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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轻风去     奋斗在新明朝txt下载     奋斗在新明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诡异莫测女人心

    第一百零二章诡异莫测女人心

    刘娘子轻轻地走了,

    挥一挥衣袖,

    回了娘家。

    关姨娘轻轻地走了,

    挥一挥衣袖,

    也回了娘家。

    哦,亲爱的看官不要紧张,

    因为她们都带着李家的月饼。

    八月十五中秋到了,在国朝虚江县这是一年中的四大节日之仅次于春节,当然千秋万寿节什么的不算在内,那和普通民众没多大关系。

    比较让李佑这个穿越者(怕是好多人都忘了这点罢)奇怪的是,中秋节怎么变成了女人节,除了看月亮似乎没男人们什么事情。他听说这晚全城fù女拜完月后都可以盛装出行,沿街狂欢,夜不归宿,北关虚河岸边必是游人如龙,联袂而歌,喧哗如白昼的。

    李佑不由唏嘘叹道,若还是未婚男就好了…出去逛街后面跟着妻妾婢女时还要去调戏勾搭良家fù女太考验心理素质。

    在这日白天,出嫁的女子可以回娘家,但必须于夜晚之前回到夫家。李佑为了促进和谐家庭建设,决定今晚不回本家,专门在自宅园子里将后院成员聚齐了一同过节。为此他特意昨晚去了父亲那里,求得谅解,顺便送了宗族邻里一圈月饼。

    早晨,李佑坐于厅上正考虑今天送陈知县和黄师爷几块月饼比较好这个重要问题时,听见耳边有人软语求道:“老爷,奴家也想回去看母亲。”

    转头看去原来是婢女小竹,李佑便同意了,“也是人之常情,去罢,记得天黑前回来。”

    “多谢老爷了!”小竹欢天喜地就要走。

    想着若让美貌小姑娘独自走那么远,李老爷倒有些不放心,记得她家那村子不算近,坐船要一个时辰,便叫来一个仆役拎着几包月饼跟随看顾。这超规格待遇看在有心人眼里,便知道小竹姑娘不能只当普通婢女看待了。

    连小竹也走了,这后院便只剩金姨娘一个人,想至此李佑推迟了出门,又回到后面去去看看金宝儿。果见小美人孤身坐在花丛里,不知在想什么。李佑过去戏道:“谁家小娘子在此呆住,想哪个男人?”

    金宝儿仰头见夫君过来,展颜一笑问道:“老爷不是要出门送礼么?”

    “难得没有别人在,趁此清静,特意来找宝姐儿偷情。”

    金宝儿轻轻推了一把李佑说:“奴家明白老爷的心思,这些年来也习惯了,老爷还是正事要紧,可不要忘了午时回来。”

    “好,待老爷我送完月饼回来与你吃酒行乐。”

    李佑出了家,直奔县衙,今天除了些值班的都回家了。来到后衙,分别见了陈知县和黄师爷,各自送上大号真实月饼一个(里头没用金银掺假),说一说闲话就走了。节礼这东西,李佑用不着直接塞钱,今年他帮着牵线鼓捣木材丝绸预计能叫这二位老爷安安稳稳还又清清白白的赚个千八百两,何必过节时显出俗气。

    再回到家中,门子禀报说有个隔壁李家的大姐儿来拜访了,此时正在金姨娘屋里。

    隔壁李家大姐儿?李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称呼是说好多天不见的李媚姐。及至进了北厢房,便看到穿绿绸衫的金宝儿和穿粉罗衣的李媚姐坐一处笑言笑语,好似红红绿绿的花枝相映成趣。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如此好了。

    见李佑进来,李媚姐起身微微屈膝见礼道:“自从搬到这巷子,便是许久不曾见到李巡检李大人了!”

    这姐儿话里有话啊,李佑点点头也在一旁坐下随口问道:“看这时间,小环写的词话该出书了罢。”由于各种原因快一个月不见,他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头。

    李媚姐翻出本书递给李佑,“可不正说呢,这是样书,先生鉴一鉴。”

    李佑接过来看封面,还是用的黛欲观园记这个书名,旁边署名是探花先生女弟子虚环真人,奇道:“没一个用真名的。”

    李媚姐笑道:“书坊说探花这个号比你的姓名值钱呢,还说环儿冠以探花先生女弟子称号又用名字太真实,怕遭女子嫉,不买账就糟糕了,也用个假号虚掩一下。”

    看看日头已近午时,金姨娘留客道:“李姐姐也不是外人,正好遇上过节,中午一起用些酒饭罢?”

    李佑心里嘀咕,不是外人…金宝儿这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无心之语?

    李媚姐面朝金宝儿,却拿着斜眼瞥李佑,口中道:“这怎么好意思,要打扰到你家团聚了。”

    金宝儿立起来说:“不必客气,此时家中也没有别人了,无须顾忌。我这便吩咐下去。”说完不等另外二人回应就出了房间。

    因为是节日,家里酒食菜肴都备着。叫了两个仆fù动手,很快在金宝儿卧房外间摆了一桌。

    三人互相都太熟悉了,席上吃酒时言谈说笑荤素不避,游戏作乐百无禁忌,倒也逍遥快活。欢闹间李佑虽然觉得酒意上头有些热,但也兴致勃勃。

    一同吃了半个多时辰,金宝儿出去小解,久不见回。有个来做厨的仆fù在门外道:“金姨娘有些头晕,在小屋睡下了,叫老爷和李大姐继续。”

    三人一起时还没觉什么,只剩了两个有旧关系的男女便觉得气氛陡然诡异起来,彼此对视一眼,有道是:他见得她一双凤目如勾,可挑人神魂;她看到他一对亮眸似水,直沁奴心脾。

    一个暗道她来主动上门莫不是真有情意(金宝儿说的),一个思量他甘心为奴家打断岳父侄子的腿倒也并非无情无意(还是金宝儿说的);

    一个想起往昔荒唐,一个感念前尘旧事;

    一个记出她十八般武艺,一个忆到他尺半枪头;

    一个好丈夫未免耳热心跳,一个从良女不禁脸红体酥;

    一个要赴巫山的**,一个更新o敢作襄王之神女…

    李佑朦胧里看她身形渐近、粉脸相偎,感受到软唇紧贴、口舌交缠,遂抱起来滚到里间床上作成一团。只见得销金帐内好风光,被面红浪翻,被里白肉缠,搏得千般旖妮,弄出万种风sāo,可惜不能尽言之。

    不知何时昏昏睡去,又昏昏醒来,李佑抬眼看窗外,日已西斜,回味片刻才暗叫一声不好,今天可是节日。

    他翻身坐起,也惊动了枕边人。李佑先下床穿衣,回想起来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头,他岂是在女sè面前没有定力的男人…好吧,岂是在女sè面前定力差到见sè忘义的男人?

    到了外间,就看到金姨娘安静的坐在桌边。李佑神情一滞,好似刚偷完情一出房间就撞见自家妻妾,感觉很怪异。

    “老爷辛苦了,喝茶解酒罢。”金宝儿笑yínyín倒了杯茶,对李佑献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李佑接过喝了几口,金宝儿又道:“李姐姐如今可是脱了籍的良家女子…”

    李佑仍是微微尴尬,正要说什么时,听见后面一声娇叱:“你做下的好事情!”

    回头便见李媚姐钗横鬓乱,神sè又羞又恼,立于门口,一手掩着领口,一手提着罗裙,原来她衣服没穿齐整就冲出来了。

    提上裙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刚才明明是你先主动的,李佑迎上去开口道:“我…”

    李媚姐无视李佑,直接绕过,走到金宝儿面前说:“为何如此?”

    金宝儿笑道:“李姐姐不要着恼了,这不是正遂了你的愿么。”

    李佑真是没明白,便问:“你们在说些什么?”

    李媚姐气愤道:“你家这个好姨娘,也不知在酒里下了多少催情药,房里烧了多少催情香,本还奇怪,仔细一想便想起来了。可怜奴家从良后守身如欲,却被你们合伙糟蹋,叫奴家如何再见人!”她和金宝儿原来都是风尘女子,恰好都懂得这手段,所以一猜便猜出来了。

    李佑恍然大悟,难怪金宝儿点了香,平常房中燃香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家都没在意。也难怪今天定力差的过分…

    得知真相后,他纠结万分。想起当初那个“人不可貌相”来,今天金宝儿又上演了一出不可以貌取人的剧目,谁能料到平素柔顺娴静的小美人会去给别人下春药。

    “宝姐儿你这是何意啊…”李佑无可奈何问道。

    金宝儿低头小声道:“奴家觉得在院里势孤力单,想找个伙伴儿。”

    原来金姨娘看这家中,刘娘子虽然有疾,但再怎么样也是正妻还有岳家为依仗,而关姨娘则出身清白良家,认了老主母为义母,容貌同样美丽又有才干,颇得丈夫欣赏,关键是将来能生儿育女。只有她自己,出身低微也不能生育,在这个院子里实在渺小弱势,有危机感后就起了“借师助剿”的念头…

    在她想来,李媚姐和自己出身一样,不能生育的境遇差不多,虽然有时小气了些但人也不恶,所以应该能够合得来;又是对丈夫有吸引力的,也比自己精明能干,是个好道友,便想着把李媚姐拉进家里成群结党,有个帮手不至于太势弱。

    今天金姨娘可算抓住了家中无人机会,主动把李媚姐请过来给坑害了,也亏得这对入坑的男女早就有过jiān情,下了猛药后对彼此间**的抵抗力更差了许多。

    李佑久久无言,这叫什么事啊,女人的心思真是诡异莫测的。

    金宝儿很诚恳的对受害者说:“不如从了罢。”

    这时受害者已经整好衣裙,扫了李佑一眼,见他还在作皱眉沉思状,便哼声道:“想的美事哩,奴家自己有房子住有银子挣,何苦跑来给人当小的。”

    说罢扭着小柳腰就往外走,走到房门停下又回了头,“看贵府小园子不错,李老爷不介意的话,奴家想在后院墙上开个小门,闲来能穿墙赏花。”

    李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催情药下在酒里吃不出来也就罢了,但催情香点着后,懂得这个的李媚姐应该能够闻出来罢?莫非让她顺其自然的顺水推舟然后顺手牵羊了?难说,难说。

    不由得再次感慨,无论哪朝哪代,女人的心思都是诡异莫测啊。

第一百零三章 李名士先声夺人

    第一百零三章李名士先声夺人

    天黑时,李佑指挥仆役在院子里安置好供案、桌椅,摆上许多饼、瓜、果、酒等诸般饮食。

    家中妻妾婢nv陆陆续续回来了,此时都聚到院子里赏月。月亮出来时,所有nv子都在供案前方,面朝月升方向默默祭拜,男人李佑就只能坐一旁看着。此后便是分食月饼。

    李老爷想着这时代nv人拜月,无非是祈祷嫁个好男人和生个好儿子两项,倒是个不错的话题,可以借此挑逗xiǎo娘子们。便开口道:“你们去年中秋如何过的?拜月祈祷灵验了么?”

    说完他先对妻子点了点头,你不能说话就听着吧。又去看金宝儿,只见她求道:“奴家可以不说么。”

    倒是自己失误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李佑宽慰道,又看向关绣绣。

    “妾身在算账。”关绣绣很干脆利落的回答说。

    李佑奇道:“中秋之夜算什么账?”

    “中秋是商家年度清帐清债的关口,夫君不知道么?”

    一圈下来,三位妻妾一个也调戏不成,李佑不甘心的问另一张xiǎo桌上的xiǎo竹道:“你呢?”

    “奴家祈求父亲病好。”xiǎo竹脸sè一暗。

    又问到她伤心事了,李佑渐渐觉得自己发起的这个话题真失败,不抱希望的指着xiǎo竹旁边梅枝说:“你!”

    “xiǎo婢为主母祈祷。”

    果然,我就知道,你这死忠婢nv肯定要替你家xiǎo姐祈祷的,李佑还是不好接话调戏。

    关绣绣的婢nv绿水见别人都说过了,便也chā言道:“奴家倒是祈祷自己能嫁个好夫君。”

    这个回答很符合李佑的预想口味。可惜,回答的人容貌平平,令某位老爷没有调戏的yù望。

    最终李佑还是淡淡的失望了。

    此时隔着huā园又隔着院墙,从邻居那边传来了悠扬的笛声,十分宛转动听。在这穿透了空间的丝竹清音里望着天上明月,众人一时都静默无言。李佑这几个妻妾受教育水准即便不高的,至少也识文断字,知道不煞风景。

    过一会儿笛声停了,李佑笑道:“隔壁家这环姐儿专好yín风nòng月。”

    关绣绣不禁问道:“听说她chūn风一度后做了你的nv徒弟?”

    没事提别的nv人干什么,李佑有些尴尬道:“没影的事,徒弟也只是挂名的。”忽见金宝儿在低头笑,问道:“你为何发笑?”

    金宝儿答道:“老爷,环姑娘不会吹笛子,隔壁只有那大姐儿会。”

    “你不是说笑罢?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李佑不能相信,见过李媚姐这么多次,从没感觉到烟视媚行的她像是会玩乐器的。

    这是李佑的疏忽了,李媚姐这样曾经名列huā榜前茅的有名妓家,即便没什么文化,认不得几个字,更别提yín诗nòng词作文,但至少都是学一两手乐器,能唱些山歌xiǎo曲,乃是一种专业素质和基本功夫,就连金宝儿也是会弹琵琶的。

    却听见旁边xiǎo桌上的梅枝挖苦道:“老爷见了她哪里想得起这些,怕是一脑mén的荤事罢。如同今天下午这般。”

    这点破事传的真快,你这嘴也真贱,别以为能替正房被老爷我凸过就可以嚣张,李佑狠狠瞪了几眼。旁边刘娘子赶紧拉了拉丈夫袖子,又指了指天上月亮。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梅枝一句话引爆了气氛。此后场面便像李老爷盼望的那样热闹起来了,只是有些叫他五味杂陈,情何以堪。

    对李佑那些韵事略有耳闻但不是很明晓的关姨娘为了彻底研究夫君这个人,便主动放下身段,去找熟知八卦典故的金姨娘jiāo头接耳,一同议论自家夫君的和李家姐妹长久以来的绯闻,又扩展到李佑在欢场上的各种传言和细节。什么姐妹双陪啦,什么夜御十nv啦,什么和huā榜前三不得不说的故事啦。

    这边刘娘子也忍不住甩下了丈夫凑过去,直听得脸红不已,又时不时拿笔写纸条递给金姨娘请教些问题。

    有了主人带头,三个婢nv也大着胆子悄悄谈起老爷下午的事情,很快也同样无限制的延伸开来,主讲便是跟随李佑最久的xiǎo竹。

    成为本夜家庭焦点人物的李老爷心里再次失望的叹口气,咱这xiǎoménxiǎo户的家教真不行,从上到下这样公然的没有规矩,都把老爷当成什么了。无奈法不责众,不好在这节日扫了兴。只得摆架子说了一句:“今夜过节,放纵尔等一回,下不为例。”

    略有心得的关姨娘忽然回头问道:“夫君在家和在外所差何其多也?哪个为真哪个是假?”

    李佑诚恳答道:“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演员是什么东西?聪慧如关绣绣也没想明白,继续去和金宝儿说话。

    本来李家计划夜晚出行“走月”的,还准备了若干兵丁左右护卫。不过众nv谈的兴致高涨,便都不想出mén了,李佑打算近距离观察满城fùnv出游盛况的愿望没有达到,第三次失望。

    后又搬来了棋牌,在圆月下面赌棋斗牌。某老爷看了妻妾们的下注数目,主动退缩了,却又拉不下脸和婢nv赌。

    一家之主是这么好当的么。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除了自己使的,还要用于家里各种开支huā销,以专业术语说叫本府公产,这是李老爷的权利。妻妾名下的sī产,却是归各人自行使用。到目前为止,李老爷手头的活钱还是不如诸位妻妾多。

    及至四更过半,院内家庭聚会便散了。

    天微微亮,李佑出了家mén往北关码头而去,今夜要去姑苏虎丘参加赵大官人办的聚会,能扬名的机会都是要珍惜。坐船预计要一个白天,想及时到达必须得清早出发。他用的是巡检司座船,约好同去的本县huā榜榜首姚兴儿来的更早,已经在船上等他了。

    船上共有前中后三个舱室,李佑吩咐船丁开船后,便进了中舱倒头就睡,姚兴儿估计昨夜也是没有睡得了,领着随行婢nv去了后舱休息。

    一路无话,天黑前在就近的码头下了船,又走了一刻钟,才到了虎丘山mén,然后李名士震惊了。

    却见这里满山游客如cháo,欢声笑语喧嚣鼎沸,宛如身处闹市一般,至于扯得嗓子吼歌的就不提了。对此毫无心理准备的李名士目瞪口呆,和想象中一轮明月清幽雅静的光景反差也太大了罢,怎么会是这样子,有些东西真是白准备了。

    话说赵大官人在八月十六日这晚,遍邀友人在虎丘聚会赏月。为此避开游人众多的景点,圈了处山崖下有泉水的略微僻静的地方,并布置了家奴在周围,严令不得让闲杂人靠近百步内。虽不能彻底隔绝嘈杂,也勉强自成一方天地。

    眼看暮sè已尽,客人已经来了十个,各自席地而坐,其他一些人估计是不能到了。不过没见到最风流有趣的李xiǎo先生,令赵大官人有些遗憾,正想着要上酒开饮。

    忽而崖边转角火炬下闪出一道颀长的身形,青衫xiǎo巾,简素疏朗,施施然步行走近,不是李佑又是谁。

    赵大官人身边有位贺姓士子是上次在huā船见过李佑的,他xìng子跳脱左顾右盼,第一个看到李佑,便挥臂唤道:“李探huā李先生!别来无恙乎!恰姗姗来迟也。”

    场中别人多年往来,彼此相识,但俱没有见过李佑,不过倒是都听说了李佑在huā船上遍览yàn妓后杯酒成诗持续不绝的事迹,真是又惊世骇俗又令人羡慕的风流天赋,难怪被赵大官人戏称探huā。听到贺士子叫唤,便都去看,只见得此人俊逸洒脱,心里先喝了声彩,的确有纵意huā丛的卖相。

    chā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赵大官人凑到一起的人物,没有什么正道腐儒,不然也不会去羡慕李佑的yàn遇。

    李佑远远拱手道:“见过贺兄,见过赵大官人,在下路远来迟,罪过罪过。”

    赵大官人正要开口叫李佑入座,却见李先生转了身子,对着后面喝道:“这般磨蹭,还不速速赶上!”

    怎的还带了人来?赵大官人疑huò之际,转角处又闪出一个清yàn秀美的好nv子,教人忍不住要轻怜密爱的,众人倒是有两三个认出了这是虚江县首席名妓姚兴儿。

    然而这美人此刻却气喘吁吁,汗污粉面,发髻也微微有些散luàn。因为她拿着东西,仔细看去却是四个粗糙xiǎo酒坛子被麻绳捆作一团,提在姚兴儿两只xiǎo手里。东西分量似乎不轻,把姚兴儿累的摇摇晃晃。

    李佑不耐烦的催促道:“快些!”

    姚兴儿气的差点咬碎银牙,恨不能将酒坛子砸到李佑脸上。但有言在先,只能委委屈屈的照做。

    众人都看的目眩,这李先生太不怜香惜yù了,怎能叫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干这种粗笨活计,三言两语互相询问了后听说还是虚江的huā魁一类名妓,那更是暴殄天物,怎能这样虐待。

    李佑带着姚兴儿走到赵大官人面前问了好。

    赵大官人实在觉得怪异,便问道:“李先生为何叫美人做这贩夫之事?”

    李佑轻叹一声,很淡然很淡定很淡泊的说:“家奴惫懒,一听出远mén个个推拒。随意叫了这姚兴儿来提东西,人虽勤勉,但也不是很好用。”

    场内众人一齐哗然,看这口气,随随便便就能叫来一个huā魁级别的名妓心甘情愿的跟着干粗活,这是何等潇洒风流的范儿。是装的也装出了新境界新水平新高度,在今夜可谓是先声夺人。各种名士们在某种程度上不就是比的谁装的更有创意么。

    姚兴儿tuǐ酥脚软,心里已经把李佑祖宗十八代骂遍了,真后悔鬼mí心窍要跟着李佑过来,还答应了一切照着李佑安排做。谁想到他能如此糟践nv人,这样形象出场叫她怎么钓金龟婿。

第一百零四章 险些名不符实了

    第一百零四章险些名不符实了

    赵良礼大官人是见过李佑数次的,对李佑根底有些了解,知道这厮就算在青楼里有盛名,但也到不了名妓甘愿给他当奴婢使唤的地步,必是用了什么别的手段。所以他没有像旁边众人那样被唬住,看在眼中只感到有意思,当下低声道:“xiǎo李先生做的好戏。”

    李佑很实诚答道:“xiǎo子扬名出位不易,大官人包涵一二。”

    赵良礼嘿嘿一笑,“以你之才,本该如此,谈什么包涵不包涵的,今夜便可尽情。”

    李佑和赵大官人对答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却见姚兴儿手里的酒坛子都碎在了地上,美酒洒了一片。“万分对不住,奴家没有仔细注意,这麻绳不知为何断掉了。”姚兴儿道歉说。

    李佑看着四溢的酒水,痛惜道:“可惜了可惜了。”

    那贺士子贺慎之过来说:“赵兄今夜备有许多好酒,足可痛饮,xiǎo李先生何必为了几坛酒可惜。”

    李佑幽幽道:“我只喝本县魏家所酿七年五月零三天的南虚chūn酒,还须得是夜半子时用黑sèxiǎo坛子装的,只带来这些却不料全毁了。痛哉、惜哉。”

    不懂欣赏李佑的jīng致品味和其中情调,贺慎之一头雾水,“李先生今天怎么如此偏执xiǎo气了,莫非心有疾恙?”翻译成二十一世纪俗语,就是你有病吧?你没事吧?

    学来的这招居然不好使,惨遭问候的李佑郁郁,有文化差异啊,这年头xiǎo资产阶级在统治阶级面前就是个渣。

    赵大官人强忍笑意道:“入席,入席!”便叫李佑坐在自己隔壁席位。

    李佑暗暗意外,赵大官人真是有够热情,他李佑何德何能可以占着如此靠近主人的位置?又一想,赵大官人似乎本就是个不拘礼的xìng子,便安然了。

    想归想,李佑先扶案席地坐下,才得了空环顾四周,细数连自己共有主客十二人。另有包括姚兴儿在内的nv姬六人,坐在一旁,环féi燕瘦各有妍sè,其中有两三个似乎看着眼熟。

    他心里纳罕,赵大官人不会如此抠mén罢,才找了这么几个佐酒的,怎么够客人们分的。但很快就明白了,有几个仆役搬了大肚大口细颈投壶上来,置于远处。赵大官人定了规则,每人十箭,中壶多者按顺序选姬陪酒。

    李佑发现,要出风头是不可能了。果然一圈人投下来,从未玩过投壶的他十投零中,扑街扑到家了。

    huāhuā老公子赵大官人豪夺第一,先选了美人伴酒,又看看旁边孤单单的李探huā得意大笑,世间果然是没有全才的。随后他宣布了今夜的主题,“今夜便以美人为筹,赏月间席上诸戏都以夺美为题。”

    随即举行击鼓传huā之戏,主人也定下了规则。huā只在没有nv子佐酒的六个人中传递。谁接到了huā,要么自罚五杯,要么看中了哪个美人,出句刁难她所陪的人,范围不得超出四书五经。难住对方就夺美而归,被对方答上来便加倍自罚十杯。

    规则一出,惹得一阵子欢呼,互相争风总是有趣无比的,这帮人都是huā丛老手,自然不怕热闹。

    但李佑听到规则便呆住了,四书五经这个东西…他上辈子的学业专攻明清文学诗词不通经义,即便偶有涉猎,和这些古代文人士子比起来相差的何止一点半点。哪怕在场这些人平日放dàng风流,对经义不是那么上心,也必定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对这个状况李佑不禁感到头疼。月明之夜,美景当前,大家不yín诗作词赏huā把妹,最起码对个对联,比个偶句妙语之类的也行,搞什么四书五经…和想象的全不一样,根本不是可以叫自己装出名声的场合,早知道是这样便借故不来了。

    此时也只能祈祷上天叫那团huā别停在自己手里,免得出丑。

    另外更令李佑担心的是,他开场就先声夺人装了一把,惹得人人注目,把自己变成了焦点。可之后投壶已经扑了街,若下面再接二连三的扑街,那岂不是成了反效果?别最后nòng出一个故nòng玄虚虚有其表表面光鲜鲜廉寡耻耻于为伍五月飞霜的名声……

    越想越后悔的要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低调为人哪,悄悄在人堆里hún吃hún喝也比这样骑虎难下的处境好。

    正胡思luàn想间,鼓声忽然停住了,xiǎo李先生漠然注视双手片刻,好鲜yàn的huā儿,奈何在吾手中。默默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连喝五杯,他哪有本事靠四书五经去刁难人,不要自取其辱了,老实罚酒罢。

    继续,转过几圈,已经见有一人成功夺美而归,便是那贺慎之。之后鼓声再停时,xiǎo李先生又是默默端起酒杯,又是自斟自饮五杯。

    不经意间眼角却瞥见了邻席赵大官人志得意满的对他笑嘻嘻,脑子忽然闪过黄师爷说过的一句话:“赵贤弟是很好说话、没什么脾气的人,但有个máo病是喜欢以捉nòng人为乐。”又想起黄师爷年轻时在船上的遭遇…

    李佑恍然大悟,真相便呼之yù出,这必然都是赵大官人在捣鬼!什么投壶,什么四书五经,死活就是不以诗词出题,赵大官人是知道他一些底细的,所以才如此有针对xìng,还热情的拉他相邻而坐方便看热闹。不会是因为上次行酒令叫赵良礼吃瘪的原因罢?

    转眼huā到鼓停又是第三次了,李佑依旧是默默的自斟自饮五杯,这赵大官人连击鼓手都吩咐好了,专mén叫他窘迫的…

    “且住!”赵大官人并非良心发现的叫停了击鼓,偏头对李佑道:“探huā先生以风流著称,今夜为何不去夺美?难道这些美人都让你提不起兴致?其中有三个是你赠过诗词的,心里可都惦念着你呢,这样凉薄无情未免叫美人伤怀了。”

    你明知故问…李佑面无表情,犹自撑着架子不倒。此时又有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娇嗔道:“那夜méng李先生赐下词名,chūn宵一度醒后不见。恰又于今夜相逢,奈何李先生视奴家为敝帚而不顾,无动于衷乎?”

    席间众人便一齐注目李佑,都觉得这李探huā今晚很是名不符实,呆板得很,哪有点传闻中的风流多情游戏huā间的样子。

    说话的这个nv人好像叫yù玲珑?你说的简直太好了!转机终于出现,李佑强压满怀欣喜,很平淡的缓缓答道:“相逢何必曾相识,相识何必再相逢。正为相识过,便不想再会。”

    对面贺慎之闻言奇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天下皆以重逢为美谈喜事,所以叫喜相逢,更没听过以重逢美人为苦的。君不见,天上犹自年年有七夕鹊桥。”

    李佑点头道:“那我便以一诗剖心相答。”

    “不许作诗!”赵良礼忍不住叫道。

    客人们都诧异了,主人为何一听李佑要诵诗就失态。有人问道:“赵兄何故如此?如此月夜,yín诵诗词也为雅事,有何不可?”

    赵大官人几乎要捶xiōng顿足,上次行酒令被羞辱后,今晚决心要看回李佑的窘态,这是他心目中最大的乐子。所以他充分利用主人的权力,席间做戏绝口不提诗词题目,不给李佑发挥特长的机会。眼看已经叫李探huā走投无路了,怎能最后又转折到yín诗上来,这是放虎归山哪。以赵大官人的经验,只要给李先生一个机会出口成诗,配合一下气氛,哪还有圆不回来的场子。

    面对众人不明真相的质疑,赵大官人即便是主人也找不到合情合理的借口去堵住李探huā的嘴,感慨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故意对赵良礼撇了撇嘴,李佑便心如猛虎出闸,面sè却更加忧郁,仰头狂灌了一壶,借酒意击案而歌道:“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明月常得此时圆,红颜渐老何日新。悲莫悲兮又相知,不识便可不相思。”

    众人凝神细听,到生怕情多累美人一句时,不约而同齐齐动容,有张口无言的,有落箸忘拾的。这几句说是自作多情也好,说是洋洋自得也好,写尽了làngdàng轻狂、得意张扬、醉生梦死之态。

    以在座这些人纵行欢场的经历,均是能深深感受的到其**鸣,不由得沉浸进去。后面几句倒也平常,显出几分落寞。只是最后以不识便可不相思收尾,有些意味深长。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道,这就是李探huā对美人怨意的答复么——不是我凉薄无情,是因为我生怕情多累美人,对你来说不识便可不相思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今晚李探huā才冷淡非常,漫不经心?

    这个答复简直风流自骄炫耀到了极点。等回过味来,富贵闲人们都感慨道,生怕情多累美人一句为何不是我写出来的,此生怕是再也找不到这样风sāo出众的句子了。什么红颜渐老的,什么不识便可不相思都被抛于脑后,心里只反复yín诵这一句,恨不得这个生怕情多累美人的人就是自己。

    贺慎之抛开怀里美人跳将出来,大喝道:“李贤弟!吾愿以千金求此诗,冠名赠我!要用那句为余生印鉴!”

    千金?李佑一冲动要答应,还没出口就见贺士子颓然回座道:“是我大大失礼了,不该如此冒犯贤弟,教贤弟沾惹污名。”

    赵大官人渐渐冷静下来,以手抚膺坐而长叹。这个世道,果然不能让李探huā张嘴作诗,又叫他给轻易扳回了局面,奈何,奈何。

第一百零五章 小圈子不好进

    第一百零五章xiǎo圈子不好进

    话接上回,看到众人心有戚戚的模样,李佑心里暗笑,这年头士林风气就是无论做不做得到,要先说到;不管做不做得好,要先叫响。生怕情多累美人,他哪里真会有这个能耐,但先吹出去便是名声。

    果然如他所预计的那样,席间这些文人士子都只想着去品味这句里的风sāo内涵,或者说这句让他们意yín起来代入感十足。没有愣头青式的人物跳出来,大煞风景的仔细质疑李探huā是不是真能言行如一。那太不风雅,显得xiǎo家子气象,只有鄙俗之人才会干的。

    接下来众人大都与李佑喝了酒,顺便自我介绍。

    关于这些名字,李佑其实都很陌生,到底是不是本时空的名人他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上辈子的历史知识基本全作废了,只能一个个都道久仰久仰的恭维过去。换个角度看,能被宰相后人、家里三代都出了进士的赵大官人请过来的,应该不会太差,真正的文人士大夫阶层。

    风头已出,该见好就收罢,李佑思量道。今晚这赵大官人摆明了是要戏nòng他,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扭转了窘迫局面,但主动权还在主人手里,随时可以再找出些四书五经之类的招数叫自己吃不消,所以趁着现在溜之大吉的好。

    此时,却见方才那开口向李佑娇嗔的幽怨美人的持酒起身,越过场地中间,跪坐于李佑身边示好道:“今夜愿与李先生持壶把盏。”

    她原先所陪之人叫宋问古的很大度的拱手致意说:“君子chéng人之美。”

    这美人大概是上次夜宿huā船时同睡过的,堪称风姿出众的人物。但美人处处有,名声难再得,打定主意要走人的李佑无奈对美人道:“yù姑娘,我…”

    只见美人儿脸sè煞白,手中酒一晃洒湿了李佑半幅袖子。

    莫名其妙,李佑一脸疑问的看着她。

    那宋问古苦笑着招手道:“丽娘,还是回这里罢!”

    丽娘?!不是叫yù玲珑?李探huā大为尴尬,怎的会认错了人。回想起来那晚见的nv人太多,后来又醉得不知身在何方,也许真是记岔了…

    丽娘垂泪道:“奴家虽不劳先生挂心,但贱名曾丽娘,望先生不要再记错了。”又掩面回到宋问古身边。

    唉,这让李佑觉得实在没面子,刚高cháo了又现眼?真该早一点狠心走人的。

    却听见贺慎之唏嘘道:“对面相逢不相识,果然是情多累了美人空牵念。”

    众人点头同叹。

    李探huā无心chā柳,意外的又装了一把。不得不说,有个名人光环就是好,这也是李佑对名声孜孜以求的原因。以纳关绣锈为妾举例,若没有风流才名在外,不明真相的本县舆论里肯定是强占民nv了。

    然而李佑天生缺陷,才名之路注定不会平坦。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正在李佑想着拿什么借口向赵大官人告辞的时候,便有人发难了。

    “听说李先生现在是一个署理巡检?难怪对四书五经不发一言。”

    很犀利的语言,点出是一个粗鄙的xiǎo武官写出了生怕情多累美人。的确让在座的士大夫们忽然感到有那么一些怪异,便都想起了李佑的身份,刚才他们这些文人士子居然是与一个最底层的军头在yín对?

    那句话够毒,一下子就把李佑和席间别人区分开了。顿时有些冷场,不知该拿出什么态度的众人且看李佑如何应付。

    李佑顺着声音望去,是坐于席位最远端的一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算得上是除了李佑外比较年轻的了。刚才他没有与李佑喝酒自介,所以不认得。再看他旁边却有姚兴儿陪着,今晚这局面下能守住一个美人,估计也是有些才华的。

    绝不可正面力敌,况且敌暗我明,吵起嘴十分不利,李佑偏头对赵大官人问道:“这无礼之徒是谁?”

    赵良礼有些尴尬,觉得有些对不住李佑。“此为故人之后,暂居敝府为西席,王秀才王先生。”

    这位年轻的王秀才王先生投靠赵大官人,也是需要扬名得利的,某种程度上和李佑是同行冤家。刚才他看到赵大官人把李佑拉到显眼醒目的主座邻席,而他只能位居末尾,心里便嫉妒上了。

    他点了姚兴儿陪自己,也是故意对李佑示威,意思便是你带来的nv人都被我占了。可惜抛媚眼给瞎子看,李佑根本视而不见。最后看李佑大出风头,便忍不住揭李佑的老底。

    “一个帮闲清客,也堂而皇之上了席位共坐?”李佑故作不满道。西席先生说白了不就是有钱人养的高级帮闲么,貌似卢尚书和陈知县都动过招揽他的念头,估计也是想着这样安排他。

    贺慎之解释说:“你有所不知,今夜雅集聚饮诸般事务,皆由王先生代赵兄一力cào持,不可轻侮。”

    原来如此,想这赵大官人的身份也不可能亲力亲为。神念一闪,李佑立即站起来对着所有人拱手道:“xiǎo子告辞。”

    “李先生留步,这是何意?”主人赵良礼下意识叫住李佑道。

    幸好有人发话挽留,不然下面的戏就没法演了。李佑想着措辞,面上却显出不屑道:“难怪今夜聚会诸般情景处处俗不可耐,令xiǎo子坐不安席。之前尚看在大官人面子忍住,如今得知另有俗人cào办,那便忍无可忍。身陷俗境,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今夜雅聚,何来俗气?要请李巡检指教指教。”这位王先生不知道李佑上辈子在各种论坛练出的嘴皮功夫,居然说出了这句彻底把主动权拱手相让的话,太年轻了。

    李佑心中猛虎再次出闸,直喷的口水横飞。

    “时间俗气!选在这节日前后,就为了中秋的名头?这般刻意,已经落于下乘。如今天下凡夫俗子不知有多少聚会宴饮,我等与其hún为一谈已是俗不可耐,请问有何风雅处?君子之jiāo,当随心所yù,乘兴而聚,兴尽而散,宛如白云聚散无常数,岂有人工斧凿年月日?”

    “地点俗气!请王先生遍看四周,这山上山下,是个什么景象,有眼如盲不见这庶民齐聚、众声嘈杂耶?可叹这中秋时节,大好山川丘壑中游者附膻逐臭而来,美景名胜化为闹市酒楼。我只觉得秽杂不可近,直yù掩鼻而去!偏偏还有王先生以为在此地聚饮为雅事的。”(国朝府城人民哭了,倾城游虎丘是中秋习俗啊。)

    众人均无语,一时只觉让李佑说成这样子,谁要反驳就真成了俗人了。

    嗯,无论什么年代,从来没有立场的伪理想主义者(嘴炮不是立场)居高临下骂起务实做事的人,总是叫人感到头头是道的…譬如李佑今晚指责王先生。

    宋问古对旁边人道:“似乎有几分东林遗风。”

    “人物俗气!文人相聚,请在下这xiǎoxiǎo巡检作甚,也不怕败了诸位士林高贤的兴致!在下于此心意不安,直yù离去,但还有什么西席先生,居然和在下一样觍颜列于席间还不以为意,当真不知耻么。”

    王先生被气说不出话。

    这李先生又开始为了身份愤世嫉俗了,赵大官人不由得chā言道:“吾等并非眼界偏狭的人…”

    李佑不应声,继续说道:“游戏俗气!什么比文夺美,简直庸俗不堪!若由我定,当叫美人比试,诸君待选。席间众nv夺英,我等笑看美人纷争,才是风雅快意之事,哪有今夜这般令人作呕的。五陵年少争缠头,古今千年,男子争风夺美的事情看的还少了吗?”

    “这是好主意!”贺慎之jī赏大叫,众人也纷纷叫好,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一言蔽之,今夜叫我这风尘俗吏都大失所望!诸君不以为意乎?”口水喷完,李佑谁也不理,再次拱手道一声:“xiǎo子告辞了!”

    他的出身总是个问题,任何针对这一点的遮掩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很清楚,李佑还是李佑,没那么容易就能挤进人家那个圈子的,即便是赵大官人肯帮忙也不可能硬把他拉进来。

    没办法之下先拿出狂傲样子当做保护sè,况且不做出点狂傲之态,怎么能去折服人,幸亏他把名声折腾到现在也略微有点本钱。

    其实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赌博,赌赢了不清楚有什么好处,但赌输后就会和这个在苏州府比较上层的圈子一拍两散。没办法,谁让他走了这条路,想着挤上来。

    李佑决绝的转身就走,嘴中高声道:“楼台月冷夜乌栖,饮罢壶中醉如泥。恍过三千埋锋地,却是伤心落泪时。”很无耻的把自己比喻成了被吴王埋在虎丘不见天日的三千宝剑。

    后果怎样真是听天由命了。但想要被人当场起身追着留下是不可能的,这不是歪歪xiǎo说,那些人不是田间市井的xiǎo民,身份和修养注定了他们不会如此行径。要探明他们的态度,就得看以后还愿不愿意来往才能知道,比如类似今天这样的聚会,还肯不肯邀请李佑。

    李佑想道,xiǎo人物本来就一无所有,还怕失去什么。何况还有陈知县的大tuǐ可以去抱,即便与这些本地上层圈子擦身而过,也不是没有上升通道了。

第一百零六章 任命正式下来后…

    第一百零六章任命正式下来后…

    时间已到景和六年九月,李佑正式被朝廷任命为西水巡检司巡检,括号,借职十年。借职期间,他和其它巡检一般无二,敕命牙牌什么的一样不少。十年里只要不出事故,就算刘老巡检上书要取消借职也是不能了,朝廷敕命岂是儿戏般可以随意更改的,定了李佑任期十年那就是十年,只能到期后再还给刘家。

    以本朝制度,理论上还有一种情况…若李佑休妻,与刘老巡检解除翁婿关系,便丧失了借职任官的资格,那就要另找人换掉。类比的话,刘氏娘子之于李佑就和进士功名之于陈知县的意思差不多。

    话说有了卢尚书的sī信效率就是高,李佑原本以为要挂着十六个字的临时衔头等两三个月的,没料到这么快就成了。等换上那刺眼的像前还缝着很丑陋的武官海马补子,戴上乌纱帽,李巡检对自己的新形象评价是很囧。另外仍觉得少了点什么,仔细一想,官印不在手里,这个铜疙瘩当初被老泰山气的揣回家了,现在须得找他要回来。

    但李佑先去了本家,叫父亲过个眼瘾。只见那李父喜形于色,绕着李佑转了三圈,感慨道:“我家十几代,终见官服威仪。”

    不过以李佑的审美,真不觉得这令人晃眼的嫩草绿官袍比风格低调闷sao的吏员青衫好。

    “可惜,以后还是要还给别人的。”李父又叹道。转眼他便面1ù凶色,一手为掌一手为拳,以掌劈拳,对李佑比划了个咔嚓的动作,“官位已经到手,要不要永绝后患?没了债主就不是借了。”

    李佑吓了一大跳,父亲这想法也太简单粗暴到丧心病狂了。连忙道:“千万不可,我自有主意,务必请父亲不要挂念此事。”

    李父似有所思道:“也是,来日方长,不急。”

    再三叮嘱后告辞父亲,李巡检回了县城,先去岳家要官印。及到刘府被领进去,便见老泰山在堂上训子,幼子生母付姨娘在一旁劝着。

    刘老巡检神色复杂,打量了初着官袍的女婿,点点头示意他先坐下,继续斥责起自家儿子。李佑听了听,似是这儿太顽劣,把学馆先生给气到了。

    付姨娘护着儿子,微抬下巴斜瞥李佑一眼,劝刘老巡检道:“老爷不要动肝火了,儿子将来自有前程,大了后自然有巡检这个位置坐着,不须读书进学,何必为了一些课业事责怪他。”

    李佑暗笑,女人就是头长见识短,今天我官位到手了,何必再忍你这阴阳怪气的。当下起身走到七岁的舅子身边,伸手mo着他的头,很是慈爱道:“杰哥儿,书还是要的,将来姐夫帮你考个秀才。不然你拿什么出身,难道想在家里没出息的hún一辈子么?”

    刘老巡检狐疑道:“女婿你这是何意。”这李佑平时不是缺心眼的人啊,他为何当面就要赤1uo1uo的撺掇自家儿子去走那考功名的路子,以为这样就可以借职不还了?

    李佑摇头叹息道:“十年之后,杰哥儿怕是没有巡检这份家业可以继承了。此时不上进,老大徒伤悲。”

    一言既出,室内皆惊。两旁shì候的厮婢女都感觉姑爷似乎得了失心疯,即便想霸占家业也没见过这样明目张胆不讲策略的。

    刘老巡检猛然听到这个,却疑心更重,“贤婿不要胡说八道,人该有自知之明。”

    付姨娘却指着李佑对丈夫嚷道:“看老爷招的好女婿,挑来挑去挑了个白眼狼,这就开始赖上了。”又对李佑叫道:“不要痴心妄想!这巡检位子终归姓刘,你惦记不了!”

    李佑微笑不语。杰哥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大人们吵。

    刘老巡检制止了付姨娘叫嚷,沉声问道:“贤婿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休叫一家人生了误会。”

    “老泰山别只低头看地,还要抬头望天才好。”李佑高深莫测的说。

    刘老巡检终于被李佑挑逗的失去了耐xìng,拍案道:“贤婿不要故玄虚,有话直说,老夫耳朵未聋,尚听得进!”

    “老泰山不要急,你平时大概也不常去县衙看邸报罢。可知在年初,朝中有人奏请要将巡检改为杂职,这意味着什么不会不清楚罢。”

    对于在座这些人来说,武官和杂官(杂职)之间,文武区分不重要,归吏部还是兵部管不重要,重要区别只有一点,巡检是世代袭替,杂职是不能世袭的…

    “那又如何,到如今将近一年也无动静,说明此事没有了下文。”刘老巡检冷声道,此刻他实在看不惯自家女婿这一切尽在掌握的嘴脸。殊不知平时他也经常这样惺惺作态的,女婿有样学样,他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李佑讶然道:“老泰山此言差矣。那事是不了了之没有下文。可是再看邸报,奏请改职的这位杨大人七月份当了大学士,入阁做了阁老。婿想这满朝官员,总该有人去拍马逢迎,旧事重提罢?”

    刘老巡检有些后悔起来。他自己出身护院,实在没有看什么邸报公文的兴趣,同时也觉得朝中大事和自己这个巡检无关,基本不上心关注。难道要在这里被女婿摆一道?

    还有一句话李佑没说:即使没有人再提此事,他也可以想法设法去造一个。十年时间不短,足够李佑慢慢寻机会了,朝中有那么多口舌达的御史言官,总能找门路买通一二个来鼓噪。想必杨阁老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否掉吧,这对其他朝廷大佬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巡检不过是些土粒而已,爱怎样便怎样的。

    可以这么说,李佑的想法未必成功,但总是有一线机遇。

    也许有人问,巡检变成杂职有什么好处?变成杂职就等于巡检这个位置取消了原有袭替制度,归于吏部流转,借职还职的说法就更没有了。若是不用还职,恰好正在位的李佑便可以钻空子hún入官场干一辈子了,想那王同知老前辈,不也是从杂职做起的么。李佑拼命结j赵大官人和巴结陈知县都是为了这一步bsp;扯远了,却说在这堂中翁婿对话仍在继续。付姨娘虽然不明白杂职武职什么的,也听不懂李佑说的话隐含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如果成了杂职,自家儿子将来就没有现成的官做了,面上显出十分关注。

    “国家多少年传下的体例,你说该变就有变?年轻人不要太高看自己了。”刘老巡检故作不屑道。

    李佑笑道:“老泰山以后多阅览史书旧记才是正理,不要只听评书看演义了。婿闲来无事曾去找了些文牍史志翻阅,也有些现。国朝初年,太祖将巡检定为杂职,成为二百余年常制。直到甲申变1后,弘光朝又将巡检改为武官,以整兵备武,警戒鞑j,但当今天下承平日久,从道理上又何须维持此例?巡检为杂职才是祖制啊。”

    刘老巡检看李佑引经据典,说得又十分自信,便开始有些紧张。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心里暗道,莫非真如他所说有这个危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女婿绝对是忍了很久,故意等今天官位到手后,一切板上钉钉了才跑过来显1ù这些见识。

    李佑面带几分得意之色,继续娓娓道来,“邸报上摘录了杨大人几句话,婿觉得说的很有道理。老泰山请听我道来,他说:巡检名为武官,却久在地方,世代盘踞而弊案丛生;故今天下巡检为豪强恶霸者不可胜数(某姓关老丈为之一哭),堪为地方一害也,尝闻百姓称巡检为县尊,情形由此可见。你看看,当朝阁老都过话,说的又中肯,这几年总要有些改变的,也许人家新官上任需要三把火呢…”后面这句纯属胡扯了。

    听过女婿分析,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刘老巡检脸色变幻不停,难道女婿说的抬头看天就是这个意思?难道自己费了无数心力就是为了将一个官位白白送给外姓?难道这份家业就从自己手中断掉?可恨自己为何不多读书。

    想着想着老巡检忽然“啊”的一声,仰头便倒,闭目昏mí过去,身子搭在椅背上向下滑。

    貌似玩大了!可把李姑爷惊得虎躯巨震,你老人家可不要这个时候出问题,连忙起身上前扶住。

    怎么会这样,太夸张了罢…以前从来没觉得岳父心理素质如此之差,自己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xìng吓唬吓唬他,并不是已经确定的事情,怎么把老泰山给急的昏过去了。

    他可不希望出什么事,斗心眼归斗心眼,但怎么说刘老岳父也是借给了他一个巡检,算是有恩的。刚得了官位就把岳父气出病,那名声可就太难听了。

    “快去叫张大夫!”付姨娘也急了,对着仆役吩咐道。

    刘府主母王氏得报也匆匆赶到,指挥仆役将刘老巡检抬回房间,又问李佑道:“怎么一回事?”

    玩火玩大、气倒岳父的李姑爷在岳母面前有些尴尬,“方才和岳父议论了一下巡检可能改职的事,不想叫岳父给气急攻心了。”

    “什么改职?”

    “婿胡1猜测说今后朝廷可能会把巡检由世袭武官改为流转杂职。”

    王氏深深地看了李佑一眼,“你们真是一对好翁婿,我有点替女儿担心了。”

    李佑诚恳道歉说:“婿年少轻狂,不该和岳父使xìng,罪莫大焉。”他感到自己有点过分了,有点得了便宜还大肆卖乖,难怪让老岳父堵心。

    王氏摆手道:“先不要说这些,家中别无男丁,你且去大门迎候大夫。”

    李佑便领命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来者不善

    第一百零七章来者不善

    刘家请来的这个医士姓张名珍,就是给李佑开过关绣锈有孕诊断帖子的那个。他医术不错,挂名在县衙医卜科,在虚江县里地位类似于京城太医的角sè,恰好离刘府也不远,一般刘府看病都是找他,他和刘老巡检也很熟悉。

    李佑迎在大mén口,没等多久就见到张大夫被刘府家奴领着过来,上前拱手后便带路匆匆往里走,边走边说:“张大夫给老泰山看过后,回头还得再出一个我家xiǎo妾关氏不幸xiǎo产的帖子。”

    对此张珍只能摇头苦笑,左右也不是害人,便答应下来,又问了几句刘老巡检的情况。

    到了刘老巡检卧房内室,张大夫望sè切脉辨音一通动作不提,诊过后对王氏道:“所幸无大碍,一时气血翻涌而已,细心调理即可。”

    王氏请张大夫开方子,于是张珍开了几付yào便走了。

    果然,才过片刻刘老巡检就悠悠醒来,缓缓注视一圈众人,抬手指着被付姨娘搂在怀中的杰哥儿道:“你来。”

    付姨娘松了手,杰哥儿凑到chuáng前叫道:“父亲不要难过,孩儿会好好读书。”

    刘老巡检又一指往人后躲的罪魁祸首李姑爷说:“你也来。”

    李佑无奈上前赔笑道:“老泰山有话但讲。”

    刘老巡检望着李佑长叹一声,老泪yù滴道:“今日才知世事如棋岂能算尽,贤婿之才更胜我十倍。我已年老无用,望贤婿看在我刘家没有亏待过你的份上,今后善待我那可怜nv儿。并请多多看顾我家幼儿,严加管教让他能有一番成就,若实在不成器,保他个衣食无忧,叫我刘家香火传递不绝。”

    何至于此…这语气快成临死托孤了,还没到这份上罢。李佑这时候哪还敢刺jī老岳父,答应道:“请老泰山放心,xiǎo婿当尽全力。”

    却发现刘老巡检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李佑猜测道,按古人这习惯,别是等我发誓罢?

    想这岳父一大把年纪了,为了儿nv事也实在cào心,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安抚他,李佑只好又开口说:“屋内亲长皆可作证,xiǎo婿在此对天发誓,愿尽所能善待妻子,扶助杰哥儿,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刘老巡检又殷殷嘱咐杰哥儿,“今后,你当视你姐夫为兄长,凡事多多请教听从,不得有丝毫无礼!”

    等杰哥儿也答应下来后,刘老巡检神sè疲惫,无力的挥了挥手。

    李佑便行礼告辞道:“老泰山保重,xiǎo婿明日带了娘子再来看望。”然后退出房间。

    以李佑的身份,自有管家送客,不多时回来禀报说:“姑爷走了。”

    闭目昏沉的刘老巡检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扯下敷在额头的布巾,身轻如燕的翻身跃下chuáng榻,在房间来回走了几步,活动活动tuǐ脚道:“毕竟年老体弱了,局促榻上有些酸软。”

    付姨娘惊喜道:“老爷你没事?”

    王氏冷笑几声,“果真是一对好翁婿!”

    也就张大夫和刘老巡检熟识多年,有默契的,诊断后看出这个把戏没拆穿,胡luàn开了几付吃不死人的补yào应付。

    刘老巡检转头对付姨娘说:“你不要为你侄子记恨李佑,否则将悔之晚矣,切记切记。”

    付姨娘低头道:“只要他肯善待杰哥儿,妾身感jī还来不及,怎会记仇。”

    刘老巡检侧蹲按tuǐ,又道:“你们别不服,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样不能向下传位。那叫他当了巡检反而是好事,为夫这年纪还能做几年官?能照料你们几年?而以他的年纪却足可继续作三四十年…”

    说着说着,刘老巡检忽然老脸通红,哑口无言。因为此时他的nv婿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房mén,手掀mén帘,脚跨mén槛,一脸扭曲的与蹲在地上的老泰山对视。

    话说李佑才出刘府大mén,突然想起自己这是来索要官印了,差点给忘掉。遂又进了刘府,那些mén子仆役看他转身回来,并没去通报,只道是姑爷刚才忘了什么事要回去说。

    就这样李佑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走到刘老巡检卧房mén口,便恰好看见老泰山的矫捷身手…

    杰哥儿蹦到李佑面前说:“姐夫,父亲突然病好了。”

    欺骗了感情又被当场拆穿的刘老巡检一时尴尬的要恼羞成怒。

    王氏不想叫这对极品翁婿生了什么怨,便上前打圆场说:“回来还有什么事情么?”

    李佑收起对岳父的鄙视,答道:“xiǎo婿今日履职,官印尚还在老泰山这里,特来请求赐下。”

    刘老巡检就将官印取出来jiāo给李佑,面sè凝重的说:“不要忘记今日誓言。”

    还好意思提…李佑同样面sè凝重的点头,官印到手,真走了。

    在轿中,李佑将巴掌大的铜官印从盒子里拿出细细欣赏,心里感慨万千。

    当李巡检回到家时,mén子禀告说关姨娘那里请他回来后去一趟,李佑便去了南厢房。

    关绣绣正坐在堂屋翻账本,看见夫君进来便说:“官营生丝至今恰好一月,获利五千七百二十三两。”

    李佑坐下问道:“按一成算,我们可取佣金五百七十两?”

    “不错,已经取出来了。”

    李佑想了一想说:“留二百两,其余二百七十两封好,我亲自送到县衙。”

    关绣绣又汇报说:“今日可真是财源广进,那个薛老爷又把第二批木桩的银子一百两送到了。”

    李佑笑道:“算上俸禄,近日入手三百零五两,为夫总算可以暂暂松一口气。”

    “是三百一十五两。”关绣绣纠正说:“今日还有一笔收入,隔壁李家大姐儿送了十两银子过来,说是出书冠名的润笔。没想到夫君一个名号每月也能白白的赚些银子回来。”

    “她还真给了?”李佑十分惊讶,八月十五那日莫名其妙的滚了一次chuáng后,他有过暗示,金宝儿也劝过,但李媚姐却只在后院墙上开了个xiǎomén,其他什么也没表态。

    关绣绣似笑非笑道:“看得出夫君曾经很伤她的心呢,她恨恨说要给你一辈子的十两润笔。这就是生怕情多累美人么?”

    李佑正和关姨娘说笑时,婢nv绿水进来说:“前头来了个衙役,说是知县有紧急事情找老爷。”

    李佑便起身到前堂,来传话的是一个认识的,寒暄两句便上轿匆匆来到县衙。进了知县官房,便见陈知县和黄师爷坐在那里jiāo谈什么,神情如临大敌。

    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佑怀着疑问见礼落座不提。

    陈知县随即吩咐道:“你从巡检司里挑出二十个绝对可靠的兵丁来。”

    这命令没头没尾的,叫李佑一头雾水,看来陈知县也是难得有点沉不出气。

    黄师爷解释道:“从府城传来消息,江南巡按御史马上就要来虚江县了,据称明晚日落前就能到,按惯例要由本地兵丁护卫。”

    这巡按御史,品级不高,和知县一样是七品。但在国朝若是评选最风光的七品官,这巡按御史肯定要当选,甚至可以说是权力最大的七品官之一。不为别的,它是朝廷从年轻御史中特地选拔出来派往各地巡视的钦差,而且一般情况下只找年轻的,有时候新科进士就上了。

    关于巡按御史的职责概括说就是:代天巡狩,藩服大臣以及府、州、县官都要接受考察,大事奏载,xiǎo事立断。所到之处,巡按虽然品级低,但见了巡抚也可以分庭抗礼,所以说是天下最风光的七品官。当然,本朝也有个悲催的巡按,巡视某省仗着钦差身份爽气的骂过巡抚后,回朝又被派到这个省当知县,立刻就傻眼了。

    在大量xiǎo白戏文里,前半段苦bī的主角往往就是中状元后当了八府巡按,获得尚方宝剑这个神器,便能堂而皇之公报sī仇,狂踩各种富高帅,由此可见巡按御史在人民群众心目中那非常值得意yín的地位。虽然现实里状元才不会吃饱撑着去当巡按御史,也没有尚方宝剑在手。

    依照惯例是一省派一个巡按,每年换一人,不得连任。但江南地区实在太重要,仅苏松二府就上缴了天下财赋的五分之一,所以本朝专mén设了南直隶江南巡按,负责除了应天府之外的南直隶江南地区。

    李佑暗想,说一千道一万,巡按御史来就来罢,至于叫这二位老爷如临大敌么?大概最近陈知县和黄师爷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把后事料理干净,所以才有些着急。

    便试探xìng问道:“可有不妥当地方?下官愿效犬马之劳,管保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本是一脸严肃的黄师爷被逗乐了,“李巡检当了官后胆气上来了,这样大话都说得出口。”

    李佑拍着xiōng脯说:“在县里下官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关键是有他父亲这个老手指点啊。

    黄师爷便吩咐道:“最大的不妥当在于,县尊和这个巡按十分不对付,有些怨隙,烦请你去办一个不留后患?”

    这…李佑顿时失声,他有一百个胆量也不敢去把钦差不留后患。怪不得陈知县沉不住气,有个对头来巡视自己,换谁也不好受。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罢,陈知县不是有吏部尚书这个大佬为后盾么,一个巡按考语再差能影响得到前途?

    估计主要还是脸面问题,毕竟陈县尊是个爱面子的人。想到这里李佑微微松了心,其实陈知县丢面子对他来说不是啥实质xìng的大问题…

    陈知县拍案道:“不要说笑了!这个浅薄xiǎo人就是冲着本官来的,不然他刚上任到了苏州府,坐席未暖便第一个就要巡视虚江,来者不善,务必当心。李巡检你要点选亲信兵丁去充作护卫,懂得本官的意思么?”

    李佑道:“下官遵命。”但心里并不以为意,陈知县为政没有什么大máo病,相反还有点xiǎo政绩。那巡按御史人生地不熟,哪有无中生有的本事啊。

    黄师爷拿出一张单子递给李佑道:“这是紧急传来的名单,你。”

    李佑接过来看去,巡按御史姓马名灼,随员属吏三人,却有一个名字眼熟的,崔经…

    崔经?李佑大惊,这不是和他打官司争妻的那个崔监生的姓名么,前一阵子找他去算账,结果发现他在官司后第二日就逃回南京去了,这次居然又出现在巡按御史一行的名单里。

    陈知县说的不错,果然是来者不善!李巡检登时手握名单杀气腾腾,看在陈知县眼中暗暗点头,只道是李巡检主忧臣辱了。

第一百零八章 良禽择木而栖

    第一百零八章良禽择木而栖

    陈知县叫李佑拣选亲信兵丁,充作即将到来的巡按御史护卫,顺带监视之意,倒让李巡检好生思量了一番。因为李佑在巡检司才干了短短的两个月,有着暴户心态又爱端个官老爷架子,不是什么平易近人、与士卒同甘共苦推心置腹的好典型,要找绝对可靠的人,他还真想不出来几个。

    但办法总是有的,他这巡检司,队正和书吏、杂役什么的都是常年雇佣,但普通兵丁都是从本县征来服役的,若有家室也不在本处。李巡检到了巡检司,召集所有有家室的兵卒,告知曰:“本官念尔等与家人不得团聚,准予推选二十人,可叫妻子来本司团聚一月,口粮住宿事宜由本司拨付安排。”

    登时欢声雷动,高呼巡检老爷善政。不多时便选出了二十个。

    李佑又吩咐说:“明日午时之前将妻子接到,之后本官委派差事,十人一队,每日轮流办差,隔一日便休假团聚。”

    有这些家属在巡检司当人质,派去的人总该绝对可靠了,李巡检阴阴的想道。

    其实在李巡检心里,陈知县和马御史之间不对付,他犯不着积极表现,即便要巴结陈知县,也没必要当炮灰去把钦差御史往死里得罪。上辈子看的歪歪里多少反面人物认不清现实和自己分量,勇当脑残把主角往死里得罪,最后统统倒了大霉被主角杀伐果断掉。

    所以李巡检叮嘱自己一定要汲取各种反角经验,认清自己定位,他一个巡检能得罪的起钦差巡按御史么?想那马巡按也真不是吃素的,和陈知县一样具有强大的主角气质,都是二十几岁的进士啊。况且科道言官没一百也有八十,这姓马的能脱颖而出,以去年新科进士浅显资历作这天下最富地区的巡按御史,李佑才不信他没有背景,所以少惹为妙。

    被陈知县派去名为护卫实为监视,到时候见招拆招两边糊罢,只是要心提防崔监生使坏,李佑暗中定计。

    却说那马巡按马御史,他和陈知县本是去年的同科进士,而且都是那一科有名的年轻俊彦,却不知为何结了怨。如今马御史奉命巡视江南,但他与所带两个属吏均是北方人,所以先到了南京国子监,准备找个熟悉情况的南方人士入伙。恰好崔监生既是虚江人,又有丰富历事经验,遂被马御史看中,叫他跟着作属吏,正为自己暗淡前途愁的崔监生当然也乐意效劳。

    马御史第一站到苏州府不奇怪,江南地区的行政系统和别处相较很复杂多变,这里不赘述,只要知道苏州是个不是省治的省治、不是府的府即可。但马御史到了苏州进驻察院,还没一天功夫便马不停蹄的直奔虚江县,这就很令人侧目和浮想联翩了。

    陈知县接待马御史十分中规中矩,充分做到了不卑不亢,用度俭省。

    底层出身的李佑因为害怕自己在钦差面前失礼,偷偷从县衙借了本《出巡礼仪》随身携带,得空便翻看。见这陈知县安排的接送、会见、供奉、仪礼俱都十分符合律令规定标准——接送不讲排场,只到县衙仪门;会见不卑躬屈膝,遵守左右互拜的规矩;供奉不铺张陈设,四菜一汤和笔墨柴火而已;仪礼还规定初次会见后,地方官不得再去谒见sī会巡按,这陈知县果真就没再去找过马御史。

    李巡检在一边看看事实,再和书上对照,现一切程序标准的不能再标准了,堪称是能上教科书的典范案例。

    不过,本次接待固然是完美的符合规定和要求,但这样是正常情况吗?只能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若有人非要以为这便是正常的,那就可以恭喜他还有一颗年轻而充满梦想的童心,非常值得羡慕。

    虚江县在县公馆辟出一个院落,作为马御史一行临时驻地。另有县里兵丁二十人,全副武装分为两班轮流护卫。李巡检还特别指示了,要严加注意一个姓崔的。

    巡视完一圈,李佑要回自己房间休息时,却被叫住了。转头看去,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崔经崔监生,现在或者该叫崔先生了。若不是崔经靠上了巡按御史,李佑早就动手整治他了。

    “李大人,在下做东一聚如何?”崔经作揖邀请道。

    李佑心怀警惕,自然不肯答应,推辞说:“今日疲惫,不叨扰了。”

    崔经不以为意,又邀请道:“可否随在下入内一叙?”

    李佑倒想听听他说什么,但是绝对不肯步入险地的,谁知道他有什么准备,便道:“钦差察院,不敢轻入。有话就在这里讲。”

    崔经无视了李佑的冷淡,再次作揖致歉道:“上月在下多有冒犯,在此谢罪了,还望大人不人过。”态度很真诚。

    这倒让李佑奇怪了,崔经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打听的很清楚。一个找到靠山的贪心人很诚意的向你谢罪道歉,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样做使他更有利可图。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啊。“不打不相识,崔先生不必在意。”李佑缓和了脸色,虚情假意的说,打算先套出话来。

    “正是这个道理!”崔经仿佛找到了共同话题:“上次那事情撞到了一起,在下和大人不相识,关老员外又是个糊涂不晓事的,你我才多有误会,其实不值当为此耿耿于怀。还请入内饮茶,在下好好为此赔礼。”

    李佑当然不肯进去,第三次推辞道:“职责所在,不敢擅入,还请见谅。”

    崔经见确实无法请李佑进去,便看了看左右,近处没有别人,压低声音说:“李巡检写过团扇才人居上游,在下心有戚戚焉,如今有个机会就在眼前,李大人可不要错过。”

    这是来游说收买我?难道背后有马御史暗示?李佑沉住气道:“愿闻其详。”

    崔经以为李佑动了心,毕竟美好前途谁不想要,连忙道:“李大人可知道这位马巡按什么来头么?他在去年中了进士便被袁阁老招为女婿,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你我追随么?”

    李佑心里骂了一句,倒是不因为吃惊,关于马巡按的来头早有心理准备。他骂是因为嫉妒,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当女婿吃软饭,比较之下自己和马巡按这差距也太大了。一个是九品巡检,一个是从一品阁老…谁是才是主角啊。

    话说这马巡按来江南,不是sī人恩怨那么简单的,涉及到袁阁老和吏部许尚书之间的一点情况。马巡按准备在新老丈人面前立功,要拿许尚书视若子侄的虚江陈知县当把柄。

    崔经虽然不明白背景内幕,但也大概清楚马巡按来虚江的目的。为了在马巡按面前表现一番,将来谋个好出路,所以他自告奋勇的来游说知县亲信李佑。以他看来,李佑没有道理为了区区一个知县,执mí不悟的和阁老女婿对着干。

    李佑得知了崔经的目的后,摇头道:“崔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陈县尊对我有知遇之恩,为人不可以忘恩负义。”

    按惯例,崔经便出口一句被人说烂了的“良禽择木而栖”。

    李巡检也tǐng难办,背叛陈知县的事情他绝对不想干,况且前期投入了那么多怎能轻易放弃。但这马巡按来头太大了,他身板又太了,实在有点顶不住,左思右想还是一个词,为难!不由得感慨,抱大tuǐ也不是那么好抱的,越粗的大tuǐ可能招来的风险也越大,伴君如伴虎大约就是这个道理罢。

    崔经顿足道:“李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为你所不取也!难道知县和阁老之间孰轻孰重还分不清么?”

    李佑扫了对面这人一眼,忽然想到个问题,凭什么叫我自己在这里为难,而你却可以幸福的什么都不知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佑沉yín不语。

    “大丈夫当断则断!李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崔经就差声色俱厉了。

    李佑又开口问道:“崔先生你晓得陈县尊的恩师是谁么?”

    崔经笑道:“无论是谁,能大的过阁老不成?”

    “是吏部许尚书。真的,不骗你,还是把陈县尊当儿子看的。”李佑很厚道的也不隐瞒。

    一直无知无畏的崔先生立刻脸皮僵住了,头脑出现了短暂眩晕,这陈知县竟然也是个硬到扎手的点子?

    李巡检前些日子偷偷找黄师爷打听过,得知那吏部的许尚书年轻时穷困潦倒苦bī无比,被陈知县的父亲收留了当西席才能安心读书考试,连老婆都是陈家给帮忙找的。几年后这许先生又成了幼年陈知县的启门g老师,再后来岁月如梭,许先生又成了许举人、许进士、许大人、许尚书。总而言之,陈知县和许尚书这关系简直比亲父子也差不了多少。李佑再次感慨,谁才是主角啊,老爹捡到个穷书生都是未来的吏部尚书。

    那边崔监生越想越悲伤,简直要为自己的境遇泪流满面,他几个月来自己的求职经历处处不顺。为了打点门路的钱财,富婆嫁妆没搞到,还被土豪恶霸赶出了家乡;在人生一片黑暗中好容易遇到个靠山,以为就此前途有望,结果对手背景一样的大,一样的惹不起。

    他辛辛苦苦为马巡按办事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出国子监后谋个好位置么。若是把管着乌纱帽的吏部尚书给得罪了,这算什么事?阁老也不可能硬压着吏部尚书给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安排好位子,或许要被刷了白板打回老家去,那自己还有什么?屁用不顶的秀才贡监功名?终日帮人打官司hún日子?还要时刻面临一个手握暴力机器的巡检的直接报复。

    李佑又道:“崔先生,良禽择木而栖啊,大丈夫当断则断!”

    尚未还神的崔经木然摇头。

    “在下请你喝酒。”李佑逐渐产生了一些想法,眼前这人是可以利用的。故而暂且忍住仇怨,拉着失魂落魄的崔经向外走。

第一百零八章 小人物的交易

    第一百零八章人物的交易

    时值黄昏,李佑换了身常服,公然和崔经一齐走出县公馆,并没有引起各方怀疑。他俩本来都是肩负有特殊任务,在谁的眼里他俩互相勾结都是很正常的…

    李巡检领着愁眉不展的崔先生步行去了鱼鳞巷王老鸨那儿。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李某人一到门口立刻惊动了主人。只见王老鸨一路跑迎出来,亲自把李佑一行请进前堂。

    话说这家自从招牌人物元宝儿走了后,王老鸨花大价钱将楼心月买过来。当时楼心月虽然有李佑一为谁风露立中宵捧起来,但名声未到今天这个地步,行内人都笑话王老鸨亏了。不料数月之间,楼心月名头身价就直追姚兴儿,王老鸨摇身一变成了慧眼识人的青楼伯乐。

    李佑坐定了就吩咐道:“将楼心月姑娘叫出来。”

    王老鸨陪笑说:“她有客人,还请换个人罢。”

    果然有客人,“能不能辞了?”李佑故作不耐烦的说。

    王老鸨为难了好一会儿,磨磨蹭蹭朝外走。

    李佑无语了,这老鸨子也忒实诚了,还真去啊,楼心月一夜可是十两银子,花在崔经身上太不值得。连忙叫住王老鸨道:“那边客人是谁?”

    王老鸨回答说:“曹老爷。”

    曹老爷是谁?李佑嘴上道:“那就罢了。”又转头对崔经说:“不巧得很,那是个熟人,不好扫了他面子,还是换一个罢。”

    深受打击思维还在麻木状态的崔先生也刚刚反应过来了,他这半辈子的穷人还真没见识过身价十两的名妓…

    李佑当然只以为他无所谓,很快又对王老鸨道:“这是钦差随员崔先生,不能随意对付,叫几个好的进来给崔先生选一选,谁今晚敢再没有空我就让她永远没空!”

    没多久,进来四五个莺莺燕燕,都是美色撩人的。满屋子香气熏的崔经眼花缭,抬手指了一个看起来最入眼的。

    李佑笑道:“选得好,红意姑娘也是个妙人。”

    崔经稍遣愁绪,想着今夜这场艳事,微微兴奋起来。却又见李佑挥手道:“红意姑娘去房间候着,我先和这位崔先生单独吃酒说话,迟了再叫你今晚shì候崔先生。”

    王老鸨答应下来。

    被暂时泼了冷水的崔先生门道不熟,任由李佑安排了。在后面一间厅内摆好了精细的席面,二人便入了座。几杯酒过后,李佑开口道:“在下也说几句掏心话,大人物斗法,其实与你我何干?你我都是夹在中间的人物,身不由己下一有不测先遭殃的便是自己,左右都是为难的。过往那些怨不提了,这次你我的确是同病相怜得很。”

    崔经真的是心有戚戚了,看看杯中美酒桌上美食,再看看窗外迎来送往的红红绿绿,再想想李佑随随便便就打的那老鸨子跑前跑后,价钱都不敢吭一声,产生出些羡慕。很伤感的说:“你正青年少,在下却年近四旬了还一无事成。”

    李佑冷眼旁观,知道今晚这场炫耀起了些作用,对付有贪念的穷人,这招最好使了。

    不过崔先生严重跑题了,李佑不是来听他这些牢sao的,便又说道:“若崔先生是马御史的心腹,士为知己者死,即便有危险也是不该有二想的。但以我观之,崔先生似乎还到不了这个程度罢?马巡按连陈县尊的背景都没有告诉你。”

    说起这个,崔经更加唏嘘,“在下飘零半生,难逢恩主,魂迹到如今,实在不堪回。”

    又跑题了,李佑可没兴趣听一个男人诉苦,赶紧打断了道:“在马巡按心里,你也不过如此啊,他不以国士待你…”

    “你想叫在下投靠陈县尊?那绝不可,在下人卑力微,受不起这个后果。”崔先生想也不想的说。

    那刚才这一番真是白费功夫,李佑只好又拍案道:“这话在理,所以说你我处境一样,我也不能背弃县尊。因而你我两个才更需互扶互助,共度难关,要两不得罪的好。”

    崔经点头道:“果有此法?请详述一二。”

    其实李巡检处境比崔先生更为难,却硬要把崔先生拉上同一艘船,

    原因在于,陈知县把李佑当心腹委以重任监视马巡按,中间回旋余地很崔先生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是马巡按找来的临时属吏,谈不上心腹不心腹的,能成事更好,成不了事马巡按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感觉。至少崔先生有个马上离开回国子监的选择,回旋余地总是比李巡检大,李佑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若是明哲保身的人,遇到这种处境,就会抽身走人了。可崔先生还在恋栈不去,舍不得这个结识靠山的机会,所以说他是被功名利禄门g蔽了心眼。

    李佑说:“巡按御史,说到底不就是来找事么。你暗暗将这几日马巡按的动向通风报信,好让在下在陈县尊面前有个交待,也能叫陈知县念你的好;几天后马巡按要走时我偷偷提供些足够分量的案子线索,你就道是你自己查出的,也能给马巡按交差,这样如何?”

    以巡按御史的职责,以找问题为主,并不负责具体处理,只需盖上钦差关防大印督促有司去办即可。所以对于马巡按来说只要有线索就可以,不用具体到查个水落石出。

    崔先生一想,提供几天动向换些真正线索,很是合算。也不用瞒着马巡按,他知道了必然会允许的。即便李佑到时背信不给线索,那马巡按就不走了继续巡视,吃不了什么亏。那时还可以给陈知县卖好,将李佑是泄密者的消息相告。

    想到此崔经便道:“一言为定!”

    李佑承诺道:“但请放心。”

    “真是个蠢材。”崔经想。

    “真是个白痴。”李佑想。

    两人对视而笑。

    这时门外长随张三一声喝道:“是谁?”

    又听见一个声音:“老朽曹华林前来拜访。”

    听到这个名字,李佑知道是谁了,就是本县著名的大机户曹家的主事人,这曹家拥有织机二百张左右,在本县大概是最多的。

第一百一十章 李巡检的“遗产”

    第十章李巡检的“遗产”

    原来今夜同在这王老鸨家,曹老爷招待来自府城织造局的贵客,点了楼心月陪客。方才王老鸨多嘴将李佑问起楼心月的事情对曹老爷说了,听到李巡检也在此处,曹老爷在结束了宴请后匆匆过来拜访。

    李佑叫张三放人进来,只见遍体绸缎的曹老爷进了厅,口称鲁莽,对李佑一个长揖,礼节甚恭。叫李巡检很意外,他这态度有些过于谦卑了,要知道,该财主手下雇工数百,在虚江县是名列前茅的有钱人,放在府城里也是大户。崔先生也很震惊,一个巡检在县里就这般威风?

    李佑很快就明白了,这必然是有所求了,起身还礼道:“老员外不须多礼。”又给介绍说:“此是钦差御史随员崔先生。”

    曹老爷看了看便认出来了,心里暗道,这不是住南门的有名穷措大崔秀才么?也拱个手见礼,而后对李佑道:“不想今日偶然相遇,容老朽新开一席,请李大人赏光。”

    李佑想今天和崔经谈完了,便挥手叫人来带崔经去找红意姑娘,他留下对曹老爷道:“今夜已是酒足饭饱,不必再破费,老员外有事但讲。”

    曹老爷又请喝茶,盛情之下李佑推辞不过,出去寻了间安静茶室,把随从都打出去,两人对坐饮茶。

    李巡检以为曹大财主找他是因为生丝、绸缎买卖的事情,孰料曹老爷绝口不提这些,直接为着李巡检的“遗产”来的。

    话说曹老爷身为一个有钱人,在县衙那也很是有几个交好的用得上的吏员衙役。然而八月初却被官府给摆了一道,兼并机户图谋落空不说,还白费了两三千两银子,只弄回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大善人名号。

    于是他便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衙门里只靠银子收买人心,事能帮,但关键时刻太容易掉链子,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自家人才是可靠,有个在本地县衙做吏员的,比去外地做官更实用,只要进了衙门,用钱还怕砸不出个吏员领典史?

    但曹老爷的愿望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或许有人奇怪了,这年头有钱买不到进士捞个正经官做,一个吏还买不到么?事实上,每个县有多少吏员多少衙役,那不是随便定的,天下一千多个县和数百个州府的吏员衙役数目都是由吏部规定好并明文公示,每个衙门的正牌吏员衙役都要在吏部备案,不然即使你在县衙混饭吃也只能是白役。

    各地衙门里的名额可是稀缺资源,谁家有幸占了坑,那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孙不传侄,把它当家业饭碗代代传下去的,例如李父将衙役位置传给李佑这样。所以曹老财主家的银子再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位置,他可没有本事去吏部买一个名额回来,要期盼着哪个吏员立刻全家死绝灭了门把位置腾出来也不现实。

    现在机会就来了。当初李佑走了好运被陈大老爷轻飘飘一句话提拔在县衙里当典史,属于吏部在册的额定吏员,到了前天李典史正式变成了李巡检,身份又转为武官,那他原来的这个吏员名额就空出来了。在曹老爷眼中,这简直是往县衙安自家人的天赐良机,下次有这机会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他想要争回这个名额叫自己儿子去做吏员,还考什么百无一用的秀才作甚。

    听曹老爷将来意一说,李巡检恍然大悟,他居然没想起自己还有这份“遗产”,但面上没有任何异常神情,只是在心里急剧盘算起这个情况。他在衙门混了这么久,不动声色的功夫还是练出来了的。

    却说国朝这拼爹的传统真是源远流长,前朝就不提了,本朝从太祖开始就企图用阶层固化政策建设稳定社会,除了文官官职这个公器,儿子顶父亲位置是一项很正常很司空见惯很不可抗力的社会习俗,除非你天赋异禀祖坟冒青烟突然混成了举人进士,才能跳出这个窠臼。哦,对了,还有当太监。

    现在问题出来了,李佑以非传统的方式留下了吏员的位置,该让谁顶替上?虚江县数百年来从来没有见过吏员正当年时忽然改行当官这种情况,尤其是该吏员还没有儿子,谁也不清楚按习俗该咋办了。陈大老爷又不话,没准就是默许李佑自己看着处理,一个吏位子还不值得大老爷上心。

    想要抢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很多很多,理论上走通陈知县门路即可,却都不敢动手。李佑并非孤儿寡母人家那样可以随便欺凌篡位的,况且李巡检还是高升了作官去,又是知县大老爷的亲信,若冒然去抢位置时被他视为太岁头上动土,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因而县里对这个位置摩拳擦掌的人都在等着看,看李巡检如何安排后事,到底是占着位置安亲朋,还是待价而沽,亦或是当官后眼界开阔放手不管了。可笑他们谁也不知道,李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事,对此毫无觉察,大约是一时被二十一世纪思维附体的原因。

    如果曹老财主一咬牙,直接去打通黄师爷、陈知县的关节,说不定就在李巡检懵懂不知中把事情办成了,可惜他偏偏按着正常途径来找李巡检,结果只能是徒增麻烦。

    经过曹老爷的提醒,李佑已然醒悟过来,但怎么处理,匆忙间也想不好,便拖延道:“此事本官也没有拿定主意,老员外且等消息。”

    曹老爷才财大气粗道:“老朽薄有家资,想必李大人也是有所耳闻。若儿入了公门,必有厚报,不叫大人后悔。”

    李佑摆手道:“老员外言重了,待本官仔细想一想。”

    “还有件事,苏州织造局在仔细打听县里官营生丝的事情,李大人可要提醒陈知县当心。”曹老爷最后卖好说。

    由皇宫派出太监主事的苏州织造局?李佑想了想没放在心上,有陈知县的背景,怕什么区区织造局,太监当权在甲申年后早就是老黄历了。

    两人谈完,出了茶室来到中庭告别,却见崔经也出来要走。李佑奇道:“莫非招待不周,致崔先生不愿宿于此处么?”

    崔经答道:“察院有规矩,属吏皆不得在外过夜,在下不敢违。”

    李佑又挑拨道:“崔先生跟着马御史辛苦勤劳,连这点便利都没有么?”

    崔经再不答话径自走了。

    此时侍候崔经的红意姑娘从房中蹙眉而出,背手捂tún,看见李佑便抱怨道:“李大人从哪里找来的死相公,一门心思走旱道,奴家初经此事痛得要死,该加价钱。”

    李佑大笑道:“区区一点价钱值得什么,你以后打响了这块别家没有的招牌,必是客人滚滚而来的,连喝药都省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脚踩两只船

    第一百一十一章脚踩两只船

    离开王老鸨家,李佑直接去了县衙,在后衙将黄师爷从床上叫起来,告诉他巡按御史明天将调阅刑名案牍,后天要去县学见生员,然后离开了。下面如何应付安排那都是黄老先生的事情,李巡检管不了的。至于要不要惊动同样已经睡下的陈知县,或许还是搂着小妾睡的县尊,也是师爷的差事,李佑是不会去扰人清梦。

    出了县衙,已是半夜时分,在外奔波两日的李佑没有兴趣回县公馆睡冷被窝,便转轿回家。他进了家mén,正琢磨今夜钻谁的热被窝时,管家李四迎上来道:“老爷可算回来了,小的快支撑不住,寻思明日去唤老爷回家一趟。”

    “家中有何事?”李佑问道。

    李四苦笑道:“前前后后来了三四个亲戚,个个都要见老爷,有三个已在前侧院客房住下了。”

    李老爷又问道:“都有谁?”

    “第一个是老爷的族孙,一个是关姨娘的堂兄,一个是老爷舅家的表兄,这三位现都在府里宿下。还有个拿着刘老巡检的信来的,在主母那留下信先走了,据说是主母的族兄,明日还要来的。”

    李佑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来访的亲戚们真是mén类齐全,本家、母家、妻家、妾家的一应俱有。族孙显然就是考秀才考到一半的李正,关姨娘的堂兄就是巡检司的关书吏了,舅家表兄应该就是舅父的长子朱书文,就是不知道刘家的又是谁。这些人具有同样的特征,全都是识文断字读书半吊子的人,显然是冲着吏员名额来的。

    头疼啊,李巡检体会到了,这年头生儿子是多么重要的事。什么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儿子的话家业就保不住,里里外外无数人会主动而又热心的帮你惦记上。

    好了,在这个敏感时刻,刘家和关家都牵扯进来,今晚钻谁的热被窝这个问题不用再研究了,必须是彻底置身事外的金姨娘那儿。

    到了后院北厢房,从窗户看里面漆黑一片,估计金宝儿和小竹也是睡了。房mén是闩上的,李佑便敲mén,没多久听见小竹嘴里含含糊糊的隔着mén问:“外面是哪个?”

    “老爷来查房!”李佑答道。

    “呀!”小竹惊喜的轻叫一声,开了mén后一句话不说,猛得把老爷拉进来,手脚飞快的给老爷扒衣脱帽。

    看着自己外衣被迅速扯下来,李佑有种要被强暴的感觉,“你这是作甚?”

    “侍候老爷休息啊,一直不都是奴家帮老爷脱衣服吗。”小竹说。

    “不对头,有问题。”李佑怀疑道,“宝姐儿为何不出来?”

    小竹抱着老爷的衣帽笑嘻嘻说:“金姐姐怕在家里吵到别人,到隔壁练琵琶去了,晚了知道老爷也不回家,就直接在那儿和李大姐一齐睡下。奴家在那边没地方便先自己回来住,没想到等回老爷了。”

    金宝儿和李媚姐一起睡?好机会啊,李佑心头痒痒,恨不得这就穿墙过去来个三劈。

    小竹更加用力抱紧老爷的衣帽,很可怜道:“老爷,奴家一个人害怕。”

    李佑看看自己被小竹扒得半luǒ的一身,这样出去有些丢份,无奈道:“老爷我今晚就睡里屋了,你不许过来非礼老爷!”

    老爷对我不是没有心意,我要快快长几岁,小竹想道。

    第二日起床后,刘娘子找到李佑,把刘老巡检的信给了他。李佑翻了翻,老泰山无非是说他有个侄子,敏而好学,聪明机灵,愿去县衙当小吏,望贤婿提携一二。

    李佑又到了前堂,便见那三个远近各不同的亲戚都齐聚这儿候着他。叔爷、表弟、大人的一通招呼后,落了座李佑问道:“你们所为何来?”

    李正和李佑关系最熟络,抢先说:“小叔爷,您老人家在县衙留出了空位,不能叫外人占了去罢。侄孙我可是您的同族后辈,理当挺身而出,替小叔爷看护家业。”

    李佑戏道:“好孙儿,你不去考学了?如今就差院试一关,过了这关就是我族第一个秀才相公了。”

    李正很直白的说:“成了秀才又如何?难道还奢望中举么?秀才能只花几两银子就买到俏婢么?”

    李佑哑然失笑,李正当初就很羡慕自己只用六两就买下了小竹,这么长时间了还对此事念念不忘。李正这孙子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秀才中举比举人考进士还难。考进士的会试基本上是十中取一,考举人的乡试却是三十取一,完全公平的情况下也只有百分之三的几率。多少老生员倒在了乡试的mén槛上,一辈子读书读到白了头也只能望而兴叹。

    秀才们别的出路也不是没有,但想熬到了年头放弃科举走出贡做官的路子,没有背景会遇到什么情况,看看崔监生的现状就知道了。说不定要被打发到穷山恶岭蛮荒之地当一个小官受苦,nòng不好终生就别想回家乡了,不然崔监生为何死命搞钱抱大腿。

    说实话,虽然秀才名声好,社会地位高,见官不拜,小百姓要尊称为相公,而且有继续上升的无限可能,但论实惠,当一辈子秀才真心不如干一辈子的吏员。

    李佑想了想,对李正道:“你才十六七,正是大有可为时候,还是奋发向上的好。”又和那朱、关二人谈了几句,就说:“此事尚需仔细考量,你们三位各自回去,等待消息罢。”

    三人都很无奈。李正先不提,朱、关二人来之前都没想到竞争如此激烈,心里掂量觉得自己和李佑关系没那么过硬,此时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而李正和李佑年纪相仿,从小一齐长大,十分熟悉,现在察言观sè便也知道李佑心里不赞成他的。

    送走三人,李佑心道这事必须尽快有个结果才好,不然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拖下去夜长梦多,不晓得还会出什电脑访问o么事情。但这人选实在不好定,让谁来都有问题。

    李佑还要考虑到,这个吏员位置被别人坐上后,他就彻底没有退路了。目前这个巡检还是借来的,万一朝政走势不像期盼的那样,巡检一直还属于世袭武职,那么十年后他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把巡检位置还给刘家。到了那个时候,他回归成一介平民,吏员的位置也没了。

    想至此,李佑越发的谨慎,这个吏员名额绝不可卖给外人,拿来卖钱是不用想了。

    李正少年人心xìng未定,叫他当了吏员,过几天又后悔了想考秀才如何是好?何况李正考秀才是举族关注的事情,若真要改行当小吏那也是李氏一族的大事,怎么也得老族长出面来说情,没有李正自己过来说的道理,所以他可能是瞒着族里来的。

    刘家的人和关家的人谁也不合适。位置给了关家,那刘家就有意见了——哪有照顾妾室不管妻家的道理?给了刘家,关姨娘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难保不会有什么想法——你们刘家世代巡检,不用稀罕一个小吏,为何定要来抢位置?

    同理,若给了舅家,父亲绝对要骂死他…

    有了!李佑忽然灵光一现,想出个十全十美、叫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办法。当下立即叫长随准备轿子去,他要去一趟西水镇。

    一个时辰后,李佑到了西水镇老家,进mén看见父亲又在训斥哥哥。

    “见过父亲!”李佑叫了一声,上前拜见。

    李父点点头道:“小二有事?”

    李佑道:“要和父亲议论议论这个吏员名额的事情。”

    “这个名额是你挣回来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儿子仔细想了想,这个位置还得自家人来坐,回来与父亲说一声。”

    旁边李佐听到这个心情十分激动了,看来弟弟打算叫他去县衙吃公粮,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扭捏道:“哥哥我不是这块料…”

    李父打断了李佐,对小儿子说:“老大不行!他太蠢,作不了这种差使,进了衙mén徒惹烦恼。”还有些想法他没有说出来,老大从李佑这里拿走了位置,将来按照礼法宗制,是传给他自己儿子还是传给李佑的后人?闹不好要惹得家里内斗的,这是李父不愿意看到的。

    李佑奇怪的看着眼前二人,谁说要让哥哥去当县衙吏员?

    几天后,虚江县衙爆出一桩让所有人震惊不已的新闻——当年那个凶人李老捕头又回县衙了!不过这次回来不是当捕快,是顶替他儿子来作吏员的。

    五十来岁的人,干衙役捕快这样的力气活是不便利了,只能回家休养。不过要当个不费腿脚的吏员还是可以胜任,况且经验老道,弥足珍贵,总比李佑这种闲人对县衙公事有益。看李老捕头身体康健,再干个十年吏员没有问题哪。

    所有对县衙吏员名额虎视眈眈、抱有厚望的人心里不由得齐齐大骂,好一对不要脸的父子!竟然干出了父亲接替儿子的事情!

    李巡检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将来万一他没有巡检干了,或者当官当的不爽,就可以从父亲这里把吏员名额再继承回来继续干典史。什么叫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什么叫脚踩着两只船?这就是了,也太无耻了!

    若李巡检当官当爽了不乐意回来干小吏,又可以把吏员名额留给自己后代,起码保证了李家几十年内在县衙的一席之地,好算计!

    李佑的亲戚们也真无话可说了,拼亲情拼关系谁能大的过父亲?

    “可惜他不是我的儿子。”刘老巡检心情复杂的安慰失意侄子时叹道,又感慨了一句:“幸亏我是他的岳父。”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扮猪吃老虎

    第十二章扮猪吃老虎

    这两天,李佑基本是半日在巡检司,半日在县公馆。这日上午,李佑在巡检司视事时,忽有一个兵丁慌张来报:“镇上有人在关家丝行滋事!”

    不是派了兵丁轮班护卫么,这还有人敢招惹?李巡检问道:“谁如此大胆?”

    “据称是来自府城织造局。”

    李佑听了便起身带人往镇上而去。这样大一块féiròu摆在这里,招来些苍蝇也在意料之中,不然十倍暴利岂是如此好赚的,只是没想到真把鼎鼎大名的苏州织造局给招来了。但…这十倍暴利绝大多数可是都送给了知府啊。

    说起这织造局,在苏州府名声也真是够响亮的,有时候也叫织染局。简单说给是皇宫派在苏州给皇家办绫罗绸缎用料的,也织个龙袍什么的,顺带有些管理匠户的职能。

    甲申大luàn之前太监群体权势最盛时期,织造太监在府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知府都要贴钱逢迎。但如今太监势弱,在京城基本不出皇宫,在地方的织造局也远没有当年的威风了,但和巡检比起来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

    到了镇上丝业集市,到关家丝行mén口,看见里面有几个陌生人,为首者是一位穿着青袍的三十余岁男子,正拍着柜台说些什么。

    将兵丁留在外面,李佑独自进屋,丝行丘掌柜见来了救星,上前道:“见过巡检老爷。”

    李佑边扫视那几个人,边说道:“有人报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丘掌柜诉说道:“这几位织造局的官爷进来就要看官营生丝的账本,不给看便又要以三成低价索取一半的生丝。”

    青袍男子转身望着李佑道:“巡检司也能chā手买卖事情?难道这家丝行是巡检司开的吗?”

    李佑冷笑道:“巡检司不作生意,但市上有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事情也不能不管。”

    旁边有个役卒打扮的斥道:“织造局采办用料,闲杂人等避开!”

    李巡检怒了。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对待你们好,有话好好说也不是不可以说,非要找不自在便怪不得人了。若织造太监亲自来了,本官说不定要低声下气,但你们几个爪牙有什么资格在本官的地盘上叫嚣?

    “外面兵丁进来!将这些可疑闲杂人等给本官绑了!”李佑大喝道。

    青袍男子厉声叫道:“我等奉命办造皇家用物,你敢阻拦皇差!”

    “本官奉大明律法管护一方平安,天子亲至也没有巧取豪夺的道理!人证俱在,尔等还敢搪塞狡辩!”李巡检义正言辞道,赢得不明真相观众一阵喝彩。

    一番打斗后,巡检司的十几个兵卒擒下来自织造局的五人,并押回巡检司牢里。这些人犹自骂骂咧咧不止,其实他们不是无事生非的脑残…他们只是被派来试探虚实的。

    抓了这几个人,李佑并不太担心。一是有手眼通天的陈大老爷撑腰。二是本县官营生丝的利润绝大部分都缴给知府了,织造局想分一杯羹去,也得看知府老大人答应不答应,正所谓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不过要赶紧告知陈知县,叫他转告知府去。拒绝也好,让利也好,尽快把织造局这事摆平,不然压力都要他承受了。

    于是李佑上轿直奔县里去。先到了县公馆查看情况,负责护卫巡按的队正向他禀告说:“今日巡按大人去了县学和生员谈话,似是对老爷很不利。”

    李佑心里纳闷,马巡按是对着陈知县来的,要从大嘴巴的书生口中套话也该问问陈知县的事,找我的不是有什么用?再说黄师爷应该都提前安排了,怎么会出状况?

    队正见李佑不信,便详细说道:“小人偷偷听了听,那群书生纷纷控诉老爷身为官吏,屡屡公然**,可能还强抢民nv,名声在外还恬不知耻的号称探花,实在德行败坏、轻薄骄纵,不配为全县军民表率。他们酸里酸气说的很热闹,听起来很有趣,依小人看来他们就是嫉妒老爷,但马巡按好像很郁闷的样子,怏怏不乐。”

    该杀千刀的秀才们!哪有这般凑巧,这肯定是黄师爷在搞鬼罢…李佑猜想。

    又来到县衙,李巡检找到黄师爷,质问道:“敢问老先生,县学是怎么回事?”

    黄师爷嘿嘿笑道:“些许小事尔,对你又没有实质影响,何足挂齿。”

    “老先生真会开玩笑,在下洁身自好,真的已经很久不去了。”李佑冷哼道。

    “你也知道,这年头的年轻后辈们总喜欢针砭个时弊,议论个是非,还相互成群结社的,我也很难为。便有个人出了主意,用些jīmáo蒜皮的小事,将他们的话题引开,例如绯闻蜚语,估计他们都爱谈的,又没有什么杀伤力。总比叫他们大肆议论县政,被马巡按抓住点什么小题大做的好,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黄老先生耐心开导李巡检说。

    办法归办法,但这个出主意的人必须要往死里教训,不然大家真当堂堂李巡检的脸面是可以随意开涮的?李佑狠狠问道:“是谁出的主意?”

    “这个人是李先生。”

    李先生?李佑微微一愣,县衙里只有自己曾经当得起这个称呼罢?如今还有一个,就是他父亲…

    黄师爷继续说:“陈知县也称赞令尊年纪虽大却实心任事,不忌亲疏,经验老成,难能可贵。有道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又道是堵不如疏,这个主意委实不错。李巡检做事风格果然是家学渊源啊。”

    李佑哑口无言,为何当年毫无背景的父亲能从普通衙役爬到捕头位置,一干就是十几年,总算隐隐有些了解了。一大把年纪了进取心还这样强烈,为了上官一句夸奖,连自家儿子脸面都能拿来利用,哪个官员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和黄师爷没什么可谈的了,李佑起身去找陈知县,要织造局的事情。

    陈知县见了李佑便道:“不要和令尊生怨,都是为了公事尽心。本官看令尊做事勤勉老道,又熟悉县情狱案,考虑让他任这刑名吏目。”

    李佑摇头哭笑不得,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看来父亲沾了自己光要焕发职业生涯第二chūn了,县尊爱提拔就提拔罢。想起当初父亲在祖宗牌位面前训斥自己不思进取,再看看父亲这五十岁了还不停息的奋斗jīng神,果然是有差距。

    “随意县尊处置,下官此次前来有要事相报。今日那织造局有人到镇上关家丝行肇事,如何是好请大人示下。”李佑禀告说。

    陈知县闻言又追问道:“确定可是苏州织造局?”

    “可以确定正是。”李佑回答,便发现陈知县面露喜意,不过因为讲究仪态没有拍案叫好而已。想不透是什么原因,这很值得高兴么?又建议道:“还请县尊告与知府老爷,早早平息了此事为好。”

    陈知县摆手,“不急,此次来的是什么样人?”

    “似是织造局内几个官吏役卒,有个织造局副使为首领,下官已经看押起来。”

    陈知县口气很遗憾道:“织造太监没有来么?”

    李佑越看越觉得陈知县有些不对头,即便你背景深厚不怕织造太监也没必要唯恐事情不大啊。再次建议道:“县尊不必为此费心,请知府老爷出面即可。”

    陈知县作sè道:“你这是什么话,何须找知府,本官难道惧了阉党不成!”

    李巡检对此不能理解,没人说你怕他们啊,何苦非要揽事上身?做官不都是讲究少惹麻烦息事宁人么,这是什么心态?疑问道:“下官不明白县尊所想…”

    陈知县轻易不吐露心事,但此时也觉得不妨和李巡检明示了,悠悠念了一句道:“疾风知劲草。”

    疾风知劲草?李巡检低头参悟了好一会儿,终于悟到了其中真意。

    名缰利锁啊!陈大老爷是想靠着踩太监来扬名…这想法就和他剽窃诗词一样,都是为了名声。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志向的文官,陈大老爷需要彰显节义风骨。但这东西如何彰显?古往今来不就是靠踩权贵么。问题在于,真要顶撞权贵,副作用也太大,不能轻易这么玩,可太监就不一样了。

    宦官太监阉党那形象,在如今已经是烂的深入人心了,织造太监在苏州二百年时间经营出的名声更是恶劣的无以复加,绝非十年八年可以扭转的。很坦白的说,踩太监在上到文官士大夫、下到人民群众中是一种刷声望的极好办法。

    当然也有个势力对比的问题,李巡检这样的要壮着胆子去猛踩织造太监,结果只能是被阉党刷了声望…不过换成了陈知县,效果显然就大不一样了。人们脑海里还都残留着当年太监势力煊赫显耀的潜意识,其实现在已经差得远了,至少陈县尊是不惧的,所以对他来说还有更好的刷声望对象吗。

    用一句话表示陈大老爷的心情,那便是:只怕织造太监不来!

    李佑心里感慨道,咱这小小巡检有时候确实无法了解到七品进士县令的胸中格局。县尊这是要开启主角模式,故意扮猪吃虎啊,那织造太监估计是不知道陈知县的背景,所以才敢打本县生丝的念头。

    太监要不来陈知县去踩谁?“下官想个主意把织造太监引过来?”李佑揣摩上官心思道,暗暗已经生了一些主意。

    陈知县点头,口头什么也没说,但满脸的嘉许和期待。

    李佑又狠狠说:“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把场面nòng大些,彻底将问题都解决掉?”

    陈知县愕然,出于对李佑的信任便任由他去张罗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相就要大白?

    第十三章真相就要大白?

    这几日李巡检很不爽,因为他被申斥并罚了一年俸禄。缘故起于有一件盖了钦差关防大印的巡按行文移到县署,内容是某巡检身为官吏,行为不端惹得舆情不平,责令知县查明处置回复。

    陈知县很官样文章的回道:眠花宿柳属实,已加申斥并罚俸禄一年,强占民nv查无此事。说实话,陈大老爷内心对李佑私生活不检点始终很不满很鄙视,一有机会就要敲打敲打。其实李佑很冤枉,纯属受了盛名之累,人人都道他这样那样的,实在以讹传讹,真正情况哪有这般夸张?所以他才为这个殃及池鱼的处分不爽。

    马御史也很不爽,到虚江县巡查这么些天了,jīmáo蒜皮的事情翻出几件,真正的痛脚一个也没查到,预想算盘都落了空。他可是江南十个府的巡按,不是虚江一个县的巡按,没有特别案子时在一个县滞留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就是过失了,等着被弹劾罢。

    想来想去,马御史忍不住将崔先生叫过来训了一通,责令他再去联络本地人,看看有什么好线索。“若再寻不到,要尔何用!”马巡按最后斥道。

    崔先生灰头土脸的出来,内心对自己前途充满了危机感,因为连要尔何用这句话都被骂出来了。抬头便见李巡检在县公馆查看护卫事宜,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连忙上前把李佑拉至僻静无人处,问道:“李大人,不要忘了约定,在下可是都按约而行,巡按行踪尽我所能的告知了。”

    关于两人那晚的约定,李佑早先是准备将虚河水利工程石料十分可疑这件事情泄露给马巡按的,再把钱皇商给点出来。别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绝对足够了。

    想必马御史听了这个会十分满意,这可是涉及到数万白银的大案子,表面上看貌似又和陈知县有关,简直正中马御史下怀。就是不知道当他满怀期待的督查下去时,突然发现牵连出浙江巡抚等一大票高官显贵时会怎么办?

    若能继续玩命追查,李佑佩服他,道一声好汉。若就此停手无果,那也不关李佑的事情,好心给了线索是你自己查不下去,怪不得别人。

    说几句题外话,可能有人不清楚李佑为什么不去提醒陈知县这些石条是赃物,原因很简单,根本没必要。这是真正官本位的封建社会,官位和进士功名就是护身符。

    翻看国朝官员罪案,别说误用赃物,就是直接贪赃,只要数目别太惊世骇俗时机别太敏感,或者触怒了皇帝大佬之流,处罚差不多都是免职后追赃赎罪,然后继续起用做官的。即便号称杀官如麻的太祖皇帝最后也只能这样妥协…曾经有个奇葩知县居然能因为反复贪赃百八十两三起三落。

    据此可以推测,陈知县用了赃物最差结果就是被来一句“年轻识浅,为官不慎,有司训诫即可”,尤其他还身为进士,更要保护做官的积极xìng。何况是为了公事,又不是私罪,一点也不影响升迁。

    因而李佑吃饱撑着才会去提醒。要是陈知县问李佑,你当初知道了这事吓得脱身而去,为何到了现在才提醒本官。李巡检如何对答?难道说因为现在刚知道你那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的启蒙老师是吏部尚书所以要紧着巴结?

    话扯远了,再说这李巡检被崔先生质问,心里闪了一闪,却把原定准备说的话抛在一边,谈起官营生丝的事情来:“这个,八月初我县建济工丝库,另官营生丝,其中获利可观,但每月有数千两去向不明,何不查一查?你可不要说是我泄密的,免得县尊知道了整治起我。”

    崔经一喜道:“这个好,在下能向巡按jiāo待了,不过之前有同僚去查过,没看出什么问题。”

    “那是因为县里准备过的,这次肯定不一样。”李佑很热心很详细很仗义很诚恳的指点了一下其中mén道,并排着胸脯答应让关家丝行配合,直感动的崔先生热泪盈眶,称赞李巡检果然是信义男儿。

    从崔先生那里得了报,马巡按表现出了非凡果断的行动力。首先直接用钦差关防封了县城丝库,派人盘点存货;又亲自率领属下去西水镇关家丝行,带走了全部账本。仔细核查后,发现果然真有五千多两银子进了县衙,然后再查县衙户房和银库,却查出这些银子并没有到账入库。

    顿时马巡按狂喜了!心中直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真是天助我也,这下真可以到岳父面前去邀功了。又给崔先生记了一功,赞道不愧是本地jīng英带路党。

    依照巡按办事的程序,下面需要将陈知县叫来质询,对此马御史当然很乐意,谁不爱看对头的窘态啊。然而传唤了一次,陈知县却没有过来,又被马巡按嘲笑一番,这样就能赖的过去么?

    此时有随员禀报说:“属下从城中归来,看到街口聚起了百十来机工,可能还越聚越多,准备围堵县公馆,要大人解封丝库。”

    “哈哈哈哈。”马巡按毫无顾虑的闻言大笑,心道:陈同年啊陈同年你这是张皇失措了么?若真是你一手策划的,只能说明你利令智昏了,煽动民意是没有用的。

    马巡按确实对聚众闹事没有什么压力。本朝体制中虽然对巡按御史的权力有很多限制,免得出现干政luàn政的现象。但为了维护钦差威严,更是对巡按有很多严格保护措施,例如无论何种是非,绝对严禁地方军民聚众围攻巡按御史,这就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借民意要挟钦差。对地方官来说,策动围攻钦差的罪名比贪污受贿还严重。

    又有消息传来,李巡检带着兵丁和壮班衙役拦住了机工人群,不过这些人又转身去围堵县衙了。马巡按对此点评道:“陈同年还没蠢到底,知道事情轻重。”

    再过了一刻,外面来报李巡检求见,马巡按便放入了。

    李佑进屋只是拱手拜见,品级没差过三品,可跪可不跪,李巡检当然是不愿意跪见了。“见过马大人,下官前来传话。陈县尊说这机工以日计资,一日无业便一日无食,请钦差怜悯民生,解了丝库,供生丝给诸小机户。”

    马巡按对这个要求嗤之以鼻。案子程序尚未走完,此时解封了丝库,岂不是给了县里从中作假的机会,他可不是东郭先生。

    “小民生计艰难,其状可怜,请马大人秉持仁善之心三思!”李佑继续为民请命道。

    马巡按喝斥道:“你这小小巡检也敢放肆!本钦差查案,情况未明谁也不得干预!你县劫持民意,意yù何为!知县至今不到院受询,还敢花言巧语乎?”

    李佑解释道:“陈县尊出了衙便被鼓闹的机工堵住,现下确实来不了。”

    马巡按冷笑几声,“你县就会耍这样贼喊捉贼的把戏吗?也罢,陈大知县不肯来,本钦差便亲自去县衙找,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躲避不见。”

    随即,马巡按带着属吏随从去县衙,李巡检一面派个腿快的兵丁跑去报信,一面紧紧跟上钦差队伍。

    县衙大mén外果然聚集着七八十个人在鼓噪,都是本县的机工。李巡检高喊钦差来了,乡亲们静一静,且看老爷们如何处置。

    开路的前导从人群中辟出一条过道,马巡按到了mén前便下轿等待陈知县出来迎接。与此同时,也有另一顶轿子和几个随从来到县衙大mén外,下来一位纱帽锦袍的人,年纪三十余,面白无须。

    马巡按扫了这人一眼,心里便十分奇怪,他在京城时见过这等服饰,分明是个太监打扮。也就是说,眼前此人是个太监,却不知道为何出现在县衙mén口。

    既然他是太监,马巡按身为两榜进士、清流正人,岂能和这些名声臭不可闻得阉贼混于一处,不由得鄙视几眼,掩鼻甩袖作态远离了几步。话说马巡按到了苏州府没有久留便直奔虚江县,不曾在府城见识到多少人。否则也许他会认出这位正是苏州织造局的首领,织造太监。

    没多久,陈知县昂首挺胸稳步走出,立于县衙大mén正中,对马巡按拱手算是见礼了。马巡按张口要说什么,却见陈知县不与他搭话,戟指对那太监骂道:“阉贼!你这狼子之心意图吞占我虚江生丝,本官做了这知县,只念万民生计,难道怕了你织造局!只要本官在此一日,尔等阉贼休想得逞!”

    旁边李巡检上前一步跟着骂道:“阉狗不要痴心妄想了!县尊虽然只是七品官,但自有正气在胸,岂是你能威bī利yòu得了的!你再来几次也没有用处!”

    面对辱骂,那织造太监很有风度的面带微笑,坦然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听阉贼,又听见织造局,县衙前聚集的机工们顿时哗然,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看这意思又有织造局的太监想来夺占民财了,幸好知县大老爷貌似很有气节的力拒不从,李巡检似乎也不错,敢为了家乡利益挺身而出。

    认为自己该是主角的马巡按莫名其妙,充当了好一会儿看客,只觉得这织造太监真能添luàn,查案正到关键时刻,他来搞什么鬼。

    陈知县一抬手,制止了李佑的叫骂,朗声对织造太监说:“之前本官猜你定会有狠毒手段,却万万不曾想到你竟然能与钦差巡按勾结,合伙图谋!”

    这句话听到马巡按耳朵里简直震耳发聩,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敢做出这样的事?若真如此,他的声望就彻底完了。

    织造太监微笑着对马巡按拱手作揖,态度恭敬。

    一石激起千层làng,机工人群登时沸腾起来,心里都感到昨天丝库被封的真相就要大白了,呼之yù出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切都不是巧合

    第十四章一切都不是巧合

    话接上回,马巡按眼看自己被扣上大帽子,哪还能继续沉默,出言驳斥道:“陈英祯!你竟敢妄言诋毁,诬蔑钦差!好大的胆量!”

    李佑居然没有反应过来,陈英祯是谁?

    就见陈知县不屑道:“马大人敢做不敢当乎?这阉贼前日来本县索求生丝而不得,被本官赶出县衙。而后昨日你便封了丝库,今日又和阉贼同时登mén。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了罢,莫非你来此不是为了官营生丝之事?”

    李佑恍然大悟,原来陈知县的名字叫陈英祯,这么长时间了第一次听到,主要是在县里没有人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马巡按冷声道:“本官确为此事而来,但也容不得…”

    他这话只说一半,便听见人群中有人激愤高呼:“光天化日下竟然有钦差勾结阉贼图谋钱财的奇闻!敢问我等小民还有生路否?”

    马巡按勃然大怒,转头对人群喝斥,“住口!哪个刁民在此…”

    他的话又没有说完,陈知县在这边掷地有声道:“马大人!虽尊你为钦差,但本官拼却这顶乌纱不要,也不能眼看尔等jiān贼阉党勾连横行而无所作为!”说完双手摘下自己官帽,凛然与马巡按对视。

    屡屡被打断话的马巡按气的嘴发抖,回过头要说什么,继续被人抢在前头。只见织造太监身边一名属吏对陈知县道:“陈大人何苦,马大人是钦差,吕公公是皇差,都可通天,你总要为自身想一想。”

    李巡检也低声劝道:“请县尊三思。”

    陈知县咬牙切齿的说:“吾何惜七尺贱躯。”

    马巡按终于看出诡异之处了,这织造局一方明摆着主动往他身上贴啊,甩都甩不掉。这是巧合吗?他指着微笑依旧的织造吕太监要说话,还是被打断了…

    人群中有人喊道:“jiān邪势大,青天大老爷力有不逮,我等何不去苏州府上告!愿去者与我到北mén外乘船!”当即一呼百应,有二三十人一齐向城北方向而去,周围兵丁象拦了几下没有拦住。

    陈知县又开口道:“民心如此,本官何惧。便要将此事原原本本上奏朝廷,想必是非自有公论!”

    几方面人马东一句西一句,说的说,喊的喊,马巡按自己一张嘴实在抢不过几张嘴,众人说来喊去就真把他定xìng为阉党了。想至此,他瞬间被激的血脉喷张,头晕目眩,直感到一股冤气死死堵在胸口无法呼出,简直要憋死自己。

    回想马巡按的人生道路,可谓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又被阁老看中收为东床,初入仕途便是最风光的官。二十几年来他何曾遇过眼下这个被冤屈到百口莫辩的情景?

    被当成过街老鼠一样的阉党,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前途远大的他怎么敢沾惹这种名声!这帮不明真相的刁民竟然还串通去苏州府上告,虚江县一方显然是不想拦住。那是什么地方,全国读书人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勾结太监谋财的说法传扬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在士林里混!何况陈英祯也要把这事奏到朝中。不管最后能不能辨清,对他的名望都是严重打击,即便是辨清了别人也可以说他是靠着岳父压下去的。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这个秋天格外的悲凉。此刻年轻巡按被残酷现实冲击的呆若木j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念叨,到底哪一件事做错了?

    只能说,他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前脚织造太监来虚江县图谋生丝之利被拒,后脚巡按御史就查封了丝库,连起来就形成了一个钦差阉贼勾结的表象,谁看在眼中都有这种感觉。

    充当了半晌观众,李佑唏嘘不已,场中有几人知道这jīng彩戏码是他一手设计的?别看织造太监吕公公站到场上至今不发一言,任凭谩骂侮辱也不还嘴,始终气定神闲的保持微笑姿态,似乎涵养很好。其实他是拿了五百两银子出场费的,今天的业务就是挨骂来了,大概这是场中除了李佑外唯一真正明白怎么回事的(陈知县是装作不明白的)。

    李佑也真想冲上去念几句台词——能大义凛然的斥责钦差该是多么拉风的事情。可惜,一是不能抢陈大老爷的风头;二是惹不起马巡按,背后挖陷阱就算了,真要站到台前当炮灰后果难料。所以他只敢在开场阶段,跟着陈知县骂几句暗地里收了他银子的吕太监。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当幕后工作者毫无意思,李巡检无奈的想道。

    比马巡按更悲凉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崔经崔先生,这时候他虽然不是很明白内情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是他亲手把马巡按推进坑里的…可笑他为了争功,还将一切归功于自己的明察秋毫,回头必然要被马巡按迁怒了…

    却说马巡按满心丧气时忽然醒悟过来,此次前来是为了质询陈同年涉嫌侵吞五千两银子问题的,只要咬住这一点,未必不能翻盘。他重新打起jīng神对陈知县道:“官营生丝,至今获利有五千两到了县衙后不知去向,你如何解释?”

    陈知县讶然道:“以税银名义直接上解到了府里,如何叫不知去向?”

    “证据呢?”

    陈知县回答说:“自然有府里的回票,因本官要亲自验看,未曾jiāo还给户房,这就拿出来给马大人查验。”昨天马巡按查过县衙户房银库,从账面到实物,没见到银子的痕迹,便以为其中有不可告人处,今天便来质询。谁知道回票在陈知县手里…

    马巡按现在终于可以肯定,今日一切不是巧合,绝对是眼前这个同年谋划的,可恨他鬼mí心窍一头栽了进来。回想起家中老辈感慨,宦海风波险恶,他尚不以为然,直到这时才明白了几分深意。可事已至此,今后怎么办?他有点了无生趣,万念俱灰了。

    目送马巡按一行远去,干出了不君子事情的正人君子陈知县对自己说道,子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对付jiān邪小人便要用旁mén左道,即使要做君子但也不能被白白的欺之以方——也不知道这是心得总结还是心灵的自我救赎。

    话说吕太监为何配合的恰到好处?还得从前几日说起,那天李佑回到巡检司,把来试探虚实的织造局副使给放了,并告诉他,这笔生意太大,叫织造太监速速前来和知县谈,他可以牵线。

    等吕太监到虚江县后,李巡检偷偷去见了。首先就把陈知县的背景提一提,又点出这大部分银子都给了知府,当场就叫自觉惹不起的吕太监打了退堂鼓。然后李巡检便从生丝收益中拿出五百两银子,买通了吕太监。

    五百两真不少了。所以吕太监这人十分看得开,配合做戏被骂几句阉贼阉狗算什么,难道他被骂的还少了,多这一次实在无所谓。要是被骂就有银子拿,那他情愿天天被骂到死,他人生所图不就是多挣点银子么。

    所以前天,吕太监去县衙被陈知县骂了出来,今天又故意和马巡按同时到达县衙,继续开展挨骂的业务,还真正贯彻了微笑服务的原则。李巡检看在眼里直感慨,这死太监到了上辈子那个年代绝对适合当客服啊,什么情况也说不清楚,任你谩骂只会对你笑。

    所有安排的细节详情李佑并没有对知县明说,只告诉知县某时某地可能会发生某事,到时县尊你看着办。陈知县也很有默契的没细问,装作不知道,他这身份总不能知道了李佑串通阉贼的事情后不作表示,所以还是装作不知道算了。

    之前李佑始终担心陈知县放不下文人士子身段去作那血口喷人的事情,从而叫他白忙一场。现在李佑才明白,不要小看文人…

    次日,马巡按离开虚江回了苏州府。

    随即知府就到巡按察院拜会,委婉的问马巡按,缺钱了说一声,苏州府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人多,却为何要不顾脸面的与织造太监联手做事?还叫虚江县百姓一路鼓噪的到府衙告状,令他这地方官很难做。

    马巡按实在难以自辩,无地自容,干脆又离开了苏州,去了松江府巡视。

    一个月后,马巡按收到了岳父来信,将他训的狗血淋头,威胁要休了他。依照规定,当了巡按御史就不许和家人有书信往来了。但谁让马巡按的岳父是宰相级别的大学士,不能以常理夺之的。

    这封信真的让马巡按胆战心惊了,同科进士三百来个,没了当阁老的岳父他算个什么,恨不能身chā双翅回京去。但巡按任期一年,不完成是不能走人的,马巡按只好在各地官员的奉承话和异样目光中继续巡视着江南地区。

    以上暂时和李巡检没有什么关系了。帮助陈知县整治了对头,李佑尚未喘几口气,他的前途命运又遇到重大转折,历史的车轮再次滚动了。县里收到公文,朝廷将天下巡检除去土司外,悉数由武职改为杂职。这不出李佑先前所料,也意味着李巡检安逸舒适的生活要面临剧烈变化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到底是谁?

    第十五章她到底是谁?

    九品巡检重新改回杂职,虽然在朝廷衮衮诸公眼里实在不算个大事,力主此事的新任大学士杨阁老心里也就是只拿它刷存在感。但对那些当事人而言堪称是殃及子孙的巨变了。世袭制度没有了,祖宗传下的职位突然断在自己这一代,怎能不叫各位土豪黯然神伤。

    天下所有在职巡检里,恐怕只有李佑的心情是个例外,他这心情很难形容,可以想象为欠了巨款正分期偿还时,突然得知债主带着欠条从人间消失的感觉。

    没有世袭制度就没有借职制度,没有借职制度李佑这个正在位的巡检就不是借职了,不是借职那就成为正经的终身制官员。朝廷公文里也说了,巡检改为杂职,所有在职巡检一律进行流转。经过流转,李巡检的官位就相当于黑钱被洗白了…

    还有一点,要说杂职是文官,那就太抬举了,但说它是文官体系里的垫脚石总没错,属于沉在最低处的浊流。但既然在文官体系里混,所以也得遵守不许在家乡五百里内任职的规矩。

    这点曾经让李佑很纠结,因而他才会去巴结陈知县,以防要流转任职时,被吏部漫不经心的摆nòng到“一身去国三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的窘境,真到那时候剽窃再多的宦游诗词也弥补不了心中的草泥马,我们的主角从来不是一个思想觉悟高的人。

    如今李佑暂时不必为此担心了,这回朝廷很讲人xìng,为了安抚人心,特例允许本次改职巡检不受五百里限制,但仍然限定不得在本县任职。大概也是吏部懒得费力在全国范围内同时调换这将近两千的芝麻官的原因,工作量太大了,又没有什么意义,于是要求各府、州自行处置,在辖境内把这批巡检调换流转,最后报到吏部即可。

    李巡检看到这条消息时,半喜半忧。喜的是再怎样他也不会出苏州府了,担忧的是吏部竟然放了手,让知府负责调转改职巡检,那陈大老爷的通天关系岂不用不上了?而且他上位时日太短,在府署里没有足够过硬的关系,就怕被调到一个垃圾位置。

    难道该去找赵良礼?当初赵大官人也应承过若有机会一定帮忙。但一来李佑觉得为个九品位置流转的事情用这份人情不值得,在苏州府内调转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二来害怕赵大官人不靠谱,比如万一赵大官人依然觉得李先生还是陪着他làng迹山林yín风nòng月比较符合审美需求,跑到知府那里嘀咕两句把李先生打回吏部搞成挂名的候补官也不是没可能的。

    想来想去,李巡检认为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和知府老爷搭上线,奈何中间鸿沟实在有些大,一个偏居外方的小小九品杂官想去搭上的四品正印官,绝对是个高难度课题。

    不过倒真让李佑想出一个可以试试看的办法。两月前知府老爷很不合理的找虚江县要银子,李佑给陈知县出了官营生丝的主意,上个月就送给知府五千两。现在又过了一些时间,可以找陈知县领个押送银两的任务,借着解送银子的机会寻一寻mén路。

    李巡检雷厉风行,当即就去县衙谒见陈知县,却扑了个空,便又去找黄师爷。

    那黄师爷嘲笑李佑道:“幼稚,即便是送银子,知府老大人岂会见你。”

    “这事从头到尾不寻常,知府老爷肯定要指派心腹来办理,若能结识到知府亲信也就不虚此行了。”

    黄师爷道:“我会与县尊说的,今日县尊不知何时才回,你明日再来罢。”

    傍晚时分回到家中,管家禀报道:“刘府来人,说是那边刘老巡检想念主母了,叫主母今晚回去聚聚。”

    李佑心中暗笑,刘府和自宅只隔两个巷口,真想念了不会自己过来看么,显然这是老泰山听到巡检改职的消息后不淡定了。

    当晚李佑带着妻子来到岳父家里,却见刘老巡检在小偏厅里摆了一小桌酒食,翁婿二人便在这儿对饮。

    可以说这是一场闷酒,看老泰山意气消沉,对此李佑很理解,任是谁遇到这事也会郁闷,估计岳父这会儿真的是没心思再耍什么心计了。

    原先刘老巡检听过李佑剖析大势,心里还存着侥幸,直到如今尘埃落定,便彻底绝了望,情绪十分低落。他出身不高,仅是卢家护院打手而已,从军玩命拼了半生搏出一个巡检,脱离了良民变成了官员。近些年又着力替幼儿谋划,要保住自家一个世代为官的家业,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瞎子点灯白费蜡,只替nv婿作了嫁衣裳。

    李佑安慰道:“老泰山不必忧虑儿孙,杰哥儿年纪尚小,自今起勤学苦读也不迟,将来自有他的成就。”

    刘老巡检灌一口酒苦笑,“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他是个什么xìng子清楚得很,从来不是读书料子。我仅此一子,却顽劣蠢笨,如今将来也没有了前途,怎能叫我不忧虑。”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泰山何须如此,做不得官不见得就是坏事情。”

    老泰山喝酒喝得很凶,nv婿只好陪着。刘老巡检喝得不省人事,李佑也酩酊大醉后被扶到客房睡下。

    在这个秋凉的夜晚,李佑醉在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忽然他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感到一团温暖将自己包裹起来,很舒服,随即有股热气贴近了脖子、脸庞、嘴唇,同时带有十分浓烈的脂粉香味直刺鼻梁,逐渐挑的他兴奋起来。

    李佑朦朦胧胧下意识张手翻身,所触之处只觉得丰腴柔腻,他缠紧了又软又滑的这团身子,尽情的搓动。身下人那极力压抑仍若有若无泄露出的低沉呻yín更是叫李佑忍不住格外用力,非要她憋不出发出声音才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佑微微一个眩晕,便泄了身。这时候他彻底清醒过来,心里很疑惑,只是此时房内一片黑暗,看不清床上这个nv人,她到底是谁?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可真能作践自己

    第一百一十六章她可真能作践自己

    刘府这间客房,李佑睡过三回,但每次不是昏了就是醉倒,对屋中布置依旧不熟悉,所以也不好去摸黑找灯烛照一照床上人是谁,便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热乎乎软绵绵的身子却又主动缠上来,抱着李佑一阵1uan咂摸,好似对刚才的jiao欢很满意却不满足,意图重温

    面对她再次求欢,李佑很烦,这情况不明不白的令人恼火,无数经验教训表明,飞来yan福多半不是好事。当下两臂用力,狠狠地把这个女人推倒床角里。

    黑暗中她一声冷哼,又坐起来靠近了李佑。

    这声冷哼听在李佑的耳朵里感觉十分熟悉,仔细回想,刘府里对他冷哼过的女人数来数去实在就那么两个,梅枝和付姨娘…

    一想到后面这个名字,再一想梅枝的身子不是这样丰满软绵的手感,李佑立刻惊吓的要跳起来,真是说不清的大麻烦了。别扯什么越危险越刺激越有趣越尽兴的伪科学理论,这不是下半身幸福大于一切、远远高于现实的那种小说,悖逆伦常是很严重的事情。

    其实李佑的瞬间产生的直觉是:莫非这依然是老丈人设的圈套?不过马上又否决了,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会主动拿自己独生子的生母去勾引女婿罢?

    “你究竟是谁?”李佑第二次问道。

    她简简单单的说:“是妾身在此。”

    若李佑猛然听到这几个字,或许还分辨不出来,但此时心里有了怀疑对象,再和这个声音一验证,便能确定这就是付姨娘了。

    醉意朦胧间被通jian了,这和被凭空栽赃有什么两样!李佑震怒无比,又怕吵到府中别人,克制住怒气压低了嗓音斥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只图你照管杰哥儿”

    李佑闻言气极,咬牙切齿,“荒唐!这事自有老泰山做主,我也曾答应过,何须你多此一举!行径一旦败露便是祸事临头,你也敢不管不顾的胡来!还不离去!”

    他也真觉得自己是霉星高照,平白无故被摆了这么一道,可谓是闭目房中醉,祸从天上来。伦常礼法这东西说重要也重要,有人较真就麻烦了,民间老公公爬灰搞儿媳妇,被当做坊间笑谈也是有的,被往死里打也是有的。若与岳父小妾通jian的丑闻传出去,谁还管主动被动的,难保不被有心人借此兴风作1ang,听说前朝有个官员因为娶了同僚的女儿当小妾,便丢了官的,他这比那更严重啊。

    只听付姨娘恨声道:“休要指望那个没用的老匹夫”,却叫李佑更加厌恶她,一个小妾这样看待给了她富足生活的失势丈夫,迫不及待就主动爬上得势女婿的床,势利无耻的令人心寒,即便借口是为了儿子。

    真是个疯狂的贱人,李佑只能在心里大骂道。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下李佑就是那个穿鞋的。他担心若说话太重,会刺激的付姨娘破罐子破摔,闹将起来惊动了别人搞得同归于尽,那样太得不偿失了。

    掂量轻重后,李佑按下怒气,略微缓和了口气道:“看外面寂然人静,你且悄悄回去,有话白日再讲。”

    付姨娘贴上李佑道:“妾身自忖容貌身段尚可,趁还有几年颜色,愿暗中以身悦君作乐。”

    “贱婢当真恬不知耻!不要在此露丑了!”李佑终于忍不住骂道。但也不得不承认,向来拿刻薄嘴脸对待他的付姨娘这时低眉顺眼的要服软献身,摆出任君来搞的姿态,又是个yan丽丰腴的妇人,让他稍稍产生了一丝大男人该有的冲动,不过还不足以摧毁理智

    遭到辱骂的付姨娘默然不语,片刻后惨笑几声道:“你以为妾身合该yín贱么,你以为妾身不知羞耻才背夫卖身么,你以为你那岳父是个靠得住的人么?他要甩手出家了!你说叫我母子二人怎么办!怎么办!”

    付姨娘声音越来越激动高亢,吓得李佑挪动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两具光溜溜的身体又挨在一起摩摩擦擦的,虽然黑灯瞎火的没有视觉效果,但这触感实在是…李佑觉自己可耻的被刺激到动了兴,下面蠢蠢翘动。一边强行压制下去,一边1uan想道,小说虽然高于现实,但也是源于现实的,果不其然,那种小说也不例外。

    “不要胡言1uan语,老泰山好好地怎么会出家?”李佑等付姨娘平静下来后松开手问。

    付姨娘愤然道:“老东西一生心血都被你摘了桃子,早万念俱灰,那话儿也不中用十多年了,还留恋红尘作甚,不如入了空门图个清静。活该只苦了我母子无依无靠。”

    说实话,刘老巡检的那话儿中用不中用和李佑没关系,都五十多的人了,能不能举还有什么关系。但听说岳父要出家,李佑还是很喜闻乐见的。他一直担心岳父心有不甘的想把官位要回来,那刘老巡检也是有自己人脉关系的,要是不依不饶的上告闹事,李佑即便不惧也会很头疼。打算出家说明刘老巡检彻底灰了心,不会和李佑的官位过不去了,李佑可以彻底松了这口气。

    对于遇到丈夫出家这个灾难的付姨娘,李佑只能祝福她自己多多保重,谁让她身为妾室呢。按照习俗,丈夫不在了,正妻是有权利决定小妾去留,很多和主母不对付的小妾都是这样被赶出家门,若没有丰厚私囊年纪又大了余生将是很凄惨的。至于小妾的儿子虽然留在家里,但落到主母手里会怎样也很难说,全看各人造化了。

    付姨娘就是个出身很低也没什么财产的小妾。大概付姨娘想想自己和正妻王氏的不良关系,也是病急1uan投医了,不顾廉耻的半夜偷偷过来爬上李佑的床卖身求靠。在付姨娘看来,李佑传闻中就是个色鬼,十七八岁就往家中搜罗了妻妾婢女四五人,而她虽然三十二三了,但从容貌到身段还是有本钱勾引李佑几年的,顺带能给这久旷之身解了渴,说不定李大人还会mí上这一口哪。

    “你这满口谎言。”李佑忽然觉出付姨娘话里有漏dong,“你说老泰山不举十多年,那七年前杰哥儿是如何出生的?”

    付姨娘嗤声道:“你当杰哥儿是那老东西亲生的么,老东西需要一个儿子给他传下刘家香火罢了。”

    李佑吃惊的无语,刘府里面还有这种隐秘内辛…难怪刘老巡检能够抛妻弃子的出家去,闹了半天原来儿子不是亲生的。李佑渐渐想明白了,这巡检职位是白手起家老岳父一生的成就,才是他真正的精神寄托,本来可以留传后世,但如今巡检职位都丢了还要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作甚?

    估计付姨娘也是看出这一点了才着急起来,但付姨娘粗俗的张口老东西闭口老匹夫,让李佑觉得很刺耳,刘老巡检怎么说也是他岳父,便皱眉训斥道:“你满嘴都是什么屁话!我岳父终归是养了你们姑侄这些年。”

    “你道我当年愿意给他做小妾么。”

    听这口气岳父当年也不地道,但对付姨娘李佑没啥同情心,也没兴趣打听陈年旧事,挥手道:“你赶快穿好衣裙回房去,不要叫别人看到了。”

    付姨娘抓住李佑的手,苦苦哀求道:“妾身真可以给你当牛做马,恳请照看杰哥儿。”

    想起刚才做过一场后付姨娘爽的要继续求欢的丑态,李佑暗道真要勾上了,还不见得谁给谁当牛做马呢,chou回手随便说道:“杰哥儿也是叫我姐夫的,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我自然会尽力。”

    李佑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心态变化,一开始惊怒愤恨警觉,然后在身体挪动摩擦中渐渐地平息了怒气,一直到现在有闲心胡思1uan想。为什么美人计能在三十六计里占有一席之地,而且千百年来屡试不爽,由这个过程可见一斑,即使不能让敌人中计也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和警惕心。

    付姨娘听出李佑口气中的随意敷衍,一咬牙移动身躯,摸索到李佑大腿,低头沉下去。李佑正要再次开口催促她赶快走,却忽然感受到下面有气息吹拂过自己正硬邦邦的那柄长大物事,而后便有湿热柔软的东西在上面蹭来蹭去。

    李佑愕然道:“你这是作甚?”

    只听付姨娘在下面含糊说一句“妾身给小哥品箫了”。

    随即李佑感到下面那话儿前半段仿佛被浸入了冷暖适中的热水中,万分的惬意,忍不住仰头靠在床头闭目呻yín了一声,一时舍不得丢开这种享受。她晚点走也没事罢,李佑心里为自己的不争气辩解道。

    李佑还是次亲身体会到这个只在视频里见过的活计,脑海中想象出付姨娘那张尖酸的红菱小嘴,不由得更加兴奋起来。哦,还有那细白的牙齿,此刻正在下面轻轻刮着小头,没几下舌尖也贴上来了。

    刮刮擦擦tiantianshǔnshǔn,几个不规律的循环不停做下来,李佑便有点挺不住了,伸手去按付姨娘的头,恰好她的舌尖顶住了那话儿小眼,瞬间把小李佑激的一泄到底。

    等到嘴里的东西彻底软了,付姨娘便吐了出来,轻轻咳嗽几声,支起身子。李佑隐隐约约能闻到她嘴里的腥气,见她身影一歪伏在床沿,捂着嘴干呕起来。

    又过一会儿,付姨娘回头陪笑道:“当年学会了品箫,直到今日才给小哥哥用上了。”

    这贱人可真能作践自己,老爷我都快被感动了,李佑懒洋洋的想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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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介绍:
宅男文科生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明朝,
身为粗鄙小衙役,科举之路是没指望了,
面对这个全新的真实的生活环境,
且看主角如何欢欢乐乐从市井之间走出一条另类风格青云之路。
静极思动,码字娱人娱己,努力每天有更,自认质量还可以,风格独特,我的口号是欢乐逼真不小白不脑残不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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