金桂孕期到了,果然生了一个白胖小子。
一家人十分高兴,贾母亲自做主,给他取名贾桂。
生完儿子,做完月子之后,夏金桂便彻底掌握了贾家二房的所有店铺财产。
一开始,店铺的事情都是宝玉在负责的,夏金桂只是帮着算些总账罢了。但宝玉心地纯良,并没有多少城府,心思几乎一眼就能被人看透。那些掌柜都是人精,处久了难免轻视他起来,便想糊弄他,可卖身契在夏金桂手上,他们也不敢如何过分,便从账目上做些手脚,慢慢贪墨一些盈利。
夏金桂结账时发现不对,一次两次、数目小小尚可忍着,可多来几次,数目也越来越大时,夏金桂再也不能顾宝玉的面子了,在这样任由他们偷下去,原本盈利的店铺就要变成亏本了。故她挑了个时机,将发现的问题慢慢和宝玉说了,宝玉固然生气,可更多的是难为情,他心里挣扎了些时候,到底还是要顾着家里的生意,自己又想不出什么稳妥的解决法子,不得不依着夏金桂的主意审了那些掌柜,果然发现了许多问题。
夏金桂处置的这些掌柜的手段雷厉风行:一些偷的少的只是敲打了一番,提个副掌柜就了事;一些偷的多的,便毫不犹豫的换了他们,直接发卖了事。宝玉心存不忍,可说情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都被夏金桂的气势吓落回肚子里去了。
从此后,每次店铺里的账本,夏金桂都要再核算一次,避免再出现类似情况。宝玉见状,有些自暴自弃,索性都不管了,直接交由夏金桂全权接手。令他意外的是,那些掌柜面对精明宝玉百倍的夏金桂,个个服服帖帖的,不仅勤勉了许多,还少了许多差错。
宝玉心里顿时失落不已,可也没说什么:夏金桂总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好的么。横竖他也能挣钱,他制的那些东西,不说独一无二,也是旁人难以超越的。
可是夏金桂让人跟他学那些本事了,为了加大店铺的供应,夏金桂对宝玉道:“二爷制的东西固然好,可做的也少,不如多教几个人,让他们跟着做,这样货物就多了,咱们店铺的生意就更好了。”
“可……”他们做的哪里比得上自己做的好?宝玉不甘心的想着。
仿佛看出了宝玉的意思,夏金桂笑道:“二爷做的是精品,咱们可以卖的贵些,或限量供应那些高门贵府的人,下面人做的较粗糙的那些,便卖给普通人,价格也便宜些,不就两全了?”
宝玉无法反驳夏金桂的话,因为她说的都是正理,可他心里空落落了,总觉得自己似乎没了用处,没法子改变现状的情况下,宝玉不由得每日长吁短叹起来。
夏金桂有了儿子,心思更多的是放在教导儿子成才上,对宝玉的贴心,慢慢的也变得与从前不一般,固然还是那样的温柔和顺,那样的小情小意,可平时相处起来,却带有几分王夫人的样式。
一些时候,宝玉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夏金桂比他更有威严。那份威严让他觉得有些自卑:或许这个家里,没了他贾宝玉没关系,但没了夏金桂,却是万万不行的。
宝玉的心情苦闷了起来。在偶尔去探望湘云的时候,其余无话,便和湘云聊起了佛经。
湘云见宝玉喜欢看佛经,便强迫自己去读贾母送来的那些经书,以便在宝玉过去看她时,能和宝玉共同探讨佛理。她如今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只求有朝一日能从这里出去,找那些害她的人报仇雪恨。
在夏金桂没注意到的时候,宝玉和湘云越走越近。等宝蟾从宝玉身边的小厮那里知道情况后,吓得慌忙告诉夏金桂时,夏金桂皱了皱眉头,并为有什么动作。
宝蟾着急道:“奶奶,这可怎么办?”
又愤恨的骂湘云道:“那个祸头狐媚子,从以前起就想着勾引二爷,出嫁了也没静心过,后来成了寡妇就更大胆了,见天的往咱们家跑,又做衣服又买东西的,其实就是想着再嫁给咱们二爷!后来被张家休卖了,老祖宗清楚,把她管了禁闭,指望着能让她安生些,可她倒好,就跟没见过男人似得,铁了心要勾引二爷,如今倒好,二爷见天的被她勾去学佛,真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佛?真真是不知廉耻!也不怕将来报应!”
夏金桂沉默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便问宝蟾道:“你问过流云了,二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
宝蟾道:“流云也说不清楚,大约是三四个月前吧?”
三四个月前,不就是店铺账目出问题的时候?
这位宝二爷,到底是觉得自己无能而自暴自弃,还是因为不满而去别的地方寻找安慰?
这厮当真是扶不上墙的废物!
也不想想,若当初自己不插手,家里的那些产业,早晚会如当初荣国府那般,给下面的人偷到内囊尽罄为止的。到那时,这么大一家子可怎么活?还有桂儿的前程可怎么办?
至于怎么处置?
夏金桂有一百种办法能让宝玉身败名裂。
但宝玉毕竟是她夏金桂的夫君,贸然处置,只是解决一时的心头之恨,之后终究会后悔。
想了想,夏金桂便告诉了贾母。
贾母听说湘云勾引宝玉学佛,气的直哆嗦,连声叫人把他们给提过来审问。鸳鸯带婆子去抓人的时候,湘云正和宝玉在探讨《金刚经》呢。
贾母听鸳鸯回报后,更怒了,抓起身前的茶杯直接砸到了湘云面前:“云丫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一次两次的,总是要兴风作浪?你是要气死我吗?啊?”
湘云梗直了身子,**回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云儿听不懂!”
贾母怒道:“你听不懂?你勾引宝玉去学佛,你安的是什么心?”
湘云嘴角挂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勾引?老太太的话云儿不敢领。爱哥哥是自己要学佛的,云儿只是陪着他读而已,哪里说得上勾引二字?”
又冷笑道:“便真是勾引了,又如何?横竖我现下是二奶奶的丫鬟不是么?给自己的丫鬟开脸,做爷们的姨娘不是贾家的惯例么?二奶奶不是号称最贤惠么?怎么,爷们都自己看上了,二奶奶还不赶快上道的首肯了,在这里摆什么脸色告什么状?二奶奶,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算是犯了嫉妒的,是可以七出的。”
贾母给湘云气的浑身哆嗦,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夏金桂和鸳鸯忙给她顺气,好半晌,贾母指着宝玉问道:“宝玉,你怎么说?”
宝玉吓了一跳,呐呐道:“老祖宗……,不是云妹妹勾引我学佛的,是我自己觉得那佛经辞藻优美,言语通达,可解心中疑惑,宁静心灵,故才……老祖宗!!”
贾母给宝玉的话气的撅了过去。
宝玉忙冲上去扶她,鸳鸯气的一下子推开了他,尖声叫道:“老祖宗待你那样好,你为什么要和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一起来气她?”
宝玉慌张道:“我没有!我只是喜欢看佛经而已,我、我绝对没有和云妹妹苟且啊!”宝玉辩白的声音尖锐凄厉,直刺云端,可贾母再也听不到了,当天晚上,贾母便去了,享年七十四岁。
第887章 贾环斥宝玉
宝玉一下子瘫了,跪在贾母的灵前久久不肯起身,强烈的悔恨打击的他精神几乎崩溃。对湘云更是再也不肯相见。
贾赦知道后,直接冲了过来,拿起拐杖就想打死宝玉:“贾宝玉!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好的!所以老太太这般疼爱你!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非要把全家折磨死你才罢休吗?”
虽然众人拦着,可是贾赦依旧打了宝玉一顿。
事实上,贾赦虽然混蛋,但是依旧很孝顺的。
否则也不会被贾母压制了这么多年才反抗一次。
凤姐等人听说了缘故后,对宝玉失望到了极点,凤姐直接指着宝玉骂道:
“老祖宗一声偏疼你,你、你怎么就如此不知事呢?”
又愤怒的瞪着史湘云道:“对你,我们真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你不辩亲疏,不明是非,不识好人心,到了现在依然还不肯反省,你还气死了对你那样好的老祖宗。你这一生都在犯错,既如此,你就落发为尼,好好为你犯下的错赎罪吧。”
说着,便喝令婆子们将湘云压了出去,落发后,直接押她去了山边的清节堂念经。翠缕不许跟去,夏金桂将她指给家里的小厮为妻,命她做了媳妇。
翠缕百般不情愿,可身契在别人手中,她亦无可奈何。
鸳鸯本要殉主,被夏金桂死活拦住了,她道:“老祖宗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桂儿,他还那样小,你难道就不代替老祖宗看着他长大成才么?”
鸳鸯听说,便息了死志,跪在贾母棺木前自梳,从此做了贾桂的教养嬷嬷。
贾母的丧仪办的十分隆重,林珏、涂谨恒、刚出月子不久的黛玉、迎春、妙玉、英莲甚至南安王府、北静王府都来祭拜,宝玉沉默着履行孙子甚至儿子该做的所有事情。
见他那样,众人气过后,反倒不忍心苛责他了:他到底是被湘云利用了,何况他到底是贾家二房顶门的男丁,夏金桂和贾桂今后还要依仗他生活呢。
可宝玉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简直就似丧失了所有生机一般,叫大家担忧不已。
贾母的丧事过后,贾赦和贾琏本要扶棺回金陵,但贾琏已经做到掌柜,每日忙碌,而贾赦毕竟年纪大了,不敢远行,便将其棺木暂时寄在铁槛寺中,待过一段时间后再扶回金陵。
贾母的身后财产,贾赦本来是不愿分给宝玉的,被凤姐指着孝道劝了又劝,又拿贾桂说事,才让贾赦分出了三分之一给宝玉,宝玉默默的任由他们做主,万事不管,只是每日去铁槛寺给贾母磕头烧香,见他那样,贾赦也叹了:“痴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夏金桂心中不安,费尽心思劝慰他,可哪怕是贾桂的哭声,都没办法让宝玉有所动容。宝玉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头一年的守丧。
这一年,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勋贵们,至少有十七八家受到了打击。其中理国公、齐国公家族也和荣宁二府一样,受到抄家。
日日都是坏消息,贾宝玉也沉寂下来。
第二年的时候,他的样子似乎沉稳了下来,但似乎更爱看佛经了,夏金桂怎么劝都没用。在夏金桂烦恼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广州传来消息,贾政和王夫人病逝了。
夏金桂一听到消息,就迅速冲到了宝玉身边,就怕他被这消息击垮。可宝玉只是平静的笑笑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这也是早晚的事情。”说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转身走进了屋去。
夏金桂吓的慌忙跟了进去,守着他不敢离开。宝玉看夏金桂紧张的样子,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且去准备行李,老爷和太太没了,我总该去接他们的骸骨回来,以便日后和老太太一起扶回金陵。”
夏金桂犹豫道:“可如今各地不稳,这时起身……”
宝玉淡淡道:“便是各地再不稳,身为人子,老爷和太太的身后骸骨还是要接的……”
“宝二哥,你还是消停消停吧!”
贾环的声音传来,止住了宝玉的话语。
原来贾环收到消息,赶了过来,止住了宝玉的话语。
他冷冷笑道:“你让老太太、老爷、太太担忧了一辈子,现在还想让二嫂子和桂儿担心不成?你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呢?难不成你的那点佛经和尘缘,比二嫂子和桂儿还重要不成?既然如此,当初直接投胎道察哈尔牧民家里,做个黄教喇嘛岂不更好,省的有人牵挂你!”
此言一出,宝玉脸上变了一变,随即常常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贾环也不理他,直接对夏金桂道:“二嫂子,我这二哥,从小就魔怔,动不动犯痴,现在只不过是毛病复发而已,好好收拾他一段时间,他便康复了,若是让他去南方,谁知道又会如何?甭搭理他!他若是闹着去,就把他捆起来,饿他两顿,每天让他吃七粒米,看他有没有佛祖的尘缘,再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说完,对着夏金桂拱了拱手。
如今贾环已经恢复了差事,虽然没有成为副千户,可是百户的职位也不小,更何况还是京城的地盘,再加上是锦衣卫左都督的小舅子,谁敢小瞧他?
所以夏金桂也不敢小觑他,忙点头同意了。
贾环扫了宝玉一眼,冷笑道:“纯粹是富贵闲人,惯出来的毛病!”
宝玉一脸羞愧不已。
于是便熄灭了读佛经的**,慢慢沉下心来。
这是后话。
却说王子腾在闽海任职,做的也算有声有色,但是忽然有一日,朝廷派了新的官员,却是林如海的老部下,前济宁提督韩友亮,升任九省点检使,而王子腾则被授予一个京城的闲职,回京赴任。
虽说是明升暗降,但王子腾却松了一口气。
因为皇帝在持续敲打勋贵的过程中,并没有扩大打击面,王子腾被撸了官职,回京放置,本质上就是说明皇帝放过了王家人。
说起来王子腾也算软着陆了。
他借助荣国府和宁国府的人脉,一步步高升,最终升到九省都检点这一实权职务。
但是在皇家这一破天大浪面前,他的人脉和钱财全无用处,能够安稳如此,已经是侥幸之极。
王子腾心中明白,多半是凤姐时不时给他的书信,让他慢慢醒悟过来,从而小心谨慎,不敢越雷池一步。
最大的恩人,大概就是凤姐认识的林家兄弟。
也就是说,林昭是他们王家的恩人。
想通了这点,王子腾立马交上了权力,带着儿子王仁回京,
孝德帝见王子腾这么识趣,也就没有难为他,便给王仁一个从四品的都司,让王子腾安然退仕。
这王仁本来是个花花公子,但这几年被王子腾耳提面命,如今又遭遇大变,一时间脱胎换骨,沉稳下来。
贾赦本因为王子腾之死而起的一些心思,在听说王仁被赐封为从四品的都司后,迅速掐灭了。
至于贾琏,他早就沉稳下来,并没有因为岳父退休不退休有什么变化。
凤姐心中十分蔚帖,待贾琏更加温柔。
因此凤姐也很快怀了第三胎。
第888章 林昭入京,李纨现身
林昭在松江优哉游哉的时候,新封的镇远侯郭震虏来访。
他于去年大破大小金川,斩首数万,将当地胡虏斩杀殆尽,这次前来,特意感谢林昭而来。
原来郭震虏得到林昭支援的锦衣卫精锐之后,又有身边八百精锐,加上部分战力非凡的川兵,无论是实力还是信心,都大大增加。
更妙的是,由林昭主持,川蜀的商人主动找上李化龙,愿意襄助王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谓襄助,以往就是给钱给粮,可这些大商人给郭震虏提供的消息却不仅仅是这个,大小金川也不是桃花源,想要生存也要和外面沟通往来,最起码盐就要在外面买,川蜀的大商人们在这收购和销售之间赚了大钱。
去了一次松江府,多少要对林昭表现出善意,这让锦衣卫立下大功就是最好表达善意的途径,大家就把从前的关系什么的都丢了出来,实际上,别看现在官府已经是逐渐在收紧,但一直有商人向大小金川卖盐卖兵器,而且这商人背后还有官府某些大佬的影子,反正不能耽误了赚钱,上上下下对这个都认为是个小乱子。
剿灭大小金川的禁军第一场战斗不是和这些土司打,也不是和大小金川的苗兵或者是趁势作乱的匪盗们打,而是先去自贡剿灭了当地最大的盐枭。
川盐产量极大,四川的盐帮也是自成体系,他们除却向湖广一带走私之外,真正的暴利是销售给西南各族,在山中的各族村寨缺盐,价格极为昂贵。
大小金川造反前先是收购了大批的盐货,然后又高价和这盐枭定了规矩,源源不断的收盐,靠这个也有不少当地土司给他效命,这种消息素来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但锦衣卫自成体系,压根不在乎当地的产销渠道,又有川蜀豪商太提供消息,锦衣卫精锐立刻向郭震虏请求,剿灭盐枭。
那盐枭能动员的人手差不多近三千,颇为难缠,但郭震虏都没有动身,只派锦衣卫出马,而且只是出动了一千人。
川蜀上下,从总督到下面的商人,都是觉得太过轻敌了。
但是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一千锦衣卫精锐,只是一个冲锋,就冲垮了单倩倩盐枭悍勇之辈。
斩杀两千多人,其余尽被俘虏。
自身只伤亡不到五十。
那盐枭本来还想着抵抗一阵,让官府吃个亏,然后再谈了比较不错的招抚条件,他知道川蜀这边的官兵到底烂到了什么样子,还想着官府想要对付那些土司,没准还要自己的人丁出力,可他万万没想到锦衣卫精锐来的这么快,战斗力这么强,也只得是自缚出降,求个妇孺姓命能够保全。
锦衣卫打这盐枭是为了立威,大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没想到禁军立威这么成功,这么干脆利索。
这么大的盐枭都顷刻被灭,其他人那还敢乱来?
川蜀官府严令两年,依旧有人和金川做生意,这次之后,令行禁止,大家都不敢动弹了。
不过大小金川既然敢作乱,自然积蓄了足够的物资,这也是能招揽到大批山寨景从的原因,但有足够的物资不代表就不用输入了。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没有外来物资的补充,以金川这种地形,那就是个死局,现在还没有打出去多少地方,被困住围住,下场也就是慢慢的消耗干净物资,然后崩溃等死了。
总不能指望高原上的佛爷们念经念出盐来吧?
土司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在盐的输入断绝后的第五天,大小金川合兵一万五千人,向着理县发动了猛攻,打通了这一边,去往成都就是一片坦途,到了四川最富的这片区域,取得什么给养也都方便了。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郭震虏熟悉山地战,手下精锐已经达到五千,和对方列阵交战,结果只用了一个上午,便斩杀土司兵上万人,其余尽溃。
然后,大小金川,连同十八家土司,全都跪了。
而郭震虏,也积功被封为镇远侯,从一位猛将上升为合格的军事统帅。
孝德帝有意提拔他为西域总督,让他接任岳麒麟。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郭震虏便快马加鞭,来到了松江,求见林昭。
两人谈了多少,旁人不知道,只知道郭震虏一脸喜悦的离开了松江,后来欣然接受职务,远赴西域上任去了。
如此已经是孝德十一年。
大周北方边境、内部川蜀叛乱,平安州,以及诸多勋贵,在孝德帝的一番布局之下,俱都清理明白过来,终于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到南部边陲,以茴香国为首的七国联盟。
因此眼瞅着南部战事将起。
而在这个时候,林昭结束了在松江的督办生涯,调到了京城,接替忠顺亲王,担任了内务府统领。
这也是大周开国百年以来,第一位担任内务府统领的非皇家一族。
不过众人却是明白,皇帝这是要用他的才能,筹措军费,全力以赴,对付南方的七国联盟。
因为他的入京,林如海在内阁之中,排名固定在第三位。
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林如海此生不可能再担任首辅或者次辅了。
但即使如此,他已经屹立在大周文官的顶端,傲视群雄。
林昭入京之后,变得低调起来。
他第一个参加的宴会,便是王子腾六十大寿的寿宴。
由于王仁外调,王子腾的其他几个姑娘也嫁人了,夫家都外地为官,所以王子腾的寿宴之上,凤姐跑前跑后。
这次寿宴,还来了个意外的人:李纨和贾兰。
他们的出现是凤姐怎么也没想到的:不是已经冷心冷情的和贾家断了关系么?怎么又出来了?还备了这样厚的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凤姐立即抖索了全副的精神,应付李纨。
毕竟这几年来,随着贾琏在商场上逐渐进步,风机恩又恢复了几分荣国府管家的风范,如今感觉到“宫斗”来临,自然精神抖擞。
可仔细听完李纨的话,凤姐简直哭笑不得:李纨居然在打王仁的主意。这到底隔着辈分呢,若真成了,可怎么叫人?
原来李纨见冯紫英等人依靠军功,年纪轻轻就成了正五品的守备,几乎没有用到自家父荫,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贾家事后,就一个劲的催促贾兰练习骑射,打算让他从武依军功挣官位。毕竟贾家的事情的影响还未过,贾兰就算再无辜,文笔再好,科举也未见得能中。
便是侥幸中了,仕途要想顺利,也是困难重重。娘家又是文官,帮衬不到点上,自家又一直和林家不亲厚,几乎没什么往来,后来又因一时赌气,和老祖宗没了联系,等得知老祖宗去了,想去送丧都来不及了,
事情发展至此,后悔也无用,但再想借贾家攀上林家的关系根本不可能了。
在李纨愁的头发都要白了的时候,王仁的妻子病逝了,但王仁却凭借这几年的兢兢业业,升任正四品的副护军参领,这一下李纨的眼神亮了。
毕竟他的妹妹李琦还待字闺中呢,若是能玉成此事,贾兰的前途有望啊!
第889章 为母则多智
王仁妻子病逝,自家又有个聪明伶俐、年轻美貌的姐妹,从前凤姐在大观园都见过的,也都处得来,大妹妹李玟已经嫁给了薛蟠,生了一子一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而李琦也是十分秀美,配王仁都绰绰有余。
薛蟠不过是个商户,但只要王仁与自家成了亲戚,这姐夫帮着提携自家侄子什么的,可不就名正言顺的很了?再说,凤姐一家都是大老粗,只认钱不认人,和林家不同,只要舍得钱财,没什么情分是挽不回的。
李纨的算盘打的叮咚作响,没成想凤姐却是一口回绝了,理由十分正当:“……李玟姑娘我也见过,可以说是德才兼备的好姑娘,配世家公子都绰绰有余,何况我们家不成材的兄弟?”
“只是,父亲的一位老相识徐将军已经做主,将自家女儿说给他了,人家愿意做继室。本来这次寿宴,就是打算和亲戚商议,备上聘礼,与母亲一道去襄阳给我兄弟完婚的……”。凤姐笑了笑道:“父亲退仕之后,徐将军帮衬了我们家许多,徐姑娘也是好的,并不忌讳自己是继室,如今我母亲已经下了聘礼去徐家了,等过段时间,就能喝上喜酒了。故大嫂子的好意我们家只好心领了。”
李纨听说,心里失望不已,可人家已经捷足先登了,还能怎么着?难道上赶着去做妾不成?便是她肯,她母亲也是不肯的,父亲也会大怒的,到时,别没赶上新鲜的这头,反丢失了稳当的那头,反而得不偿失。
李纨烦恼的很:如今亲事不成,要想让王仁帮忙提携贾兰,必定的万般讨好凤姐才行,说不得,还要大出血了。那一家子都是泥腿光棍、雁过拔毛的性子,连油锅里的铜钱都能想着捞出来花的人,自己手里的那些嫁妆怎么够?
再说,以后兰儿还要娶亲呢。都给他们家了,兰儿怎么办?尤其是这几年,听说行情又上涨了,如今的聘礼,千八百两的都拿不出手,没个万以上的,哪家好人家的女儿肯嫁给你?
这么想着,李纨的笑容就疏离了,她淡淡道:“姻缘天注定,既如此,也只能说我们两家没有缘分,强求不得。”说着便站起来告辞:“王大人虽然退仕,但日子还得要继续过下去的。何况你们家还算好的了,至少王都司又起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凤姐心里冷笑,有心啐她一口,可到底顾忌着是在父亲的寿宴,故面上也只能淡淡道:“这个是自然。大嫂子慢走,妹妹这边事忙,就不相送了。”说着,便让平儿代替招呼,自个儿又忙去了。
李纨脸色不好看,可又顾着体面,便憋着一肚子气,甩帕子走人。
路上,李纨心思重重:贾家倒了,林家靠不上,王家这边又走不通了,如今还有什么好法子能帮衬到兰儿?
冯家?神武将军在京城还是挺有势力的,这么说要找四姑娘了?她虽是个冷面冷情的,但从她肯安置宁府那臭不要脸的一家子来看,还算是有情有义,横竖她离得远,多说几句过去的好话,陪声罪,也没什么……不,不行,我怎么就忘了,她人在洛阳呢。
这种事情,若她不亲自看着,冯家便是肯帮忙,也起不到什么点子上的作用。
琴丫头?她夫君在在武昌……啧,她是薛家那头的,宝丫头最是个心黑面厚的,她是忠勤伯的夫人,连自己哥哥都有没怎么帮衬,这种事情,只消她背后说几句话,军队又是刀剑无眼的,万一坑坏了我的兰儿可怎么办?
李纨左思右想,千百种算计,都有千百种漏洞,就是没个彻底稳妥的法子。不由得泄气:军功就是把双刃剑,一个弄不好,可能功名没挣到,自己先没了性命去。
古来封侯拜将的人,能有几个?自己可就兰儿这么一个命根子,便是要挣功名,也不能是没了性命去!故提携的人必得是自己彻底信得过的人方好。
那些个过去的姐妹,便是再有路子,到底不是正经的亲戚,也没什么过多的交集,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们会不会真心帮衬自家?银钱是小事,能交托性命才是大事。
李纨心里暗暗筹划,决心给儿子谋个可靠的前程。
凤姐听说李纹定亲了,定的俱是南安郡王僚属的部将,而且依旧是继室,前头的还留有儿女。
凤姐哑然,后与黛玉、迎春等人道:“大嫂子这是为了儿子,卖了妹妹么?”
迎春头疼道:“大嫂子的性子原来不是这样的,这种事情,她怎么做得出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黛玉叹道:“她与其这样七拐八弯的绕,为何不干脆给自己儿子定个部将的女儿?岳父提携女婿,不更名正言顺?”
凤姐撇嘴道:“那怎么行?她的儿子,将来是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要定的人家自然得是千好万好,不是书香世家的女儿,也得贵族大户的千金,怎么能是区区几个四、五品的粗鄙部将家的女儿配得上的?不说爱耍刀弄枪的没教养,怕就怕连读书识字都不会,万一和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凤辣子一个德行,可不就误了我们兰儿一生了?”说完,凤姐自己掌不住,先笑了起来。
众人被凤姐阴阳怪气的模样逗的直不起腰来:“哎呦喂,可不就是这样,有那么个婆婆在,万一人家姑娘真和你一个德行,那可真真是要互相耽误一生了。”
凤姐笑完,正色道:“只是可怜了李玟姑娘。咱们与她从前也是相处过的,知道她是好姑娘,而且薛蟠家的安慰也是品貌双全的,可……唉,大嫂子是怎么说动她后母同意的?按理说,李夫人也算是个聪明的,怎么就能同意了这样一门亲事?”
迎春和黛玉也百思不得其解:世人重嫡重原配,继室虽在名分算是嫡,可在宗族原配跟前,也算是庶。
孝德帝又明确下了圣旨,非原配嫡子不能继承宗祠祖业。只要不是没脑子的或真没了法子的,如今的大户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别人家去做继室。
那李夫人是真心疼惜女儿的人,那部将的原配又都留了儿女了,李纹到底做了什么,让李夫人愿意将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家做继室?
宝钗在旁边慢悠悠的道:“还能有什么?咱们的大嫂子计划周全,李玟姑娘遇到这种事,为了名声着想,也只能委屈自己嫁了。”
探春也是长叹一声,面色不愉,无奈的摇摇头。
显然,这两位一品诰命夫人是知道内情的。
第890章 为子虑,李纨狠心算亲妹
宝钗和探春出嫁后,并不是安守在内宅,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事业去做。
宝钗参与经营双木商团,更是双木银行的大董事,虽然每次参与会议都是蒙面遮帘,但每每言出,都是说到关键处,更何况还有薛蝌支持,因此董事会众人对她十分钦佩尊重。
而探春则在松江主持了一家“香雪海”,乃是高档的休闲场所,她展现出自己极高的管理才华,让香雪海蒸蒸日上。
如今回到京城,自然把“香雪海”移到长安,这让她在京城女流之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论诰命比不过她,论才华比不过她,论名声比不过她。
有事做,不用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加上自家的嫡子都有爵位继承,根本无需引发宅斗,所以两人的关系自然好得很。
这关系一好,许多事便商量着来。
因为白天有各自的事情忙碌,所以一般情况下,商量事情的时候总在晚上。
双姝谈论道夜里,自然是联床夜话,即便是林昭来了,也在一起。
于是时间长了,林昭便享受到了许多美妙不可言的滋味。
这一点林昭自然喜爱非常,同时让双姝每天晚上都十分舒爽,这么多年也解锁了许多姿势。
因此无论是薛宝钗还是贾探春,日子过得极为充实。
每日都如春雨洗礼过的鲜花一般娇艳,美艳无双。
即便是恒王妃林黛玉,也比不过她俩。
人好,精神好,气质好,白天做起事来自然得心应手。
至少,京城内宅当中,传播比较广的事情,都瞒不过两人的耳朵。
只听探春叹道:“那部将都是原来南安王爷手下的老人,是从四品的城门领,姓孙,年纪都有四十二、三了,前头都已经死了两任妻子了,到李姑娘这边是第三任了。”
黛玉与迎春惊了:“这、这也太……”
凤姐直接长大了嘴巴,半响说不出话。
宝钗摇头道:“他们的儿女都快与李姑娘一样大了。可没奈何,不嫁不成。据说上个月哪一日,大嫂子带李姑娘去上香,给正在打猎的他们撞上了,车马受惊,大嫂子头上撞了个大包晕了,丫鬟们没了主心骨,就乱糟糟的不成样,不仅让他们见了李姑娘的面,还有了接触。事情闹成这样,李家也没了法子,那日又人多口杂,李姑娘的名节又已经受损,还能怎么办?”
探春接着道:“听说原来那孙部将推说自己年纪大了,不能祸害人家小姑娘,横竖也没怎么样,他们愿意陪一副嫁妆,让李姑娘以后风光出嫁。本来事情到了这里,若能好好说开,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偏兰哥儿亲自打上南安王府去,找南安郡王讨公道的,一番侃侃而谈,又是规矩又是大义的,愣是把李姑娘说成了要不嫁给那孙部将就要自杀殉节的贞洁烈女了。”
宝钗道:“孙将军吓了一跳,自知理亏,便同意明堂正道的上门提亲了。因兰哥儿的一番表现,南安郡王欣赏他,不仅收了他做幕僚,还请动南安太妃给李家体面,让她老人家亲自出面说媒。事已至此,李家还能怎么样呢?李夫人便是不想应,也不敢不应啊。”
黛玉紧了眉头,不语。妙玉冷笑一声,转头不说话。迎春和英莲互相看了一眼,俱是苦笑不已,
凤姐摇头冷笑:“她们怎么就那样刚好的撞上了?车马还就那样刚好的受惊了?大嫂子也那样刚好的就晕了?便是她晕了,她身边的素云、银蝶都是傻的?那两个丫头是跟着她在贾府管过家的,会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的情况?还有之后,人家都愿意给个台阶下了,兰哥儿怎么就那么刚好的打上南安王府去?那孙将军难道没有自己的家么?他怎么不去找他们的家,偏找上了南安王府呢?她……她是生生的算计……。”
探春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宝钗叹道:“李家的人都不是傻子,细细想想,也能知道是被算计了,可还能怎么办?不嫁他,其他人家也嫁不出去啊。我听说,李夫人已经气的和大嫂子断了往来。”
探春冷笑道:“但不管怎么着,横竖借着这件事,兰哥儿已经入了南安郡王的眼了,不日将跟随他们一起开拔,前往南疆挣功名。”
黛玉愣了愣:“南安郡王?领兵吗?”
宝钗点点头,奇怪问道:“怎么妹妹不知道吗?林表弟和恒王爷没跟你说么?”
黛玉皱眉道:“他们是有说过。”
宝钗和探春虽然也时常和林昭夙夜畅谈,但军国大事,自然也不予听闻,自然不知道孝德帝让南安郡王领兵的目的。
见黛玉答的随意,大家也无心再问,探春只道:“孙将军也要跟随部队开拔,前往南疆。珠大嫂子她……她一做二不休,直接说动了南安太妃,为李姑娘赐了份嫁妆,要她们在开战前出嫁。”
黛玉等人几乎是彻底惊讶了:“她怎么能这么做?”
且不说孙将军此去前程未卜,现在出嫁,万一……难道要李纹也学李纨一样守一辈子的寡不成?
现在想想,把李琦嫁给薛蟠,那是李家做的多么明智的选择啊!
凤姐皱眉道:“现在想来,不嫁也不行的,若不嫁,万一……成了望门寡,不是更糟糕?李家的规矩据说是严谨的,若真成了那样,李姑娘也无法再嫁啊?”
迎春的夫婿是大理寺左少卿,对这种事了解的比较多,当即道:“怎么不能?真成了那样,便算是自动解除婚约,横竖这门亲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迫不得已和算计,孙家听着也算明事理,应也不至于太过计较。只要没嫁成,真有那时,李夫人便带着李妹妹回她们的老家去,那里离京城远,她又是有手段的,还是能给她们说门体面的亲事的。”
黛玉道:“便是没怎么样,李家也不至于悔亲,横竖这门亲事既然结了,便按着约定成亲,可那时成亲和现在成亲哪里能一样?至少李妹妹不至于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担忧着一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没了。”
妙玉也道:“珠大奶奶也太狠了,便是要挣功名,也要积阴德,做的如此绝,是要遭报应的。”
英莲疑惑道:“她为何一定要李姑娘现在出嫁?”
若论对人心的掌握,宝钗实在是上家人选,她叹道:“若李家姑娘不现在出嫁,她们家和孙家就不是正经亲戚,她的兰哥儿和孙将军就没有关系,出征的将士那样多,若没有关系,谁会记得谁?可只要李家姑娘出嫁了,他们就有关系了,兰哥儿就算是孙将军的兄弟了,亲里亲戚的,总要互相帮助,大嫂子再说些好话,送些厚礼,他们定会特别照顾兰哥儿,至少能保住他不伤性命。”
英莲瞪大了眼道:“为了兰哥儿,她就不顾两个妹妹的死活了?”
众人俱是无奈的苦笑。
等到夜里,宝钗和探春将此事告诉了林昭,林昭听后,不过叹了一口气而已。
他若出手,自然能救李玟。
只是他凭什么出手?
真要是出了手,李夫人和李玟固然感激他,但是会有更多的人记恨他。
说不定会影响大局。
圣人不仁,以众生为刍狗。
纵然他仁义,却也不会随便做什么烂好人。
毕竟他是来历练尘世的。
第891章 竹篮打水
无论众人多么不看好,李家多么不愿意,李玟姑娘到底还是在战前出嫁了。李夫人给李家老爷子磕头磕的都流血了,哀求的声音都哑了,眼泪都哭干了,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纹麻木的上了花轿,出嫁了。
凤姐吃完酒席回来和黛玉等人说:“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李夫人的脸色白的吓人,眼神明亮亮的仿佛在烧火。”
黛玉叹道:“换成是我们,如果自家女儿被这样算计,只怕样子也不会比李夫人好到哪里去。”
宝钗安慰她道:“妹妹也不必顾忌,我们老爷和大爷这般地位,又有恒亲王的威望,天下间还没有敢算计我们的人出现。”
探春则对凤姐道:“二嫂子别听妹妹念叨,我们姐妹,情谊岂是别人能比的?有人在计算之前,也得掂量掂量他们的本事。”
凤姐点点头,后怕的搂着巧姐道:“有你们在,以后我是不怕了,不过现在也还好,也还好,我的巧姐儿都是住在母亲那里,又有李嬷嬷她们守着,否则……”
凤姐只要一想到李玟的下场可能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就全身发抖,她迅速跳了起来道:“不成,我得赶紧安排起来,万一被她提到了我们家巧姐,可怎么是好?我们巧姐今年也十四了,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必须先下手为强,女儿家家的,名节最重要,若万一真被有心算无心,就算日后能报复了过去,也让我的巧儿名节不保,我干脆一头撞死去了。”
巧姐被凤姐说的脸都红了,她用力挣开凤姐的怀抱,捂着脸跑到后头去了。
黛玉等人见状都笑了:“也是,我们巧丫头也是大姑娘了,亲事也该准备起来了。”又俱道:“你放心,我们都帮你打听去。一有消息,我们就给你传话。”
凤姐笑着与众位姐妹作揖:“那就劳烦各位姐妹了。”
说起来,巧姐的将来,凤姐虽然牵挂,但并不担心。
毕竟她身边的姐妹都是嫁的好夫婿。
黛玉嫁给亲王,属于超品。
宝钗、探春嫁给林昭,属于一品诰命,堂堂正正的一品诰命夫人,儿子将来可以继承爵位的。
而迎春的丈夫虽然不是科举文人出身,但头脑灵活,进退如意,且手腕强大,也做了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他贾迎春也是四品硕人。
至于惜春、宝琴、邢蚰烟、李琦、妙玉等,嫁的都是好夫婿,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系列编制成强大的人脉网,不是一个两个的“李纨”所能招惹起的。
再说王子腾虽然致仕,王家权势也尚在,故凤姐很快就为巧姐择取了一户人家,襄城伯府陈家的嫡孙,今年十六岁,年纪和巧姐正合适。
因陈也俊之前得罪过林昭,后来和好,便打着这层关系入了官场,如今在经历司做五品官,和数年前的贾琏差不多。
故凤姐本来还担心自家高攀了,但陈家说了,自家的孙子也才刚中秀才,巧姐是恒王妃身边的女官,论到身份,只怕还是他们家的孙子高攀了。
凤姐自然也知道,陈家家会取中巧姐,也有看中自家人脉的缘故,就是想继续和林家答关系。
可世间之事,本就如此,也没道理为了忌讳这个就把门好好的亲事往外推。何况,凤姐自认自己还是有几分看人眼光的,那陈家一家子也算实在过日子的人,只要巧姐用心融入进去,真成了他们家的人,日后也不怕受人欺负。
为了防止再生事端,巧姐出嫁的时间比较早,十五虚岁,十四周岁,连及笄都没到,过年后就匆匆嫁了。凤姐把巧姐出嫁的地点放在城里的一处三进的宅子里,连同先前准备好的嫁妆,一起陪嫁给巧姐。
成亲那日,贾赦和贾琏自然隆重接待来访宾客,邢夫人却找到凤姐,私下里说道:“说起来琮儿也十八了,老爷四个无用的,链儿也沉默,你心里有什么章程没有?”
凤姐道:“我想着他若是和环哥儿一般,能分出去就好了。”
邢夫人也不问贾琮分出去后会怎样,只道:“便是能分出去,他的亲事也是个问题。再有就是,琮儿和我说了,他和环哥儿好,这些日子他们两人也通信商量了,想着松江那边的东西好,又有林家的人脉,愿意去那边闯荡,让他们跟着蝌儿一起去跑生意。你怎么看这事?”
凤姐点头道:“这法子不错,如今满京城都想搭松江府的船,大大小小的商团不计其数,但双木商团是我们亲戚支持,总归是安全些,林家、薛家在里面,三妹妹也有人脉,加上听说英莲家的那位蒋玉涵账房本事学的差不多了,加上芸哥也是极伶俐的。这事还需要详细商议。”
“我琢磨着,等巧姐的大事过后,环哥儿他们也回来了,咱们再来细细说。只是太太,我们还是先向法子让琮哥儿出去才是正理,否则这事十有**也轮不到琮哥儿辛苦。”
又道:“琮哥儿的亲事,我想着不妨缓一缓,再等个一两年,那时能说的人家多,能挑得更好些。”
邢夫人点头道:“我和老爷心里都没有成算的,链儿日渐沉稳,没了跳脱,这个家里终究你是当家人,你心里有个数就成。详细怎么做,也得问问琮哥儿的意思。”
凤姐笑道:“太太说的是。”
婆媳俩不再说这个话题了,一起进屋去看巧姐儿,又笑着与众人打招呼。
七月流火,前线战报,因南安郡王贪功冒进,南疆将士首尝败绩,靠着众将士的拼死努力,好歹将局势重新控制住了,可孝德帝大怒,将南安郡王和他下属的部将全都押了回来,论罪责罚,其中就有贾兰。而孙将军为了护住南安郡王,受了重伤,被押回来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听到消息,不仅李玟,即便是李纨,也都昏死过去了。
李夫人听到消息后,先是昏死过去,醒来后细细想了一番,便令人备车去薛家,见了自己女儿李琦,请她与宝钗说情,代为引见林昭。
宝钗听说后,微微叹息一声,便先去见了李夫人。
浑身憔悴的李夫人泣道:“玟儿为何会那样匆忙的嫁到那样的人家,个中缘由,夫人是知道的。如今他家获罪,我不求什么,只想求夫人与林伯爷说说情,饶了我家那个可怜的女儿,她们也是无辜受害者啊。”说完,李夫人便放声大哭。
宝钗听她说的可怜,心内也伤感,可这种事情,她却是知道牵扯着朝堂斗争,那里还随便答应?
就算不牵扯朝廷斗争,先前湘云的事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第892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宝钗犹豫片刻,道:“不是我铁石心肠,此时关系重大,便是内阁阁老,都不敢,这事……可怎么去说啊?”
宝钗说着又低头想了想道:“且不是我说,这事的关键,只怕还不在我们这边。嫂娘反倒是要去去求孙大人才成。”
“孙大人?”李夫人止住了哭泣,愣愣的望着宝钗。
宝钗提醒道:“和离!当初孙大人走的急,没给玟妹妹请封诰命,故如今要做这事容易了许多,只消孙大人自己同意就好。虽说这么一来,妹妹和李家的名声不好听了些,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嫂娘也不用顾忌这些了,到底是妹妹性命要紧。”
“故依我的主意,嫂娘想法子打点下狱中的人,去见孙大人,和孙大人好好说一说,只要他肯写和离书,妹妹就不是他家的人了,圣人赏罚分明,定会饶了妹妹去的。”
李夫人如醍醐灌顶,迅速站了起来:“是了,我怎么忘记了,只要和离了,纹儿就不是他们家的人了,就能有救了。”
又冷笑道:“李家的名声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从当日他们为了不得罪南安王府,满口子只知道答应,连一句托辞的话都不肯为我的纹儿说,硬逼着她们出嫁时起,我就对李家死了心。还有那个满口德才规矩、却心狠手黑的李纨,为了她的儿子,居然如此算计我的女儿,她不得好死!我等着看她的报应!”
薛姨妈在旁劝道:“老天爷都是公平的。这次她儿子不也跟着下狱了?她白做了那么多算计事,到头来都是无用功。”
“该!”一说到李纨,李夫人的眼睛就亮的如一团火:“最好能将他判个斩刑,还要让那个李纨去观刑!让她也尝尝,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我的纹儿出嫁时的那种心情!”说着,李夫人和薛姨妈、宝钗匆匆行个礼,就慌忙赶回去了。
宝钗和薛姨妈苦笑道:“这事只怕没完。按大嫂子的性子,她必定是要求上门来的。我也该去和我家大爷打声招呼。大嫂子为了兰哥儿,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薛姨妈叹道:“做母亲的不贤,都报应到儿子身上。真不知道她如今悔不悔,当初做的那样绝?”
宝钗叹气不语。
宝钗给大家说了之后,众人委实无语。探春问林昭道:“这事夫君怎么看?”
林昭捧着茶笑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探春与宝钗等人相视一眼,道:“我们担忧珠大嫂子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林昭淡然道:“那又如何?”
见众人不赞同的眼神,林昭道:“贾兰固然也跟着下狱,可这件事中,他并不是正式将士,那日也没有上场,只是在后方负责些文书的事情,真要论罪,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最多关押一阵,罚些银钱就了事了。哦,这事过后,贾兰就再也不能科举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横竖他要从武,不是么?”
众人听说,俱是一撇嘴,吃茶聊天去了。
李纨果然找来了。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她和李夫人一样,都是找上了薛姨妈。
望着端正的坐在对面,满面苦涩的李纨,薛姨妈讶然了下,随即笑脸相迎:“珠大奶奶,许久不见了,怎么备了这样贵重的礼物?”
李纨满心悲苦,面上却不得不恭敬的道:“姨妈,许久不见,您依然如此安泰。”
顿了顿,李纨直接开门见山道:“姨妈,我想您也听说了,我的兰哥儿被南安郡王带累,进了牢狱,我想着如今就宝妹妹家还有些权势,林姑父和林表弟声望极高,一呼百应,无人不给面子的,想您帮着说几句软和话,救我的兰哥儿一救。”
说着,便泪如雨下。
薛姨妈心中冷笑一声,并不开口:前番那般算计,就是为了让贾兰入南安郡王的眼,如今吃了败仗了,就说是被带累的?这翻脸也翻的太快了些吧?
贾兰从此只能靠军功封功名,南安王府完了,李家又是文官,她认识的亲戚里,除了王家的王仁,她看不上眼的贾环之外,只有林昭曾是武官了。
尤其是林昭当初这个武官还大的不像话,乃是一品高官,锦衣卫左都督!
贾兰要想重新起来,可不就得巴结我们宝钗那边么?
记得当初宝钗曾说过,这李纨曾经找到凤哥,向把李玟说给他兄弟王仁,后来巴上了南安郡王,便没把王仁放在眼里。
如今又想着林姑爷那边,当真是呵呵哒了!
想到李琦平日里对这个姐姐恼恨的模样,薛姨妈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了:“是这事啊。我知道,宝丫头和我说起过,她有情义,特特去问了姑爷,按姑爷的看法,兰哥儿不过是后方负责文书的,也不算正式的将士,也没上战场,陛下圣明,不会胡乱责罚无罪之人,你家的兰哥儿啊,顶多吃几天牢狱苦,罚些银两,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罪过。珠大奶奶不必担心,安心的在家等消息便是。”
这些道理李纨怎么会不知道?在贾兰出事后,她便特地求了父亲去打探消息,父亲早告诉过她了,贾兰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只是日后要想出头,必得从武了。
可要从武,若没人提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吃苦受累不说,万一被分到了最前线,伤了性命怎么办?
孙将军从小习武,又在战场上摸爬打滚那么多年,武功那么好,一着不慎,便成了现在快没气的模样了,何况兰哥儿这样的半路从文改武的半吊子?委实太危险了。
李纨思来想去后,觉得为今之计,只有巴结林家了:虽说林昭如今是内务府统领,但当年可是锦衣卫都堂,去过归化城,又到过西域,军中威望极高,比什么南安郡王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只要他一句话,军中必定有人照应,兰哥儿必定不会出事。
故才备上厚礼,打着救命的旗帜,多跑几趟,多哭几次,多送几次厚礼,多念些过去的情分,和薛姨妈恢复了从前的关系,再密切往来一段时日,到时再求她帮忙和宝丫头说一句,搭上林昭的情面,从而提携贾兰。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薛姨妈居然从宝钗那里知道了内幕。
按着李纨的想法,凤姐最是个无情无义、只认银子的人,除非自己求上门,用大笔钱财打动她,否则她哪里会管自家的死活?可如今她居然自动帮自家打听了?这、这怎么可能?
李纨心里暗暗着急,可面上忙堆起了笑脸,念声佛道:“我就知道,宝妹妹还是念着我们姐妹的情谊的。若果然如此?我可真要好好谢谢宝妹妹和姨妈了。”
薛姨妈温和的笑道:“这都是她这个做表婶该做的,你谢她做什么?没得让外人说我们宝丫头,连亲戚的情分都不顾,还要伸手向孤儿寡母讨东西。”
李纨听到“连亲戚的情分都不顾”这句话时,面上一红,忙若无其事的转头道:“哪里的话,是我自己要答谢宝妹妹和姨娘的,和宝妹妹有什么相干?”
薛姨妈亲切道:“哎呦,话是这么说,可外人哪里知道?横竖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珠大奶奶也不用客气了。你寡妇失业的不容易,这些东西还是留着给兰哥儿吧。将来他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旁得不说,眼前这一宗,就是个大事呢。到底要多少,谁也不知道不是?宁可有备无患,也不要临到头不称手啊。”
李纨听说,迟疑了起来:的确,贾兰这事是要罚银子的,可到底要罚多少,谁也不清楚,万一要多了,虽说父亲和母亲那里肯支持,可有兄弟妯娌在,太多也是不可能的,是该有备无患些才是。
这么一想,李纨忙道:“还是姨妈想的周到。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等兰哥儿的事情完了,我再带他来给婶娘磕头。”
薛姨妈但笑不语。
第893章 死到临头犹内斗
宝钗听说李纨找上自己娘家,担心这位大嫂子有什么算计,连忙从林府回了娘家:“母亲,你没答应她什么事情罢?”
薛姨妈一面让人去给宝钗取梳洗的东西,一边翻着白眼道:“我是谁?能那么容易就给她绕进去?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她就算是打主意到咱们家头上,也得看我接不接她的算计。”
宝钗苦笑道:“从前我再也没想到,珠大嫂子是这样厉害的角色。”
薛姨妈冷笑道:“她怎么不是?她是李家的嫡女,受得是正统的当家奶奶教养,又会读书识字,那心机手段,比谁都差不了。你真以为她是尚德不尚才的?那你真就错了主意了。”
“我在大观园的时候,冷眼旁观许久,凤丫头就是小瞧了她,我看夏金桂也小看了她,看模样她管家不如凤丫头,比不过夏金桂,那是她比他们聪明,不仅嫁妆一分没贴,还能中饱私囊。下面的人也没人说她坏,只说她不如凤丫头行事泼辣,比凤丫头贤良软和,可见她的本事。”
“再有就是,凤丫头那个院子,每日乌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身边的丫鬟里还有个人在上下挑唆;她的那个院子,从她嫁进去后,什么时候出过乱子?她身边的丫鬟,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叫她们往东,她们不敢往西的?”
宝钗低头细细一想,可不就如母亲所说么?宝钗惊讶道:“珠大嫂子原来如此厉害。”
薛姨妈冷哼道:“你才知道?”
又指着宝钗的额头嗔道:“还好娘聪明,你算是好命,遇到了姑爷这么个好人,否则咱们若是一股脑跌入荣国府那个窟窿里,你这辈子,可真就完了。单是那个珠大奶奶,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宝钗脸色一红,随即抱住母亲道:“母亲疼我,比姨妈疼元大表姐强。”
“哼!”薛姨妈冷笑一声:“我那姐姐,就是被蝇头小利迷昏了眼睛!”
……
南安郡王的事情牵连甚广,孝德帝不仅收回了南安王府的兵权,还将他名下的部将解除的干干净净。
因南安太妃找上了皇太后求情,孝德帝免了南安郡王的死罪,削了他的王位,降为辅国将军,并要南安王府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赎人。
南安太妃得了此恩典,慌忙回去凑银子赎人。跟着南安郡王的那些部将就没那样的好运气,除了那些本身罪过不大,如贾兰这般在后方做文书的人,孝德帝允他们凑银子赎罪;其余人等,统统革职,家产没收,男女均贬为奴仆。
薛姨妈受李夫人所托,用其留下的银子,买下孙家人,助他们安葬了孙将军,并资助了他家五百两银子回乡。
北静郡王见了南安王府的惨状,赶紧自动上缴兵权,孝德帝见他知趣,也就乐得留他们一个闲散郡王当当。
勤政殿内,只有皇帝、戴权、林昭和童林四个人。
听到北静君王交权的消息,林昭笑道:“北静郡王倒是妙人,知道主动上缴兵权。”
孝德帝哼道:“他自然识时务。从前继承王位时,便风花雪月,不染政事。此次南安王府的事情一出,他更加明白该如何取舍,要留下性命和王位,就要没有兵权,两者不能共容。”
林昭耸肩道:“他如今交了兵权,陛下不赏他些什么恩典么?”
孝德帝道:“朕给他留了王位,还不算赏他恩典么?那辅国将军家,可是一下子降了多少,以后每代还要降,他还有什么不满?”
林昭点头道:“陛下,臣听闻那北静王妃听说生不出来,北静王爷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原配嫡子,这世袭罔替的王位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那辅国将军家的降等袭爵呢。”
孝德帝笑道:“那北静王妃生不出来可不赖朕。当初朕是要给他们说媒的,可他们家拒绝了,自己选了这么门好亲事,如今生不出来,怪谁呢?自己造的孽,自己担着。”
戴权和童林在一旁窃笑不已。
林昭却一脸淡然,拱手道:“臣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想北静太妃心里此时想必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依着他的算计,只怕会有不忍言之事该发生。”
“哦?”孝德帝一扬眉头。
北境太妃出身镇国公牛家,而北静王妃出身修国公侯家,若是这两个女人发生什么事,他孝德帝相信,锦衣卫和龙禁卫有一百种办法顺藤摸瓜,将这两大家族给整的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死到临头,还要搞什么内讧,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
北静太妃此时哪里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是悔得整个人都要青了。当初会看中这个媳妇,是因她家世人品教养容貌规矩心机手段样样都是千好万好,比一般人强了百倍去,做皇后都够格了,故才推辞掉孝德帝潜邸时的说媒。
哪成想,她居然不会生育!
这是个天大的笑话,一个不会生儿育女的王妃,她要来做什么?断了北静王府的传承么?偏陛下又下旨,非原配嫡子不能继承王位,否则她早就给儿子多纳侧妃妾室了。
北静太妃皱着眉,捏着一张方子道:“你确定这次的方子有效?真能治王妃的病?”
北静太妃身边的张嬷嬷笑道:“太妃,你放心,这次这张方子是奴婢特地花了大价钱从南方买来的,据说都使好几个女人生儿子了,保准没问题!太妃你呀,就等着抱孙子吧。”
北静太妃点头道:“罢了,再试这最后一次吧。若还是不成……”。
张嬷嬷一激灵,忙陪笑不已。
北静王妃看到张嬷嬷端来的药,冷笑一声,道:“嬷嬷,这又是你哪里求来的什么妙方啊?”
张嬷嬷躬身道:“王妃,这次的方子是南方买来的,原先是巫蛮一族使用的,老奴可是花了许多的精力财力,才求了人拿了这张方子来,王妃,为了小王爷,你就喝了吧。太妃……可是等得十分不耐烦了啊。”
北静王妃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张嬷嬷的话外之音,心内一动,便道:“既如此,呈上来吧。”
张嬷嬷放下药碗,躬身倒退了出去。
北静王妃望着药碗,脸色十分难看。她身边的丫鬟劝道:“王妃,你就喝了吧,或许这次有效呢?”
北静王妃苦涩道:“我也希望能有效。可闭月,这么些年,我都喝了多少苦汁水了,哪次有效过?是药三分毒啊。我上次回娘家,母亲请太医来给我看过了,因前些年乱喝那些补身体的汤汤水水,彻底把身体弄坏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闭月吓了一跳:“王妃,那可怎么办?太妃她……太妃她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她必是不会放过你的。奴婢记得,陛下下旨,若原配无子,继室的儿子由王爷上表,还是可以继承王位的。”
北静王妃淡漠道:“我知道。张嬷嬷刚才不是说了么?太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若再没有办法产下子嗣,太妃……大约就要朝我下手了。”
闭月慌忙跪下:“王妃……”
北静王妃闭闭眼,道:“无妨,横竖我心里有数,必不会真就那样如了她的意去。太妃嫌弃我生不出孩子,可我的身体坏了,一大部分是因为太妃的药水造成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894章 林昭治国,探春治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没几天,北静王府太妃过世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北静王主持风光葬礼,哭声哀哀,除了少数人之外,没有几个人知道堂堂王府后宅的刀光剑影。
虽然北静太妃临死前必定交代北静郡王,要有嫡子传承家业。必须弃妻再娶。
但是孝德帝却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他下旨嘉奖北静王妃,还派了宫中的嬷嬷照顾她。
于是明眼人看得出来,北静王府只怕不用几年,自然就会没了,比南安王府还干净。
至此,开国四大异姓王,东平、西宁两王人才凋落,早就沉寂许久;南安王吃了败仗,降为辅国将军,后代还要降等袭爵,在这京城里,算是彻底没落了;北静王没有嫡子,庶子又不能袭爵,不削王位也跟削了王位差不离了。从此后,这天下,再也没有异姓王了。
不仅是四王,其他国公府、侯爵府,凡是经历数代,子孙又都是没有城府的,俱都在这十年来的风云之中,慢慢凋谢下去。
旧的凋落,新的世家崛起。
孝德帝一手扶植起十五家从龙功臣,这其中,在京城最低调、势力最不显的,似乎是忠勇伯林如海和忠勤伯林昭所在的林家。
前线战报,南疆大捷,战事已渐渐稳控,胜利是早晚的事情。
紧接着,土尔扈特部万里回国,部落首领渥巴锡受到孝德帝隆重接待。
此外,太上皇去了,四王八公削了三分之二,下剩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自家内讧,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
宗亲臣工经过几年的调整,又都是“新”臣,故如今的孝德帝大权在望,万事均可一家独断。
权力的集中,除了让他越来越俱威严外,也带来了君王的必有的猜疑。
到了这个时候,林昭忽然明白过来,孝德帝为何要把黛玉嫁给恒亲王了。
不过是为了牵制林家的法子罢了。
以前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从来没有往那边想。
因为他身为准圣,世间根本没有羁绊他的存在。
难道他林昭出手,你孝德帝来得及用黛玉、林如海,或者宝钗、探春辖制自己不成?
只不过林昭根本没有心思篡权,自然不担心“陛下何故谋反”。
所以他的船队在南洋大破西班牙人、荷兰人以及英格兰人,进而屠杀南洋土人,大周官场一无所知。
而无数的闽南、粤海百姓,纷纷“闯南洋”,自然也不被朝廷重视,只是以为他们是“化外流民”而已。
却说大周边疆稳定之后,孝德帝开始着手剿匪、恢复民生。
这是正儿八经的国事,纵然忙些,林昭也不以为意。
而孝德帝为了辖制势力越来越膨胀的文官体系,便重建内朝体系,建立总理衙门。而林昭这个内务府大臣,自然成了首任政务总理。
他每日整理各地官衙送上来的匪徒、流民、受灾、损坏情况报告筛选重点,总结禀报。虽说忙碌的很,甚至顾不得回家,但是众人却十分理解。
于是宝钗和探春几乎成了望夫石。
每日忙碌自己的事业之外,只好逗着儿子玩了。
却说这一天探春正在香雪海,忽然听到李纨上门求见,探春有些奇怪:“不是说兰哥儿已经被放出来了么?怎么大嫂子还会来找我?”
侍书笑着倒了一杯茶:“太太忘了咱们大爷最近正在主持剿匪的事情?”
“哦。”探春恍然大悟:“大嫂子是为这个来的呀?”又不喜道:“侍书,我能说我身子不舒服,不宜见客么?”
侍书冷声道:“你是太太,要做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谁敢说你什么不是?若真有那不知好歹,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在太太背后说三道四,太太也不必客气,就直接让人抓起来,以大不敬罪论处!”
侍书嫁给了双木银行里面一个年轻的管事,那管事叫刘安,因此侍书被称为刘安家的。
如今探春身边有嬷嬷,有小丫鬟,不必侍书伺候,所以侍书便在香雪海做了一个女管事,为探春管理琐事。
这居移气养移体,侍书本来就是一个心思灵透的,渐渐也锻炼出来了,颇有女中豪杰的风范。
探春笑道:“也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吧?罢了,见就见吧,横竖她说什么,我都不应就是了。”
侍书笑着去传话了。
探春身边的嬷嬷姓陈,也是皇后委派的,和容嬷嬷一样小心谨慎,却有大气知礼,此时冷哼道:“要老奴说,太太就是太好心了。一些没规矩的人,就不该给她们脸面。咱们客套,她们就能拿客套当自来熟,硬生生赖上来不走。”
探春道:“好歹姑嫂一场,她从前也是不易,见见面没什么。何况,她若只是求个差事,这倒无妨,横竖夫君那里亟需人手;她若要求些别的,那自然是不成的,我也不会应的。”
陈嬷嬷这才没说什么。
李纨跟着丫鬟走进香雪海。一路行来,园子、房舍、摆饰、花草、动物,处处精致雅趣、钟灵毓秀,于低调中透着一股子高贵典雅的味道,不愧是京城顶级诰命和千金前来游玩的地方。
便是带路的丫鬟,身上也是清香扑鼻,环佩叮当。相比之下,李纨觉得一身素色衣服,几样珍珠首饰的自己简直太寒酸了。
听说便是公主也时常来此呢。
想想当初黛玉及笄,探春连句话,连个人都凑不上,如今却是顶级诰命相聚的中心。
这真是让人感慨。
想到这里,李纨不由得捏紧了手帕,心中暗暗发恨:
没关系,将来一定会好的。只要今日事情能成,将来,将来我的兰哥儿会把这些东西都带回来给我的。
这样想着,李纨渐渐平复了刚起来的**,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
到了探春的正院,外面或站或坐着许多婆子、媳妇、丫鬟,其中一个十四五岁、模样姣好的丫鬟给李纨掀了帘子,里面站着几个水灵灵的丫鬟、教养嬷嬷,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美人,正是林家太太,一品诰命夫人探春。
李纨看着探春依旧袅娜婉约的美人模样,一时有些恍惚,当初那个对自己前途不明,只能寄情于海棠诗社的贾府庶女贾探春,转眼间竟然这般的雍容华贵,气派非凡。
现在,整个京城,谁敢拿贾探春的出身说她?
相比之下,这是个幸福的姑娘呵,家里的兄弟不再顽劣,反而争气起来。
更何况贾探春出家之后,也有自己的事业去做,不必抛头露面,却是京城顶级诰命相聚的中心所在。
而他的夫君虽然在探春之前娶了一个宝钗,可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听到林昭又什么绯闻,对满院青春靓丽的丫鬟视而不见,连通房丫头都没有。即便是要和宝钗共享,世间哪个女子有她这样的好命?
李纨嘲讽的扯扯嘴角:当初自己在家时,父亲虽然疼爱,为人却迂腐,待在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就是上不去,连带着自己也没能成为一流的世家千金,将就了五品小官的长子。
后来嫁进荣国府,两房矛盾重重,公公婆婆俱是虚伪,便是老祖宗也是偏心的很,最让人厌烦的是,丈夫贾珠房里有整整四个通房丫头,一个是公公赐的,两个是婆母赐的,还有一个是他自己提的、从小伺候他的贴身丫鬟。
便是这样,婆母还嫌弃自己不贤德,生怕自己把她儿子给笼络了去,新婚期没过,就左一个右一个的又赐了两个美貌丫鬟进来。幸好自己手段不差,贾家老祖宗还讲究规矩,没在兰哥儿前面闹出什么庶长子的笑话,否则自己这一辈子真是要哭死了。
后来,贾珠被那些美貌丫鬟掏空了身子,年纪轻轻就杀手人寰,婆母不反省自己乱赐丫鬟的过错,反倒怪自己克夫,怪兰哥儿克父了,还待自己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
那几年的日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自己也忘记了。横竖那些通房丫头,一个也没讨了好去,便是公公婆母,如今也有了报应。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也算是有了出处了。接下来只要把兰儿扶持出去,封妻母、荫儿女,自己这一辈子的心愿便算是都全了。
想到这,李纨脸上堆起了真诚的笑意,行礼道:“三妹妹,许久未见了。”
探春忙命身边的人扶住她:“大嫂子别多礼了,请上座。”一边又命人上香茶点心。
第895章 探春VS李纨
李纨吃了口茶,再咬了口点心,唇齿生香,不由得再咬了两口:这样好的上用点心,自己有多久没尝到了?真真是同人不同命,有些东西就是天生注定的,羡慕也羡慕不来。自己也不用妄自菲薄,胡乱羡慕,再忍忍,过了眼前这关就好了,只要日后都顺顺当当的,将来总有用不完这些点心的时候。
李纨在心里念了声佛,平静的放下手中的点心,对探春道:“三妹妹这里的东西真是好,想来都是上用的。林伯爷待三妹妹真是用心。”
探春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一盘子点心罢了,哪里能看出什么用心来了?大嫂子说笑了。”
李纨呵呵笑着,与探春说起别后的情形,两人谈天说地了许久,探春见李纨始终没有提到正事上,心里也不着急,只是她怕画蛇添足,便也不提起。
说了半天趣事后,李纨仿佛不经意的调侃道:“听家父说,林伯爷最近十分忙乱?三妹妹和伯爷感情这样好,这么长时间不见,三妹妹难道都不在意么?”
探春心里顿时警戒起来,笑道:“为国效力,为君分忧,乃是国之正事,我只有举双手赞成的份,哪里还能反对了?”
李纨笑道:“理是这个理,可三妹妹难道一点都不惦念伯爷么?我听家父说,为了剿匪的事情,总理衙门的众人最近可是经常夜不归宿的忙乱,伯爷身为总理,怕也是这样忙吧?”
探春心中微微叹气,口中去却道:“无国哪有家,这些都是应当的。”
李纨拍手笑道:“三妹妹果然一贯的大气,嫂子佩服。我的兰哥儿年纪虽小,却也有着这份为国为家的豪气。不知三妹妹可知道哪里适合我的兰哥儿去?让他也能为朝廷尽一份心力。”
李纨此话一出,探春身边的丫鬟嬷嬷俱是暗暗撇嘴:终于来了!也太不出侍书所料了吧。
探春沉吟下道:“据我所知,西山大营正在招收兵士。兰哥儿若有那个雄心,可去那里报名。听说,那里的将军寇仲谋略武艺俱是不俗,人品也好,环儿也是他练出来的,训练新兵是最好的。”
李纨脸上的笑容滞了下:若要让我的兰哥儿也去新兵营训练,从最底层做起,我还来找你做什么?
贾环当初不过是一个顽劣不堪的庶子,被将官训练折腾,那是应该的。
可我的兰哥可不一般啊!
竟然拿贾环和我的兰哥比,他也配!
李纨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捏了捏手帕,若无其事的笑道:“这么说,环儿是认识西山大营的寇将军了?”
探春轻轻了下眉,不过依旧大方的说道:“寇将军是锦衣卫出身,伯爷的下属,环儿当初的教官,人品本事都是很好的,嫂子想要拜访,让兰哥去参加军训,我可以让环儿代为引见。”
李纨笑得越发真诚了:“原来林伯爷的老部下啊。”
既然是林伯爷的老部下,那要个六、七品的千总给兰哥儿,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故她笑着奉承道:“林伯爷真是年轻有为,环儿也越发争气了!”
又拿帕子擦泪道:“兰哥儿一心要为国出力,我拦不住他,只好由着他去。可我寡妇失业,就这么一个命根子,战场上又是刀剑无眼的,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
说着李纨便拿眼去偷看探春。但见她默默无语,只是听着自己说话,连声安慰的话都没有,心里便着急起来:探春不接话,这接下来的话自己要怎么说?心一横,李纨只好忍耻把话说开:“故我想来求求三妹妹,念在老祖宗和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和林伯爷说说情,照应照应我的兰哥儿。”
探春冷冷了看了李纨一会儿,道:“大嫂子想要个怎么样的照应法?”
这话有戏。李纨心里大喜,连忙道:“我听说将士可以按功劳请封,兰哥儿也是上过战场的……”
探春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李纨的话:“兰哥儿只是在后方处理些文书罢了,并不算正式上过战场。这件事在原南安郡王,现辅国将军的案件里,早已记录的清清楚楚,刑部可是有案宗可查的。”
李纨一滞,道:“我也不求多大的官,只是六……不,七品的末流官位,林伯爷本事那样大,难道还办不来这么一件小事?”
探春冷声道:“于嫂子而言不过是件小事,于国家律法而言,却是件天大的事。我家忠勤伯爷从来兢兢业业,勤俭奉公,这等欺君罔上的事情,却是不做的。”
她顿了顿,又道:“便是环儿这几年辛辛苦苦的忙碌,也是按部就班的升任千户,若无其他功劳,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李纨苦苦哀求:“三妹妹想多了,怎么就是欺君罔上了?又不是什么人命大案,只是求林伯爷顺个手,给兰哥儿添些功劳,让他能有个一官半职,在军队里好过些,不用和那些下九流的人挤在一处,受人欺负罢了。一件小事而已,三妹妹,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就不能通融一下么?”
探春怒道:“顺手?小事?大嫂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原来在嫂子眼里,私抢军功,抹消刑部罪证,都是小事?这种小事,嫂子敢说,我却是不敢听的。嫂子若是为了这个而来,那便请吧,我无能为力。”
李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三妹妹果真这样无情?既不肯念过去的情分,也不肯怜惜我们孤儿寡母半分?”
探春端坐不动,声音也冷了许多:“我是否果真无情,嫂子心里有数。嫂子但凡念着过去的情分,又怎么会拿着违法犯纪的事情来为难我?陷我林家于不忠不义之中?”
这话太难听了,李纨“唰”的站了起来,冷笑道:“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三妹妹如今高贵了,不念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林府门槛太高,香雪海也是诰命的聚集地,当真是好大的局面,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人也攀不起,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说完便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侍书跟了出来:“珠大奶奶慢走。昨日李夫人来信,说已经带着李玟李姑娘安然回到老家了,谢谢我们林家给的护卫,让她们一路上少了许多麻烦。珠大奶奶去信的时候,给我们带好吧。”
李纨听说,脚下一顿,手里的帕子用力的紧了紧,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往外走去,心中恼恨无比:她们既然无情无义,自己也不必再低三下四的求她们了。不过是多熬几年罢了,自己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几年!将来兰哥儿出息了,她们便是求自己,自己也不会再进来这里一步!
第896章 贾兰定亲,宝玉被斥
自从李纨和探春的谈话不欢而散后没多久,探春便听到贾兰定亲的消息:是西山大营一位都司的嫡次女。探春叹息着对林昭道:“大嫂子心中的执念太深了。”
说话的时候是在晚上,林昭和宝钗、探春都在塌上。
毕竟林昭一脸十几日没有回家,三人自然要好好在一起开心一番。
是以欢愉之后,探春便和林昭说了。
林昭每日忙碌国家大事,当然喜欢换个心情聊一些平时不予理会的八卦,呵呵笑道:“依我所见,珠大嫂子青年丧夫,好容易熬到儿子长大成人,可以拼前程的时候,偏荣国府又获罪倒了,她没了门路,只好依靠娘家。”
宝钗笑着说道:“大嫂子娘家是文官,且除了她父亲还算有能为外,她其他的兄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人脉关系与从前的四王八公相比委实差的太多。她自然不能甘心。此后又是到处攀关系,卖妹妹,可惜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得已,只好卖儿子了。横竖她儿子出挑的很,又有李家的关系在,要想说个还算好的武官之女,还是容易的。”
探春叹了一口气,道:“当初在大观园里,大嫂子是不喜欢武官家的媳妇的。”
林昭道:“在她眼里,前程比夫妻、婆媳和睦更为重要。再说,媳妇不合心意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多费些心力重新调/教罢了。”
宝钗也道:“依她那个性,怕也不放心将家里和兰哥交给新媳妇照顾,还不如自己多辛劳些,再看着他们几年,等媳妇上手了,再闲下来不迟。”
探春撇嘴道:“这个上手,要几年?依大嫂子对兰哥儿的看重程度,兰哥儿媳妇怕是一辈子也上不了手吧。”
林昭伸手揽住玉人的双肩,笑道:“寡母孤儿,不都是如此么?所以才有女儿忌嫁只有寡母的人家一说,不是么?”
探春还没来得及点头,便“嗯嘤”一声,塌上顿时重新翻云覆雨起来。
而宝钗,也陷入海浪滔天之中。
……
贾兰去了西山大营训练,准备参加三个月后的剿匪行动。因岳父只是四品都司,故贾兰到底也只能从小兵做起,但还是有额外的照顾,可以单独使用一个房间,不必与其他新兵挤在一处。
李纨心疼的半死,可没奈何,如今这样已是父亲千拜托万找人,到处求来的关系了,其他的奢望是再也不能够了。李纨为此恨的直咬牙:
那一群富贵了的人,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不帮帮自己的兰儿?让他要不得不将就那样一门亲事,还要受这样的折磨?
李纨心中的怨恨虽说没有明面上流露出来,但李家的妯娌还是隐晦的对交好的人家透露说,林家、王家、黛玉太绝情了,都不肯提携自家亲戚,让贾兰一个小孩子不得不独自一人跑去鱼龙混杂的地方挣前程。
探春听说后,不屑辩解;林昭更是洒脱一笑,不置一词;王家守孝,等薛姨妈从交好的人家那里听说后,又好气又好笑的回道:“这事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军又不是出游,不独自一人,难道还要仆役成群?真如此,其他将士会怎么看?既受不了那个苦,就别去挣那份功。又要前程又要享受,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干脆别去了,省得丢人现眼!”
“再说了,哪个有匪徒的地方不是鱼龙混杂?不鱼龙混杂的地方还出不了匪徒,还用得着朝廷出兵去剿?说这话的人就是没脑子!”
“再有,也是最要紧,军令大如山,上峰叫你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当初蟠儿被抓去军训劳教,也是这样艰苦磨炼的,否则如何能脱胎换骨?那贾环也是这般磨炼,如今都升任千户了!”
“再说到提携,兰哥儿没上过战场,没有功劳,这要人怎么提携?不做新兵,直接校官?天下间也没这么做的道理,哪个挣军功的人不是从底下做起、拿命相博的?就为兰哥儿和我们几家是亲戚,我们就能破了例去?那不是寒了还在前线打战的众将士的心么?我家姑爷和兰哥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典史呢,还不是立了泼天一般大的功劳,如今升任一品高官了嘛!”
那户人家一听,便是一醒,把薛姨妈的话传了出去,外面悄悄的那些流言就止住了。
等凤姐从王家那里听说此事后,气的脸都红了,正巧探春在香雪海组织姐妹聚会,她便说了:“亏李家还自诩是清贵读书人家,原来也是这般势力小人,若不是薛姨妈言辞好,我们几家还不知道怎么被抹黑呢!”
妙玉忧心忡忡道:“珠大奶奶这么做,真的会有报应的啊。”
英莲叹道:“她如今满脑子出人头地的**,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从前叶二奶奶不也如此?一股子陷进去后,就再也听不进人劝了。”
探春叹道:“叶二奶奶的下场,她也是看到的,怎么就不引以为鉴呢?”
凤姐冷哼道:“在她心里,她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又不是叶二奶奶那般没脑子自己作孽找死的,她只是求人没求成,不得不做成两门亲事而已,这第二门是她自己的亲儿子,她做主自己亲儿子的亲事,本该就是的,能有什么错?再说到那流言,到底也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是她娘家不忿,娘家妯娌说出来的,和她有什么相干?”
妙玉叹道:“原来的叶二奶奶是没脑子,硬撞硬;她倒是有脑子,会耍心机,在背后使软刀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凤姐道:“如今我们家那个只会风花雪月的老爷也都说了,从此后不要和她们家往来了,没得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众人点点头:“依现下的情形来看,这话很是。”
十一月底,贾环带着贾政夫妇的骨灰回来了,赵姨娘、周姨娘过来祭拜嚎哭一番,宝玉、探春也洒泪祭拜。
李纨母子依旧没有露面。
然后宝玉又闹幺蛾子了。
把贾政夫妇的骨灰供到了铁槛寺后,宝玉立即跑去请示了贾赦,要两家一起扶棺回金陵老家去。
贾赦不愿意,说要过年了,等年后天气暖和些再上路也方便些。宝玉执意不肯,直言若大房不去,他自己一人也要送贾母等人棺材回金陵。
探春收到消息之后,便驾车来到贾家,留着眼泪怒斥宝玉倒:“如今老太太去了,老爷和太太也去了,但是这个家还没有散!桂儿还需要父亲在身边,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宝玉平静的说道:“我只是想尽孝心,尽义务。”
“尽孝心尽义务,也不用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尽!宝二哥,你若是一意孤行,你信不信,你林表哥一句话,普天下的僧人和道士都不会收留你!难不成你做个孤魂野鬼很有意思不成?”
宝玉被说中心事,不由得浑身一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探春道:“你……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
贾环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别人看不出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过是富贵闲人当惯了,遇到挫折一蹶不振,就想着避世了事罢了!荣宁二位祖宗在天有灵,若是见到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孙,只怕一开始就后悔没把你掐死!”
眼看着宝玉脸色渐渐发白。
“环儿!”探春忙呵斥住贾环的口不择言,随即对宝玉倒:“二哥,我来的时候,你林表哥给我说了你的心思,你林表哥从一个小小的典史,和万人斗,一直到现在的一品高官,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处理过?自然明白你那点心思,男子汉大丈夫,应当不畏艰难,好好地过日子,怎么能遇到一点挫折,就想着消极避世呢?难道佛祖会收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人不成?”
“哇……”
宝玉再也忍耐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众人见他哭的这么彻底,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第897章 夏金桂欲见史湘云
这一番大哭,使得宝玉心中的郁郁彻底排解出来,虽然依旧如往日那般无用,但到底不会再有厌世的心境了,反而每日过的充实,或和夏金桂一起巡视店铺产业,或饮酒读书,有时候也和贾琏、柳湘莲一起相聚。
夏金桂见他被骂醒,自然是高兴万分,对他愈加温存,也常和宝玉一起逗弄贾桂。
贾家人放下心来,千里之外的一僧一道,却是大叫一声,猛地一跳,摔倒在地,随即口吐鲜血,道行大损。
他们连忙掐指一算,才知道他们此番来世的最大目的已经失效,神瑛侍者贾宝玉,以及大青山下的那块宝玉,不会再有生之年被他俩度化了。
不消说,定然是那位圣人所为。
他们斗不过惹不起,只好长叹一声,继续蹒跚远行了。
却说这一天,宝玉去和友人去饮酒了,夏金桂把贾桂交给鸳鸯照看,自己正专心看着账本。宝蟾走了进来,行过礼后,便轻声禀报道:“奶奶,翠缕的男人来报,说翠缕怀孕了,想请你给个假,让她休息几日。”
夏金桂尚未说话,过来探望女儿的夏夫人先说了:“哪家的奴婢一怀孕就要休息的?都不用干活了,还要用她做什么?”又没好气的低声道:“她还以为她自己是当初那个娇生惯养的副小姐啊,这么作给谁看?”
夏金桂止住了夏夫人的嘀咕,道:“母亲。”
又对宝蟾道:“怀孕是大事,咱们家也不是苛待下人的,让她休息吧,等过了头三个月,才回来做事吧。只是咱们家如今不比从前,养不起闲人,她休息三个月的银米也暂时停了吧,她什么时候回来做事,再什么时候发给她吧。”
宝蟾答应着出去传话了。
夏夫人忍不住道:“你就是太慈悲了。这种没规矩的丫头,还这么宽待她做什么?你就不想想她和她那好主子对你做过的事?”
夏金桂平静道:“我应过老祖宗,不为难她们的。我说过的话,自然该做到。再说了,将来桂儿还需要几家的帮助,我定然不会留一个恶名。”
听到这里,夏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夏金桂倒是想起一件事了,道:“快过年了,按理也到了该给清节堂送年例了。罢了,一年也没多少银子,这事也不能省了,趁早了结的好。”说着便叫来小丫头,让她去和宝蟾说一声,安排一下,明日自己要去一趟清节堂。
夏夫人并不赞同,按她的想法,就把那个史湘云扔在那里自生自灭就行了,还送什么年例?可夏金桂定下的事情,便是在闺中的时候,她也无法反驳,只能由着她去了。
鸳鸯默默的照顾贾桂,自从贾母去世后,她眼里除了照顾贾桂就没别的事情了。
第二日,夏金桂坐车来到了山脚下的清节堂。清节堂的老尼昨日就接到了消息,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夏金桂扶着宝蟾下车时,老尼连忙上前来请安:“贾二奶奶,你来了。”
夏金桂淡然点点头,示意宝蟾把十五两银子的年例给老尼:“这是明年的,还请你多加关照。”
老尼忙欢天喜地的接了:这贾二奶奶出手可真大方,一年就是十五两银子,俭省些用,就够自己堂里一年的花费了。何况自己堂里还有些地呢,那些地的出产也不低,只要让那三个尼姑多努力些,好好干活就成。
哦,那个史氏要注意些,干活就干活,万不能让她出事了,好歹她一年也值十五两银子呢。
夏金桂对老尼道:“我们家下人就拜托你了。她心里不清净,一直平静不下来,劳烦你多费心,管教好她。”
那老尼原是庄稼人,因丈夫、儿子死了,年纪又大了,便上报里正,将家里改建成这么个堂,依着家里的几亩地过活。后来村里两个老寡妇也依附过来,几人一起凑合着过活。
老尼是实在人,为人虽有些小势力,却心眼不坏,只是特别看不惯湘云这样爱作的人:就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每天闲的,才会想东想西想着怎么作。等你忙的连觉都没空睡了,饭都吃不饱的时候,看你还有没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因此她连忙答道:“奶奶放心,我理会的。”
夏金桂叮咛道:“也请你照应好她,别为难了她。”又道:“该她做的,也不必客气。横竖她原本也就是我们家的下人而已。”
老尼忙笑道:“奶奶尽管放心,老尼姑万事都会给你办的妥妥的。”
夏金桂点点头,看了一眼清节堂的围墙,也不进去,转头就走了。
清节堂里,湘云正在洗衣服。一堆的粗布衣服,手感粗糙,让她的手生满了茧子;再加上冬天冰寒刺骨的水,泡的她手都起了冻疮。
进清节堂这两年多以来,湘云被折磨的几乎苍老了十岁:睡粗木床板,盖打补丁的被子,穿破棉袄,吃粗粮饼子,喝小麦玉米混合的粥,每日还要跟着那几个粗鄙的婆子洗衣服,耕地、播种、做饭、打扫房间、做早晚课。
可这些都不是最令湘云恐惧的她相信宝玉一定会来救她出去的。可是,这些繁密的劳动以及吃不饱睡不好的日子,不仅让她的皮肤黑粗劣许多,头发也枯黄了,甚至连腰板、手掌都粗壮了,这样下去,等宝玉来了,她还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云妹妹么?
湘云十分恐惧,她想改变自己身体的状况,可没有蔷薇硝,她便是犯了杏斑藓也只好强忍着,何况是要头油、蜜粉之类的保养品?
那老尼姑能板着脸教训她:“守寡之人该清净素洁,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是要招汉子吗?”
湘云恨的直咬牙,又无法逃出去,只好强忍着,每日用冷水、黄瓜细细擦脸。
但杏斑藓让她额头和面颊的皮肤脱屑不止,好容易熬过春季,六月的时候,湘云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杏斑藓在她脸上留下了黑色的痕迹,让她的脸上有了好几个斑点。
为此,湘云哭了一整宿。只是后来她就没时间再哭了,忙不完的事情,让她每日都累的跟狗似的,根本无暇再想事情。
湘云过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初来这里时,她哭过闹过绝食过,可那群面恶心更恶的老婆子就是不动声色,能硬生生的看着她去死。
湘云哪里舍得去死?
无奈之下,只好开始做事情。老尼姑规定了,每天每人自己的事情不做完就没有饭吃。湘云在痛苦中,总是在想,她怎么回落到现在这般境况?
明明她是世家的千金大小姐的,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下等婆子才做的粗活?
湘云不肯认命,在满怀怨恨中,把送她来这里的夏金桂、凤姐恶狠狠的诅咒了一遍又一遍:是你们,一定是你们,你们嫉妒我,见不得我好,才千方百计的不让老祖宗帮我,害我守了寡,又受叶家的欺凌!
最可恨的是,你们还把持住了爱哥哥,不让他对我好!
夏金桂,你这个慢性嫉妒的商户女人,自己没本事拢住爱哥哥的心,凭什么嫉妒我和爱哥哥的感情?
你等着,等爱哥哥手上的事情完结了,他早晚会来接我的,到时,有你哭的时候。湘云满怀怨恨的洗着,心里恶狠狠的钉着凤姐、夏金桂的小人,手下还得用力的搓洗着衣服。
第898章 夏金桂VS史湘云
只是宝玉一直迟迟不来。湘云惶恐过,但细细思量一番后也能理解:老祖宗逝世的头一年,家里头事务繁多,爱哥哥又悲伤过度,无暇顾及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自己该忍。
第二年,贾政和王夫人偏又去世,爱哥哥虽然没有去扶骨灰回来,但要护着祠堂,这是他的孝道,自己哪里能抱怨什么。
但现在,爱哥哥应该恢复过来了!
再怎么伤心,再怎么难怪,他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应该想到自己了。
湘云燃起了希望,她用力的敲着衣服,仿佛在敲夏金桂和凤姐的脑袋:只要爱哥哥恢复过来,就必定会来看自己的,到时,只要好好哭诉一番自己所受的委屈,爱哥哥心软,一定会把自己从这个鬼地方接出去的。
湘云满怀信心的想着,等自己出去后,要怎么和夏金桂、凤姐那两个佛口蛇心的人算账!说不得,还得借借爱哥哥的本事。什么二奶奶,若你男人不要你,看你还有什么底气嚣张!
可湘云等了很久,等到年都过了,春天都要结束了的时候,宝玉还是没有来。
湘云不安起来,为了见到宝玉,她狠了狠心,浇了几盆井水,又在风口吹了两夜的冷风,终于把自己弄到发高烧了。
老尼慌了神,忙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给湘云看病,湘云不肯吃药,硬是把自己折腾到半死不活的地步,她喘着粗气,趴在床上,逼着老尼姑去请宝玉来。老尼姑无可奈何,不得不去贾家递消息了。
但是,湘云这一番折腾,等来的人不是宝玉,却是夏金桂。
原来夏金桂接到老尼的消息后,便让宝蟾把事情去禀报给宝玉。宝蟾百般不愿意,直说湘云又是在作夭。夏金桂拉下了脸,宝蟾见状,不得不一步三挪的去给宝玉禀报。
宝蟾去了一会儿,就欢天喜地的跑回来道;“奶奶,二爷说此事由你处理即可。他是外男,去清节堂不合规矩,没得坏了其潜心他修行人的名声。”
夏金桂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转瞬即逝。她站起来道:“既如此,让流云备车,咱们去看看情况吧。唔,让鸳鸯也跟着去吧。”
宝蟾疑惑的应了下,忙下去准备了。
夏金桂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俗话说杀人诛心,若是一味的打杀史湘云,那算得了什么?
若是让她彻底崩溃,那才是真正的打击!
清节堂。
湘云见到夏金桂,恨意的止都止不住,她面色潮红,声音嘶哑,目光凶狠道:“为什么是你来?爱哥哥呢?我不要见到你,你给我滚出去!我要见爱哥哥。”
夏金桂静静的打量了下苍老粗壮了许多的湘云,并不说话。
湘云注意到夏金桂打量的目光,惊呼一声,把自己整个人蜷缩到破旧的被子中,似乎又觉得这样太弱势了,她恨恨的抬起头,怒视夏金桂道:“看到我受到这样的折磨,你欢喜了?你开怀了?夏金桂,你这个佛口蛇心的毒女人,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这辈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宝蟾气的回骂道:“你骂谁呢?你才是个爱作、还不守妇道的恶毒女人呢!我们奶奶待你不薄,可你是怎么待她的?从前不懂规矩,出了嫁守了寡还不安分,还要勾引我们二爷,气死了对你那么好的老祖宗,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玩恩负义的白眼狼!”
夏金桂拉住了宝蟾,淡淡道:“史氏,不是我要来见你,是二爷不想见你,要我来处理你的事情。”
湘云原本被宝蟾的话气的发晕的脑袋,在听到夏金桂的话瞬间惊醒:“你胡说!爱哥哥才不会不见我呢!定是你!”
湘云气愤的指着夏金桂骂道:“一定是你!是你这个狠毒的女人阻拦爱哥哥来见我!我和爱哥哥本就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勾结那个王夫人,如今为爱哥哥生儿子的人该是我!那里轮到着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商户女子?”
“老祖宗本来也是要为我们做主的,是你!是你!是你一心讨好那个王夫人,让她和她那个贵妃女儿生生拆散了我和爱哥哥!你们这群无耻的女人!你们生生坑苦了我和爱哥哥一生!”
夏金桂把气愤的宝蟾瞪退,面容依旧平静,她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宝玉的亲事如何由不得你来说嘴。但是,你却是比宝玉早定亲了许多年!凭是哪家父母,都不可能让一个定完亲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再有私情的。你这样不合规矩的话也不该再说。平白坏了我们家名声!”
湘云一听这话,骂的更激烈了:“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和史家那两个不慈的女人沆瀣一气,我和爱哥哥怎么会不能成亲?我又怎么会那样早的被定亲?还是那样不堪的人家?”
夏金桂懒得和湘云废话:“罢了,我无意与你争吵。我只是来问你,你如今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究竟是想怎样?”
湘云恨恨的看着她道:“我要见爱哥哥,你不配来和我说话!”
宝蟾气的恨不得上前就给她一个耳光:“不配?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们奶奶名下的一个卖了死契的丫鬟罢了!也敢用这种口气来和我们奶奶说话?把你卖了都是该的!”
湘云冷笑道:“你敢卖我?老祖宗身前说了,要好好善待我,不能为难了我。你如今阳奉阴违老祖宗的话,夏金桂,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原本一直在一旁静默看着的鸳鸯此时忍不住恨声道:“你配说这话么?史氏!老祖宗待你那样好,你居然气死了她!如今,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提老祖宗?!”
、湘云被鸳鸯愤恨的眼神刺的心虚,她转过头道:“我只是和老祖宗赌气,我又不是有意的。”
、夏金桂嘲讽的动了动嘴角:“你做什么事情都是无意的。”
说着,便命宝蟾回去报信:“让流云回去和二爷说,史氏坚持要见他,我也无可奈何。问问二爷的意思,要怎么办吧。”
又叫住宝蟾道:“等下,和二爷说,我们说的话史氏不会信的,请他写封信来吧。”
宝蟾瞪了湘云一眼,嘴里嘀咕着“奶奶就不该好心”,“管这种白眼狼去死”之类的话语,翻着白眼出去传话了。
鸳鸯扶着夏金桂在门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湘云把头转向床里,面向墙壁,背对着夏金桂和鸳鸯,躺了下来,再也不肯说话。
一时间,房间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去了,只剩下各怀心思的两人寂静无言。
第899章 史湘云魂丧清节堂
不知过了多久,宝蟾重新走了进来:“奶奶,这是二爷给你的信。”
原本背对着众人的湘云听到宝蟾的话,迅速翻身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夏金桂手里的信看。
宝蟾忍不住讽刺道:“看什么看,又不是给你的,是二爷给我们奶奶的。”
湘云不理她。
夏金桂一目十行看完信后,递给宝蟾:“拿去给史氏吧。”
宝蟾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夏金桂,又看了看一脸殷切的湘云,一跺脚,走上前几步,不甘愿的扔到了湘云的床上。
湘云也不计较,迅速抓起信来查看。看完,湘云气愤的把信扔到了一旁:“不可能!爱哥哥不会这么对我的!这定然是你假造的!你这个妒妇!”
夏金桂冷冷道:“史湘云,你消停吧,别再做梦了。”
湘云蓦地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夏金桂。
如果眼光能杀人,想必史湘云已经杀了夏金桂一百遍了!
夏金桂心中冷笑,面色坦然回视道:“史氏,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会落到如今的境况,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不是么?你固然挂念着青梅竹马之情,可对宝玉来说,那只是兄妹之情。”
湘云咬紧了嘴唇,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夏金桂不放。
夏金桂冷漠道:“你明知道的,宝玉对所有女儿家都温柔多情,可自古多情者也无情。宝玉,天真不知世事,在荣国府又被老太太和太太宠溺非常,对规矩大妨也没那么敏感,从前在贾家时才和你玩闹的好。可他,对你的确无意!”
湘云怒道:“那是对你,不是对我。”
夏金桂淡淡念道:“吾虽念兄妹之情,然老祖宗之言,不敢违背。况云妹今已守寡,男女有别,人言可畏,为兄者盼其安好,自不能至其于流言纷扰之中,陷其于不贤境地。望贤妻多加劝说,使云妹能理解夫之一番苦心,不生事端。若云妹不满贤妻此前安置,且请贤妻斟酌一二,再为云妹添些供给,保其衣食无忧,以全昔日姐妹之情。”
湘云浑身颤抖,死死地咬住嘴唇。
夏金桂长叹一口气,语气怜悯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不是从小长大的,但是若论识人之明,我也有几分眼力,你们小时候,宝玉或许还有些小儿女的情怀,温柔多情,可自从知道厉害后,他便尊重了起来,固然还是那样体贴,却不再放诞无礼。那与规矩不容的事情,他更是从未想过。你的一腔心事,从以前你们名分既定时起就是白费了。”
见湘云沉默不语,只是发着抖,一直低声重复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怎么会这样,我不信……”
夏金桂叹息道:“你与宝玉自小亲密无间,或许当初你们能结成夫妻,会比我们更加和睦,但你们有缘无分后,你就该收敛起心中的奢望,好好的做人家夫人。偏你贪慕虚荣,爱恋权势,非要闹出那许多的事情来,寒了夫家和姐妹们的心。后来又作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利用了宝玉,害了老祖宗,也葬送了你与宝玉之间最后的情分。如今他还肯写信来,嘱咐我好生供给你,你就该知足了。”
湘云不再念叨了,她沉默了。
夏金桂站了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尘埃,轻声慢语道:“这些你都心知肚明,只是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总以为自己还是如过去般那样了不得。”
“可是云妹妹,你从前就没有什么夸耀的资本,如今,你还能自以为是什么呢?容貌?地位?财产?为人处世?你哪样拿得出手?若非你太不堪,京城里没人愿意求娶你,史家又怎么会给你定叶家那样的人家?”
“她们当初待你,就算不如亲生女儿,却也不算苛待了你,是你不自尊自爱,仗着别人畏惧名声不敢动你,借着心直口,过分放肆无礼,才让大家伙都畏你如蛇蝎的。”
湘云呆呆的并不说话。
夏金桂冷笑一声,道:“宝玉既然这样说了,我是他的妻子,自然是随他的意思。你自己看着吧,若这里真不如你的意,要去什么地方,与我说一声,看在老祖宗和宝玉的面上,我尽力满足你。”
说完,便扶着宝蟾的手出去了。
鸳鸯冷冷的瞪了湘云一眼,毫不犹豫的转头跟了出去:自己不可怜她,在她气死了老祖宗还毫无悔意的时候,自己就恨透了她。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夏金桂三人走到清节堂门口时,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的惨叫声:“啊!”
夏金桂脚下一顿,鸳鸯上前扶住了她:“奶奶,不值得你费心!这是她该得的下场!
”夏金桂看了鸳鸯一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是啊,这是她该得的下场。自古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可恨之处太大了,大的我们丝毫都不必可怜她。”
鸳鸯冷漠道:“她便是死,也是该的。奶奶为了二爷,已经够受委屈的了,委实没必要再多管闲事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夏金桂点点头,对来送她们的老尼道:“还请你多费心,多看顾她些,别让她做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来,让我们家为难。”
老尼合十答应道:“奶奶放心,老尼姑省得。”又忍不住道:“奶奶,不是我多嘴,这史氏也太不省心了,一点守寡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宝蟾冷笑道:“可不是么。做姑娘的时候没姑娘样,做人媳妇的时候没媳妇样,守寡了更没有寡妇该有的样子。她什么时候能识些大体,让人省些心?这样我们家给银子也给的舒服些。”
夏金桂疲累道:“罢了,走吧,这事差不离也该有个结局了。横竖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就看她自己要怎么做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看似什么也没做,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但是实际上,她该说的话已经说出来了!
她的那些话,比最恶毒的人说出的话,还要致命!
尤其是她让宝玉写信过来的时候,史湘云便注定了会走到那一步。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夏金桂回到家里,便把处理的结果告诉了宝玉。宝玉点点头,并不说什么,只是转头继续去逗弄贾桂。
夏金桂见他这样,不由得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了温柔……
湘云是在夏金桂走后第二日投水自尽的:她已经生无可恋了。如果连宝玉都不待见她,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挂念的?
与其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干干净净的走了,或许来生还能有个美满的生活。
消息报到贾家,夏金桂面容依旧平静,只是问宝蟾道:“二爷知道了么?”
宝蟾点头道:“流云去禀告了。”
夏金桂低头继续看帐本:“既如此,便等等,她的后事,按着二爷的意思办吧。”
宝玉听到消息之后,连叹气都没有,只是说道:“一切就按照二奶奶的话去做吧。”
但是当天晚上,宝玉想起了当年的湘云酒醉眠卧芍药丛中,活脱脱即是一幅“海棠春睡图”,于是便做了一篇《海棠女儿诔》,即为的悼念表妹,也是为了致终将逝去的青春。
众人知道后,无不长舒一口气,知道贾宝玉已经活过来了。
因宝蟾与流云定了亲,夏金桂便令宝蟾和流云一起办理湘云的葬礼,比一般的丫鬟厚重了几分,便是鸳鸯、凤姐、探春等人知道后,也只是叹口气而已,说不出什么来。
翠缕听说自家姑娘的事情后,哭的不能自已,捧着肚子,跪求夏金桂让自己去给湘云送葬。夏金桂倒不阻止她,放了她和她男人一天假,去给湘云去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