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街道口
洪山区的街道口是一处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因其独特重要的的位置优势,在三百多年前的旧时代就是武汉的一处重要商业聚集地之一,大厦林立,更有无数小吃美食隐于小巷之中,平日里人来车往,川流不息,是武汉繁华闹市典型的代表之一。
而末日爆发之后,武汉大多数的人口大都迁到了长江这一边的武昌,因此时至今日,街道口非但没有没落,反倒比往昔更加繁华。
中央的大道上车流不息,就连低空的城市飞行轨道上都穿梭各式各样的小型飞行器,而两旁街道上的人们擦肩接踵,脸上大多洋溢着笑容,他们之中或有在逃的罪犯,或有朝不保夕的佣兵,或有刀尖上舔血的猎人,或有放假休息的军人,然而大多数都是没有战斗自保能力,不得已服务于各行各业,成为建造新时代基石的一块砖头而已。
他们承担着繁重的赋税,作为交换,他们能在这安全区得到基本的安全保障赖以苟活,以免沦为郊外变异野狗的食物,亦或是被凶猛如恶兽的江水吞下去。
与其他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地区人民想比,作为华夏内陆的武汉人民已经是十分幸福了。
周边没有大型妖族聚居地的忧患,他们似乎和三百年前的祖辈一般只需要担心身边的长江水是否会泛滥亦或是暴雨季是否会洪水成灾而已。
然而,真实的世界远比这些平凡的人想象的还要残酷。
末日后重建新文明的今天,虽说在顶尖科技以及军事实力等方面已经大大超越了旧时代,但是社会制度却是整整退后了千年。
尤其是在社会等级制度方面,无疑是回到了封建时代。
人们之间等级之森严,阶级之分明,让人不禁联想到古埃及时代、
位于金字塔最顶端的无疑是拥有着强大武力,大批附庸以及掌握着最前沿科技资源的人,这样的巨头往往拥有一整个安全区上千万人的生杀大权,就像是古时候的帝王。
其次便是能够为最顶尖的人创造利益的一批天才,诸如科研局局长,管理军队的将军,财政部部长等。
再次便是组成推动整个时代巨兽前进的中坚力量,或是知名的武馆馆长,或是征战一方的校尉,或是联邦政府大楼内每日忙忙碌碌的文职人员......
而位于最底端的便是那些平凡的芸芸众生。
他们缺少足够的资源去开发自身的潜能,也没钱没精力去武馆练就一身保命武艺,只能做着力所能及服务社会的工作,每日拿着那点可怜的薪水,还要承担着繁重的赋税。
如今已经不是旧时代那和谐的社会了,教育制度更是倒退了千年不止。
往往一个安全区只会设立一个官方的军校,教授安全区内最顶尖的人才最前沿的知识文化和强大的武技,其招生考核制度之难,学费之高昂足以令那些寒门之子望而却步。
除此之外,一些地方也会设立一些私立学校或者是武馆来教授一技之长,但这些私立学校良莠不齐,且收费同样高昂。
而那些没有知识,没有金钱,没有人脉又没有武力的人,他们能够干什么呢?
路上那些形形**的人大多没有接受过基本的文化教育,有的甚至目不识丁,他们往往从小就要托关系进到一些生产工厂,运气好一点能够到医院,商社这些体面的地方实习,一边汲取知识,一边忍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榨,直到随着年月混成那里的一把手。
在新时代,这样的人是最卑贱的,他们往往需要几代人共同努力才能勉强在寸土寸金的安全区内撑起一个家,同时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后代能够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而光宗耀祖,成为他们时刻梦想着的人。
但现实的阶级壁垒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坚固百倍。
物欲横流,这样一个看似繁华的闹市之中也潜藏着数不清的浑浊和黑暗。
酒色之徒穿梭在黑暗之中,狼顾来来往往的猎物;贵家公子开着敞篷的最新型飞行器载着喝到烂醉,各色人种的“货物”在空中一划而过;小巷深处野狗贪婪地撕扯着将死之人的皮肉......
空气中腐烂着迷醉的味道,这里只是罪恶都市的一个缩影。
裹在厚重黑衣斗篷下的男人贴着光线难以企及的街边匆匆走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留下一股冷气。
纵然冬至将临,但他这样一副神秘的装扮还是引起一些路人侧目。
然而当人们回头再去张望时,已经消失了那人的踪影。
街角的那头是一家仿古时客栈似的酒家,门面装潢都考究地采用陈木建成,门匾上也是古色古香的朱红大字,由于夜深风大,客栈大门合拢着,但透过缝隙和厚重砂纸透出的黄光以及扑鼻的酒香和阵阵热闹喧哗声,酒家之红火可见一斑。
新时代,华夏各地区都兴起了仿古式建筑的热潮,仿佛这般就能拾回一些过去的优秀文化传承似的,而实际上只是与日剧增的恐慌感和自卑感作祟而已。
不仅限于酒店饭馆,如今华夏安全区内的商业链几乎都被各大势力巨头和豪门贵族垄断,无权无势的人家很难在其中分到一杯羹。
若无意外,这家十分红火的客栈想必也是某个豪门旗下的产业之一。
裹在黑衣斗篷的男人匆匆路过客栈门面的时候一个踉跄,身子无法控制的晃了晃,随即又稳稳定住,从宽大的斗篷内侧流下几滴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男人踌躇了会,随即转身推开客栈的大门,一股冷风随之卷入了温暖的客栈内。
客栈大堂内也是略有考究的古式模样,木制的宽桌长椅有十余桌,而进门的右手边便是柜台,一名身穿青袍,大腹便便的八字胡精明老男人正在核对着账簿,就连账簿也是黄纸编成,其上满是利落的小楷。
老掌柜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毛笔,时不时便用舌头一舔,在账簿上添上几笔做下记号。
大堂内的照明系统竟然也是仿古的,只有顶上隐晦的插了几支节能灯投下温和的红黄之光,除此之外,便只有每张桌子上架设的蜡烛提供最基本的照明。
因此,大堂内的一切都是温和昏暗的,仿佛一切都随着酒香变得朦胧起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大堂的尽头是一架木制的楼梯,通上二楼处的卧房,看来这家客栈还提供住宿,只是那扶梯的一侧已经被虫蛀地坑坑洼洼,其安全着实令人堪忧。
而大堂内都是喝酒划拳的糙汉子,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正打的热闹,不大的大堂竟被挤得满满当当,他们其中大多都是猎人亦或是佣兵,平日里狰狞的脸庞此刻被烛光透的火红,倒变得有几分可爱。
更有几桌大汉喝到兴起,将长桌拼到一起,十几个人在那边大声吆喝着。
一名生得白净的年轻人正肩搭着一条毛巾,往来穿梭着,端茶倒水送菜,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至于说的是什么,大概是地方的俚语,听得并不真切。
当维奇推开门的一刹那,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短暂地汇聚在其身上,大概是他的打扮实在有些异类,大堂内的热闹气氛仿佛被吹进来的冷风冰冻了一秒,才又恢复了原样。
这世道多得是稀奇古怪的人又或是非人,不要深究也成了这群刀尖上舔过血的男人的第一准则,否则很可能平白招惹杀生之祸。
而那掌柜的只是抬头微微瞥了一眼这位客人,便低下头继续自顾自地算起账来。
维奇也在开门的一瞬间掌握了这间客栈的情况,他径自朝着角落唯一一张无人的方桌走去。
由于位于偏僻的角落,就连灯光都难以投到那里,有一半都与墙角隐没在黑暗中,而维奇便坐在那黑暗里,融为一体。
心明眼亮又勤快的小儿立马谄笑着小奔过来了:“这位大爷,是打尖还是......”
“随便给我来的吃的就行。”维奇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倒更像是受伤后的野兽的低吼声。
由于口音和嗓音问题,小二愣了片刻才了解了维奇的意思:“不知大爷喜欢什么口味,我们店的招牌菜有酱牛肉,热干面......”
“来点酱牛肉即可。”
“好咧!”
小儿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想为维奇点燃桌上的蜡烛,就被维奇出声制止了:“不用,谢谢。”
小二愣了片刻,似乎也看出了维奇不想过多被打扰,便识趣地走开准备饭菜去了。
望着大堂中央热闹的糙汉子们打着酒令,三天来,维奇的心情第一次稍稍放松,而这稍一放松,全身的疼痛和疲惫便如客栈外的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三天前的那场厄难也随着再次充斥着脑海,维奇觉得大脑快裂开了,他在只能克制自己不去回想当时的细节。
第三百六十三章 皇帝
急火攻心之后便是一阵口干舌燥,好在每张桌子上都备有清水茶碗,还有小二方才端来的一壶梅花酒,自称是本店特色,请维奇务必赏脸尝尝。
维奇端起酒壶倒了一小杯,灌入嘴里。
他喝过最辛辣的圣彼得堡的朗姆酒,身为血族皇子时也饮过对血族来说犹如琼脂玉露般的少女鲜血,但这梅花酒却又着实惊艳了他一把。
酒入喉一阵如丝绸般爽滑的感觉传来,酒液浓厚,口中香气环绕,如置身梅花林中。虽然酒入口时凛冽,但滑进喉咙后却有一股馥郁的香气直蹿进身体的每个角落,全身都为之舒坦。
他内心不禁赞叹一声好酒,拾起酒壶正当再饮一杯时,手却突然停止了。
他惊愕地转头,一阵凉气从脚底直窜脑门。
那些喝的面红耳赤,大声吆喝的糙汉子们消失了,只剩下满桌的酒水和鸡鸭牛肉狼藉一片,空空的酒碗还在桌子上打着转......
柜台边上的掌柜也不见了,毛笔凭空落下,在账簿上晕染出一滩黑色墨迹......
来往穿梭于柜台和酒桌之间的勤劳小二也不见了,只剩下摔在地上的醒目的白毛巾......
就在此时客栈外萧疏的秋风里,忽然飘起了漫漫的歌声,好像客栈的四面八方有无数人在低唱一段古老的经文,隐隐约约地在耳边萦绕不散。
门外的风声渐渐重了,仿佛鬼神的唏嘘。
冰冷的狂风忽地吹开了周围所有的窗户,寒气在一瞬间冲进,灌满客栈的每个角落,所有的窗户都在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直刺到人的耳朵里。
酒桌上的烛火被死死地扯向一旁,露出其中的灯芯,但奇怪的是偏偏不熄灭。
风忽而变幻,烛火也随之犹如疯魔般摇曳,扯住恶鬼的形状。
听到这歌声,维奇反倒镇静了下来。
该来的始终来了,这三日来阴魂不散的追杀和漫无目的的逃亡也已经让这位少年满身疲累。
更何况同伴们生死未卜,即使在那惨烈的围杀下侥幸未死,也很有可能落入敌手,干脆斗个鱼死网破,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维奇一把扯掉了斗篷,还是那副魔鬼的模样,只是眼神变得疯狂而阴冷。
他踏出客栈的木门,狂风席卷其他厚重的大衣,露出其下布满鳞片的巨尾,下一秒衣衫就化成黑***散开。
原本还熙熙攘攘的大道上空无一人,连一辆车的影子都没看见,足足二十米宽的大道竟显得如此萧瑟空旷,仿佛那上千人凭空蒸发了一般。
只剩下大道两旁的路灯孤零零地立着,那灯光也随着漫天的歌声交替闪烁着,无声地想响应着,就像一枚枚音符在演奏一曲庞大宏伟的交响乐。
“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李道长,对不起,我终究要辜负你的教诲了。”维奇低沉着,“对于痛恨的聒噪野狗,只能把他们撕碎了才能甘心。”
话音刚落,大道两旁的近百盏路灯便一齐迸裂,天地瞬间拿了下来。
只剩下雾霾和核磁云渲染出的淡紫色天空,渲染着妖异的氛围。
昏暗的月光透过重重雾霾投下,在一幢大厦的顶端照出一道剪影。
维奇抬头微微瞥了一眼大厦上那道影子,便不再留神。
那人便是三日前围杀他们五人的那个黄袍胖子,一身幻音之术具有迷人心智,摄人心神的威能,就连精于此道的白千当时都中招了,也正是因为他,那日维奇五人才身陷险境,几近一死。
仅凭这通天彻地的魔音之术,这个黄袍胖子就已能跻身超一流高手之流,可抵千军万马,是不容小觑的劲敌。
然而,此刻维奇的心神却全然没放在这个时刻挂着阴险笑容的黄袍胖子身上。
因为他感知到了更强烈的威胁,仅仅是那潜在未发的气息就已经让他震撼到灵魂战栗。
倏忽间明亮的气在大道的十字路口炸开,随即变幻盘旋,耀眼的光芒随着气流的散溢把交错口整个的吞噬了。而后一片纯净透彻的光明缓缓地推移而来,如果说像什么,那最像是滚滚的黑烟贴着地面散开,可是此时那烟气的光明足以与日光争辉,在深夜里更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最后,那烟气吞掉了半条大道,大道的那一侧再也看不见房屋、树木和夜空,只有一片无际的光明。
维奇的金色竖瞳猛地一缩,随即又恢复正常。
那凝如实质的光芒还带着烈焰般的温度,即便隔着半条街维奇都能感受到身上的一阵烧灼感。
那光明的雾气一阵翻涌,随后就像是一柄利剑斩开了波涛而从中分散而开,从光明的核心中缓缓走出一道犹如光凝成的人形生物。
若非亲眼所见,维奇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生物,它的存在即是挑战目前所有人类所有达成的共识,远比在圣彼德堡小镇时遇见的鬼还要令人匪疑所思。
“欢迎来到大厦,尊贵的血皇之子。”那人型生物张开双臂,其周旁的的光明火焰也随即分散,形成骇人的火焰双翼,被光明触碰到的一切事物都如油锅上的奶酪一般融化,化成光明的一部分。
他的声音很朦胧,就像隔着一层雾,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又像是几百个人同时在说话。
“看来你就是最后的boss了,我们认识吗?”
维奇体内的精血在熊熊燃烧,在李淳风老道那苦修了几个月的清心咒早已被他抛在脑后,那只困在他体内蠢动已久的野兽终于失去了枷锁。
那人型生物感受着维奇身上如火箭般不断蹿升的气息,周身的光明也如火焰那般往外一炸。
“起初左丞相和寡人谈起荧惑之乱时,寡人还不在意,如今看来,倒是寡人疏忽了。此次若不是左丞相及时禀报,任尔等龙归大海,再潜修个几年,恐怕我大夏真的是要乱了!”人型生物感叹道,“这就是血族最核心的力量吗?真是畸形的疯狂,世人皆传血皇为妖族之首,寡人此前还想见识一番,不过看到你这个子嗣这副模样,也觉得索然无味了。”
“你究竟是谁?”维奇大步流星朝那片光明之海踏去,巨尾的鳞片与地面摩擦出一连串的火星。
维奇心里清楚眼前这个怪物恐怕就是祸乱华夏百年之久的反叛组织“皇朝”的首脑皇帝了。
他现在更想问的是这个皇帝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朕即是朕,四海八荒内的唯一主宰。”皇帝张开双臂,声音如隆钟,震人心神。
维奇嗤之以鼻,他的眼眶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杀意,这股疯狂的杀戮之意在沙漠之战后的几个月来便一直如影随形,若不是靠着李淳风老道传授的清心咒,维奇早就走火入魔,变成六亲不认的杀戮机器了。
但如今,这股杀意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想见识父皇的力量,恐怕你还不够格。”维奇离那片光明之海只有三十步远了,地面已经被高温灼烧成胶质,踩下去软绵绵的。
维奇的鳞片烧得滚烫,在这里除了他和皇帝之外,已经没有生物能够存活了。
他还是一步步朝前走去,每迈一步,身体都会发出噼里啪啦炒豆子般的声响,他的骨骼组织在瞬间重组,肌肉高高地贲起,被紧紧地压缩在鳞甲之下,就像换上了一副钢铁胸铠。
“没想到生死的这一刻我竟然兴奋到战栗!”维奇神经质地望着皇帝,头一歪,“真的忍了太久了,这段时间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就像是无数虫子从你的毛孔钻进钻出,咬噬着你的皮肉,吮吸着你的鲜血,眼睛,耳朵都要流出脓来,又痒又疼。但偏偏你又必须克制着自己不能挠。”
维奇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身体,锋利的利爪带下鲜血淋漓的鳞片,但瞬间强大的再生能力又能让其恢复如初。
“有时候就忍不住在想,杀就是了,挣扎这让自己痛不欲生是做什么呢?世上人这么多,自私贪婪,可憎可恶的畜生占了大多数,死一点让老子能够舒服一些又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有这具身体不杀不是白白浪费了?我想杀!我想杀回圣彼得堡,把那群畜生杀个干净,更想杀回血族城堡,把那些恶心如蛆虫的家伙撕成碎片......”
这都是这段时间深深压在维奇心底的黑暗,精血的改造在潜移默化影响他的心智,让他变成一头可怕的野兽。
“但是我要忍,毕竟世上还有那么多可爱的人。张婶李道长还有那些村人就是,我的那些伙伴也是,蛮人团的兄弟们也是,灰鹰镇的人民也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伤害到他们。”
维奇更像是自言自语,皇帝只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心底有些打鼓。
维奇是猎物,而且是受了重伤被追杀多日的猎物,而现在是收网的时候。
按他的设想,双方的状态应该换一下才对......
“多谢你啊!老子忍了这么久的邪火今天就要一泡狠狠射到你脸上,精尽人亡就是了!”
“嘿!”维奇抬起垂着的头狞笑一声,那一刻的模样像极了打野架时的隆。
第三百六十四章 狂龙之战
“无知愚昧的生物,你根本不知道何为......”
皇帝的话顿住了,连同那弥漫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光明之炎,还有四周的空气。
他怔怔地低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具怪兽,他的拳头轰在了自己的腹部,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将他断成两截。
若从后方看去,能见到一个呈放射性的真空之洞贯穿了整片光明之海,从皇帝的腹部一直蔓延出几百米,沿路的水泥被层层刨起,在几百米外的十字路口堆成了小山。
“不可能......”皇帝如光凝成的三米高的巨人身体几乎要断成两截。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怪物,身子猛地向后滑出二十步,腹部形成的巨大空洞正在飞速填充愈合。
维奇收拳立直身体,瞳孔中亦无丝毫血族或人的气息,只有君王睥睨一世的冷漠。
他的半只手臂已经如蜡油般融化了,断口处正升起几道青烟,谁也无法想象那片光明究竟有着多高的温度。
但是维奇恍若未觉,下一秒攒动的肉芽疯狂地生长交织,刹那间一条手臂变完好如初。
维奇如今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完美,完美的胜过天下所有的艺术瑰宝,而支撑他的正是那比日月还要澎湃的生机。
几乎同一时刻,皇帝的身体也痊愈,任谁来看,这两个都是非人的怪物在决斗。
皇帝收起了此前的傲慢,周围的光明之海猛地一缩,便以身体为中心猛地一压,缩成了一个直径不过十米的圆球,但在维奇的感知中,那威胁却如成百上千倍蹿升。
在灵识形成的海洋中,那片光明占据了大半,犹如煌煌之日不可直视,不可触摸,那温度仿佛能够灼烧尽人的灵魂。
“看来是朕小觑你了,你有资格与寡人一战!”
“君宴。”
维奇吐出两个生涩的音符,但是早已失传的古龙语,能够沟通那个天地之力,作为接近天地的本质法则。
只见他周身的鳞片如呼吸般猛地一开,旋即一合,无尽的血气顿时以他为中心猛地炸开。
一直在大厦之上观战的左丞相黄袍胖子向下望去,就像一朵血莲花在黑夜之中盛开,妖艳而充满杀机。
血莲花在一瞬间盛开,炸开成千瓣,直逼那片光明之球,化成一朵朵血火狠狠撞在那片光明的壁上。
光与火不断碰撞,在空中炸裂,磨灭,消融。
大道上的一切连同空气都被扭曲,撕裂,罡风狂啸着倒卷如龙卷,携着漫天的光焰直冲云霄,形成一道骇人的光焰之柱。
“这是什么......”左丞相惊骇之下,连忙向后闪出十几米远,这才免遭波及。
他此时心中只有满心的后怕,维奇此刻表现出来的战力比三日前要高出一个大层次,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将的层次,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三日前并没有展现出如此恐怖的实力,否则自己麾下的三千甲兵和精挑细选的三百鬼骑兵恐怕都得栽在那里。
光柱之中,维奇开始踏步,周身血燕环绕,犹如地狱君王降世。
如黑铁般的鳞甲上附上一层浓缩到极致的血铠,手中凝出一支三丈长的长枪,猛地朝几十米外的皇帝掷去。
那炎枪脱手的一刹那就出现在皇帝的面前,皇帝似乎十分忌惮那猩红如血的火焰,身子一闪,便瞬间平移处十几米远。
生死皆在一瞬间。
维奇周身的空气中顿时又凝出了几十只炎枪,身体仿佛幻化出成百上千只手,几十道炎枪彻底封锁了皇帝周围的空间。
“圣盾!”皇帝也不躲闪,伸手张开五指在身前一挡,便凝出一枚巨大的光明之盾,其上的纹理还清晰可见,下一秒几十道炎枪便狠狠地刺在了盾上,发出铿锵之声。
炎枪消失一空,下一秒光盾也炸裂成片片光点。
还未等光芒散去,一道狰狞的黑影便挣破光明,携着无匹之势挥拳。
轰!
气波如浪成圆形散开,周边大厦的高强玻璃瞬间被震得粉碎。
左丞相定睛俯瞰下去,已经难以捕捉到皇帝和维奇的身影了,只是偶尔可见光焰在某处黑暗中炸裂,随即又消失不见。
只是天地间的波动变得更加剧烈了。
左丞相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方圆几十里之地都会被毁灭成粉碎,殃及的平民要以万计。
他此刻有些后悔和皇帝谈及荧惑乱世星象之事了,更不该主动请命去处理这件事,虽然算到了这枚荧惑之星有着搅动天地之力,但他却万万没想到维奇能达到这种程度。
此刻看来,点燃这枚荧惑,掀起大祸的也许就是自己啊!
但事已至此,此际若是放任这只怪兽就这样离去,对整个华夏造成的危害是巨大的,谁也无法预估他究竟会干出多少骇人的事。
而若是他真得要祸乱一方,让整个武汉生灵涂炭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的形势是骑虎难下,左丞相腆着肚子皱着眉头,头一次失去了笑容。
他想下去挽回一些自己的罪孽,但此间的战事已经不是他所能插手的了,他不像右丞相以武力受到重用。
他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占星术,魔音乱人之术等种种气门绝技,而他平时引以为傲的这些伎俩在现在这巅峰的力量对决之中已经排不上任何用场。
但偏偏李老鬼那个家伙又被皇上派去主持不久之后的大计了。
与此同时,在街道口南方,距离战场十公里左右的雄楚大道上,一支军队正在迅速集结。
一列列机动甲胄在原本交通最为堵塞的大道上肆意驰骋,交错纵横。
重机甲车和巨型坦克列在大道的最外围,战甲步兵们如回溯的鱼群集结而来。
此外还有十八架恍若上古巨人神兵的全覆盖型机甲蹲伏在大道外的的门面上,直接将那一边街区踩成废墟,即使蹲伏着,其肩也比跨空的天桥要高。他们的瞳孔如两个火炭,在黑夜中燃烧,蓄势待发。
除此之外,远方还有隆隆声不断传来,地面的石子都在不断震动。
而立在军队最前方,皱着眉头,望着北面被印成红白二色的夜空的是一名身形瘦削、笔直的军人。
从他裸露出的臂膀上的肌肉看得出他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面如刀削,轮廓清楚分明,颧骨耸起,神态冷漠,站在那里犹若坚定的基石,透露出标准的军人的逼人气势。
而一个黑瘦的汉子站在那名军人右边不足五米远的地方,他头上稀疏的头发茬犹如秋收以后的庄稼,乌黑的双眸抬头凝视着夜空,只露出一条缝,射出阴鸷的光芒,他的五官犹如斧削刀刻,层次分明,予人精明冷酷之感。此人气度非凡,双手持着一柄黑剑,站在那里便予人高山仰止之感。
“文远将军,别来无恙啊!”
一阵大笑声竟一时压过了漫天的隆隆声,只见一大汉自西方龙行虎步而来,声音传来时只是一个小黑点,下一秒就依稀可见人影。
走近了才发现此人身高八尺有余,瞧不出多大岁数,腰大十围,臂膀宽厚,大粗腿,肩扛着一把玄铁五齿钉耙,穿一件玄色大袍,下面是兜裆绲裤,春风料峭的天气他竟敞着怀,露出一巴掌宽护心毛,黑黢黢的身子,肌肉一块一块,倒似磐石般结实。再往面上观,黑黝黝的一张宽额大脸,高挽牛心发,阔口咧腮,浓眉毛大鼻子,二目突出眶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压耳毫毛连鬓络腮,宛如一个遍体乌黑的怪物!
饶是列在后方,能征善战,见过大风大浪的湖北军见到这妖怪模样的大汉也不禁咽了口唾沫。
这酷似怪物的大汉操着一口浓重的川渝口音,咧开着大嘴将肩上扛着的钉耙往地上一杵,便狠狠给了那位军人一个熊抱。
“当初罗山役一别,娘的我们可有五年没见啦!”被称作文远将军的虽然也是高大威猛,但被那名壮汉子抱在怀里就像是被野人掳去的大家闺秀一般。
“哈哈哈,典兄一身风采仍不减当年啊!”被熊抱着的将军明知在手下面前失了威严也不恼怒,礼貌地笑着拍了拍黑毛大汉的背。
“哼!别说俺,兄弟你也结实了许多,当年我们两军合作,我第一眼见你还以为是个黄花大闺女来错地方了。现在一看,啧啧啧”黑毛壮汉又重新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军人,赞叹道,“有点汉子模样了。”
被黑毛壮汉称作文远将军的军人是现任武汉安全区守城大将郑文远,其生平最为人津津乐道便是五年前那场罗山战役。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前任武汉大将麾下一名文将,当时武汉军区帐下藏龙卧虎,而郑文远自然也是籍籍无名之辈,随军出行,作为军参谋团中的一员发光发热。
而那场罗山战役虽然不曾在世界掀起轩然大波,但在华夏地区可谓是轰动一时,而其罪魁祸首便是号称百妖之中最为神秘的娜迦族!
第三百六十五章 娜迦之乱
娜迦族一个神秘强大而又野心勃勃的两栖种族,源于深海。
其源远流长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龙凤泰坦那个传奇年代,即使在万年前也是闻名妖界的顶尖大族。
在妖族破禁而出的这三百多年来,娜迦族极少出现在人类甚至其他妖族的视线之中,但是无论是人族还是其他妖族都知道,这个神秘的种族是不可能长久沉寂的只要它还未灭族。
侵略和杀戮是烙印在这个传奇种族血液里的标记。
在许多妖族现存的古书上都有被娜迦族侵略或者其他妖族被娜迦族灭族的记录,其中一些残酷事迹让人不寒而栗。
受到荼毒最为严重的便是一些海上的妖族在遥远的古代,海上妖族比陆地种族更加繁盛,但因为娜迦族毫无节制的掠夺和扩张,许多海上妖族都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
而在经历黄昏之战后,这些海上精灵更是一蹶不起,时至今日,这些曾经的海上霸主只能东拼西凑成一个勉强能在娜迦族虎爪之下生存的团体,平日里都隐迹于神秘的海底,统称为鲛人族。
人类自然是从妖族俘虏或者叛徒的只言片语中知晓这个神秘恐怖的种族的,仅从寥寥的信息之中便能推断出这是一个极度难缠的种族。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陆上的人们只顾着生存发展,忙着和那些熊狮虎豹斗争,渐渐地都快遗忘这个恐怖的种族了。
毕竟有无娜迦族或者鲛人族的存在,布满深海怪兽的大海都已经不是人类所需要考虑的了。
而各地一些设在海防线的侦测器也只是偶尔捕捉到类似于这种传奇生物的影子而已,主要集中于太平洋两岸的海域,华夏的东海,渤海,南海还有日本海最为频繁。
就在联邦政府刚刚成立的一百年前,政府机密资料库最深处便藏有几段清晰捕捉到类似娜迦族生物活动的影响。
然而,谁都不知道这个种族究竟还有没有能力影响陆上的格局,如果有,那他们又在等待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直到五年前才揭晓答案。
五年前的某一天,华夏沿海安全区海防部曾向上级上传了一段有探测器传来的极为模糊的影像,影像中只有汹涌的水流和模糊的似蛇般的黑影。
当时的上级以影像过于模糊,疑似光线原因,没有给予重视。
而就在七日后,华夏的长江流域两岸便爆发了大规模的动乱娜迦之乱!
这种只存在传说之中的神秘种族竟通过长江入海口,自东海沿着长江一路深入华夏内地,仅仅半个月,便隐隐形成了烈火燎原之势。
这时华夏人民才看清了这种神秘种族的真面目上半身与常人无益,只是身材颀长,而下半身竟是粗壮有力的蛇尾,无论雄雌,都是头顶海草般的长发,吐舌如蛇信,手持三叉戟,孔武有力,擅长妖法,而一见形势不对,便借着长江汹涌水势遁水而去。
由于娜迦族筹备多年,气势迅猛,江浙一带的安全区未能建立起封锁线便被冲破,娜迦族逆流而上,如果长江被占领盘踞,那么中原大地将再无宁日。
不仅如此,通过华夏这块敲门砖,娜迦族还可以继续像整块亚非欧大陆侵蚀,情势迫在眉睫。
在此等情况下,位于长江中流的武汉安全区就成了责任重大的抵御着,他们将要在这里拦住西行北上的娜迦族,当时的武汉军全军在江边上下都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心理准备。
而现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残酷,幸存至今的湖北老兵们此刻回想起来身子都会不住颤抖。
那骇人的妖怪乘着几丈高的浪头而来,下一瞬间整个长江都充斥着乱舞的狂蛇,他们眼里流着残忍戏谑的目光,手持着钢铁鱼叉,在浪潮中翻舞,而更多的还隐于汹涌的潮水之下,长江水都映得乌黑一片。
偏偏那些妖怪还懂得招云布雨的邪术,大军未至,天边黑压压地沉了下来,几乎能碰到人的头皮,瓢泼大雨,狂风骇浪,那时的长江便如汪洋一般凶险。
无路可退的湖北军与娜迦族在在长江之上厮杀到昏天黑地,整整一天一夜,江水都被血染红了,江上翻涌着的都是一具具浮尸。
没参加过那一战的人或许现在还不知道娜迦人的血液是蓝色的,粘稠的就像未沾水的油彩颜料,对人类的皮肤还具有腐蚀毒性,一旦溅上一滴,便会让人恨不得将那块皮肤挠烂。
安逸许久的南方军又怎么敌得过筹划百年,倾巢而出的妖中大族,仅仅一天一夜,三万湖北正规军便被杀的溃不成军,大将阵亡,将军也一一陨落,仅余两千残部在长江上游的一处名为罗山的长江畔重新整合。
而整合这些残部的便是郑文远大将,而当时的他只是湖北军帐下的高级军事参谋,虽然带的是少将军衔,但是地位却远远不如。
在同事战友的印象里,这是一个文静内向甚至有些呆愣的年轻人,这样的细皮嫩肉的白脸小生更适合去找个贵族富婆傍着,而不是来都是一群糙汉子住的地军营里。
然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绽放光芒的场合,命运也会给每个人这样的机会,郑文远把握住了,在这人心惶惶,军心溃散,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站出来了。
当时的湖北军已经被凶悍的娜迦族杀破胆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看着自己多年的亲密战友在自己面前被残杀,还有无数断胳膊少腿的战士跌入翻涌的江水中再也没能游上来。
他们身为荆楚之后,本是极擅长水上作战的,但和海上支配者娜迦族相比,就可谓小巫见大巫了。
事实上,湖北军一天一夜舍生忘死的阻击也给娜迦族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和震撼,若是援军能够及时赶到,或许能将娜迦族一举赶回东海。
但是援军迟迟未到,而当时的湖北大将也被娜迦族长老当众枭首,大将一死,湖北军顿时军心溃散,士兵们回首四顾,才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了战友,哪还有丝毫战意,纷纷逃窜。
但他们又能往哪逃呢,在往后就是他们的武汉了,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在那边,甚至还不知道兵败的消息,而如同豺狼虎豹的娜迦族很快也会集结整合队伍追上来了。
在此情形下,郑文远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麾下人马击垮了长江两岸的大山,巨石泥流滚滚而下,在长江浅滩垒起了一道石坝,此举切断了娜迦族的北上之路,但也切断了湖北军的所有后路。
接着,这名果敢沉毅的年轻人又带着心腹将补给全都发给了剩下的军人们。
此战关乎整个华夏安危,因此在军令传来,娜迦未至的时候,郑文远便受大将之令搜集整合了武汉所有可用的资源,大规模杀伤武器,各种制式弹药,无数回力疗伤胶囊弹药和医疗设备,还有武汉军区压箱底的武器装备,其中甚至不乏一些s级甚至ss级的武器。
这些装备理论上是联邦政府总部所属,即使是大将也不能私自动用或占有。
因此在此前的大战中,这些资源用去了十之四五,又在混战和逃窜中丢了一部分,而此刻郑文远则擅自主张,将这些普通军人奋斗一生都不一定能拿到的武器像大白菜一样丢给了士兵们,任由这些大老粗在一堆资源里挑挑拣拣,寻找顺手的家伙武装自己。
“重庆军和四川军就快到了!”许多老兵还记得他们的大将当时在落石垒成的高高大坝上振臂高呼的样子,“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向死而生!三百斯巴达能敌几万大军,难道我们湖北汉子就是一群卵蛋!后面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再逃能逃到哪里去!逃到你娘胎里去吗?天上的大将和兄弟们在看着我们,也会保佑我们!杀!”
“杀!!!”
后来,郑文远带着两千多名残军在罗山旁借着地势有成功抵御了娜迦族七个时辰,战至最后一枚子弹,成功坚守到重庆大将典汉率领的重庆军赶到。
又打了整整一天一夜,伤亡惨重的娜迦族才不得已仓皇回逃,撤出了华夏地界。
此后五年来,虽然娜迦族还时常出没在华夏沿海地区,成为沿海安全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再不复之前的猖獗,而且那也不是内陆人民该操心的事了。
这一仗,成功抵御娜迦族的重庆军和湖北军在华夏声名大噪,参战的士兵都被华夏联邦总部授予了优秀士兵奖章,死去的将士和他们的家属也得到了及时的补偿慰问和追赏。
而作为幸存的两路军队的首领典汉和郑文远更是被授予“民族英雄”称号。
郑文远更是被破格提升为武汉大将,代替牺牲的前任大将继续镇守武汉安全区,护一方百姓平安。
这一场战役被称为“罗山战役”,因为只是祸及了华夏南方长江沿岸地区,所以这一事件在世界上并不出名,但却是华夏几百年来难得对抗妖族的荣耀之战。
后来的后来,谁都不再记得,当年的三万湖北军人最后归还家乡的只剩一百三十六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触即发
就这样以尴尬的姿势抱着郑文远许久,典汉才将他放了下来,调侃了几句之后,这次注意到几米远手持黑剑的黑瘦汉子。
“这位高人是?”对于外人,典汉还是十分客气的。
仅从黑瘦汉子周身传来的阵阵隐晦波动,典韦便知道这是一名不弱于自己的超一流高手。
“哦,忘了介绍,这位是华夏总部紧急派来的援手,柳一卫柳大师。”郑文远丝毫不敢怠慢黑瘦汉子。
典汉作恍然状。
他没有听说过这位叫柳一卫大师的名号,想必是总部一直潜藏的杀手锏之一。
“原来是总部派来的柳大师,久仰久仰。”典汉对着柳一卫抱拳爽朗一笑。
“不敢当。”柳一卫只是冲着典汉微微点了点头,便恢复了漠然的神色。
典汉阅人无数,只觉得这一位柳一卫大师是不善言谈,性格孤僻的高手,也不觉得尴尬,自顾和郑文远聊起家常来。
“你的伤如何了?”典汉脸上露出关心之色。
郑文远在五年前的罗山战役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重伤垂死,几乎是靠着联邦的无数圣药活生生从地狱拉回来的,即便如此,仍是留下了一身暗伤。
作为生死之交,典汉这几年在重庆也搜寻了不少丹药,寄给了郑文远。
郑文远一听典汉始终挂念着自己身上的病,心头也是一热。
“本就是该死之人。”郑文远摇了摇手,不愿多说自己的病情,但见到典汉嗔怒即将发作的眼神,也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五年前虽侥幸未死,活了下来,却留了一身的娜迦血毒,几年来也不见好转。”
郑文远顿了顿,事实上情况比他自己描述的要糟糕百倍。
娜迦血毒是目前人类医学还无法攻克的难题,五年前那场战役中无数将士便死在了这种可怕的奇毒之下。
郑文远作为罗山战役的首位功臣,又是华夏联邦几十年来首位钦定的民族英雄,联邦总部自然不会让他死去。
虽然没有完全根治娜迦血毒的办法,但是那些科学怪人却有无数方法能让郑文远活下去。
郑文远说到这有些难以启齿,望着典汉恳切的眼神才说出实话:“不得已,一年前我接受了总部的秘密生化改造,融合了大地之蝎的基因,希望能以毒攻毒,压下我这一身血毒,好在手术很成功。”
看着苦笑的郑文远,典汉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大地之蝎是西域沙漠之中的变异种,奇毒无比,位列人类目前所发现的异兽前十,成年种的战力甚至可堪比将军。
但越是强大的异兽基因,越是难以融合,而郑文远选择基因改造,其中的凶险和所需要的勇气可想而知。
若是典汉之前便知道郑文远要选择此等危险的方法,说什么也会阻拦他。
好在老天还算长点眼,典汉吐了一口气,无言地拍了拍郑文远的肩膀。
关于基因改造具体的细节郑文远并没有对这位老战友多讲。
事实上,在他之前,谁也没有接受过大地之蝎的基因改造,也就是说这项试验并不完善。
改造时的痛楚几乎要摧垮郑文远的心智,而且手术也并非如他所说那般成功。
大地之蝎基因中本就带有剧毒因子,算是暂时了娜迦血毒,但是每当叶寒露重之时,这股毒气便会再次反噬,只有郑文远的心腹才知道每夜从大宅深处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
“这些我们以后再聊,眼前的大事要紧。”
郑文远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腰板挺直的军人拿着一把大戟大步走了过来。
“启禀将军,方圆三十里的居民已经基本撤离完毕,城内的三处兵营士兵也都已集结完毕,在城外演练的四营也在火速赶回。”
这名军人体格健硕,皮肤黝黑,留着短短的头发,手持重戟,气派不凡,铜铃般的眸子中射出精光,即使是面对着大将也是如此,看得出是擅长逞凶斗狠的家伙。
“好小子!巴侃,几年不见越来越壮了嘛!回头咱俩比比力气,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长进!”典汉笑着锤乐锤那位军人隆起的胸膛,显然两人也是相识已久。
巴侃便是当年罗山战役幸存下来的战士之一,一直以来也是郑文远手下的得力干将,如今已位列中将,统领湖北军第一营,同时也担任郑文远的护卫工作。
巴侃原本姓项,为人直爽,勇冠三军,一身霸王戟之术颇有当年老祖宗的风采。
也正因为如此,他和典汉十分意气相投,典汉甚至还拉下脸皮想把巴侃挖到重庆去,只不过还不等郑文远松口,巴侃便一口拒绝了。
为此事这两个人间豪汉还大打出手过一次。
“承蒙典将军看得起,末将定当奉陪。”
“不能再耽搁了,柳大师,我们开始这次行动吧?”郑文远看着从无人机传回来的最后画面,满屏的光焰如同瑰丽的魔幻世界一般,让人生出不真实的感觉。
他有预感这是一场不输于五年前罗山战役的战斗,而这次的对手却是看不到模样的怪物。
“总部既然派我来协助文远将军,卑职自当听候将军调遣。”黑瘦汉子持着黑剑拱了拱手。
郑文远又与典汉相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巴侃!下令全军,两翼从东西两个方向包抄,东边一路交给你,西边一路就麻烦典将军了。战机骑兵先行,机甲战士和步兵紧随其后,大块头护在左右!”
“是!”巴侃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去。
“你也千万小心!”典汉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将脸一板,转身大步离去。
下一刻,整个队伍便彻底“活了过来”。
两翼的军队迅速连成一道线,从东西两路划着弧线迅速前进。
如同上古神魔的全覆盖型机甲战士纷纷立起,皆有几十丈高,仿佛能够触摸到天上的星月。
他们眼眶深处的火焰熊熊燃烧,迈动大步子踏上斜坡,护在中军队伍的两侧。
郑文远脱去上身的军装,俊秀的脸庞因为痛苦而皱在一块,仿佛在承受什么非人的折磨一般。
下一瞬,他的身体蓦地增高,连衣服也被撑破,上身**着覆盖上一层沙黄色的鳞甲,肌肉猛地鼓胀,双臂组织炸开又在瞬间包裹上一层沙黄色物质进行重组,幻化成如剪双螯,身后的大氅飘起,露出一只巨大的蝎为,在空中以固定的频率微微摇晃着,藏着火毒的尾钩如针般锋利。
站在身旁的柳一卫微微侧目,郑文远已然变得面目全非,裸露的肌肤上都覆盖上了一层沙黄色夹克,脸上布满了黑黄两色的斑纹,而瞳孔也缩成了两个小点,宛如凶神恶煞降临,模样骇人至极。
“大师,我们上!”郑文远的声音也变的干涩无比,宛如行将朽木的老妪,气质变得截然不同。
变身之后的大腿猛的一蹬,便砸到了前方百米处。
柳一卫握紧了剑柄,身影如鬼魅一般隐匿在黑暗中前行,速度也不落分毫。
而在街道口的大道上,战斗已经激化到了白热状。
周围的一切被卷入那场风暴之中都会瞬间化成齑粉。
“可恶!!!”皇帝已然怒不可遏,他周身的光焰比之最开始已经缩减了大半,最令其愤怒的是,这只低微的血肉畜生居然一次次将拳头打在他的脸上。
虽然己身的这个状态近乎于虚态,但这种屈辱的感觉却是高傲的他所无法容忍的。
如果说在开战之前,这位自诩为华夏皇帝的神只是想要掐灭有可能祸害整个华夏或者自己大计的危险火种,那么现在他完全已经只是为自己的尊严而战了。
如海的光焰在一瞬间激荡,灌注于他的右拳,迎上如同疯魔的维奇。
维奇的状态也十分狼狈,虽然处在如癫如狂的状态之中,但他还是能感觉到皇帝那周身光芒的妖异。
那光芒仿佛足以侵蚀世间万物,即使维奇靠着强大的气血和肉身硬拼着,他还是能够感受到身体被忽冷忽热的感觉一**侵袭着。
战斗到现在,喉咙变得极度干渴,大脑像要炸开,身体仿佛要被烧尽,内脏全被重力压住,口鼻更是无法呼吸。就像是血液中全是肮脏的泡沫,就像污浊的洗碗水;五脏六腑仿佛都变成了烂肉,一块块地掉落;骨骼、肌肉、皮肤,似乎全都被各式各样的虫子占据。
“啊啊啊啊啊!”维奇的吼声如牛,挥拳直上。
事实上,在此前的战斗之中,大多数时间他都是一这种粗暴如野夫的战斗方式与皇帝对抗的。
哪知就在拳拳将接之时,皇帝招式一变,光焰如五瓣鲜花,时而绽放,时而收拢,时而凋谢,尽演变化之妙,繁花锦簇,得蛊惑人眼之能事。
维奇猛吸一口气,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如一道疾风冲出,兽爪挥动,劲风狂飙,搅得四周气流肆意涌动、狂风大作,锋利的指甲虽如黑曜石一般,释放着森寒而可怕的破坏力。一对兽爪好似从狂风中探出脑袋的巨龙,张开巨口,一口吞下光焰之花。
第三百六十七章 鬼神之战
皇帝身子暴退,虽然因为全身被光覆盖而看不清丝毫表情,但从其动作中可见其心中之震惊,在刚才的对招中他又吃了一次小亏。
他本以为维奇这等妖族只会倚仗肉身之利,便想通过奇招取胜,却没想到维奇也能在这么短的一瞬间变招,而且还是十分精妙的招数,足可见其功底。
“嘿!”维奇狞笑一身,猱身直上,拳脚如狂风骤雨般袭出,
在最开始的释放的“君宴”不知是何等招数,化成百花缭乱之后,又不会消散,游离在空气和维奇周身,不时变化为万物为为其所用。
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那如同火焰的血气不断的融入维奇体内,又不断的从维奇鳞甲缝隙中浮起,就这样处于生生不息的境界。
而最为可怕的是,这种血炎还可以侵蚀皇帝的“光”,也就是说,它是一种和皇帝的“光”同等级甚至还要高级的能量。
若是放在平常,皇帝发现了这种威胁,一定会调查清楚维奇的底细在进行行动,即使是靠人命生生耗死维奇,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自己亲征。
但在此刻,暴怒的皇帝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光和炎再一次碰撞!
维奇和皇帝的战斗暂时还是显得十分胶着,但一直在大厦之顶观战的左丞相却急得直跺脚。
身为局外之人的他已经远远看到南方十几里外的军队在集结动身了,看这规模怕是来势汹汹了。
湖北军本就是华夏的强军,经过五年前那一场落山战役,更是声名远扬,被立为华夏联邦军队的模范军队,无数有志向的人才都投了湖北军。
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湖北军的战力更甚于五年之前。
即使皇帝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几万兵力,到时候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到这时候,也不容他再犹豫了。
左丞相心一横,便打算下场,即使不能打败维奇,也要说服皇帝溜了。
左丞相正欲一跃而下,一道冰冷仿佛带着九冥寒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动,就死。”
左丞相寒毛乍立,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摄住了。
他甚至不敢侧过头看这个如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边的男人是谁,在他的感知里,那凛冽的煞气扭曲得如同一只仰天怒吼的怪兽,怪兽的每一根汗毛都锋利地能割破自己的喉咙。
“敢问......敢问阁下是谁?”左丞相失去了笑容,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男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头望着夜空感叹道:“自诩为华夏皇帝的皇朝之神和源自上古血脉的血族之鬼,鬼神之战,你难道不好奇最后的结局吗?”
左丞相却无心回答男人的问题,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男人的身份。
他在皇朝之中虽然不是武力执行派,但在组织之中他也仅次于皇帝,右丞相和太尉那个战争狂而已,自问实力不是太差劲。
即使是镇区大将也不可能能无声无息地接近到他三尺之内。
但这个男人却做到了,这样的人在世上是可数的,再加上听他的口音像是华夏本土人......
一个答案突然出现在左丞相的脑海之中,他身子一震,接着感叹道:“没想到堂堂轮回组织的首领夜枭竟会出现在这里。”
“华夏本就是我的故土,我出现在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话说到此,左丞相终于敢回头一窥这位传说之中的暗夜帝皇的模样。
是很平凡的历经沧桑的中年人模样,一双沧桑模糊的瞳子中目光森冷,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绷紧如琴弦。
让左丞相十分惊讶的是,这位帝皇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苍老,看样子和他年纪相仿,大概在五十岁上下,如果不是驻颜有术的话,那么如此年纪就能创造轮回这等可怕的刺杀组织,打下一片基业,这就很可怕了。
再回想起地下流传的一些关于这位帝皇的传说,左丞相不禁立刻移开了目光。
“霸刀宋元之子,当年以一己之力刺杀广州大将连侯,名震天下,之后便销声匿迹。夜枭大人,在下久仰久仰。”左丞相又摆出了圆滑的样子,朝着夜枭躬了躬身。
夜枭却没有理会左丞相的阿谀奉承,自顾低头望着下端的战局说道:“你们皇朝这几十年来和联邦明争暗斗,俨然成了华夏的另一大联邦,你们两巨头争斗谁赢了都无所谓,倒是把黎民百姓害得够苦啊!”
左丞相闻言正欲辩驳,便被夜枭抬手打断了。
“不用向我鼓捣你们皇朝那些教义和抱负,老夫也是一路这么过来的。你们也不必辩驳,我相信百年前在那段黑暗时代的的先人们创立皇朝,肯定是心系百姓,为了挽狂澜,扶大厦,但权力是会让人变质的。”
他声音低沉,没有起伏,说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可是话里忽然间有凛凛然的锋芒凸显,刚强冷锐,不容拒绝。
左丞相一愣,也不禁低头沉思。他虽然为人圆滑精明,在朝内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笑面虎,但是少有人知他是真正肯为华夏的平民着想的人。
甚至于这次围剿维奇等人,也是因为他夜观得异相,为了避免华夏出现大乱,才主动向皇帝请命负责此事。
至于皇朝这个组织,在一些被政府**势力压迫的地区人民来看就是上天赐来的救世主,但在一些安稳的地区人民看来就是一些整天兴风作浪的无法之徒。
皇朝内部也是良莠不齐,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也分为左派和右派。
这也正说明了世间并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只是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
“你们的皇帝今天是走不了了,我是来给他们收尸的,你若是不想被联邦军抓住当作叛乱军干部当街审判的话,就赶紧逃吧!”
“你!”
“反正这只是你们皇帝的神元分身而已吧?被毁了就被毁了,你这小命可就一条啊!”
“你!”左丞相大惊失色,身子不禁慌张倒退两步,脸上的肥膘颤抖着,瞳孔仿佛地震,“你怎么......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夜枭哂笑一声,“轮回不单单是个刺杀组织,还是世界最顶尖的情报组织,我们的人遍布世界各地。我不单知道你们的皇帝是什么东西,还知道你们皇帝的能力。而只要知道了对方是什么牛鬼蛇神,就有杀掉他的可能。虽然光之天赋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接近神的能力,不过”
夜枭从怀里掏出一根揉皱的的香烟,手指一搓便点燃了,他深吸一口,又不缓不慢地吐了个烟圈:“就算是神,也是能被屠掉的。”
“不可能!”左丞相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
皇帝的能力是皇朝最大的秘密,也是维持皇朝强盛不衰,对外保持强大震慑力的最后杀手锏,整个皇朝内也只有三公知晓其中奥秘。
这是历代三公以生命中最神圣的事物起誓要带进棺材的秘密。
因为一旦神的秘密被凡人知晓,那么他也将不再值得被别人敬畏。
但现在夜枭却道出来了。
“轮回这是要与我皇朝为敌了?”此时此刻,左丞相也已经将己身性命放下了,他阴狠地盯着夜枭说道。
“老夫可没有说过这种话,但劝你们皇朝也莫自寻死路,已经惹上了华夏联邦,最近搞个大动作还有五毒北斗几个毛头小子跟你们对着干,要是再惹上我轮回,怕是你们皇朝百年基业也要交代在这一代了。”夜枭弹了弹烟灰,根本没把左丞相的话放在心上。
左丞相这会儿已经是彻底胆寒了,皇朝在这位暗夜帝王面前仿佛毫无秘密可言。
“怪不得被轮回盯上的人无一生还,夜枭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心服口服。但我皇朝有百年基业,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左丞相踉跄着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我今天在这里不是跟你讨论皇朝和轮回的。”夜枭话说到一半,地面便开始剧烈震动。
南面的全覆盖型机甲巨人狂奔而来,沿路的低矮建筑直接被推倒夷平,眼见着就要赶到街道口了。
夜枭收回目光接着说道:“我说了,我是为他们收尸的,换而言之,他们是我的猎物。而你,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当然,若是你敢捣蛋,那么你马上就会没命!”
左丞相又低头望了眼大道上不断幻灭的光焰,内心满是挣扎。
接着他肥胖的身躯纵身一跃,在空中竟如大鸟一般轻巧。
接着在黑月下猛地加速炸开,只留下一道残破的衣裳缓缓飘下,而左丞相早已不见了踪影。
可见左丞相心中已是吓得肝胆俱裂,即使是逃窜都害怕夜枭突然给他背后来上一刀。
即使夜枭从始至终都没露出刀来。
“哼!小胖子。”夜枭冷笑一声,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接着不舍得将烟气吐尽:“最后一根啦,戒了戒了。”
一根还在燃烧的烟蒂旋转着贴着大厦的黑暗边沿落下,以至于它的火星不会被汹涌的光焰之芒所遮盖。
接着,它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三百六十八章 王者之啸
大军开至,所有士兵才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光焰冲天而起,燃烧成一条光柱,如同一把利剑刺入夜幕之中,又像是天炸开个窟窿,来自天堂又或是地狱的光芒从外宇宙倾泻而下。
而郑文远则抬头看着夜幕中的那袭黄衣炸开成蝴蝶,随风散去。
看来这里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柳一卫则沉默着看见那一个烟头打着跟头贴着大厦的边沿翻滚而下,最后被吞没在黑暗之中。
他惊惧地抬头望去,而大厦之上早已无踪影。
这位大师神色一凛,手中的乌黑的剑仿佛抹上了一层油光,如同黑夜之中的一条黑蛇。
“空中部队还有巨人前往北方,以防敌人逃跑!空中部队一轮火力轰炸准备!”郑文远巨钳一挥,那十几具高达十几丈的机械巨人便迈开大步沿着光焰战场的两侧向敌人后方突进。
而沿路碍事的高楼大厦则被他们如同推土一般横推而去,尘烟漫天。
五彩缤纷的夜空之中,一列列机队穿插而过,所过之处便是隆隆炮火。
天崩地裂!
如果非要形容眼前的场景的话。
此前维奇与皇帝的战斗虽然声势惊人,但他们把能量都控制在拳脚之间,十分急剧,因此所波及的区域也仅仅限定在半个街区而已。
而湖北军一到,这两个街区都被无限火力犁成了无人区,又由于街道口其的繁华地位,这其中的价值损失可谓巨大。
要知道这里的商城街铺大多是武汉最有威望的名门望族旗下的产业,而郑文远如此不计损失的肆意妄为已经损害到了这些巨头们的利益,即使此战胜利,他也免不了一些麻烦。
毕竟这些贵族老爷们才是构成联邦政府的基石,而这些年政府中的新贵派不断分得这些老牌贵族们的权利和鸡腿,已经惹得这些老爷们大为不满了。
什么是新贵?
如郑文远这些平民出身,通过自己努力混上联邦顶层的人就是所谓的新贵,他们代表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声音。
大多数士兵都不会相信再这样凶猛的火力之下还有生物能够幸存,即使是最强壮的变异大象甚至那些犹如妖魔的娜迦蛇妖在这样的轰炸之下也不可能生存。
然而现实就是好好的给他们上了一堂开眼界的人生课。
机队划过,重新集结在北方,封锁了出口。
等烟尘散去,两道熊熊燃烧的火炬仍旧屹立在街道的两端。
一道是白色的,一道是红色的。
靠近湖北军主力部队的是裹在光芒之火的皇帝,郑文远离这位华夏联邦几十年来最强大,最忌惮的敌人只有不到五十米。
“将军小心!”他身后的十几名亲兵连忙冲上前护在他们的将军身前,同时端起手中的镭射枪瞄准了皇帝的后心。
“蝼蚁们,别来捣乱!”皇帝侧过半张脸,他脸上光芒汇聚而成的钢铁面甲不知在何时已经碎裂了一块,裸露出其中漆黑的一片,还有猩红的一点。
“小心!”郑文远大呼,但已经太迟了。
皇帝身上的光芒瞬间如活物般蠕动壮大,下一秒就变成一张巨兽的大嘴淹没了那十几名亲兵。
那十几名亲兵瞬间在这个世上蒸发,只留下几摊看不清颜色的水。
柳一卫扯着郑文远的身子暴退几步,才堪堪避开那张巨嘴。
郑文远心有余悸地望向那张巨嘴,只见那如同鼻涕虫一般只有一张巨大嘴的恶心生物还津津有味地咀嚼了一番,还似乎露出了一个拟人化的狞笑。
“我杀了你!”郑文远挣脱柳一卫的手臂,猛的一蹬便如炮弹般朝着那个光汇聚而成的生物射去,锋利如刀的尾钩闪烁着紫光,看他那架势,誓要与这怪物不死不休。
“哼!”皇帝嗤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只见那只怪兽瞬间爆炸,冲击波掀翻了湖北军五六排的士兵,而近在咫尺的郑文远只来得及用大钳护住面部,便被狠狠地轰飞出去,蝎尾在大街的水泥路上犁出二十几米的深沟才停住。
而那光之怪兽爆炸后的光芒也没有散去,而是汇聚成了一道光墙,宽百米,高几十丈,横亘在湖北军面前。
湖北军开始用火力轰炸那道光墙,但所有的弹药落在光墙上瞬间便会被湮灭。
士兵们自然也不敢以肉身之躯去尝试突破。
“该死!”郑文远一抹嘴边的血迹,拿起身边亲兵的通讯器吼道,“空中部队继续第二轮轰炸,巨人也进行辅助输出,记住,不要近身。拦住路口即可!等我命令再进行围攻!”
看着战士们在光墙之前束手无策,畏首畏尾的样子,郑文远紧咬着牙吼道:“步兵们两侧突围!”
“柳大师,你我各领一路从两侧绕过去突围!”
“好,将军小心!”
而光墙的另一侧。
“好了,小子。在那些虾兵们准备好下一轮骚扰前,我们还有三秒钟的时间。”
皇帝和维奇走向对方。
时间仿佛也在此刻彻底慢了下来。
“最后一招吧!”皇帝此刻已经没了丝毫之前的暴怒,他承认了维奇的实力,值得他尊重的实力。
这副身体已经沉睡多少年了,已经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火力全开,酣畅淋漓,游离在死亡边缘了?
这份先民们时刻保持的对生死的恐惧,已经被他遗弃多久了?
时至此刻,皇帝反而要感谢维奇。
就在此刻,他体内沉睡的战魂重新苏醒了过来。
虽然他的光几乎消耗殆尽了,但这份战魂却使这份来自先民的光更加凝练。
维奇的鳞片一张一合着,仿佛在呼吸,同时释放出大片的蒸汽,血气如小蛇般在他身体周身来回穿梭。
他的眼神已经癫狂了,龙血之内潜藏的杀意在此刻爆发,瞬间侵蚀了他的大片意志,并正在取而代之。
不过野兽的本能还是让他绷紧了身体,他能感知到眼前的光人比之前更强了。
不再有对话。
两人怒吼着,狂啸着,如同最原始的野兽般扑向对方。
同一时刻,湖北军空中部队的第二轮轰炸落下,机械巨人们配备的手炮更是以航母舰炮为标准打造的,这一轮轰炸声势更在第一轮之上。
灼热的气浪和爆炸的碎片随着暴风般的冲击波呈圆形散开。
一时间,从两侧突围的主力部队也无法进入轰炸后的区域。
而在碎裂的大地和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两道身影凝固在中心。
皇帝低头怔怔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鳞臂,“光”在不断地侵蚀着这条手臂,而这条手臂却在以更快的速度重生着。
在今天之前,皇帝绝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生物,但这一晚他见到了。
炮火和碎片不断溅在两人的身上,火焰燃烧在他们身上,但这些对他们而言实在都是不痛不痒的玩意儿,反而倒是为这一场面加了几分壮丽的色彩。
皇帝有些吃力地抬起暗淡光芒的手臂,拍了拍维奇的脸说道:“你小子今晚可千万别死啊!我们会再见面的。”
也不知眼神中满是癫狂和杀戮的维奇有没有记住皇帝这句话,他的手猛地在皇帝胸膛内一捏,皇帝整个人便爆了开来,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维奇立在原地,低声而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笑声高亢如云,仿佛龙吟大海,震耳欲聋。
这是王者胜利时的笑,只剩下酣畅淋漓。
而在战场外的郑文远听到这笑声便知道战局有变,再不愿等下去,对着全军通讯器大吼:“各部队上!”
最先动身的是早已守在后方的犹如十几座小山的机械巨人,他们迈动步子便是天崩地裂,真真有如天神下凡。
他们围成一个半弧形,郑文远刚一下令,他们便一齐对着一点轰出胸膛中的激光炮,接着更是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狠狠挥拳轰下。
这十几座机械巨人是华夏联邦最新研发的全覆盖型机甲战士“泰坦v号”,整个华夏也不过五十座,而因为湖北重要的地理位置和曾做出的突出贡献,便独占了十三座。
这十三座泰坦机械巨人加起来便抵得上一支满编的军队,火力输出和攻坚方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谁都不相信还有人能在这样的攻击下存活了,然而现实又给他们开了个玩笑。
一道赤影划过夜空,瞬间便穿透了三座泰坦巨人的胸膛,紧接着如同小山一般的机械巨人便猛地爆炸,燃烧成了一个巨大醒目的火炬。
一柄烈焰长枪,长约两米半,小孩手臂粗,周身火焰缠绕,犹如腾龙盘蛇,火焰吞吐间似欲择人而噬,骇人心神。
枪身振动,入眼处尽是火星般的红点,满空皆是枪影,气旋“嗤嗤”嘶响。
在夜空兜了个圈又猛地射回落入一人的手中,如同吃了兴奋剂般的维奇长枪一抖,在手中犹若风火轮般地转动起来。一时间维奇前后左右枪影翻滚跃动,枪尖处喷射出道道烈焰,气劲“嗤嗤”作响,发出撕裂空间的刺耳之声,声势骇人。
烈焰长枪灌满能量,舞得虎虎生风,一时间如长江大河般,掀起一**滔滔火浪,又如千万条火蛇在黑夜中漫天钻动。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罗地网
巨人的残骸拱卫在四周,而火焰的帝皇则持着审判之枪凌空而立。
如黑曜石般锋利的恶魔之角,如钢铁胸铠般隆起的肌肉,覆盖全身的墨绿色鳞甲,史前怪兽般的巨尾。
“这是什么......妖怪!”湖北军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那如神如魔的存在,眼神中满是恐惧。
维奇仍在长啸,他持着长枪,张开双臂,任由自己的气血燃烧,任由火焰缠绕。
渐渐的,他的肩胛骨延至脊柱两侧的肌肉猛地隆起两个大包,仿佛孕育着什么正在蠕动的生命,甚是骇人。
下一秒,大包炸开,瑰丽的恶魔之翼在黑夜之中展开。
恶魔之翼相比其他的血族并不算庞大,翼展不过三丈许,粗大分明的骨架散成几个分支,连接其薄如蝉翼的飞膜,骨翼的边缘锋利如刀人,通体呈暗金色,高贵而危险。
在这恶魔之翼诞生的刹那,天上毫无征兆地落下几道惊雷,猛地落在其上。
暗金色的恶魔之翼上泛起惊人的电弧,久久萦绕不去,但却没有被毁灭。
时隔五年,维奇终于再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骨翼。
五年前,他因为不知缘由的血脉退化,而失去了自己血族的象征。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恶魔之翼了。
然而此刻,浴火重生,雷殛之兆,这副恶魔之翼一诞生便超越了所有。
“文远,这是什么东西!”从西面包抄而来的典汉终于带着他的重庆军到了。
此刻,这位相貌骇人,浑身是胆的好汉看见眼前狼藉的场面和诡异的场景也不禁愣住了。
不过郑文远却没时间和他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他大吼道:“所有部队封锁所有出口,集中火力轰击,绝对不能让妖人离开!”
第三轮轰炸开始了,不过这次的对象则集中在了那一点上。
来自空中和地面的火力无限倾泻在那一点上,炮声枪声不绝于耳。
这时候所有的士兵们都疯狂地开着枪,他们无比希望这怪物能够就这样死在这凶猛的火力之下,驱动他们的不再是身为湖北军的荣耀,而是恐惧。
在汹涌弹火之中,谁都看不清维奇的模样。
他的骨翼合拢成一个半圆形,将大半个身躯都护在其内。
那些炮弹落在犹如钛合金般的骨翼薄膜之上,连个小坑都不会留下。
偶尔有“漏网之鱼”轰在维奇身上,也只会给他带来又麻又痒的感觉。
在此时的维奇看来,就像是四面八方都有无数烦人的蚊子在飞来飞去,嗡嗡作响。
他开始不耐烦了,手中的血炎长枪又脱手而出,变成一道长梭,以天地为布料开始穿针引线。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
那血炎长枪就像一根巨针,在人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将其捅穿,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毕竟连“泰坦v号”这样的机械巨人核心舱室的防护层都抵不住这长枪一刺,更别说那些血肉之躯了。
“天罗地网!”郑文远见此急忙大喊。
“天罗地网”也是华夏联邦研究总局最新研发的捕获型武器,由纳米级材料制成,仿照蜘蛛网生态,具有坚固且自动收缩的特性。
简单来说,落入其中的猎物会在一瞬间材料上传导而来强电流及神经毒素麻痹,且猎物越挣扎,该武器还会根据应力收缩得更加紧,直到将猎物抱成一个粽子!
在此物其研发之前的设计理念中,这样的捕获武器是要应对于变异猛犸甚至是更加庞大的海中怪兽的,也包括远在极寒之地的巨人族,其电流和神经毒素足以击倒一个成年巨人并令其昏睡起码一个时辰。
四架战斗机散在四个角落围成方形,拉开一张若隐若现的巨网,“天罗地网”本身的设计是隐形的,但其上四窜的电流却会偶尔勾勒出其轮廓。
接着在火力的掩护下,四架战斗机冒着危险一齐降落一段距离释放!
巨网成功地捕获了那怪物!
底下的战士们纷纷欢呼雀跃,“天罗地网”是联邦总局的ss级武器,在此前的大小战斗中都是无往而不利,战士们相信这头怪物就是再厉害,落入这网中也是插翅难逃,乖乖就范。
合拢骨翼抵御着重重炮火的维奇只感觉一阵麻痒的感觉落在身上,就像是无数马蜂突然将毒刺狠狠刺入皮肤,接着便从四处的神经传来痛痒感,紧接着便是麻木,仿佛对这具强悍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啊啊!”维奇如困牢之兽咆哮,吼声传荡出十几里,周遭的幸存的建筑物玻璃纷纷破碎。
“成了!”郑文远舒了一口气。
只见空中的天网缩成一个小球,包裹着其中的怪物,并且还在处于不断稳定的压缩之中。
以以往的经验,即使是荒野巨兽也会在几秒内被包成个严严实实的粽子,天罗地网上的自带的超强的神经毒素和电流会使其中的猎物一直处于麻痹休克状态,若是生命力不强的低级猎物估计撑不过几分钟就会一命呜呼。
但在另一个角落的柳一卫却皱紧了眉头死死盯着天空中窜着电流的光茧,下一瞬他瞳孔一缩大吼道:“散开!”
话音未落,无数血线穿透那光茧四射而出,划出一道道流线射落,那些前一秒还处在成功喜悦之中的战士们下一秒就被血线穿透而过。
接下来郑文远见到了他有生以来所见最诡异的一幕。
千百道血线以光茧为中心四散,迅雷般没入闪躲不及的战士们的体内。
战士们脸上的神情和动作都在这一瞬凝固,身体却慢慢萎缩坍塌,就像是那一层皮之下的血肉骨骼都在被一头吞噬魔贪婪地吸吮。
那一根根血线变得晶莹剔透,绷得笔直,而血线笼罩下已成了一片血场,方圆百米之内徒留下近千掉落的装备盔甲。
“王八蛋!”郑文远目眦欲裂,他猛地一踏地面,便朝着血线罩内暴冲而去。
“文远!”在另外一侧临风敞着胸膛的典汉看着老战友往前冲了,也提着钉耙突进。
就在此时,千百道血线猛地收回光茧之内,接着光茧稳定收缩的劲头便戛然而止,转而开始不规则的膨胀,左突右起,就像是其内有一只巨兽在奋力挣扎。
郑文远眼神一变,大呼:“天网要被破了,倾尽全力,绝对不能让这怪物逃出包围圈,逃到居民区。”
同一时刻,也许谁都没有听到来自光茧之中的低沉呢喃:“燃血。”
下一瞬,这湖北军战士眼中无往而不利的“天罗地网”便在空中炸开。
维奇张开金色的魔鬼之翼,一道道血线在其身边流转不定,其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或是生物的感**彩,有的只有君王的睥睨。
接连不断游离在生死边缘的高强度战斗和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使得他体内龙族精血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这对于维奇来讲有利也有弊。
利在于他的本源之血和龙族之血的融合进程正在以爆发式的速度进行,不出意外,此夜过后,他体内的血便能完全融为一体,成为千万年后再临天下的龙蝠。
而弊在于这融合进程太过迅速,身体再造的痛苦以及强大力量所带来的快感会渐渐摧毁他的意志,这个关键性的时刻他本该在一个绝对安全且安静的地方,在无数血族强者的护法下进行的。
然而,他现在却在战场。
而在理智残存的最后一刻,维奇还使用了同样五年前从禁室偷学的禁忌之咒燃血。
此刻,那条绷得紧紧的意志之线终于断了。
换句话说,维奇这个人在世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强大生物本能控制,充满君王意志的,也可能是世间最恐怖最强的生物。
维奇闪动金翼,一阵飓风平地而起。
随即他乘风而起,打算朝着天际远处遁去。
然而,一道沙黄色的身影一闪挡在他身前。
郑文远脸上已经布满了黑褐色的纹路,身体外部笼罩在坚硬的黄色甲壳,隆起的胸膛如装甲一般,双臂上肌肉虬结,显得狰狞无比。
此刻他与维奇两人倒像是不分伯仲,倒像是两头妖物狭路相逢。
“你这怪物!死!”郑文远口中吐出一道毒箭,同时右拳猛地朝维奇面门轰去,气势如山,身后的尾钩还在夜色的保护下以一个刁钻毒辣的角度绕过一个弯朝维奇后脑袭去。
接受了沙漠毒蝎基因改造的郑文远本身就带有娜迦血毒,如今其将变身血界开到最大化,其一身毒性足以毒死一头成年巨人。
郑文远相信即使是维奇这怪物,如果被他的尾钩刺中,短时间内也会失去战斗能力。
维奇面对射来的毒箭,只是微微侧头便闭了过去。
接着他在郑文远惊骇的目光下,一掌接住了他的拳头,其脑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左手朝后一抓,便紧紧地箍住了那闪着冷光的毒钩。
还没等郑文远有所反应,他便被一股沛然巨力扯得失去重心,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尾骨传来锥心的痛楚。
第三百七十章 柳一卫
维奇竟硬生生将郑文远的蝎尾给扯了下来,状若神魔,粘稠的血毒还未溅到他的身上,就被蒸发成毒气散失在空中。
“啊啊啊啊!”锥心刺骨的疼痛让郑文远这个硬汉也惨叫出声来,冷汗如注。
他在维奇手中就像是个随意摆弄的布偶,还未稳住身形,就被维奇猛地一掷,身子像一道利剑一般直直砸落在一处废墟处。
就在此时,黑夜中一道利爪仿佛撕裂了夜幕,袭向维奇。
“纳命来!”典汉浑身髯毛,衣襟猎猎,手持九齿钉耙从高空砸落,气势如虹。
这九齿钉耙不是凡物,乃是天上陨铁所制,坚硬无摧,重三百六十五斤。
也只有典汉这样的天下壮汉才能将其挥洒自如,这把钉耙的利齿仿佛在夜空中化身成了洪荒猛兽的血盆大口,而他的食物就是处在下方的维奇。
同一时刻,巴侃双手持着一把门板般大的阔剑从下方暴冲而起,狠狠向上一撩,挥出一道血虹。
他乃是郑文远手下第一大将,当初罗山一战,他便是跟随者郑文远逆转了整个战局,自此之后更是时刻护卫在郑文远身边,因其豪勇无双,也被湖北军上下誉为第一虎将,同时被看作郑文远之后湖北军大将的接班人。
自罗山役以后,巴侃对郑文远是心悦诚服,此后对其更是忠心耿耿,怎忍得大将受妖族如此屈辱。
此时其含恨出手,威势已然能和成名已久的典汉旗鼓相当。
一阵耀眼的光芒以维奇为中心炸开,同时席卷而出的还有凛冽的罡风。
“我去!”
“啊!”
穿着重甲的步兵都被这迅猛无匹的罡风吹翻了个跟头。
郑文远嘴角挂着血迹,虚弱地抓着废墟的残垣,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中的战斗。
“可恶!”有几分愤怒,更有几分无奈。
这还是人类能够匹敌的对手吗?
当刺眼的强光散去,两道焦炭似的躯体从天空无力的坠落。
“快!快去救助两位将军!”郑文远大吼。
这时候,训练有素的医疗兵即使地赶在典汉和巴侃坠地之前用弹性装置接住了他们。
此刻两位将军的模样都是凄惨万分,典汉的一身长髯都已经被不知名的火焰灼烧一光,胸膛上的皮肤皴裂如龟背,眼中只剩下眼白,显然是重伤昏迷了过去。
巴侃的状态比典汉还要惨烈几倍,整条左臂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被烧得乌黑,露出其内的血肉内脏,所幸还有一息尚存。
几个年幼的小兵何曾见过自家中将如此惨烈的伤势,都忍住泪水,迅速地将二人抬了下去。
这下湖北军和来援的重庆军都慌了,几个照面下来,自家无敌的大将就被打得重伤,且毫无反手之力。
这还是我们能够对付的怪物吗?
“所有部队,集中火力,绝不能让他逃出包围圈。”郑文远踉跄着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时隔五年,又是我武汉生死存亡的时刻!政府俸禄,取之于民,为的就是这一刻!在我们之后,人民之前,将再没有坚壁!若我堂堂政府正规军,连一个瓮中之鳖都抓不住,还有何颜面去见父老乡亲!”
“杀!”
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虽然在场的士兵大多没经历过那场恶战,但是所有的人都是在这场荣耀之战的传说下耳濡目染成长起来的,他们的背后刻着的的都是先烈的荣耀。
这一刻没有谁再畏首畏尾,大将们都倒下了,而他们将是这整个武汉最后的防线。
即使是拿生命去填,拼尽这万条生命,耗尽最后一颗子弹,也要将维奇斩于马下。
机甲部队倾巢而出,发动机轰鸣之声四作,蒸汽弥漫在整片天空。
他们携着长刀,腰胯镭射枪,靠着飞行装置,在空中结成大阵,封锁了维奇四方所有撤离路线。
而空中飞行部队再一次进行精准打击,弹药齐齐朝维奇倾泻而去。
维奇收拢骨翼,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轰击。
弹火轰在骨翼上只会留下淡淡硝烟,锋利的制式机甲长刀砍在骨膜上更是会磕出大大小小的缺口。
维奇就这样硬生生承受了长达五分钟的狂轰滥炸,不是他不想反击,而是之前典汉和巴侃的联击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此时他的胸膛和大腿各有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便是这两位超一流高手留下的。
典汉和巴侃勇猛无双,气力更是天下无双,已经是人类之中的佼佼者,他们的联击自然也不可能无功而返。
只是典汉和巴侃的伤势太过骇人,以至于大多数军人都没能注意到维奇受的伤。
在底下的郑文远挣扎着还要起身作战,便被一只手扯住了。
“将军,您受了重伤,还是好好休养。”柳一卫扶住郑文远的身子劝道。
“柳大师,绝不能让此贼为祸武汉啊!”郑文远将近祈求地望着这位从华夏联邦总部派来的高手。
这位大师至今没有出手,但郑文远知道此人的实力还在自己,甚至典汉之上。
而自己身受重伤,未当场昏迷过去已属侥幸,作为大杀器的蝎尾更是被生生拔去,一身战力已发挥不出几分。
自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位大师身上了。
“哎!”柳一卫深深地叹了口气:“即使是联邦总部也低估了此次灾星的实力,此子的实力实非我等所能敌,不过既然总部派我前来,我定当竭尽全力,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多谢大师!”柳一卫话说到一半,郑文远心中便凉了大半截。
这位一手逆转罗山战役的民族英雄此刻涕泗横流,心中悲怆万分。
娜迦一族虽然凶悍贪婪,但尚在人力范围之内,但眼前的怪物却强得让人上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这还是地球吗?
如果今晚没能控制住他,无亚于放虎归山,此后整个武汉甚至中原都将再无宁息之日。
柳一卫不再言语,提着剑朝着战场中心缓缓踱去。
“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柳一卫吟唱着剑诀,平步踏空而上,自他和维奇之间仿佛有一道透明的阶梯存在,狂风渐起。
结成包围阵势的战士都认出这个是从总部来的高手,纷纷退出几十丈,停止了攻击,将包围圈扩大了一倍,让出了战斗空间。
维奇若有所觉,张开骨翼,一双黄金瞳死死盯着自下方缓步走来的柳一卫。
柳一卫的无鞘黑刀置于腰侧,做拔刀状,青光附在黑道之上,仿佛剑鞘。
刀未出鞘,狂风便已经呼啸如兽吼。
刹那间,狂风中一道明亮的剑光如同匹练般一闪而至,在明亮剑光的笼罩下,还有一些细碎的略微黯淡的光芒,那是元气凝聚而成的手指大小的风刃。淡淡月光下,青幽幽的光芒在剑光笼罩下几乎都被忽视了,但是这近百道细小的风刃集合在一起的力量甚至还要超过那道明亮的剑光。
维奇伸掌,血气从手心四窜而出,瞬间便凝成了一道狰狞兽状纹路的血色盾牌,足足有三丈高,一丈宽,横亘在夜空中。
风刃噼里啪啦落在盾牌上,仿佛落入泥沼,但紧接着那道明晃晃如月光的剑光而至,血色盾牌顿时炸开成无数血气纷飞。
底下将士一阵欢呼!
维奇长吸一口气,左手凌空画诀,同时念出无人知晓的古语。忽然间,一道绚丽的火圈现于维奇头顶,随即火圈落下笼罩全身,维奇竟然站在在透明的火影里。
维奇此时便像个裹在火焰之下的血火战神。
柳一卫神色一凛,上一步,挥剑,剑如孤鸿掠影,剑势圆转,一个浑然的剑弧罩住了他全身。第一个剑弧未消,第二个剑弧又起,他再上一步。
他缓缓地舞剑,脚步缓慢,一点一点地逼近维奇,周身无数的剑弧闪而复灭,无穷无尽。剑上渐渐生起呼啸的风声,风声渐大,渐渐转为滚滚的雷声,雷声又渐高,剑每一动都有大雨滂沱的声音。一瞬间,风声、雨声、雷声汇集在一起,配合柳一卫浑然无破的剑势。
未等柳一卫剑势圆满,一道空明亮丽的火焰从苏秋炎的眉心里激射出去,迎风便涨,在空中绵展为九丈长短的火弧,如一道长鞭一般狠狠抽向柳一卫。
而血色长鞭却仿佛触到了一层无形的防护罩一般,被狠狠地震起。
一时间,漫天火红的鞭影,而柳一卫周身九尺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气罩,身处鞭影之中却安然无恙,他一步步走到了维奇身前十丈处。
看到这一幕的将士全都心神振奋,暗暗捏紧了拳头。
柳一卫周身的气罩实则是他挥出的剑气,剑气凝而不散,犹若实质,而知此刻他已挥出了上千道,剑势大成。
“破!”柳一卫低低地说了这个字,然后他化作虚无,只留下空气中涌动的风声剑气。
从他原先所站的地方与维奇之间,隐约有一层水波在夜色中流动,透过水波的火焰与废墟都模糊了。可是那只是常人目光无法捕捉的一瞬间,水波消逝,风声停息,柳一卫静静地提剑踏空站在维奇背后,整片战场鸦雀无声。
第三百七十一章 小店
“呵。”柳一卫惨笑一声,低头无神地望着自己消失的右臂和黑剑,“连剑都丢了啊......”
将士们大骇,重新收拢包围圈打算进行第二次围杀。
只见维奇低头无言地望了望胸膛上那一道从左肩延至右胯,几乎将他切成两半的剑痕,又望了望右爪抓着的断臂和断臂紧握着的黑剑,额头上筋脉暴起,其上覆盖着的鳞甲也在震颤。
其周身的血气狂涌,仿佛在宣告帝皇的暴怒。
柳一卫的断臂在一瞬间就被烧成灰烬,黑剑如有灵性般嗡嗡作响,在夜空之中悬浮而起,像是要飞回主人的手里,结果被一直利爪狠狠攥住。
黑剑在维奇手中不断震颤,血气自剑柄蔓延而上,倏忽间便把整把剑包裹在内,很快黑剑便晦涩黯淡,不再动弹。
柳一卫心神感应,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在空中摇摇欲坠。
“快!包围圈!”郑文远立即指挥道。
在第一线的战士们见势也来不及慌张,立刻重新收拢包围圈。
机甲战士们重新配弹,握着双刀,打算进行第二轮配合冲杀。
同时剩余的几座机械巨人立在外围,权当壁垒,步兵战士们端着单兵式武器对准了同一点进行轰击。
空中部队在天上掉了个头,顺便从补给僚机处获得弹药补给,又将准星对准了空中的怪物。
照情形看,维奇似乎又陷入了无天无地之门,迎接他的将是无尽的炮火和刀剑。
湖北军早在四个月前,就接到了来自华夏总部的一级戒备指令。
此次事故虽然事发突发,但早有所准备的湖北军才能在第一时间出动,并且搬来了几乎武汉安全区政府大楼底下里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战略资源。
假使后援补给线不断的话,这样的超密集轰击他们能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
维奇身子站定不动,脖子如没有骨头一般缓缓扭转了三百六十度环顾了四周的敌人。
在他的视野里,每一个卑微的生物都狰狞苦大仇深的脸,挥着砍刀龟速般朝他飞来。
一切的风声,吼声,炮火声都在一瞬间嘶哑。
掷刀!
柳一卫的黑刀上覆盖着一层血炎,划破夜空,朝着一方飞速射去。
那黑刀的速度极快,已经超出了郑文远眼睛能够捕捉的范围。
但在黑刀刀锋对准的那些士兵却神奇地能够清楚的看到黑刀的轨迹。
初时那黑刀还是刀剑的模样,渐渐的划破空气擦出绚烂的火花,火花与黑刀上的血炎交融,在一瞬间盛放!
极致的火焰充斥了战士们的整片世界,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那黑刀仿佛化作了仰天狂吼的火焰恶魔。
整个武汉都被这隆隆的炮火惊醒了,人们虽然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是提心吊胆着无法入眠。
恐惧就像是有形的恶魔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这喧嚣的夜恐怖得令人窒息。
在长江另一边,距街道口三十几里的十里铺。
十里铺位于汉阳区,在旧时代也是武汉颇为知名的一处地标,虽不似将另一边的武昌众多景点繁华,却也有不少藏在深巷中的美味小吃。
只是联邦政府成立之后,将大部分的人口和资源都迁移集中到了将另一边的武昌内,这里便渐渐没落了,几乎算是武汉安全区边缘之外的地带了。
虽还有稀少人烟居住,但大多是世代生长在此,不愿意迁移或者没能力迁移的中老年人。
这些人生活在大片就是遗留下来的的空房子里,互帮互助,组成了一个小聚落,倒有几分老子所提倡的“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的感觉。
好在附近没什么妖族异兽,否则这些人都不可能活下去。
方圆十里只生活着不到百户人家,也只有一家打着祖传手艺招牌的小吃店。
往常日落之后,整片街道也只有这家小吃店还会亮着灯,店老板是个微微有些发福的和善老头。
他在这片地方生活七十多年了,算是这一片最年长的人了。
乡里的人曾听说他年轻时当过兵,但都没得到过老头的证实。
老头十年如一日,平时就是呆在店里为客人做上几碗面,下雨天便搬把凳子坐在屋檐下静静地喝上一壶烧酒。
老了之后更是不愿意动弹,只有采购稀缺食材的时候才会往东边走一趟。
老头的小吃店不大,却极具日式风格,入店只有一张“u”型长桌绕着厨台,而老头就在厨台内烹饪。
寻常来往的客人都是便和老头聊着天,喝着酒,吃着东西。
附近的人都认识他,稍微年轻点的往往都会三五成群到他店里来喝上几杯,赊账的也不在少数。
但也没见他对这些没皮没脸的动怒,只是偶尔开玩笑地跟他们说,要是再不付钱,这家店就要倒闭,自己这把老骨头就要等死了。
安全区外的人几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老头却是每天半夜才打烊,尤其是雨雪风霜天,店铺更是关的格外的晚。
往常的夜晚老头都是一个人守着这家店,而今天这不同寻常的夜晚却有两个不同寻常的人到访。
一名中年人,一名少年。
少年像是个年轻的僧人,头上光溜溜的反射着灯光,面容清秀,眼神桀骜,肩背还绑着三尺长的棒状包裹。
中年人身穿黑衣,面色沧桑,但谈笑间脸上始终带着融融的笑意。
两人相隔着一丈的距离而坐,自始至终也无交谈半句,应该是不相识的。
两人面前倒是同样的素面,还有一盘当地传统的鸭脖和各色火热的油炸食品。
此时隆隆的炮声传到这依旧清晰,外面的天一半被映成了红黄两色,地面也如地震般震颤不止,碗里的汤汁不时飞溅出来。
这种犹如世界末日的时刻,更是不会有其他人来这里吃面喝酒了。
店里的三人倒是出乎意料的镇定,老头悠哉地喝着酒,而中年人和少年则是低头大口吞着面,对这一系列异常场面安之若素。
“老头子我活了七十多年,安全区内发生这种场面可是不多见啊!”老头嘬了一口酒,咂咂舌头道,“两位客人吃完面还是快点离开吧,说不准狗日的就要波及到这了。”
“我们倒是方便,师傅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中年男人笑着开着玩笑。
老头张开双手坦然笑道:“我都在这世道活了七十多年了,还有什么可惜的!”
中年男人也笑了笑,重新低头吃起了面。
突然间他头都没抬,便对从一开始点完吃食就再未说话的年轻人漫不经心地问道:“白马寺的僧人也吃肉吗?”
此时年轻人正忘我地吮吸着鸭脖,闻言一愣,但还是将嘴里的鸭脖吸了个干净,只吐出几块小骨头,转头望向正在大口吃面的中年男人双手合十,点了个头,严肃地道:“佛前一钵水,四万八千虫。世间万物自有其定律,若是较真,那人便不应该诞生。我心中有佛法,酒肉穿肠而过,又有何不可?”
“无不可。无不可。”中年男子似乎对年轻人的回答十分满意,他和善地对年轻人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不过年轻人却皱着眉,警惕了望了中年男人一眼,才收回目光,重新将心思放到了桌子上的食物。
“师傅,我看这夜里也没什么人会来这里吃东西,你怎么还开着店?”中年男人又有一句没一句与老头聊起天来。
“怎么没人来,你们不就来了。”老头眯起眼睛又嘬了一口烈酒,笑着说道,“这家店和手艺是我祖父辈传下来的,已经在这开了一百年了,跟这政府可有的一比。现在这世道凉薄的恨,我一老头也没什么能做的,如果有旅途困乏之人路过,能给他们提供一份热腾腾的面食却是我力所能及的。此外,在这也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偶尔有远方的客人路过此地,倒是能给我讲些新鲜的故事。”
“那您怕是要失望了,我可没什么新鲜的故事,即使有估计也是您不爱听的。”中年男人说道。
“那也没事,客人您付够钱就行。”
“哈哈哈......”
“哈哈哈哈......”
老头和中年男人相视,一同开怀大笑。
“我没钱,也没新鲜故事。”唯独年轻人一脸严肃地放下空空如也的大碗,用粗布袖子擦了擦嘴,然后端坐着正视着老头沉声说道。
老头一愣,看向桌子,已是一片风卷残云,碗碟都是空空如也,桌子上只剩一些鸭脖的骨渣而已。
看着年轻人那严肃的神情,老头也不好再打趣他,只是和煦地说道,“无妨无妨,你吃饱了,吃的满意便好,几条面不值几文钱。”
“我替你付了。”中年男人从怀里掏出两个金币。
“这太多了......”老头一惊,连忙摆手。
一个金币便足够吃他一百碗面了!
“不需要。”出奇的是,年轻人出声制止道。
接着他起身,便走向店外,便说道:“老板我没有新鲜故事,却能让你看些新鲜事。”
此时从东边的夜空中,一道金色的流星正飞快地射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祖传的酒
一道火流星穿破迷蒙,仿佛将魔幻的紫夜剌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即使是高空浓重的磁云都无法遮盖其光芒。
极目远眺还可以望见还有几十点光芒结成雁阵从远处闪烁着缀在流星的后头,仿佛要捕住这颗失控的流星。
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那火流星前一秒还在远方的高高夜空,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小店的顶空,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只见站在小街中央的的年轻和尚高傲地仰起头,大张嘴巴,做狮子咆哮状。
小店的老板望着年轻和尚奇怪的造型,眼中满是疑惑,这就是这年轻人要给自己看的吗?
莫不是在取笑老头子我?
但看着年轻和尚脖子青筋暴露,脸色涨红,声嘶力竭的样子,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其一旁的男人眼中满是赞赏和感怀之情:“大音希声狮子吼......老和尚你可是教了个了不得的徒弟啊!”
不等老板多想,更加让他惊骇的事发生了。
只见天上那颗本该一划而逝的火流星蓦地停滞,接着便直直地坠了下来!
火花与大气剧烈摩擦着愈加膨胀,老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熊熊的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体内的水分,血肉,细胞仿佛都要燃烧殆尽......
就在意识涣散之际,一阵冰凉清意从肩头瞬间传遍全身,老板就像是个在沙漠即将渴死却被一阵倾盆大雨亲吻的人一般瞬间活了过来,眼中布满血丝,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衣衫已经湿了个干净。
待喘过气来,老板才转头对身边的中年男人郑重地道谢。
以他多年的阅历,他早已看出身边的中年男人以及此刻站在街中央的年轻后生都不是凡人。
男人温和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而是将视线转向街中央。
老板心有余悸地抬头,发现那颗火流星不知何时悬浮在几百米的空中,并没有落下来。
老板揉了揉已昏黄的双眼,仔细望去,那似乎并不是一颗流星,而是一个包裹在熊熊火焰中的......怪物?
此刻那只怪物仿佛正俯视着自己,无形的威压让人觉得窒息。
老头觉得若不是此刻有中年男人在自己身边,自己可能会很可笑地被活活吓得心肌梗塞而死。
“多么完美的生物啊!”男人倚在门边仿佛赏月般望着天上的“火月”感慨道。
“这就是造成今天动乱的人......怪物吗?”老头此刻也不怕了。
这之前掀翻天地的怪物此刻就离自己只有短短几百米,再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老头很快便从无限的恐怖中解脱出来,洒脱地返回店里从酒柜里提出两瓶珍藏多年的美酒,自己开了一瓶牛嚼牡丹般狠狠灌了一口,接着又递给男人一瓶。
“这可是从我祖父那传下来的好酒,当年我父亲出生的时候,我祖父和几个要好的兄弟干了一瓶。我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又干了一瓶。现在只剩下两瓶了,从小便听我父亲说着酒有多美,我嘴馋的很,哭闹撒泼打滚都试过了,可父亲就是不许我喝。”老头说着说着就笑了,孩提时的时光仿佛电轨外的广告牌一幕幕闪过。
“他说等我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才能喝上一口,那才是人间至美。而剩下的一瓶要传给我的孩子,至于孩子的孩子?我的祖父和父亲怕是从来没想过,毕竟在这世道能传四代已经是何等的福分了。”老头又闷了口酒,在这无限临近死亡之际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可惜我让九泉之下的老人家失望了,我一生没有子嗣,就像着快死的时候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嘬,在醉乡中离去,岂不美哉?只是没想到,这酒也没我小时候还想的那么好喝吗?”
男人善良地笑了笑,仰头灌了一口酒,喉间一阵清冽醇香,豪迈地一笑赞道:“好酒!平生喝过最美的酒莫莫过于此。”
老头和男人相视一笑,又碰了一杯,仰头灌了一口酒,一切尽在酒中。
两人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人生轨迹也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却皆是久经沧桑之人,都是在这个世道走了一遭的人。
老头的言语平淡,但他所说的何尝不是这天下最普通的人的感怀,他们生来就要在这残酷,充满剥削,阶级分明,生死难定的世道挣扎,然后平凡甚至卑微地死去,没有墓志铭,没有葬礼,而是就这样一头跌倒在荒野里,再没有起来,灵魂散去,身体作为鸦群的食物。
男人一生所饮美酒不知何许,而他此刻饮得却不只是这酒,而是眼前这位老板的一生,而是这天下苍生。
两人笑着笑着却有一股悲意怆然而生,老板像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又像是回忆起了自己坎坷的一生,竟如孩子般哭出声来。
男人倒像是这个长了他几十岁的老板的长辈,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抚着,沉默无言。
老板泣不成声:“我这一生已经活得差不多了,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这附近还有几十户人家,有儿有女,竟徒遭此祸......为什么......都是些善良的人们啊!”
善良的老板此时也没有埋怨年轻后生擅自拦下天上这怪物,甚至没有埋怨这带来祸乱的怪物。
其实他的潜意识里,他埋怨的是这世道。
是这世道逼着他接受这世上存在这种怪物的事实,是这世道让他见过了怪力乱神,是这世道让人每时每刻都存在无力的感觉,是这世道......
即使没有今天这怪物来毁灭,明天也会有魔鬼突然出现来大开杀戒。
而不变的永远都是这些毫无价值,毫无力量的人们。
没有谁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就像是他们从未来到这个世界。
悲哀。
“喂!”男人突然朝着街中央仰头与维奇对视的年轻和尚嚷道,“你要斩妖除魔,荡尽妖邪,就去天上打!莫波及无辜!你师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空尘大意了,罪过!”
接着其脸色一凛,脚一点地便如炮弹般腾起。
之前还在以君临天下的状态审视着这位刚至弱冠之年的和尚的维奇直接被狠狠冲撞,周身护体血气瞬间逸散成一片。
“噗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空尘犹如怒目金刚,拦腰抱着维奇直冲而上,黑衣下佛光四溢。
云朵被一朵朵冲破,连风都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而之前被维奇抛在身后的联邦军队的第一飞行梯队也赶到了。
身负重伤的郑文远和丢了黑剑的柳一卫都在舰队之中,除非将维奇彻底铲除或者将其驱逐出华夏地区,否则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使拼上他们的性命。
“将军,前方出现未核实身份的人和目标发生可激烈冲突。”主舰操控人员大声汇报道。
不用等操控人员汇报,所有舰上的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几里外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接着就携着维奇那一火点直冲而上,刹那间就消失在屏幕中。
“升高!跟紧他们!”事情又发生了变数,就目前看来还分不清是福是祸,郑文远指挥道,“能不能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接着引擎声大作,舰队急速拔高,战舰中的每一名士兵都感受到了吃力的超重感,好在这感觉只是瞬间便消失了。
“将军,目前已升至七千米高空,已经是极限,再往上会受到强烈的核磁干扰,战舰的操作设备会失控。”擦控人员摇了摇头道,“还是无法捕捉到目标的身影,但是检测仪盘上能检测到他们发出的能量波动,经测算,他们应该在离地三万米的高空!”
“三万米!”郑文远和柳一卫都大惊失色。
世界末日时发生的大规模核泄漏和核爆发导致核磁云遍布世界,其核磁紊乱能造成一切电子设备失灵,这也是限制了如今大规模全球通讯及飞行器无法高空飞行最主要的原因。
因此如今的飞行器,小到单人飞行战甲,大到航空母舰,飞行的高度最多也无法超过万米。
这核磁云让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世界末日的阴影至今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当然,如何破解这一桎梏已经是联邦研究部主要的工作之一,并且据说已经取得了巨大的突破。
只是,现如今湖北军却是没能力再上升百米了,否则就可能面临舰毁人亡的结果。
更加让郑文远和柳一卫惊讶的是三万米这个数字!
普通人可能无法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抛去科技机械助力,武者只有突破校级才能掌握飞行的奥秘,但他们飞行的持久力,速度和高度也是截然不同的。
天上不仅有核磁辐射还有凛冽无比的罡风,这些都会轻易地摧毁一个人。
而这些自然之力随着高度上升可是呈几何倍上升的,郑文远和柳一卫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类能以肉身达到三万米的高空,因为那里本身就是个炼狱!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万米高空的战斗
天雷。
罡风。
流火。
辐射。
三万米的高空是一处了无生机的炼狱,这里自然之力支配这一切。
一束金光平地而起,携着维奇直射天空,脚下的人,物,景都化作一个个小点,模糊不清。
穿破重重黑云,直至周围豁然开朗。
迷人的星月之光倾泻而下,汇成一片汪洋。
天雷流火与星月光海相接,竟如此迷幻,若不是到处充斥着的莫大天地威能,几乎让人分不清这是天上还是人间。
黑压压的核磁云就在两人的脚下,就像是清澈蔚蓝海面下的无尽深渊。
地面上的人们抬头望见的都是被核磁云遮盖后的景象,恐怕天下世人都未曾见过这等美景,如此显露无遗,如此令人窒息的......
然而这等美景却不是看上去那么魔幻而令人迷醉,而是藏着无尽的凶险。
罡风如游鱼般贴着“海面”而行,掀起层层波澜。
那风刃几乎凝成实质,落在身上就像是无数刀客剑侠一刀刀奋力劈砍。
天雷流火能将任何生物的灵魂灼烧而尽。
即使是将军级的人物也不可能以赤身**承受着天地之威,然而此刻站在“海面”上的两人却是安之若素。
一人拥有睥睨天下的肉身,而一人已修成大乘的罗汉金刚不坏身,已在世人想象范围之外。
风刃落在两人身上,不能伤其分毫,反而发出铿锵的打铁之声。
维奇毫无感情的审视着对手,他的自我意识已经被血脉深处的原始意识所取代,冷血残酷。
空尘毫不躲闪地回以目光,他此刻化作金刚身,脸上仿佛盖上了一张金色面具,黑衣下也透出刺眼的金光,背后的棒状包裹也已经解开,原来是一根玄青色的铁棒。
铁棒一头短一头粗,其上无任何铭文且粗糙,看似是平淡无奇之物,但却是白马寺七层佛塔的镇塔之物降魔杵。
当日空尘只身离开白马寺,身上只带了这么一件宝器。
此降魔杵经白马寺十七代历任住持念力加深,又供在七层佛塔吸收天地之气,早已成了一件天下无双的佛器,寻常妖邪触之则死,落在空尘手中更是如虎添翼。
“荧惑犯紫微,我白马寺上下断食念佛三天三夜,主持方丈说不久将有大祸降临华夏,看来说的就是你了。”空尘朗声道。
维奇并不言语,只是歪头不屑地看着空尘。
空尘也并不恼怒,只是握紧了手中降魔杵,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您已造成了诸多作孽,贫僧劝您还是放下屠刀。”
维奇动了,一步迈出就出现在空尘面前,缠绕着血炎的拳头直击其面部,其势掀动风雷。
空尘面色不改,身体迅速前移两步,非但不躲闪,反而闪电般一脚踢向维奇的小腹,竟是不惜要两败俱伤的**。
维奇一声怒喝,招式不变地继续向空尘头顶击来。
“砰!”空尘的脚如约而至地踢在维奇小腹上,发出如中皮革般的一声闷响,接着他便感觉对方体内倏地涌来一股奇特的能量瞬间化去了自己一脚的力量。
而在同时,维奇钵盂般的铁拳已经来到离空尘鼻尖不足十厘米处。
此刻再躲避已是来不及,何况维奇的拳风已然袭至,空尘只感到仿佛有一座大山临面飞来。
空尘双手格挡在面部正挡住他这一拳,一股庞大的力量顺着维奇的拳头向空尘压来,仿佛有千吨重量。
空尘被一拳轰飞出去,脚尖在星月光海擦出一道几里的痕迹才堪堪停住。
“定!”空尘使出千斤坠才堪堪停住身形。
抬头只见维奇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处,身后的恶魔之翼富有频率地微微闪动着,周身血线环绕,他并未追击,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空尘,他似乎对这个猎物十分感兴趣。
空尘尝过维奇的一拳才暗道不好,这妖魔的实力还在自己的想象之上,而且对方拥有骨翼,想来极其适应空中作战,而自己则是平身第一次飞到这么高的地方,还得分出一部分的力量支撑自己。
此消彼涨,这样下去,非但除不了这妖魔,自己也要死在这。
正在空尘思索间,维奇狞笑一声,一拳奔雷般捣至,正中其胸口。
巨大的拳劲和力道逼的空尘几乎喘不过气来,维奇身体中的那股鲜血吞噬之力也随之涌入空尘的体内,肆意破坏。
空尘如遭雷殛,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无法控制地被维奇击飞出去,如断线纸鸢。
空尘的身形在空中翻了个身,才稳稳地停住。
“叱!”空尘周身金光暴涨,衣袂狂拂,一下秒便炸成粉碎,矫健的身躯又蓦地扩大了一圈,浑身笼罩在金光之内,看起来威猛豪勇至极。
他狂吼一声,双手持着降魔杵,仿佛擎着千钧之力凌空向我砸来,一阵狂风席卷而至,一具几十丈高的罗汉金刚幻象出现在其周身,与其同步一拳狠狠砸向维奇。
四周的空气在空尘的带动下向着维奇潮浪般涌去,像是要将其生生压成粉碎。
维奇全身鳞甲震荡,似乎因为忍受不了强大的威压,他倏地向后退了半步,却在电光火石间,身体微微下俯,骨翼收拢在肋间,在虚空中借着空气的反冲,双拳凝聚起强大的力量,如同一枚炮弹般破开身前涌动的气流,抢先一步向空尘冲来。
金红两色的冲击波在刹那间席卷而出几十里,摧枯拉朽!
小街旁的小店,老板和男人仰头望着天空。
天上的五彩缤纷透过重重铅云已经看不真切了,冲击波也被稀释的所甚无几,只剩一股从天而降的狂风而已。
“肖,你说是谁赢了?”老板问道。
“肖”是男人告诉老板的自己的名字。
“小和尚输了。”男人淡淡地回答道,语气却十分的笃定。
“啊!”老板大惊,“那怎么办?你有大能耐快想办法救救他啊!”
“呵!”男人笑了一声,“您是怎么看出我有能耐的,我可是一直躲在这店里和您喝酒的啊!”
老板像小孩似的撇撇嘴:“你可瞒不过老头子我的眼,老头我年轻从军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一些人物的。况且在死亡面前,你要不是有十足自保的本事那还能和老头子我在这喝酒聊天。”
还不等男人追问,老板又补充道:“你可别拿我打比方,我活够了,你可不像是寻思的人。”
男人笑了笑,又喝了口酒回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作出代价。我看他师傅让他出来也是为了让他能有所磨练。有了这次惨痛的教训,他才能学会一些平日里学不到的东西。”
“可是要是他死了呢?还是这么年轻的孩子。”老板皱纹间都是担忧。
“死便是死了,天下未成长起来便夭折的天才妖孽何其多也!”男人眉间显露出峥嵘之色,“即使是真龙在未强大之前也只是条会被杀死的小蛇而已,可惜又有什么用呢?”
老板怔怔地望着身边这个顷刻间便变得陌生的男人。
接着两道流光从远处的天际直直落下,吸引了老板的目光,一道是红色的,一道是金色的。
金色的直落一片无人区,地面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洞,震动的余波传来,老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亏被男人及时扶住。
只是店内的锅碗瓢盆都碎了一地。
而那道红色流光下坠至离地几百米的地方便稳稳停住,接着划出一个九十度,径直朝着西方窜去。
战舰内!
“将军,目标重新出现,正以高速朝西方逃窜!”一直盯着显示屏的操纵人员大喊道。
“快追!”郑文远心急如焚,今夜可真是变数齐出,让人焦头烂额。
接着舰队也飞速在老板眼前一闪而过。
店内的男人仰头将酒瓶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瓶递给老板,披着黑色风衣朝外走去。
“老板谢谢你的酒,您老可得活就一点啊!”
男人没有回头,抬起手摆了摆,接着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板眼角又有些湿润了,朝着无人的黑夜摆了摆手,大喊道:“再见!有空再来这坐坐啊!”
虽然老板心里知道自己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神秘又善良的男人了,但毫无疑问,这个惊心动魄却又温馨的夜晚将成为他这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他感慨地转身,望见的是店内的一片狼藉,不仅头疼:“啊!真是被搞得够乱的啊!”
接着,老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神色慌张的向外跑去,那是金色光束坠落的地方。
另一边,维奇如一道利箭穿梭在夜空之中,他在逃窜。
接连经历与皇帝,联邦政府以及空尘的战斗,他绝没有众人看上去那般轻松。
由于身上几处剧烈的重创,他的力量正在衰退,他能感觉到充沛的肉身如破了洞的气球般正在往外泄气。
强烈的原始求生本能让他正在慌不择路的逃窜,希望能够甩掉身后的追兵,寻到一处安稳的地方,让血脉之力将身上的伤势根除。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剑
“将军,目标移动速度已超过五十马赫!我们追不上!”战舰内,操纵人员大吼道。
“舰队散开,继续追,给我死死盯住了!”郑文远眼中已经布满血丝。
五十马赫!
这是生物单体能达到的速度吗?
目前联邦政府对外官方宣布的是,顶尖战斗机的极限速度已经突破三十马赫,相比于旧时代,这已经是令人无法想象的成就了。
最为政府大将的郑文远知道,在一些顶尖豪门的私人庭院里,可能还停泊这一些能够突破四十马赫的“怪物机械”,但那可是需要天文数字般的资金投入和强大无匹的关系后台才能制成的。
此刻他们正在追击的舰队是联邦政府新型研发的一级战舰,极限速度也能突破至三十马赫,勉强能不跟丢维奇的身影,但是以这样的极限速度是无法支撑长时间飞行的,就算发动机能承受住高强度的载荷,能源也会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消耗一空。
其实这时候他们已经出了湖北的地界,快到重庆了。
对于武汉镇守大将来说,郑文远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尽了他应尽的职责。
接下来就是其他安全区的将军们该头疼的事了,但郑文远显然不这么想。
他此刻已经对维奇骂不出声了,甚至对于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麻木了,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将他赶出华夏!
而成为众矢之的的维奇已经能够远远地望见灯火分明的重庆安全区了。
提早得到消息的重庆安全区早已做好了红色警戒,连夜召集军队结成军阵,安全区内架设的高能守城武装也已经充能完毕,将炮口对准了维奇的方向,早早便等着维奇“大驾光临”给他狠狠来上一炮。
而身后的舰队也与之配合,提早散开结成了包围之势,维奇这时候再转向已经来不及了。
环顾而去,四面楚歌。
狂怒!
原始意识被触怒了,他要大开杀戒,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蝼蚁一个都不放过。
在舰队的显示屏之中,几乎快要跟丢的红点突然停滞,然后转向朝舰队直射而来。
“战斗准备!”郑文远一喊。
“柳大师,我们上吧!”
“为国捐躯,乃吾辈之志!”丢了黑剑的柳一卫随手捡了武器库内的三把利刃,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舱门开,两人一跃而出。
大战又在一瞬间爆发,一方是狂怒的君王,一方是是舍身忘死的将士。
战斗在瞬间开始,又瞬间戛然而止。
一艘艘战舰就像是被雷击中的大雁,冒着缕缕灰烟,直直坠下,化成一堆灰烬。
天空中火焰闪耀,但天气却陡然降了十几度。
明明只是刚刚入冬的时节,但天上竟突然落起了霜雪!
霜雪与火焰交织着,一艘艘战舰燃成火球,初时从不远的安全区还不断有各种空中部队来援,但随着有来无回的持续,渐渐的就断了支援。
重庆安全区几十里外的丘陵上,君王踩着机械的残骸,拖着血迹淋淋的巨尾,收拢断折的骨翼,正在残忍的收割着幸存者的生命。
他是这场剿灭之战的胜出一方,偌大的湖广一带甚至整个华夏可能再也不能拦住这个恐怖的存在。
未在空中战斗失去生命的战士们这才感受到了恐惧,一种无力的恐惧。
身受重伤的他们甚至提不起刀剑来捍卫他们的尊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一个个从残骸底下拉出来枭首,哀嚎声不绝于耳。
这些高傲的战士们此刻颤抖了,热血褪去之后,便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
维奇显然感受不到他们的恐惧,即使能够感受,也无法理解,不会理会。
他用最原始的方式,将这些讨人厌的虫子从讨人厌的钢铁之下拉出来,然后用爪生生捏爆他们的头颅,这能让重伤之后的他的愤怒平息一些。
放眼望去,这整片丘陵附近堆满了从天坠落的战舰残骸,到处都是银晃晃,血淋淋的。
其中重伤未死,侥幸生还的人何止一千。
霜雪落在维奇的身上,瞬间被烧成蒸汽,袅袅而上。
今夜,他是死神。
郑文远也还活着,他倚在已变得冰冷的舰体残骸上,胸腹处被巨大的舰板碎片穿过,鲜血正不住汩汩而下,饶是经过基因改造后的这具身体生命力强悍,他也感觉到自己体内正有什么在一滴滴溜走。
不过他此刻并不理会这些,他目眦欲裂,看着维奇那魔鬼将他熟悉亲切的亲兵一个个杀死,那一声声惨嚎仿佛利刃一刀刀割在他的心头。
在罗山战役力挽狂澜,击退娜迦一族,身为华夏重城武汉镇守大将,被封为华夏英雄的郑文远此刻竟嚎啕大哭,眼泪流干了,到最后只剩下无声的嘶吼。
惨号声一个个熄灭了。
那具恐怖的身影渐渐靠近,缠绕着霜雪,血炎和蒸汽,在满地残骸火焰的印衬下,真如地狱恶鬼。
维奇离郑文远只有一丈远,抬手便能削去他的头颅。
不过他却没有立刻动手,显然残存的记忆让他认识这位对手。
即便到此刻,郑文远也没有哀嚎求饶,也没有痛骂一番,而是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今武汉之殇,武汉之耻,皆是我郑某人能力不济所致。我死不足惜,然今夜之仇,来日定当有人来报。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郑文远仰头直视着眼前的魔神,怒目圆睁,大义凛然道。
文远终不愧华夏英雄之称号,终其一生,都已捍卫华夏为己任,至死不渝。
维奇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他缓缓抬起了手臂。
一阵寒风吹过,郑文远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他能看见那停在半空中的利爪,其上还闪着森森寒光,可吹毛断发。
“闹剧该结束了,小子!”
在郑文远的视线之中,维奇缓缓回身,但回到一半便彻底定住。
透过露出的间隙,那是其今后永生难忘的场景。
寒天,雾雪,一剑自虚空而来,犹如出洞之蛇,电射而至,剑气纵横,“哧哧”响声不绝于耳。
只见那剑好似在广袤无边的草原上奔驰的野马,竟然越来越快,刚开始剑身尚能清晰可辨,到后来只见剑光缭绕,却看不见剑身在哪儿,这并非剑光遮住了剑身,而是剑的速度太快,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道痕迹。
最令人吃惊的是,奇诡的剑势并未生出庞大的排斥力将四周的雪片推开,雪片仍然正常落下,毫无阻碍地从剑身的上方经过,可是落到下面空间时却变成了形状各不相同的碎片,飘飘悠悠地坠落。
那剑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穿过风雪,瞬间而至。
维奇的身形与那剑相比缓慢得如同不在一个时间维度。
“嗤!”
剑穿过魔神的眉心,从其后脑骨贯穿而出,再次消失于虚空。
维奇身子一晃,眉间喷射出鲜血和蒸汽,颓然倒下。
就这样死了?
耗尽上万将士和无数资源,却背未沾地的魔鬼就这样被一剑刺死了!
时间仿佛又恢复正常。
维奇眼睑闭合,周身血炎消散,再无呼吸,身子如玉柱倒,丈许高的身体轰然倒下,然而一双手稳稳扶住了这具尸体。
郑文远骇然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宽大黑色风衣的男人俯身抱住了维奇,虽然仅隔着丈许远,却看不清其藏在黑暗中的面目。
“阁下是谁!此妖祸乱两地,必须将其粉身碎骨!”郑文远说道。
男人抱着维奇的尸体立起,身形挺拔魁梧,遮盖了郑文远眼前的月光。
阴影下的男人仿佛看了郑文远一眼,随即便转身缓缓离去。
“此事已了。望将军保重。”话音未落,男人和他怀里的尸体便彻底消失于虚无。
郑文远怔怔地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又是一阵寒栗,如果说维奇是可见的恐怖存在,那么一剑诛杀他的男人更像是审判一切的死神。
接着他又环顾四周,入目所见尽是死状凄惨万分的将士,那一颗颗头颅死不瞑目,眼中还带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恐惧,留恋,悲伤,愤怒......
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仿佛多年来的梦魇再次变成了现实。
五年前的罗山一战,世人皆知他们击退了娜迦一族,遏制了他们的野心,却不知那一战有何其惨烈。
其中细节郑文远已经回忆不起来了,他也不想再去回忆,但是脑海中留下的就是眼前这副相似的景象。
身边的战友都战死了,横尸遍野,只剩其一人独活。
那一战后,他被称为华夏英雄。
英雄,是如此的闪耀,闪耀到人们看不清他们的背后。
若掐去刺目的光芒,世人会惊愕,英雄的背后是一片残骑裂甲,是拄着长枪或站或跪,遍体鳞伤的剽悍战士,是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
一将成,万骨枯。
英雄的背后,是无数人捧着燃烧生命散发的微光。
英雄的闪耀正是由这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微芒汇聚而成。
独活下来的郑文远心中悲怆万分,再次大声仰天痛哭,哀嚎声传遍四野......
第三百七十五章 破茧重生
维奇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深沉而恐怖的梦。
在梦里,他化身成恶魔,一张张鲜活的脸在自己卑微的死去,面庞充斥着恐惧,愤怒,悲伤......
自己似乎做了一些无法被人饶恕的事情......
不停的逃,却不停的有人在前阻挡......
似乎是这整个世界在与自己为敌......
梦中的世界是片段的,怪诞的,恐怖的......
维奇只感觉自己要无限地沉沦下去,到地面之下,到无人可及的地方,再也醒不过来。
他憎恨梦中的自己,像个冷血无情的屠夫,像个滥杀无辜的疯子。
可是在梦中,他的自我意志并不能影响分毫,无论他的灵魂如何嘶吼,他的双手仍旧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苦苦挣扎而不得解脱,当最终那把冰冷的铁剑刺来的时候,维奇露出了微笑......
“醒了就别装了。”
好熟悉的话语,维奇的眼皮动了动,当初他初入武馆和隆打架重伤醒来的时候......
那个严格有亲切如父的铁手馆长,现在又过的怎么样呢?
时隔四五年,但自己与过去的那段时光,那些熟悉的人仿佛已经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维奇缓缓睁开眼睛,全身慢慢地恢复着知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破裂的窗户纸中投射下来,像是一束暖金色的线。
他感觉到自己正靠在麦秸上,粗硬的秸秆扎着他的背。灰尘在光柱中欢快的跳跃,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精灵。
维奇转头,果然不是铁手馆长,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面色沧桑,眼神睿智,脸上带着融融笑意,第一时间就让维奇卸下了防备。
他坐在一侧的草堆上,正有几分戏谑地望着自己。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像极了蜥蜴虫子的尸体吐丝成茧,然后一个金发小伙子从中破茧重生的场景,精彩至极,又有些恶心。”中年男人嫌弃地说道。
维奇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正赤身**的躺着,只有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盖在身上。
但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恢复了人形状态,全身上下光滑而无瑕疵,再没有那狰狞可怖的鳞甲,恶魔般的巨尾和独角。
维奇不禁愣愣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柔软而细腻,像是女人的皮肤。
只是已经习惯了了来自别人的异样目光,适应了用那句怪兽躯体生活,一下子恢复了“瘦弱娇嫩”的人形,维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发生了什么?”不过毕竟维奇经历过大风大浪,瞬间就平复了心境,并不表露在脸上。
他吃力地抬起身子,披上来自那个中年男人的风衣,与男人面对面而坐。
“你杀人了,而且不是几个几十个,我估摸着,前夜因你而死的人要上万。”
维奇盯着男人沉默不语,仿佛要从后者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他多希望男人是开了一个黑色笑话。
可惜男人只是回望着他,没有再多做解释。
维奇如遭雷劈,将头摇成拨浪鼓,自顾自地解释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印象中我和一个来自皇朝,自称皇帝的人打了一架,后来......”
难道梦境中发生的一切是真的,自己真的干了连自己也无法宽恕的事。
经历过爱人,兄弟之殇,参与过大大小小几百场战斗的维奇自然不会因为杀几个或者几百个敌人而自扰。
但那都是无可避免,为了守护自己所在意的人或物而进行的战斗,是自己的意志慎重思考后作出的抉择,即使波及了无辜的人或妖,维奇会愧疚,却不后悔。
但如果是像梦中那样松开了意志的缰绳,任由**和兽性驰骋,大开杀戒,甚至连无辜没有反抗之力的人都不放过,那么自己和一只没有思想,没有底线的异兽又有何分别。
李淳风道长就曾言自己有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血脉之力而为祸一方,并悉心传授自己清心咒,但结果自己还是没有逃过他的预言,仍旧闯下了滔天大祸。
“多么完美的力量,无序却疯狂。”男人话锋一转,“但是无法控制的力量最终会让人走向毁灭。你犯下了罪孽,你也必须为这一切付出代价。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于自责,谁年轻的时候不会犯些错误,何况你已经以生命作为代价来赎罪了。虽然我并不能评判一头无限逼近龙族的类龙生命和上万条人类生命那个更加值钱。”
“是你杀了我?”这话出口,维奇就觉得怪异。
自己现在就安然无恙地坐在这,虽然身体异常的虚弱,但的确没有缺胳膊少腿,而男人一副温和的大叔模样,也不像是能够终结那个恶魔自我的样子。
男人点了点头。
“谢谢。”
“别误会,我不是为了阻止你进一步滥杀无辜而杀了你,更不是因为要帮你终结你的罪孽。我杀你,只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一段未了结的恩怨而已。”男人淡淡一笑,“我是轮回的首领,别人都叫我夜枭。”
“轮回!”维奇浑身肌肉一紧。
“呵呵,看来你还记得,赤峰镇的不,前赤峰镇的镇长曾委托我们组织刺杀你,而我们接受了委托,并派出我们组织最优秀,最杰出的天才杀手进行这次任务。不过在不久之后,我便收到消息,任务失败,而且!斩先生叛变了。”
“这是我们组织成立三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按照组织里的规矩,任务执行失败却幸存者永久逐出组织,而叛变者格杀勿论。”说到这,男人上下仔细打量着维奇,啧啧称赞:“我还在想,子妍跟我生活十几年,情同父女,怎么会这么一声不息地就叛离组织了呢?哼,原来是中了美男计。不过,情报上说的,那时候你应该是已经开始异变了才对......”
维奇搞不清夜枭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即便他想杀了自己,自己此刻也毫无反手之力。
维奇此刻还有更关心的事,他急着说道:“子妍,子妍她怎么样了!”
“她死了。”
夜枭看见维奇的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下去,表情宛如死灰。
维奇只觉得天一下子塌了,他和子妍之间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在初遇时,子妍是前来刺杀他的危险刺客,而且她几乎就要成功了。
若非维奇的血脉爆发,很可能就没有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但当时暴走失控的维奇就这么和子妍强行发生了关系。
这件事至今两人都未曾提起,好似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但它的确发生了。
出于对此的愧疚,又因为子妍是紫嫣的亲生妹妹,维奇在那时候就暗自心底发誓,即使拼尽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可是维奇却不清楚子妍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们两人的交流很少,一来阿富汗战事不断,二来子妍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个性,往往一天都不吐半个字。
在维奇想来,子妍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血族皇子身份可以用来完成她的复仇大计,才放他一条生路,并且勉强和他同行的吧?
即使在一起经历了几多生死,维奇仍旧搞不懂子妍对自己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也不明白两人之间的那莫名的羁绊和情愫是什么。
记忆里,她总是抱着那柄宽若门板的无锋重剑闭目养神,而在战斗时又总是冲在第一线。
然而,在听到子妍已死的消息后,维奇才幡然醒悟那究竟是什么。
在这之前,维奇只觉得两人保持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也挺好的。
虽然威廉是杀害紫嫣的罪魁祸首,但子妍或许觉得只有杀光血族才能报灭门之仇,按此说来,身为血皇之子的自己也是她的复仇对象之一。
虽然两人达成了短暂的联合协议,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短兵相向,若是这样的话,交往太深反而会成羁绊。
而维奇现在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冰冷的女剑士。
此前不承认,或许是囿于魔鬼样貌的自卑,或许是因为林暄而良心难安,或许仅仅是怕遭到拒绝,但此时此刻,若是子妍能够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想狠狠地抱住她,献上炙热的吻即使会被她当场一剑捅死。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你要记住,她是因你而死的。”夜枭语重心长地说道,“像你这样的妖,注定不会得片刻安宁,你身边的亲友也注定会一个接一个死去。虽然很残酷,但这却是事实。你想走王者之路,最后剩下的只会是无尽的寂寥。你见过哪个历经血火,登上最终王位的是成群结队的?日后你若是再遇上自己想保护的人,就让他离你远一些,这才是真正对他好。”
但维奇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眼神空洞,愣愣的坐在秸秆堆上。
“轮回是我三十年前一手创立的,他的规矩不能破,为此我不惜亲手杀死了我养了十几年的徒弟,也彻底的杀了你一次。”夜枭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第三百七十六章 小镇盛会
“经历此事,老夫也已心灰意冷,决定隐居山林。若是你有自信能破了前夜我的那一剑,大可来寻我报仇。不过你可记住,没有第三条命了。”夜枭缓缓朝外走去,木门耷拉着半开。
“欧洲联邦总部留有你军校学习的照片和资料,你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们将那个大开杀戒的怪物和你联系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踏在门槛上的时候,夜枭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失魂落魄的维奇说道:“另外,皇朝在不久之后会对三峡之下的华夏研究总局发动一场袭击,这是他们筹谋已久的。虽然皇朝和联邦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但皇朝这个复辟组织行为方式更加激进疯狂些,若是他们得逞,将华夏研究总局占为己有,联邦必不会善罢甘休。这华夏的两大势力若是正式开战,华夏将名不聊生。你若是对长江两岸人民心怀愧疚,可以试着去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当然,这只是个建议。如果你害怕联邦政府或者皇朝的疯狂报复,也可以现在就回头,到你阿富汗的领地去。那么,有缘再见。”
话音未落,夜枭便消失在风中,只剩经历风霜岁月蚕食的木门摇曳着发出酸涩的声音。
维奇没有抬起头来,而是倚在阳光无法照到的爬满青苔的墙角,像是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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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野草萋萋,随风摇曳。夕阳低垂,远处老树昏鸦。
一座废弃已久的道观立在斜阳深处,断壁残垣,屋角锈蚀的铁马在风里叮叮当当的作响。
道观前是一片白茅地,两侧各建有茅屋,不过也已残破不堪。
一道颓废的身影从一侧茅屋中拨草而出,走到观外时,抬头一瞥歪斜的牌匾“红枫观”,大概是过去的某段时间,这里曾会长满火红枫叶吧。
维奇裹着黑色风衣漫无目的地走在深秋小巷中,这里似乎是某个镇子荒废的区域,巷子中无人来往,倒是周围荒废院子里的槐树洒下满地落叶。
几片枯叶在风中翻飞,一片萧索,一片平静。
寂静的小巷中只有维奇一个人,血红的夕阳将他修长的影子投在地下,衣袂在风中曼舞。
该何去何从呢?
维奇本以为在经灰鹰和赤峰动乱之后,自己很清楚该干什么,但现在却踌躇了。
自隆死后,维奇感觉自己只是被这个世界和生命推着在前进一般,包括拯救灰鹰,大败赤峰,联盟天幕,对抗黑岩。
从一开始的求生挣扎到后来的建立一方势力的野心,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时势在推着自己不断迈进。
而自己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向联邦宣战,为隆,林暄和枉死的蛮人团战士复仇?
这太异想天开了,即使自己吞并了整个阿富汗,对于庞然大物般的联邦政府来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何况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隆和林暄三个妖族擅自潜入人族地盘。
杀死威廉倒是个不错的目标,维奇和子妍等人也是为此而不断努力着。
但结果呢,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子妍死了,白千三人也是下落不明。
而自己此行的目的却是要去寻找已经重新过上安稳生活的蛮人团旧部,将他们绑在自己这架随时会爆炸的复仇战车上,向血族或者联邦进行冲锋?
“像你这样的妖,注定不会得片刻安宁,你身边的亲友也注定会一个接一个死去。日后你若是再遇上自己想保护的人,就让他离你远一些,这才是真正对他好。”
夜枭的话仍犹如芒刺在背。
蛮人团因为自己已经牺牲够大了,若再去奢求他们做些什么,连维奇自己都觉得自私无耻。
走着走着,天便黑了下来,转过一个街角,在维奇眼前的是一条几十米高的石阶,再向上眺望,仍是接连不断的阶梯,隐在黑暗中,仿佛要连到天上去。
原来是在重庆啊!
维奇等人一周前曾匆匆路过这里赶往武汉,没想到几天后却又回到这了。
重庆是著名的山城,地势险峻,这个安全区便依山势而建,像这样夸张的石阶也只有这里才能看见。
石阶两侧有层层叠叠的木屋,其上挂满了灯火。
维奇迈上石阶,走在最左侧,人们裹着棉衣欢笑着急匆匆地从维奇身边跑过,却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裹着黑色风衣,大冷天露出半只光滑小腿的金发青年。
耐不住喜悦的小孩子裹着厚厚的衣服,在台阶上蹦蹦跳跳,欢脱得像只兔子,两旁的大人笑着训斥着,护在左右,一家人幸福美满。
大概是这个小镇的什么节日或者例行的晚会吧?
石阶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三五成群,一家人出行的样子,他们脚步匆忙,脸上带着洋溢的喜悦,互相打着招呼,就连严寒都渗不进去丝毫。
维奇羡慕的望着这些平凡的人,感受着他们之间的温馨喜悦,那是他这一生从未感受过的滋味。
在那血族城堡的成长生活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寂寞冰冷的。
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笑脸,维奇会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并不一直是那么残酷。
即使是平凡弱小的人们,也能温柔地将这个冰冷的世界融化一角。
这才是扎根于人类甚至妖族心中最强大的力量,因为爱,因为要守护这份爱,所有强大。
可是当维奇突然想到三天前的自己抹杀了不知多少曾经像眼前这般幸福的家庭,他的心脏便一阵抽搐。
自己真的是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啊!
就如此自责着,维奇浑浑噩噩地登上了最后一格石阶,石阶之上是一个颇为宽阔的大街广场,此时已是人头攒攒,热闹非凡。
刹那间,焰火冲上天空,炸为巨大的金色菊花形状,照亮了幽深的夜空。紧跟着越来越多的焰火射上天空,红、蓝、紫、白、绿各色盛开,其中还夹杂着少见的金色。绚丽夺目的流光纵横飞舞,街上的孩子们拿着闪着火花的小棒,在广场上互相追逐打闹。
整条街上红灯高挂,人人比肩接踵,两边摆着各色的小摊,小贩高声吆喝,有新鲜软糯的栗子,也有沾着蜂蜜芝麻的胡饼,还有火焰上翻烤的鱼干,诸般种种都是叶羽不曾见过的。
维奇有种突然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这里人来人往,情侣们手牵这手你侬我侬,大人们牵着孩子有说有笑,小贩们卖力吆喝着,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温暖柔和。
维奇愣愣地站在广场石阶前的一角,感觉自己就像是这个集会中的一个异类。
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人作伴,他们互相分享着自己琐碎的生活,互相分享着烦恼和喜悦,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融入并享受这个小镇一年一度的盛会,都没有人理会站在街边角落的维奇。
不知为何,这种热闹喜悦却让维奇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站在那里许久,却越发感觉落寞。
他甚至不敢踏前一步去走进这个盛会,生怕打扰了那些可爱的人们的幸福。
他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感受到了无比的孤独和隔阂,就像是林暄和隆死后的那段日子。
虽然在那之后他又遇到了一些伙伴,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用承受那种寂寥,然而现实再一次将他打入了深渊。
还是走吧,自己不属于这里。
维奇转身正欲离去,眼角却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身子猛然一顿,转头定睛望去。
那道身影是如此的独特,以至于维奇在攒动的人流之中一眼捕捉到了他。
在秋末初冬的寒冷季节,仅披着一件醒目的红色无袖短褂,搭配蓝色的白底短裤,腰系一件黄色汗巾,头戴一顶红边渔夫帽,如此独特的打扮在维奇所认识的人之中也只有一个路西!
他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此刻正背对着站在一对母女身后,鬼鬼祟祟的样子。
那位年轻的母亲正在挑选一架饰品铺上的货物,并和摊贩老板讨价还价着,而她身旁的女儿还是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正从厚厚的袖子中伸出两只粉嫩的手指紧紧的攥着一根冰糖葫芦,似乎是很珍惜的样子,不时才伸出小舌头添上一口,咋咋嘴巴。
而每当小女孩视线未落在冰糖葫芦上时,其身后那个猥琐的身影便夸张地将头生生扭转一百八十度,以迅雷不及,猛虎扑食之势弯腰吞下一颗山楂,并在小女孩视线到达之时,像个弹簧一般起身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打量。
小女孩起初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竹签上的冰糖山楂只剩下三颗时,才放声哭了出来。
其身旁的母亲一惊,连忙蹲下声安慰女儿。
女孩依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啜泣着指了指手上的冰糖葫芦。
母亲狐疑地望了望四周,停留在打扮古怪的路西背上的视线格外的久,不过没有证据也没有找他的麻烦,只是安慰着女儿,承诺会给她再买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