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一只猫与几只虎的故事(一)
年轻少爷是元婴修士,且有与妖兽亲近的天赋,自不会被一只蚂蚁的表情吓倒,他虽不像其它人那样沉稳,但正如老妇所讲的,其聪慧程度毋庸置疑。
之所以显得惊惧且问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是因为他听到两个字:灵域!
来人的身份最为这群逃难的人所关注,对他来讲,灵修毫无疑问是最最糟糕的结果,某种角度讲,与猎妖使没多少区别。
“这个……怎么办?”
他的面孔有些发白,本能的将目光投向黝黑青年,说道:“还和雷锋联络吗?”
“当然要联络。”老妇断然说道,咔吧族人纷纷附和,认为这是一次难得机会。
年轻少爷大为愤怒,说道:“如果来的是魔修,你们肯定不会这样讲。”
灵修降临燕尾,魔修靠近咔吧,燕尾与咔吧不怎么合得来,几方无数年来结下无数仇怨,且是交叉进行,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谁都说不出具体因果。
对他们来讲,来人最好是外域隐居的本土修士,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现在对方的身份表明,洞府中的气氛就变得暧昧起来,以老妇为的十余人意识到了什么,纷纷以不善的目光注视着年轻少爷他们,用意不言而喻。
老妇说道:“侠少爷,此时的情形你也清楚,对方主动联络,说明有意伸出援手,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不管是灵修还是魔修,落在猎妖使手里结局都一样,我等应该放下昔rì恩怨……”
年轻少爷抢着说道:“说的轻巧,你怎么不和抓住的那两人说?”
老妇说道:“老身已经和他们说了,可问题是他们不肯接受烙印,无法为我等效力。”
年轻少爷嘲讽说道:“真好笑,当别人是傻子?别以为我不懂你的心思,假如外面的人是魔修,你就会用他们做筹码。要不你来问问来的灵修。看他们肯不肯接受烙印?”
老妇叹息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怎可一概而论。”
年轻少爷怒火更甚,说道:“那好啊,你把那两名魔修交给我,我和他们谈。”
“胡说!”
“大胆!”
几声呵斥自洞府内响起。咔吧族修士纷纷站起身。与燕尾人怒目相视,看样子若不是眼下需要同舟共济,怕是没等与外界联系上,双方就要开打。
年轻少爷毫不示弱。与黝黑青年等人围成一个小小的战圈,大有玉石俱焚也不做瓦全的气概。
“不要吵了。”
老妇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说道:“燕不离,你来说说看。是否应该先问问对方的来意。”
她问的是黝黑青年,许是对年轻少爷不顾大局有些失望,干脆将其抛在一边。
年轻少爷并没有因此而发怒,讥诮的目光望着老妇,大约是告诉她不要异想天开,本少爷凝聚力超强,燕尾族儿郎绝不会因此而分裂云云。
“我认为,应该继续联络。”
黝黑青年的声音依旧那么生硬,虽不怎么讨喜。却也显出几分果断。没等年轻少爷发怒,他说道:“少爷,最多是谈不成。”
言简意赅,年轻少爷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想了想。他以目光示意说道:“可要是他们……”
黝黑青年说道:“少爷放心,这里的人,要走一起走,不然谁都别想走。”
毫无疑问。这句话引来咔吧人声声怒叱,然而愤怒归愤怒。大家都明白此时的他确说这番话的资格与实力,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
意见得到统一,年轻少爷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只飞蚁,忽好奇说道:“它怎么还在写字?”
老妇说道:“应该是乱妖瀑隔绝了感应,其主人指挥不了它,也不知道洞府里是什么情形,在没有得到回复前,它会一直这样飞下去。”
眼中隐约有一丝轻蔑,她说道:“侠少爷自己也饲养宠兽,怎会对此一无所知。”
被称为侠少爷的年轻人听出她的嘲讽,却没有与之计较,感慨道:“好忠心的蚂蚁,比某些人可好得多,回头我也弄一只,呃,是一群。”
他口中的某些人当然不会是自己,咔吧群修听得有些气闷,心里想你是说手下那个叛徒还是别人,怎么听起来这般不中意。
侠少爷朝飞蚁比划了两下,回头朝老妇伸手说道:“拿来。”
老妇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欠了他的债。
侠少爷说道:“刚才是拿的丹药,现在到你们了。”
老妇愕然说道:“这也要分个你我。”
侠少爷说道:“当然要分,谁知道要谈多久,大家一人一次,谁都别想占便宜。”
老妇心想这话从何说起,占便宜的应该是蚂蚁的主人才对。她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小心地拿出一粒,脸上带着心疼的神情说道:“既然如此,这次因由老身来问。”
侠少爷想了想,虽不放心但又没理由拒绝,遂说道:“别想动手脚,别想扔下我们!”
老妇苦笑说道:“老身写的字,你应该看得见。”
侠少爷悻悻说道:“我怕你忘了,所以提醒一下。”
老妇摇摇头,不愿再做口舌之争,屈指轻弹,那颗丹丸随即飞出,在空中便化成一片粉雾,凝而不散,渐渐组成一行字迹。
“道友如有妙策解危,定有厚报。”
那只飞蚁嗅到药香,马上扑过来延着字迹的方向一通猛吃,随后心满意足地抖了抖翅膀,朝众人做了个“回见”的表情,回头钻出了水帘。
“真是聪明啊!什么人才能教出这么聪明的灵虫呢?”侠少爷大发感慨,充满羡慕与不解。
……
……
“少爷用什么法子教的它,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与侠少爷一样,牙木对厌灵蚁的表演赞不绝口,说道:“写的啥?”
没有蚁后做翻译,牙木根本看不清飞蚁的动作,敬畏说道:“少爷真厉害,一次就能看出来。”
十三郎笑了笑。将老妇的回复告诉牙木,随后陷入思索。
“有情况?”牙木好奇地问。
“嗯,里面的人不和。”十三郎回应道。
牙木歪了歪嘴巴,质疑道:“这都看得出?唬人吧!”
十三郎说道:“前后是两个人回的话,前一个比较年轻。后者较为稳重。也更jiān猾。两种丹药明显不同,品质却差不多相当,如果不是前面那人所用的丹药刚好只余下一颗,就说明他们有纷争。谁都不肯吃亏。”
牙木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十三郎不像人,而是一只算命的鬼。
十三郎说道:“应该是分属燕尾与咔吧的代表才会如此,至于谁是谁……再来一次就可以知道。”
牙木说道:“想这么多,到底有啥用?”
十三郎淡淡说道:“与虎谋皮。总要知道老虎长啥样,受伤多重,还有它的皮到底值不值钱,能值多少钱。”
言罢,他斟酌了一下言辞,让蚁后再次派出飞蚁,继续担负信使的职责。
牙木望着他有条不紊的摸样,忍不住问道:“少爷,您就打算一直用这样的方式和他们聊?”
“是啊。怎么了?”十三郎头也不抬,反问道。
牙木叹了口气,说道:“等事情谈成,得吃多少丹药啊!”
“放心,我有足够多飞蚁。”十三郎笑着回答。
……
……
“到我了!”
侠少爷抢过话语权。凝眉思索自语说道:“你们差多少人?什么意思?”
黝黑青年说道:“对方在试探我们的底细。”
侠少爷神情微凛,说道:“他们想干吗?不怀好意?”
老妇皱眉说道:“对方必须对我们有所了解,有此问倒也正常。”
侠少爷回头望着她,说道:“你当然这么讲。”
老妇不悦说道:“侠少爷不要只想到仇怨。试问你如果站在对方的位置,是否也要知道我们的情形。才能做出决断?”
侠少爷难以反驳,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老妇洒然说道:“这一次该你回答,侠少爷想如何做,大可自行决定就是。”
侠少爷沉默下来,神情变幻不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黝黑青年上前一步,说道:“婆婆,事已至此,正如你所讲的,大家应当同舟共济,如再这样勾心斗角,怕是谁都别想脱身。”
听了他的话,老妇面sè和缓下来,点头说道:“老身也是此意,只是担心侠少爷放不下,不相信老身的话。”
球被踢了回来,侠少爷再如何不情愿也得表明态度,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不该相信。”
老妇笑了笑,没有计较他言语中包含的些许讥讽,淡淡说道:“来人的话模棱两可,想不失主动,便需要弄明白他的意思。”
侠少爷等人望着她,心想你说得倒是轻巧,人家来去自如,我们被困在绝地动弹不得,还想抓什么主动。
老妇说道:“来人问我们差多少人,可以有三种理解,一是全体在他们的帮助下安然逃命;二是有所舍弃,牺牲一部分人逃命;三是展开反击,反过来与猎妖使决一死战,且战而胜之。”
不等侠少爷发问,她又道:“现在的情况是,对方绝不会先透露他们的情况,我们却需要考虑会不会被其利用,在与猎妖使血拼后又被他们算计,换句话说,我们不但要知道他们的目的,还要对其实力有所估计,且尽量准确。”
侠少爷听得连连点头,点头之后又连连冷笑,说道:“有道理,真的很有道理。”
“可是,到底该怎么做?”
……
……
第三百七十八章:一只猫与几只虎的故事(二)
老妇说道:“实话实说就好。 . . ”
侠少爷看了她很长时间,才说道:“既然是这样,何苦费那个脑子。”
老妇叹息一声,将目光投向燕不离。
燕不离认真想了想,说道:“婆婆的意思,只讲人数修为,不报伤情?”
老妇点头回答道:“正是如此。”
燕不离又想了一下,说道:“正该如此。”
侠少爷的脸sè难看起来,想问又觉得丢人,索xìng不理会两人,取出丹药化作字形,将洞府内的人头依次报给那个看起来同样jiān猾的人。
直到他做完这一切,燕不离才说道:“婆婆的用意,是想考教一下对方的眼光。”
老妇知道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遂接下去说道:“现在我们必须依靠外援才能脱身,既然有人出现,就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因为从表面上看,我们的实力丝毫不比猎妖使差,以安其心。”
侠少爷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心里却依旧不舒服,说道:“也许被你们吓跑。”
老妇说道:“他们能看到猎妖使的规模,敢出面就说明其实力差不到哪里,现在的问题是,在知晓我们的情形后,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有了这番解释,侠少爷的气顺了些,连称呼也变得客气,说道:“婆婆觉得他们会如何回复?我们又该怎么判断?”
老妇眼中闪过几丝jīng芒,说道:“少爷不妨猜一猜。”
因其说得诚恳,侠少爷没有再生出火气,思忖说道:“如果他们许以承诺,让我们与猎妖使火拼,怎么办?”
老妇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堆成了团,说道:“那就说明他们实力寻常,根本不值得信赖。”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连我们的真正情形都没有看透,水平自然一般。”
侠少爷想了想。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老妇枯唇微挑,冷漠的声音说道:“当然是邀请他们一起对敌,而后弃之。”
侠少爷这次没有觉得意外,叹息一声后说道:“那要是他们让我们杀出去,他们在某地接应呢?”
“那依旧不可信。”
“这又是为何?”
“因为他们存了观望之心。打算坐收渔利。或者别的什么,总之除非他们能够派人进来我们这里,或则有什么别的方法证明,否则便不能轻信。”
“这也不信那也不信。婆婆有没有想过,现在是我们求着别人救驾,而不是他们靠我们活?”
“呵呵,少爷不要心急,他们一定有所求。如不出意料,下一次传话,他们就会开出条件来了。”
“好吧,且看看他们怎么说。”
侠少爷无可奈何,说道:“婆婆觉得,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老妇为之一愣,原本明厉的目光渐渐黯然,说道:“落到这步情形,还谈什么最好结果。实话说老身有个不好的预感,此次我们碰到的人很难缠……怕是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侠少爷听得直皱眉,心里想你这叫什么话,没好结果还巴巴和人家谈这么热乎,浪费丹药不是。
老妇知道他在想什么。苦涩说道:“情势如此,老身只是随便说说,或许是人老了,又受了打击。自然就生出许多虚妄的念头,侠少爷年轻有为。切不要放在心里。”
侠少爷想着这一路上屡次历险,皆被老妇于不可能中将局势化解,虽说依然被困,可毕竟保留了希望;他心里其实明白,假如没有老妇运筹帷幄,自己一行早就落到猎妖使手里,顶多来个自爆身亡,避免成为妖奴的下场。
心里这样想,他望着婆婆枯老疲惫几近衰亡的脸,不觉动了几分怜悯,说道:“婆婆不要这样讲,您已经很厉害了,想得那么全。”
老妇笑容更苦,说道:“老身若是厉害,就不会落到这步天地,更不会让咔吧族变成今天这副摸样。假如我族就此一蹶不振,甚至……老身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咔吧之神,如何面对历任先祖,还有亿万子民的唾骂。”
听了这番话,侠少爷忍不住想起之前那个叛徒所讲,心里好生惆怅孤苦,叹息道。
“我们还不是一样,唉!”
叹息声如众人的处境一样沉重,洞府群修初次展露和谐的一面,却也陷入深深地沉默之中。
……
……
“三名大修士!”
牙木第一反应是要从地上跳起来,随后又马上趴了回去,冷笑说道;“吹牛吹大发了,不要脸。”
十三郎仍在思索着什么,没有表达意见。
牙木说道:“别和他们玩了少爷,直接问问里面那两名魔修是不是您要找的人,不是的话咱们拍屁股走人,别在参乎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不明摆着吗!”
牙木神情愤愤,说道:“大修士三名,元婴初才一名,剩下的都是护卫宠兽,这也太不合理了。他们虚张声势,肯定是已经穷途末路,故意弄这种花招忽悠咱们。”
他说道:“猎妖使就这么点力量,假如被困的真有三名大修士,不把猎妖使灭掉才叫怪事;好吧就算他们都受了伤,可是其它人呢?大修士伤成这样,元婴初和护卫反倒活下来一堆,根本说不通。”
十三郎说道:“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样的信息,就不怕我们撒手不管?”
牙木说道:“这不难解释,他们不晓得我们的实力如何,当然把自己往强了说;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比现在强很多,看到他们有这样的力量,正好可以与猎妖使血拼,然后坐收渔利。”
说到这里,牙木的表情略显怪异,仿佛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笑道:“这帮废物,假如被他们知道咱们只有俩人,修为还只有这么点。不知道会怎么想。”
十三郎说道:“是很有意思。”
牙木叹了口气,规劝道:“有意思归有意思,可这事不能真干啊少爷!您还是问问那俘虏吧,量他们不敢瞒着。”
“俘虏要问,他们也是一份力量。自然需要用起来。”
十三郎沉吟片刻后说道:“其实。他们的情况并非没有解释,只看你怎么去想。”
牙木张了张嘴巴,最终哀叹一声说道:“得,甭分析什么可能了。我学不会,也没那个心情学下去,平白浪费少爷一番好意。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吧,这条命反正是捡来的,就当还给您。”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给你解释不是让你学什么,而是为了让你不露破绽。”
牙木问道:“有联系吗?”
十三郎认真回答道:“当然有联系,如果你自己都不能相信,怎么去说服别人呢。”
“好吧,您慢慢说,只当是听故事。”牙木回应着,表情懒懒且无聊,大约是想说反正你嘴巴厉害,怎么编排都行。
十三郎没有计较他的态度。娓娓说道:“他们一路上都在死人,先死的当然修为差,所以在人员配置上,并不存在什么问题。”
牙木摇摇头,说道:“就凭现在的人。他们都比这批猎妖使强,更不要说还有死掉的那些修士。”
十三郎不知何时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勾出一副简略地图,中间有一条曲折的线。说道:“这牵涉到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发现的第一处战场。并不是真正的第一处。”
牙木望着地面,想了想才意识到那条线正是自己刚刚走过的路线,惊呼道:“这周围的地形,你都看得到?”
“看不到怎么能画出来。”十三郎手里在忙碌,随口回答道。
不是牙木大惊小怪,实在是因为所看到的情形太让人震惊,十三郎勾勒出的范围足有数百里,假如这副图不是胡圈乱画,就表示他能看到方圆数百里内的情形;放在别的地方或许不算什么,在这儿……就真的是非化神修士所不能为了。
想到那些飞蚁,牙木又摇了摇头,一只飞蚁的视界极其有限,要看到这么大的范围,且连山川河流沟堑绝壁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得多少只飞蚁才能做到?飞蚁数量不是问题,问题是同时控制这么多飞蚁,十三郎岂不变成了神仙!
“这家伙不会……不会是哪路神仙转世,故意隐瞒修为吧!”
越想越怕,还禁不住有些惊喜,魔魂圣子颤声道:“这条线,画得好漂亮啊!”
十三郎沉下脸,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牙木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在听在听,少爷您接着讲。”
十三郎说道:“从我们发现的地方看,基本不具备绝杀条件,战况急促剧烈但却没有大的死伤,说明修为差的修士前面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结合双方的实力对比,那很可能是一场遭遇战,而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伏击。换句话讲,三名大修士所受的伤,并不都是与这批猎妖使作战产生,而是早在接触之前就有。”
“这批猎妖使中有纯正的燕尾族人,他只可能是投靠四大星域的叛徒,如此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应是咔吧族人从里面逃出来,遇到燕尾族的人后本以为遇到救兵,结果隐藏在燕尾族的叛徒不能容许他们逃离,便在那个时候发动突袭,最终才形成眼下的局面。”
牙木听得满头汗,问道:“呃,那又有何意义?”
十三郎说道:“意义在于另一路追兵随时有可能赶到,被困的人拖不起,必须尽快摆脱僵局。”
“还有一路!我们现在该做什么?”牙木越发惶恐
“我们准备杀人。”十三郎眯起双目,淡淡回应道。
……
……
第三百七十九章:一只猫与几只虎的故事(三)
“杀人?杀什么人?”牙木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追问道。 . .
“当然是杀猎妖使。”
十三郎平静说道:“准确讲,是杀回头接应的猎妖使。”
大修士由二变成三,带来的变化不仅仅是数字加一,而是对战局的全盘否定,十三郎深知眼前这盘棋的艰险程度,不能不抱着一万分小心,反复揣摩每一处细节,力争将事实真相复原。
事情并不难想,一路都没有多出的那名大修士出手过的痕迹,说明其伤势严重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单凭眼前这些猎妖使,无论如何都难以做到。同时由于燕尾族人出现在猎妖使的队伍里,间接证明十三郎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他们要灭族,或者久居。
“燕尾族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其部落遇到类似问题,他们察觉到猎妖使之变,派人前来查看状况。那名叛徒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发动袭击,说明被困的有极为重要的人物,让他不得不如此。”
杀人不但需要力量,还要有强大的信心,本就只有两个人,十三郎自不能允许牙木疑神疑鬼,他要让这条踩悬丝般的路看上去平稳一些,不像其所想的那么凶危。
十三郎说道:“你我的力量,加上被抓住的魔修算在内,刚好够资格成为这场战斗中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然而话说回来,总共就这么几手牌,怎么打就成了关键,不能浪费,更不能出错。”
牙木心想说的挺有道理,可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发了疯,硬拿鸡蛋朝石头上碰。
一只妖灵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徘徊,十三郎朝它招了招手,说道:“我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更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点你可以放心。”
妖灵乖乖走到十三郎面前,任凭他伸出手插入自己的身体。将那枚蕴含着它全部jīng华的颗粒取走。一团烟雾随即飘起,瞬间化作千丝万缕吹散在周围的空中。
牙木呆呆地望着这幕奇景,心想人家养鬼我也养鬼,人家养一只我养千万条,人家业余我是专修。且养了一百多年。结果人家的鬼变成鬼王,自己的鬼却成了鬼粮,世间事,还有比这更让人伤心悲愤的吗。
“咔吧族一路厮杀逃亡。其追兵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足以说明他们与这批猎妖使不是约好的行动。妖猎森林传讯不便,这批人的力量不足以强攻,便只有等下去。”
十三郎思路已然明确,徐徐说道:“如果把来时路上的痕迹全部毁去。再制造一些假象迷惑视听,追兵就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搜索到这里,这批猎妖使久久等不到人,不管是担心有变,一定会派人去接应。”
十三郎将身体掩入树丛,说道:“那时候,就是杀人的机会。”
平静冷漠的语气中包含着毫不掩饰的杀机,牙木霍然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距离不过十余米。牙木正对着十三郎的面孔,脑海中却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魔魂圣子心头一片冰寒,暗想这种鬼人出现在这种鬼地方,岂不是专门为其打造的战场。
信心略有恢复,牙木问:“怎么杀?”
十三郎手里不知在忙些什么。说道:“不出大碍的话,次派出的接应者只可能是一个,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他,以此取信里面的修士。待猎妖使察觉到异状。不论出于何种理由都应再派人查看一次,人数在三人以内。”
“这是他们的极限。”牙木表示明白。
十三郎点头。说道:“那个时候,就该轮到你登场。”
“好的,我去把剩下的全杀光。”牙木严肃说道。
十三郎看都懒得看他,说道:“我会制造一次机会,让你进入洞府,劝说里面的人放掉俘虏的魔修,同时要劝说魔修加入这个阵营,合力将守在外面的猎妖使诛杀干净。”
十三郎强调说:“记住,务必要让他们相信两条,先是被调开的猎妖使很快就会被歼灭,援兵随后就到,其次外围有更多猎妖使正在搜索他们的踪迹,二者齐备,方可确保他们全力杀敌。”
牙木已经听傻了眼,干巴巴的语气说道:“您要把他们全杀光?”
“当然杀光。”
十三郎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本就差不多的局势,一方减少三四人,一方多出几个生力军,难道还不能颠覆战局?”
从实力上看,的确如十三郎所讲的,此消彼长,追杀与被追杀的人之间力量对比会发生根本xìng转变,然而牙木所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说话时透出的那股戾气。
不知道为什么,牙木觉得此时的十三郎有些不正常,冷静到极致,却也暴戾残酷到了极致,好像心里被一股邪恶的气息所充斥,需鲜血与杀戮才能化解。
他壮着胆子问道:“少爷,能不能告诉我,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计划?”
十三郎看了他一眼,平静回答道:“我从来就没打算救他们逃出去,我打的是杀牌,杀光这批猎妖使,消耗两族力量,同时自己要毫无损伤,至少不能死人。”
听了这番话,牙木意识到自己没可能再从贼船上下来,遂也放弃了询问缘由的打算,叹息道:“好吧,我都说了这条命是捡来的,您咋安排我就咋办。不过还有几个问题得先问清楚,不是怕死,是害怕耽误事儿。”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有问题最好,没问题反倒不正常了,讲吧。”
牙木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见到里面的人之后,我要把咱们俩的关系说明白,还得把实力往大了吹,对吧?”
十三郎说道:“要让他们相信灵魔已经联手,至于实力么,也不能吹得太高。”
牙木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您凭什么认为他们不会把我们几个丢下,自己逃跑?”
“一名潜伏在燕尾族的大修士何其难得,不惜现身就足以说明其身份更重要。猎妖使抓住他们,仍能保持自己不被暴露,断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他们若真的丢下你们,最大的可能是猎妖使实力重新占优,会集中力量追他,而不是你。”
解释完因果,十三郎淡淡说道:“假如他们蠢到那种地步,也不必再管,我给你留几只飞蚁,很快就能汇合到一起。”
牙木认真想了想,心里认可了十三郎的推断,说道:“那几名派出的猎妖使?”
十三郎断然说道:“我会把他们引走,这里的战斗结束,我再把他们带回来,一起杀掉。”
“也就是说,我们这里打完,还要在原地等。”
“没错,不管有没有猎妖使逃脱,都不能让两族的人离开。事实上,我估计他们也不敢离开,情愿在这里固守。”
十三郎望着远方那条白龙,说道:“这条瀑布是他们的凭持所在,只要实力相差不是太多,躲在里面反倒可以保证安全;两族那时必然损失惨重,加上我之后要与他们说的话,足以让他们留下。”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假如他们坚持要走,你们无需阻拦,任其去吧。”
牙木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发问,说道:“两名,甚至三名猎妖使,少爷……”
十三郎知道他要讲什么,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担心我,假如他们不是那么聪明,我自己就可以把事情办掉,说不定,比你们这边结束得还要早一些。”
牙木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望着十三郎坚毅狠倔的面庞,忍不住叹息一声。
“怎么了?”十三郎觉得他有点怪,问道。
牙木的目光闪烁,说道:“我说了您可别骂。”
十三郎有些好笑,低喝道:“我骂你做什么,讲来!”
牙木说道:“少爷,值得吗?”
“嗯?”十三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其实没有多少必要。”
牙木诚恳说道:“先不说几率有多大,就算真有那么巧,里面的人就是您要找的人,只要您开口问,他们敢不说?”
这话说得实在且很有道理,听上去十三郎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眼前这帮猎妖使是锅里的肉一样,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吃。实际情形是,他所计划的这一切,任何环节出了问题,都将是万劫不复的局面;更不要说十三郎要面对两三名猎妖使追踪,还不能全力逃,压力可想而知。
听着他的话,十三郎的表情渐渐沉郁,眼中闪过一抹刺痛,随即被隐藏起来,看不出丝毫端倪。
牙木心里想讲也讲了,遂不管十三郎什么想法,继续说道:“假如他们不是您要找的人,岂不是……”
十三郎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透出疲惫与无奈,说道:“妖猎森林太大,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好不容易碰到几个有可能了解内情的人,不能轻易放过。”
“就不能问问他们?”牙木说道。
“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害死人。”十三郎缓缓摇头,说道。
“不能冒那个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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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百八十章:一只猫与几只虎的故事(四)
人们常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yīn谋诡计都是浮云。
这句话听起来豪迈、壮阔且声声震耳,然而所有人都清楚,绝对的力量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世间从来都只有相对的绝对,断没有绝对的绝对的可能。
拿十三郎来讲,假如面对一名结丹甚至元婴初期修士,他基本可以宣称自己拥有绝对的力量,在当下的局面里,他就变得脆弱,像蚂蚁面对大象一样脆弱。
现在这只蚂蚁不仅想吃掉大象,还要确保大象不在厮杀的时候踩坏了花草;尤为可笑的是,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想要保护的花草,因为太过在意,他连问都不敢轻易问,生恐给花草带来某些不好的后果。
答案会在牙木进入的时候揭晓,可惜那个时候十三郎正面临几名猎妖使追杀,已不能亲自验证。
这样的情况下,十三郎便只有将机谋算到极致,于平整中制造狭缝,于狭缝中寻找机会,进而达成所愿。
他的方向很明确,将花草变成大象可以投掷的石头,主动扔出去。
十三郎机关算尽,甘冒奇险,为的便是这个目标,他甚至宁愿最后一个看到结果,或者看不到结果。
又或者,看到了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
……
……
飞蚁传讯很安全,时间却是个大问题,一来一回加上双方的思索与揣摩,没几次下来,天sè竟已微明。
十三郎想了想,放弃利用飞蚁敲诈丹药的想法,决定快刀斩乱麻。
他放出飞蚁朝洞府传讯,自己不看结果便返身退走,去处理那些战场上留下的痕迹,还要制造一些痕迹。算下来,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一天时间,十三郎吩咐牙木老老实实待在原处。除非发生猎妖使总攻、或者里面的人突围这样的极端情形,余者皆不做理会。
这条吩咐显得多余,魔魂圣子生怕自己藏得不够妥当,哪里会主动生事。望着十三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丛林里,牙木感慨万千。默默祈祷上天开眼。十三少爷好人好报,本圣子侠肝义胆,理当得到神灵庇佑等等。
不说他在这里念叨,此时。洞府群修接到十三郎的传讯,又一次陷入迷惘。
……
……
“仔细看,做好死人的准备。”
侠少爷翻译了飞蚁的话,略有嘲讽说道:“这是他们的条件?”
本质上讲,侠少爷聪慧伶俐。谈不上yīn险残毒,但他有个缺点,也是他这样的人很容易出现的缺点:小心眼!
之前老妇把握满满,名言对方会开出救助的条件,结果人家直接发出一道像是jǐng告又像暗示什么的消息,该怎么去理解?
更让人意外的是,此次飞蚁传讯与以往不同,以飞行轨迹演示一遍就转身离开洞府,干脆利落。
没有讨要丹药。也不管连众人有没有看清,若非有过数次经验,恐怕他们分不清飞蚁写的是什么。
其它人也都不明白,纷纷将目光投向老妇,希望她能表现出足够的睿智。为大家解读这道迷糊、却又事关生死的谜题。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神情有些不安,或可说是惊恐。
经历了这么久厮杀追逐,原本众人都已做好死亡的准备。然而看到那个“死”字,每个人心中都无端生出寒意。仿佛它从那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可怕,格外令人心惊肉跳。
“好浓重的煞气!”
老妇深幽的目光中透出几分震惊,喃喃说道:“投名状?没什么必要才对。”
侠少爷难以听明白她的意思,皱眉说道:“知道你想的多,能不能不要打哑谜。”
老妇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我们说的顾虑对方已完全猜透,他们决定要做点什么,所以让我们仔细看。”
“看什么?”侠少爷茫然四顾,心想连那只蚂蚁都跑没了影,还能看些什么。
“看外面。”燕不离说道。
侠少爷回头看向外面,洞外水帘轰鸣,无丝毫变化。
感觉受了戏弄,他怒喝道:“到底看什么!”
老妇说道:“假如老身猜的不错,他们会想办法击杀一名猎妖使,以此来取信。”
侠少爷吓了一跳,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说道:“既然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们约定一起杀?还有,猎妖使都在一块儿,他们怎么能杀得了?”
老妇说道:“当然要分而治之。”
“怎么分?”
“老身不知,多半是诱敌吧。”
她自己摇摇头,说道:“很难,老身想不出,怎么能把一人单独诱出去呢?”
侠少爷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微讽说道:“婆婆何不猜上一猜?”
老妇苦笑说道:“对方不说出来就是为了展示力量,哪有那么容易猜到。”
“展示力量……”
侠少爷默念了几遍,突觉得身上有些冷,问道:“好吧,现在开始,我们轮流派人监视外面的动静,时刻都不要放过。”
监视本就在进行,有了这个事情,无非更加严密jǐng惕些,没有人提出异议;侠少爷想了想,说道:“我怎么觉得,后面半句才是重点?”
燕不离即刻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
……
做好死人的准备。
这句话听起来很平淡,很坚定,平淡得就像吃饭喝水聊天打屁一样轻松,坚定得像是钉子钉子在木桩上,不容任何置疑。
平淡与坚定,便是大恐怖。
老妇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幽幽说道:“所指当然是我们之中会有人牺牲,问题是谁会死?或者换个说法,谁去死!”
“死”字在幽暗的洞府中回荡,每个人心里仿佛都有千百个声音在质问,由谁去死!
临阵搏杀,笑面轮回,那是血气冲头时才会产生的坦然,当处在安全的环境。以冷漠平静的语气讨论死亡,便显得可怕。
绝境中的人们不惧死亡,然而当希望出现,曙光微露的那一刻,生存的会变得格外强烈。并会衍生许多后果。
通常情况下。这种后果不是什么好结果。
“对方已知道情况,特意点出来是为了告诉我们要以死的信念求活,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所指的对象。不会是宠兽与护卫,而是我们几个。”
老妇的声音透出疲惫,还有一丝jǐng惕的意味说道:“厉害!”
侠少爷没有听到老妇那声jǐng告,他的面孔发白,身体好似沉浸在冰窖中。牙关止不住颤抖。他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也许下一刻,他就再也无法看到任何景物,听不到任何声音,脑海中也不会再有一丝念、一分想,只有黑暗。
永无尽头的黑暗,与冰冷。
这种感觉让他窒息,喉咙里仿佛堵了一把刀。空气经过便会引起颤动,割裂柔嫩,流出一缕缕鲜血。
奇怪的是,之前经历了数场厮杀,好几次堪称险死还生的情形。都不曾让他产生这种感觉。侠少爷一度认为自己视死如归,再不会因此而恐惧,颇有些豪迈与自得。
那个叫雷锋的家伙,用最简单的几个字将他的外皮撕去。真切地感受到死亡所代表的意义,痛快淋漓。鲜血淋漓。
令他痛苦不堪。
让他惊恐万分!
不知不觉,侠少爷的身形矮了半截,斜依着冰冷的石壁很难再离开。洞内无风,他的一拜轻轻波动,如声音一样。
“谁……去死?”
无人作答,就连神情最冷的黝黑青年也有讥讽彷徨,侠少爷脸sè愈发惨白,哭喊般的声音尖叫道:“谁都不想死,怎么逃得出!”
这是实话,只要看看双方实力对比,眼前的人想安然脱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难道指望那些救兵抵挡猎妖使,自己对一切不管不问,只顾埋头逃跑?
洞府内,护卫们纷纷低下头,神情中带着无奈与悲哀的味道,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主人,然而当死亡也需要资格,当舍去生命都换不来一丝尊重的时候,死亡还有什么意义?
沉寂中,燕不离沉声说道:“假如少爷逃得出,属下甘愿去死。”
“不行!”
侠少爷愤怒大骂:“你不能死,我身边就只剩你一个,你不能死……”
叫骂声不得不停顿下来,周围十几到喷火的目光凝聚在侠少爷脸上,仿佛十几把剔骨的刀。
一名咔吧头领站出来,寒声说道:“侠少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死?还是让我们长老去……”
他的话也停顿下来,粗壮的脖子上青筋乱跳,已然怒到极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侠少爷慌忙解释着,目光不敢看那名头领的眼,还有十几张愤怒的脸。
“放肆!”
燕不离怒喝,软绵的手臂再次起了颤抖,说道:“敢对小……少爷不敬,你想找死!”
那名头领冷冷望着燕不离,嘲讽说道:“好大的威风,可惜这里不是燕尾郡,我等不是燕尾族的人,也没有与灵修结过仇。”
燕不离轻蔑说道:“不管在哪里,本座若要取你xìng命,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听了这句话,周围的咔吧族人更加愤怒,纷纷站起来围绕在头领身旁,喝骂连连,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不要吵了。”
一道比老妇更加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万古之前发出的叹息,带着腐朽与沧桑的味道徐徐飘进众人耳中。
“死人,老夫最合适不过。”
……
……
第三百八十一章:一只猫与几只虎的故事(五)
密林之中必有充足水意,妖猎森林树高百丈不为奇,可想而知下面是何种情形;这座山谷地势矮,且有一条宽近千米的大瀑,湿气更足。 . .
山石坚似金铁,瀑布后的洞府不知如何形成,也不知何时形成,总之它就躺在那里,非但宽阔幽深,里面还颇为干燥清爽。
侠少爷站在洞口附近,身前是水花撞碎在岩石上的弥漫烟朦,身后是幽远宁静的爽透怡人,心情却无端有些沉重。
不是因感慨而沉重,而是纯粹的重。
自那道声音出现,他便有了这种感觉,心脏比平时重了百多倍,沉甸甸压在胸口位置往下坠,压迫着空空如也的胃,仿佛要把里面无用武之地的胃液挤出来,经过食道喉管,从嘴里吐出去。
带着遏制不住的憋闷与烦乱,侠少爷望着那个一直知道其存在却没有见过其摸样的老人,久久不能开口说话。
燕不离侧跨半步,眼中带着凛然站到侠少爷身前,让素来讨厌这种被呵护姿态的他感觉到几分安全。侠少爷回过神,心里忍不住想这个老东西到底还是要死了,死得正是时候。
“老夫死在这里,合时,合地,所以最合适。”
对着匍匐满地的咔吧族人,那个身体好像开了无数个破洞的老人眯缝着眼睛说道:“族里的事情,师妹以后多费点心。”
老妇半躬着身子,用比面对师尊还恭敬的姿态说道:“师兄放心,一天还活着,我就为族里效劳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慷慨激昂足以点燃热血的话,侠少爷非但没有慷慨激昂热血点燃,反倒突然打了个冷颤,好似中了什么诅咒一样,yīn冷无比。
比老妇更老的老人点点头,就像是某个藏身与冥界的神接受了人间子民的祭品。褐斑灰锈的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随后抬起了头。
抬起了头,便看到了侠少爷,还有他身前的燕不离。
“嗤!”
一道剑光照亮周围,也照亮了燕不离凛然的眼。还有侠少爷格外苍白的脸。老人的目光如同带有某种无法抗拒的吸附力量。让他的灵魂好似要从身体里飘散出去,再不能回归。
直到燕不离出剑,森森剑意将那种yīn冷连接拦腰斩断,侠少爷才从痴呆中惊醒。勃然失sè。
“神心老人,你想做什么!”他大喝道。
“不错的孩子。”
老人深深叹息着,声音仿佛一股被无数石头缝夹住的风,需不断嘶鸣挣扎,才可吐得出来。
“当年老夫曾对令祖说。你身上有股天运之力,若栽培得当,将来必可成为族中大器,甚至有可能给三族带来造化也未可知。没想到他听了这番话之后,非但不允老夫带你修习天心之术,还把你当成真的花一样圈着,再不肯放出来。”
老人说道:“令祖一代枭雄,这件事情上竟如此糊涂,着实让老夫失望。”
燕不离寒声叱道:“神心老人。你若再敢对口出不敬,休怪燕某无情。”
老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一直望着侠少爷,连连摇头。
侠少爷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说道:“前……前辈言重了。晚辈感激您如此着重,可是我怎么能……”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就好像那个被赋予了维护武林正义使命的稚口少年,只有惶恐与激荡难以平复的心情。
“感谢老夫……嘿嘿。恐怕未必啊!”
老人呢喃的声音如自语,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其邪恶的光。好似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现出原形;只是瞬时间他便回复如初,侠少爷却几乎魂飞魄散,“娇容”也为之失sè。
“你……”
侠少爷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情,身体不自禁地想要后退,却只能死死贴住冰冷的石壁,哪里能逃得出。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异常,就连正对着老人面孔的燕不离也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怪,待听到少爷的惊叫时再回头看,却发现老人毫无异状,根本看不出有何变化。
非要说的话,他似乎比刚才变得更加衰弱,身体上散发着一股死意,如实质。
“少爷……”
没有察觉到任何神通波动,燕不离总不能随意朝对方出手,他的目光望着老人,嘴里却对侠少爷说话,想问问有何不妥的地方。
“我没事……好像没事……”侠少爷自己都弄不清怎么回事,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懂得了什么,其它再无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放心吧,老夫因为失望,一时有些失态。”
老人朝侠少爷说道:“这次遇着你,老夫发现那道原本就稀薄的天运之力变得几不可察,联想到此番猎妖使之乱,老夫以为此祸无可化解,咔吧燕尾两族为天道所弃,再没有挽回的机会。”
听着这番话,洞府中人齐齐变了颜sè,不是因为两族命运,而是因为他将两族命运与这个不太能让人看重的少爷联系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忿。
侠少爷神情紧张,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他虽一向自视甚高,可也明白自己断没有挽救两族与水火的本事,心里想老鬼你既然大义舍生,最多我感激一番就是,何苦用这种事情来压我。
老人残破的身躯抖动着,好似发现了什么高兴的事,又仿佛发现什么让他觉得后悔反思的事,感慨的声音说道:“老夫当年终究不够果断,若能坚持本心,把你偷出来……事情或不至于此。”
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场中每个人都变得与侠少爷一样,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侠少爷脸上看不到一丝血sè,心里不停咒骂你个老东西不是好人,这么龌龊的事情也想得出。
“好在天意难违,天道难测,你终究还是走了出来,恰好在这个关头出现在这里,又恰好遇到老夫,更恰好……”
话音中断了一会儿。老人接下去说道:“自从进了这个洞府,老夫就发现,你身上那股本已死寂沉沉的天运之力有了复活的趋势,何其大幸,何其大幸啊!”
不管侠少爷与燕不离作何表情。老人回过头。朝咔吧诸人严厉说道:“你等记住,这里的人死了谁,都不可以让他出事,绝对不可以。”
偌大的洞府一片寂静。片刻后响起应和,语气恭敬而虔诚。
老妇应声后抬起头,目光从侠少爷身上掠过回到老人的身上,眼神似有疑惑。
“师兄……”
老人朝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管那些。总之要护得他安全。”
老妇没有说什么话,默默低下头去。
眼前这一切让侠少爷傻了眼,心里忍不住想神心老人被诩为有窥破天机之能,被咔吧族人奉为神师,难道他说的是真的?我真是奉天之子?
思虑中,剑光无声消散,燕不离朝老人拱手,诚恳说道:“多谢神师。”
他不关心老人的话是真是假,只确认此老对少爷没有了恶意。自然就放松下来。
老人闻声回过头,发觉了两人的神情变化,干枯如死木一样的脸孔抽动了几下,好似在微笑,又仿佛在叹息。
“不要多想。更不要自持,尤其不能遏制本心。”
他说道:“记住老夫的话,所谓天运之力,只是一种牵引。可能指的是你,也可能是将来会与你有所牵连的某人。只需顺应,不可强求。”
“有天运之力的人并不绝对代表着什么,或许还不止你一个,然而不管怎么讲,起码你能够与天道搭上关系,不像我等这样碌碌之辈,千般算计万般打算,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侠少爷听得云里雾里,目光时而清澈纯净,时而混沌迷茫,一时三变,竟没有定形的时候。
老人说了通真假莫辨的话,似觉得心满意足,慨叹道:“想不到,老夫临终之rì竟还有看到这一幕的机会,所谓造化难测,天意弄人,大抵便是如此。”
言罢,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燕不离身上,眼神透出一丝怜悯。
“可惜了,可惜……”
……
……
由谁去死的问题得到解决,意味着两族间最大的矛盾被清除,咔吧族人心情不忿但不会违背神师之命,且心里都明白,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一名失去法力的大修士,唯一还能做的便是燃烧元神,给敌人致命一击,给族人争取生机,
侠少爷受人恩惠,心里难免有些愧疚,待神师拖着残破的身躯重新隐入黑暗后,他刻意提醒自己不要再像往常那样骄横,以罕见的低姿态与老妇的等人相处,如此这般两相冲减下来,洞府内的气氛渐趋融洽,真正体现出共赴沙场的豪情。
按照定好的策略,双方着人对外面的情形着意观察,希望看到那位雷锋同志施展雷霆手段,将猎妖使分头击杀。
大家心里都明白待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若是被其它追兵赶了来,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眼下希望都在雷锋身上,希望他早一点帮助众人解除危局,哪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总好过坐以待毙。
因为不知道雷锋要做什么,会怎样做以及什么时候做,因而无论老妇还是燕不离,都认定这里的人帮不上对方的忙,只能无聊干等。
这一等,就是三天。
众人等了又等,一等再等,仍不见外面有何动静,心情又变得焦虑起来。
“怎么还没动静,会不会是骗子?”
侠少爷的话代表着每个人的心声,大家齐齐将目光投向燕不离,因为此时是他在监视对方。
“有事发生。”燕不离忽有所察,低呼道。
……
……
等待是件让人痛苦的事情,无论所等的是好还是坏,都容易心焦难安进而疑虑重重,当这种等待关乎生死,甚至关乎两大种族未来的时候,更加让人心慌。
山谷前的僵持维续三rì后,燕宓不想再等。
乱妖瀑这个地方很特殊,不管妖兽妖修还是妖灵,但凡与妖字沾边的灵物都会受到很大限制。若进入瀑布之内,妖力神通因一股莫名之力威力大打折扣,更让人无语的是,洞府内无法使用与金属有关的法器,战斗起来极不方便。
以死亡几名妖将为代价。燕恢恢等人弄明白一件事。瀑布背后那座山,竟然是一座整体带有磁力的巨大磁山!
燕恢恢等人不是正牌猎妖使,而是地地道道的燕尾族人;燕尾族最擅长用剑,除个别修士外。炼制飞剑的材料怎么能脱离金属范畴?由此可以想象,这座磁山给他们带来的麻烦有多大;更倒霉的是,洞府中人多为咔吧修士,他们喜欢以兽骨作为武器材料,虽说也混有部分金属。但与燕氏族人相比,影响几可忽略不计。
而那个侠少爷与他最能依仗的燕不离,偏偏用的都不是金属法器,几项抵消后,本已穷途末路的逃兵与拥有胜势的燕恢恢等人僵持不下,里面出不来,外面进不去,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燕宓对这种情形很不满,但又无可奈何。耐着xìng子等了几天,终于难以再忍受下去,在与燕恢恢请示后,他主动折返去迎接四大星域之人前来收拾残局。
“背族之人难被看重,想在四大星域立足。光靠我们几个,再怎么团结都没有用;大家各寻各的机缘,关键就看如何取信于令主。”
“神心老人身份何等重要,早一天抓住他。我们的功劳便落到实处;守在这里等根本不是办法,我把这条消息报于令主。功劳岂不是大上几分?”
“两族与四大星域的战斗可能要持续很多年,假如令主对燕恢恢的用心有所怀疑……便是我的机会!”
揣着种种心思,燕宓一路紧走慢赶,很快来到曾经发生战斗的地方,那条山溪。
他要从这里开始走,顺着咔吧族逃过来的方向去接应追兵;事实上燕宓心里明白,三天都不见猎妖使,说明他们实际上已经追丢了,如此一来,自己报信的价值更高,很值得为之努力。
妖猎森林只认气息不认人,猎妖使虽能伪装成妖修,然而当他们全力以赴与人厮杀的时候,终难免会暴露本质,为妖猎森林所排斥,加上咔吧族有神心老人坐镇,能够甩脱猎妖使的追逐是很正常的事情,燕宓深知这一点,因此他决定从这里开始,反向追索。
当rì厮杀仓促,双方都没有来得及收拾战场,此番重临,燕宓发现溪流清清如旧,地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经被野兽吞食干净,心里涌出几分感慨。
“都说修道艰难,所指不仅仅是大道难求,更多的还是同类相残,才是我辈最难以防范之处!神心老人号称窥破天机,到头来依旧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悲啊!”
几名妖将在周围巡视,数百名妖灵吓走了一切生灵,山野寂廖,溪水淙淙,仿佛在与他应和;唏嘘中,燕宓不自觉便走到溪流边,望着水中的倒影,心里想自己付出如此多代价,若还不能得到天道眷顾,那可真是不值。
溪边有块醒目的巨石,巨石旁有颗闪亮的光点,与鳞片般波光相辉映,就像一颗海底珍珠。
燕宓的目光被那颗光点所吸引,心里想这里怎么会有珍珠,难道是破碎的法宝。
jǐng兆忽显!
那颗光点突然大亮,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几乎要照瞎他的眼。
银sè的光华从水底shè出,周围是数百道灰蒙蒙的细针,带着死寂的光华,在凄厉的呼啸声中,直扑燕宓面门。
无数飞针背后,魔云翻滚如雷,千万魔魂呼啸肆虐,遮蔽了十余丈空间。
“敌袭!”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燕宓全身的汗毛直立,瞳孔收缩,骤然发出狂吼。
层层波纹自身体外浮现,如一面面盾牌护在面前,燕宓左掌如推山一样平移,右手双指成剑,疾点向前。
他不退反进,如同一座不坚不催的堡垒,平平推向前方。
燕宓久经沙场,虽猝然不防,却在瞬间做出了最最准确的判断和反应;他知道,对方既然能如此处心积虑的偷袭自己,断断不会只有这记看似不算强烈的杀着。
不能退,只能进!
迎着偷袭的敌人,迎着数百道利芒,燕宓悍然前扑。
嗤嗤嗤嗤!
密集如骤雨般的撞击声中,数百道厉芒被波纹所阻,那根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主刺一往无前,穿透了燕宓仓促间布下的防护,钻进他的肩头,三寸!
再也无法深入。
“老夫杀了你!”
血花飙shè,燕宓心头涌起寒意的同时又有庆幸。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眼前之人实力一般,杀了他,自己无论是战还是逃,都有了选择的余地。
来不及使用飞剑,他以两指成剑,剑芒吞吐人跳跃灰龙,shè入魔云核心处。
在那里,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虽无法视物,然而燕宓肯定,那就是偷袭之人的本体。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燕宓在心中狂吼,带着几缕惊慌与不安,他感觉到周围还有几股强大的气息出现,此番被袭,生死只在一瞬间。
剑气纵掠而进,一路刺穿无数冤魂的脸,马上就要接触到对方身躯,刺入血肉之中。
“额昂!”
一声从未听闻过的嘶吼中,轰然爆响随之四放,他的剑气刺中了本体,却没能破入,而是被生生反弹,甚至被折断开来。
剑气无功,巨大反挫让他的身躯为之停顿,燕宓震惊中尚未明白是什么宝物扛住自己的剑气,随后出现的一幕,让他双眼瞪大到极限,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两只硕大如脸盆一样的铁蹄自魔云中探出,以泰山压顶之势踹向他的前胸。在其中一个蹄子的zhōng yāng,有一颗小小的,极不起眼的白印。
那便是剑气留下的痕迹……
唯一的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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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二章:一只猫与几只虎的故事(六)
铁蹄如山,一前一后踏上燕宓密布身前的防护,爆裂声响起,如一只只甲虫的壳被碾碎,压平。.. :
与巨蹄同时来临的那声吼也让燕宓不好过,胃里好像塞进一块腐臭难闻的石头,眼前似有无数颗星星,烦闷嫌恶且头晕目眩,几乎当场吐出来。
这些不是最严重的,身体外的波纹碎裂后,魔魂圣子的千万冤魂无孔不入,丝丝缕缕带着残虐之气的烟雾顺着毛孔钻入体冇内;烟气中,一条格外醒目的红影纵掠而来,深深刺入他的肚腹,再狠狠一搅。
“啊!”
惨嚎中,燕宓口喷鲜血,肩头流着黑血,肚子上开了一个不知多深的口子,眨眼之间连遭重创,受伤已然不轻。
他再顾不上什么战术什么谋略,也不能再梦想以强破强于前方杀出一条血路,只想避开眼前如cháo般的攻势,如cháo水般的敌人,哪怕只是暂时。
或许是因为痛苦,又或是被恐惧刺冇jī了潜能,此时燕宓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自己所遇的第一波攻击并不是那些针芒,而是让自己产生唏嘘感慨意的干扰。
以燕宓冷静到冷酷的心xìng,怎会无聊到替别人发感慨,别说神心老人,神仙老人也不可能。那些本不该存在的唏嘘与感慨,才是对方施展的隐匿手段,也是第一道杀着。
带来的后果……让他的反应迟了半息。
半息!多么珍贵而漫长的时间!
“嗤!”
银光乍现,冷电般的剑芒劈上大灰的铁蹄,迸shè冇出的光华照亮周围,生死关头,燕宓爆发出全部实力,飞剑挥出的同时身体倒卷,亡命般朝后方飞退。
“你这条老狗,敢弄伤本神的脚!”
大灰吃痛怒吼,身体却不得不为之停顿,燕尾族的剑可不什么破铜烂铁,觉冇醒之后的夔神以全身最坚硬的铁蹄与之碰撞,生生被砍出一道两寸深的口子,若非它有足够底蕴,便要劈成两半。
出道至今,夔神还是头回遇到这样的情形,心里不觉涌出几分怯意,暗想反正老家伙也死定了,本神还是省省力气,不要再被他弄伤了指甲。
此时,燕宓如流星般飞退,心中正有无穷悔意。
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前面不是什么虚枪,而是足以秒杀元婴修士的实击,若冇非燕宓一贯小心谨慎,仅这一个照面便要当场身亡。
凄厉的尖啸声响起,数名妖将从周围扑过来,更多妖灵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燕宓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接近到这种程度仍懵然不知其危,此时方才来得及反抗,来得及呼唤帮手。
想到不久前刚刚发生的那场战斗,咔吧族面对的情形与现在的自己相比,何其相似。
“报应吗?”
燕宓心中闪过这道念头,随即发出怒吼:“绝不!”
他召回飞剑,正要施展更多神通,身后陡然微凉。
一只堪称温柔的手贴上他的后心,如同锐冽的刀切进软嫩的豆腐,仿佛没有半点阻碍一样刺进去,伸下去,经过胸、肚、腹,直落丹田。
那只手掌没有沾上一丝鲜血,带着玉石一样的光泽,抓住那个神sè仓惶的小人,并且握紧。
这才是绝杀。
真正的绝杀!
袭击者不光要杀了他,而且要捏爆他的元婴,元神出窍的机会都不给!
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燕宓心头,他满头白发飘飞,双眼赤红如鬼,本能绝然地尖声狂喝。
“魂爆,千丝散!”
轰然一声巨响,血雾蔓延,从一个点迅速变成风暴,除那颗犹自瞪大双眼的人头外,燕宓的身躯通通爆开,散碎四周。
暴虐的冲击回荡八方,魔魂死伤无数,大灰硕大沉重的身躯被撞飞,如同被一座雄山所击中,发出难以负荷的哀嚎。
胖胖见机比较快,身体如弹丸一样飞shè到空中,随后被冲击所卷,以更快的速度弹shè到百米外,落入丛林杂草。
元婴自爆,其威力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场中瞬时间被清空,再无一只妖魂。
数道烟气自爆炸中心钻出来,闪电般飞向四周,朝那几名妖将而去。
“定!”
一声清喝,空间突然为之凝固,周围随即涌现出无数黑点,以无比凶狞猛恶的姿态冲到烟气周围,疯狂吞噬。
十三郎身体正面血红,反面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埃,那双眸子更是纯净明亮,好似婴儿的眼。他一只手点向那几道被无数飞蚁包围的烟气,一只手拎着那颗不肯合目的人头,仿佛在与之交谈。
“闭上你的眼。”
“不要!”
若有若无的惨嚎声在周围回荡,不出三息便化作渺渺。
堂堂元婴修士燕宓,叱咤纵横数百年的老怪,竟连敌人长什么摸样都没能看清就化虚而去,再无一丝踪影。
在他死亡的那一刻,七名正朝这边扑过来的妖将集体打了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上,随后虽勉强站住,却像醉汉一样摇摆不定,仿佛失了魂的傀儡。至于那些更低级的妖灵,受到的影响反倒不如妖将那般大,只是彻底失了章法,四散奔逃或朝十三郎等人围攻,毫无法度可言。
不多时,几名妖将软倒在地上,余下妖灵乱作一团,自然无法对这几人构成威胁。
“吁……”
十三郎看看周围情形,叹了口气,略有几分感慨。
与当初和洪明一战相比,这一战显得轻松,却蕴含着更多凶险。轻松在于瞬间便将一名元婴初期顶峰修士杀死,让他几乎没能还手,凶险则是因为十三郎没能及时封冇锁其元婴,进而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冇
考虑到燕宓是被偷袭,从头到尾都没有喘口气的机会,且令十三郎动用了除哑姑外的全部手段,这一战显得更加不易。
低阶战高阶,虽不是不可胜,却永远藏着不可知的变数。
“该死的!这个该死的畜生!”
牙木疯狂大叫着,以最恶毒的言辞诅咒燕宓死都不能安息,他好不容易恢复几分实力,这一战就几乎报销大半;算计到如此程度还被燕宓临死反扑,魔魂圣子不禁生出几分后怕,还有对未来的担忧。
十三郎知道他真正想的是什么,说道:“老师告诉过我,这种元神分裂的法门很难修成,不是人人都能掌握。”
若不能分裂元神,那个修士肯轻易自爆?当时的情形,燕宓并非真的就毫无挣扎余地,只是因为他希望借助自爆威力重创甚至灭杀对手,堪称果断狠绝。
安慰了牙木,十三郎唤出哑姑震慑妖灵,望着地上那颗人头,神情若有所思。
“本土修士炼制妖将,似乎与四大星域的人有所不同……”
他那一抓没有白忙,燕宓自爆的威力实际上被打了大折扣,否则的话,牙木等人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势必要被重伤。
当然了,那颗头也无法保持完整。
“可我亏大了啊!”牙木朝那颗头颅痛骂。
十三郎说道:“除了妖灵晶核和那把剑,戒指里的东西全归你。”
魔魂圣子不吝赞美道:“少爷英明,少爷英明。”
……
……
半rì后,乱妖瀑山谷。
一只低级妖灵走进来,手里拎着一颗人头,昂然无畏地走向那几间房舍,走向几张铁青的脸。
偌大的山谷寂静无声,妖将俯首妖灵颤抖,没有人做出一丝动作。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山风从山谷上空经过,宛如撞上无形的墙壁,碎裂于无形中。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老者满头白发皆在抖动,两只眼睛死死盯住那只无知无畏的妖灵……手里的那颗人头。
“燕宓被人杀了,就这么简单。”
平淡的声音字房舍中响起,下一刻便出现在众人身边,燕恢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以目光示意。
拿着人头的妖灵身体在目光中溃散,那颗人头却没有落地,而是浮在空中,徐徐飘至他的身前。
燕恢恢静静地望着头颅,看得极为仔细认真,好像要等他说什么一样。
“我知道他被人杀了,可是被谁所杀,为什么被杀?”
白发老者愤怒大喝道:“还有,为什么我们无法查探到敌踪,这只妖灵又是被谁所派?妖猎森林内,现在还能够驱使妖灵妖将者只有猎妖使,难道说……”
“住口!”
燕恢恢神情转冷,低喝道:“青老莫不是疯了。”
“疯了?我们早就疯了!”
白发老者冷笑,说道:“若不是疯了,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若不是疯了,我们怎么会背叛……噗!”
一缕鲜血自唇边涌出来,白发老者连连后退几步,神情萎顿惊骇的同时,目光却渐渐变得清明。在其胸口处,正中冇央位置有道清晰掌印,若不是燕恢恢手下留情,此时的他已经变成尸体,甚至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燕恢恢束手与背后,转过身冷漠说道:“不要乱讲话。”
周围几人纷纷低头,白发老者愤怒过后心里涌出后怕,连忙取出丹药服下治疗伤势。他本就不是什么大义之人,之所以为燕宓之死所愤慨,更多的是考虑到自己,此时因之受到连累,哪敢再与燕恢恢争执。
这边,燕恢恢仔细望着人头,半响后说道:“杀死燕宓的人是外来者中的魔修,实力很一般。”
众人闻之愕然,纷纷露出疑惑与不忿的表情,心里杀掉燕宓的人实力一般,我们不比他强多少,实力是不是也很一般,甚至更一般?
更重要的是,几个人自看到人头的那一刻就对周围做了查探,两名元婴中期修士甚至不惜法力飞到空中,冒着引来空中妖禽的危险巡视数百里,皆无任何发现。
这样的情形,燕恢恢说凶手实力一般?
“燕宓是因自爆而死,头颅内有残留怨气,说明他死的时候极不甘心。”
燕恢恢挑眉说道:“他是被偷袭,偷袭者制造出绝好时机,让他连自爆都不能发挥最强威力,所以……才有了这颗头。”
“燕宓能够分裂元神,选择自爆是因为仓促遇袭失去了瞬移的机会,假如对方凭实力做到这样,就完全有能力让他无法自爆。比如本座与墨老,若出手偷袭燕宓,结果便是如此。”
无论是大修士还是元婴中期,通常不至于用偷袭手段对付元婴初,这句话的意思,等于宣告偷袭者的修为不高约燕宓,令众人稍稍安心。
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燕恢恢说道:“偷袭者极擅长隐匿,非极近距离难以察觉;之所以送来这颗头,目的除了向洞府中人传讯,还为了让我们生疑,甚至是……间隙之心。”
间隙之心,指的自然是与四大星域之间,对他们几人来讲,假如能在这场斗争中获得胜利,小则统御一方,成为四大星域镇守外域的狗,最希望的却是能够飞升异界,成为真正有机会寻求大道的人。
假如失败,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没有第二种可能。
不管哪一种,都依赖于和猎妖使之间的关系,所谓间隙,是万万不能有的。
周围几个人明白轻重,神情均有些苦涩。
的确,燕恢恢的分析有理有据,已然将猎妖使是凶手的可能基本撇清,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然而从另外的角度讲,这里每个人都曾威名赫赫,落到如今这种连生疑的资格都不具备的程度,难道不是悲哀。
“后悔是世间最最无用的情绪,而且本座认为,你们和我都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再后悔。”
燕恢恢看出几人的想法,冷漠到极致的声音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凶手,并且抓住他,或者他们。”
“怎么找?”
几人茫然相顾,心想连你都无法看到敌踪,我们该如何去找。
燕恢恢没有回答几人的话,抬起头朝瀑布的方向看了看,目光好似与某处深幽撞击了几次,发出冷哼。
“来人是外来修士,修为一般人数也不多,青老、骨老、木老还有旭老,你们四人即刻出发,先从这里疾速赶往妖猎森林外围,在边缘处布下探测阵法,之后从外向里搜,宁可放慢进程或者把他们赶往森林深处,也不能容许其逃出去。外来者有相互联络的办法,一旦离开此地,便有了联结壮大的可能。”
“魔修为什么帮助咔吧族?”一名老者问道。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具体如何,要见到令使,或者抓住那些外来人才可知晓。”
燕恢恢寒声说道:“妖猎森林外围干扰不大,以你们的实力,彼此距离只要不超过八十里,均能相互感应并且驰援,为了保险,我要你们彼此不要分开超过五十里,延森林边缘拉出一条网,来回地扫。”
“你们沿途留下信号,无论遇到令使还是被他们所发现,都能尽快把问题解决掉。”
声音略做停顿,他说道:“过称会很艰辛,几位切记要保持jǐng惕,不要重蹈燕宓后尘。”
几人为之默然,心知彻底解决问题还得靠猎妖使出现,然而茫茫森林无边无际,找人连个方向都没有,更要经历不知多少种风险。而按照燕恢恢的安排,四人在森林边缘来回扫荡,虽看起来愚笨,却一定会有见效的那一天。
最重要的是,妖猎森林边缘没有太厉害的妖兽,意味着他们只需要防备那个听上去不算太强的敌人,安全很有保障。
白发老者说道:“我们都走了,这里……”
燕恢恢傲然一笑,说道:“本座故意讲出计划,就是要让洞府里的人知道,他们现在只需要面对三个人,与几只不明事理的妖将妖灵;假如他们有胆子,尽管冲出来,试试能否从本座手中逃脱。”
他转过身,眼里闪出yīn毒狡诈的神情,对着瀑布大喊道:“霞师妹,你听到没有,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
……
“卑鄙!无耻!下流!”
被揭穿身冇份的侠少爷涨红了脸,一面叫骂一面与周围的一切怄气,神态之愤怒心情之烦躁,简直就像个被抢走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你们说,他是不是很卑鄙,是不是很下流,是不是很无耻!”
周围的人暗自叹息,或者干脆低着头,不看不听不动不理,任凭侠少爷如何叫骂,始终没有人搭理。
“他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挑拨,是离间之计,是想让我们分头逃窜,然后……”
侠少爷的话音停顿,心里忍不住要想假如真是那样,燕恢恢会不会因为没有足够人手而选择追击一路,如果是,他追的又是谁?
“反正我不会上当……”他愤愤说道。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应该考虑接下来的变化,确切地说是雷锋他们会怎么做,我们该怎样配合。”
婆婆眼里闪着光,说道:“燕恢恢应变准确,这里距离森林边缘的距离不远,四名元婴加上所携带的妖将妖灵,实力纵不在灵修之上,相差也不多。算下来,反倒是我们这一边有些指望,难道接下去他会与我们约定出击,共同战其一路?”
燕宓被十三郎以雷霆手段击杀,连元婴都来不及逃出,显然让洞府里的人起了误解,假如她们知道雷锋同志只有两个人,不知该作何想法。
燕不离说道:“燕恢恢狡诈多智,不会想不到这点。”
婆婆点头说道:“老身也是如此想,他多半另有安排,最可能的办法是实施反诱,意图将灵修与我们……”
她的目光微凝,定睛看向洞口,同一时间,侠少爷的欢呼声响起,充满惊喜与期待的意味。
“消息来了!”
一只可爱的飞蚁穿过水帘进入洞府,欢快的舞蹈写出几个飘逸的字,透出几分跳脱,与桀骜。
“最近的雕巢在哪里?”
……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一只猫与几只虎的故事(七)
金丝雕,通体漆黑如墨,因其颈部有金毛而得名。..
羽翼初丰的幼雕只有二级,标志xìng的金毛只有一圈,随着生长,金丝雕的体型、实力与金毛同步提高,最高可生长出六圈,也就是七级妖禽。
与多数猛禽喜欢独处不同,金丝雕最大的特点是群居;在妖猎森林这种七级妖兽妖禽并不罕见的地方,它们进阶不易,却被称为空中霸主,其原因正在于此。
凡是有这种雕出现的地方,要么很快被其它妖兽妖禽扑杀殆尽,要么就是附近万里再难以看到别的妖禽身影,大的雕群甚至能霸占十万、乃至数十万里领地,堪称一切想涉足天空的生灵之大敌。
以人类修士来讲,修为不至化神以上,最好不要在天空横行,一旦招惹这种容易记仇的生物,后果堪忧。
妖猎森林问及雕巢,没有第二种指向,只有金丝。
“东南三千里慎入。”
飞蚁忠实地复制了洞府内经过的轨迹,十三郎发现与前几次相比,飞蚁此次书写的字迹格外潦草,还增加了一个带有关怀意味的词。
牙木同样注意到此点,冷笑着说道:“这帮家伙,生怕少爷帮不到他们。”
十三郎显然没有理会这些的意思,皱眉说道:“三千里……,规模会不会小了点?”
“还小?那两个家伙飞在空中都要小心翼翼,这里明显也属于金丝雕领地,只不过靠近森林外围,不常来罢了。”
虽不熟悉妖猎森林的妖兽分布,牙木却实实在在见识过金丝雕的厉害处,带着恐惧的神情问:“少爷,真这么干?”
十三郎诚恳说道:“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我很乐意服从。”
牙木涩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之前算计了那么多,对方的反应和您的预计也差不多,为什么要改变计划丨。”
十三郎说道:“差不多就是差很多,他把我扪的实力看得很死,刚刚好压在能够承受的底线上,不得不防。”
牙木想了想,问道:“三名和四名,差别就那么大?”
十三郎说道:“一个是勉强能对付,一个)绝对对付不了,区别当然大。”
牙木低声说道:“金冇丝雕可比四名元婴厉害。”
十三郎淡淡说道:“畜生终究是畜生,怎么比得过人。”
牙木心想这句话是没错,问题是畜生往往比人类更执着,而且关键在于,它飞得可比人快。
他朝瀑布示意,问道:“不能从这边着手?”
十三郎摇头,回答道:“我扪境界不够,对大修士的战力终究估摸不透,比较起来,我还是愿意从另一方着手。
这句话没有疑问,宁对群狼不面猛狮,群狼可能比狮子更可怕,但却不像狮子那样叫人兴不起抵抗的心。
十三郎不愿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说道:“我要走了,接下去最关键的地方靠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
牙木想了想,说道:“我能不能和大灰换换?”
“大灰做的事情,你做不了。”十三郎看了牙木一眼,转身走入丛林。
“畜生怎么比得过人!”牙木冲着他的背影大叫。
十三郎头也不回,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经过一阵忙乱,乱妖瀑山谷恢复了前几rì的摸样,燕恢恢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快解决,依旧回到房舍内打坐修行,这里的环境对妖修影响颇大,为了准备随时可能会掀起的厮杀,他需要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
对于可能发生的战斗,燕恢恢并不如何担心,洞府内群修伤亡惨重,且因为磁山的影响,实力每时每刻都在减弱,幅度虽然微小,但却无法阻止;因而从某种角度上讲,时间拖得越长,对他就越有利。
两名中期顶峰修士轮流巡视周围,与之前相比无疑严密了几分,假如他们冲出来,燕恢恢自忖可稳胜燕不离,两名帮手稳胜那名重伤的老妇,其它护卫与几头半死不活的宠兽,妖将与妖灵与之对抗也占有优势,至于那位喜好男装的霞师妹……,
“她是我的!”眼中闪过一缕yín邪,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瀑布轰鸣,山谷中的气氛却给人一种死寂与沉静的感觉,妖灵的数量有所减少,分布在偌大的山谷周围,便显出几分空挡,给人带来几分惨淡的感觉。
这些妖灵并非直接受命与修士,而是经过一层中转,由那些半人半妖的妖将所统御。它们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只知道按照妖将的指令监视着周围,堪称最最勤勉的卫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山谷一角的妖灵有些变化,原本凶残冷漠的双眼出现迷茫,渐渐变得混沌无神,仿佛失了心智。
影响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是如何发生,随着时间推移,更多妖灵受到波及,渐渐朝周围蔓延。
一只妖将似有所觉,如野兽搬用鼻子嗅了嗅,眼神有此疑惑。
他本来是修士,被生生炼成与灵体类似的存在,虽可凭灵体间的威压慑服妖灵,却也意味着其灵智大为降低,就表现来讲,不再如人类那样善于应变。
察觉属下妖灵有些异状,妖将本能地靠近它扪并增加威慑,阻止那种好似要脱离掌控的感觉。
妖将有了反应,便惊动了房舍前的修士,那名老者抬起头,朝妖将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顿时为之凝固。
约百余只妖灵突然发了疯,火红的眼睛里喷shè着残虐的光,如一群饿红了眼的豺狼从妖将身体四周暴起,突袭它扪的主人!
“嗷!”
妖将瞬间被这种形同冇叛逆的举动所jī怒,双掌猛挥将几只妖灵拍成碎片,化做一缕缕妖气消散在空中,一股无形的威压同时释放,受其统御的妖灵立即从周围涌上来,加入到对“叛变”妖灵的围攻中。
呜呜低吼之声响起,数百只妖灵厮杀纠缠在一起,一方朝同类进攻,另一方却认准了那只妖将,仿佛与其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疯狂扑击,纵死无悔。
妖灵无血无肉,战斗谈不上惨烈,却显得格外冷漠,厮杀双方都没有痛苦的感觉,唯有搏杀与死亡;就仿佛这场战斗发生在地狱,被人以神通挪到人家,播放出来一样。
周围的妖灵妖将看着这一幕,眼里流露出迷茫不解的神情,它扪没有发现任何非同类的敌人,底下的智商也无法理解那些同伴为何会发狂。只是在它们的感受中,空气中除了妖将的威压,还有另外一股更加令妖灵恐惧的气息,极淡极远,且很快消散一空。
就是这道气息,令众多妖灵为之却步,采取观望的姿态。
被围攻的妖灵却不管这些,它扪失去了灵智,连最起码的畏惧之心都没有,任凭妖将如何怒吼咆哮连连轰杀,没有丝毫退却迹象。百余只妖灵集体疯狂的攻击下,那名实力强悍的妖将竟被生生撕下一条手臂,虽无痛无觉,但也战力大损了。
“怎么回事,是谁在弄鬼!”
房舍前的老者怒喝,身形如电扑至那个角落,没有理会妖将与妖灵之间的厮杀,他将神念展开到极致,仔细搜查附近。
另外一道神念也随之散开,两名元婴中期巅峰修士将方圆万米内的环境反复过滤几遍,一草一木都不放过。
更远的地方他扪没有理会,原因是假如有人能在万米外朝妖灵施法,不管所用的是什么神通,目的又是什么,他扪最好的选择是理都不要理,就当没看见才是最佳应对。
他扪的举动很正确,很及时,但是却…,一无所得!
“师兄,可有发现?”那名中年男子从屋内出来,赶到老者身边问道。
老者双眉紧锁,说道:“或许是,这里的气息所致?”
中年男子回过头,发觉那边的“叛乱”已被平定,受伤的妖将正驱使妖灵涌冇入身体为其疗伤,仅仅片刻sāo冇乱,连被杀以及被妖将吞噬的妖灵总数竟超过三百只,如果是因为气息导致,损失可谓惨重,后果可谓堪忧。
他说道:“不知在这里还要待多久,假如这样的变动再来几次,那可怎么好?”
老者转过身,目光从瀑布那边掠过,经房舍,最终投向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
“这趟出来,诡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现在妖灵也出现状况……”
老者说道:“为兄近来时常觉得心惊肉跳,好似大难即将临头一样,想想当初如果……。”
“嘘!”
中年男子连忙阻止他,劝说道:“师兄别再想了,不如我扪把妖将召集起来,增加几道魂禁,以防生变才是。”
老者脸上露出无奈,点头说道:“也好,他扪才是你我最牢靠的手下,万万不可出事。”
商量后,两人回到自己位置,筹谋准备又或思虑将来,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没能够注意到,妖将发生异变的时候,瀑布那边有只身体略显凝实的妖灵一闪而逝,穿过水幕与山石间的缝隙,钻入到洞府之中。
洞府内,魔魂圣子被咔吧燕尾两族修士团团围住,脸上满是轻蔑的表情,目光讥讽。
“老冇子不计前嫌来救人,你们连座山谷都舍不得,到底是活傻了,还是活腻了?”
“难怪少爷瞧不起你扪,一点眼力都没有。”
望着一张张红涨的面孔,对着一双双愤怒的眼睛,魔魂圣子神情自若,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破口大骂。
“蠢货,真以为这儿还归你们啊!”
呃,从牙木说出条件的那一刻,猫与老虎的故事就算结束了,谋心谋到摊牌,就是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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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遥看一剑百万里!
“灵与魔,咔吧与燕尾,现在都遇到生死危机,不同之处在于我们是外来者,全部死光也伤不到根基,你们却需面临被猎妖使奴役、甚至灭绝的下场。”
“这样的情形下,我们愿意抛弃成见与仇怨与两族联手,所求不过是一个安身之所,你们还想拒绝?还要犹豫?”
话语如刀,魔魂圣子侃侃而谈,真可谓笑谈风云,颇有几分高屋建瓴之风采。
“这座山谷对妖修压制极重,对你们有什么用?灵修在这里安置,一不会对咔吧族的领地造成侵犯,二可以避开与燕尾族之间的隔阂,可谓一举两得。”
目光转向侠少爷,牙木说道:“魔修与燕尾族向无仇怨,你们只要找出一块与这里类似的地方供我们安顿,今后双方守望互助,同样皆大欢喜。送上门的好事你们不要,非得闹个分崩离析rì趋衰亡才肯甘心?”
一口气把话讲完,牙木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略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想难怪那些老家伙总喜欢躲在背后装神弄鬼,这种cāo纵天下人命运的感觉,的确有点爽啊!
“话就这么多,如何决断你们自己去想。提醒一下,别想着拿我的命来威胁谁,我不过是一个元婴修士,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听了牙木的话,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禁生出几分寒意,半响不能回复。
他们根本没能想到,对方提出的条件不是什么材料功法,也不是什么妖晶宝物,而是直指关系到两族未来、乃至整个外域未来的大势,是涉及到千秋万代的整体格局构想。
能够提出这样的条件,那位雷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收起来好笑,自从牙木进了洞府,就没有人拿他当成对方的主事人看待,一方面是因为主事者通常不会轻身涉险。另外更主要的是,他怎么看都不像那种领袖人物。
这种事情没办法解释,大约就是气质气场之类,有些人一看就是杀手,有些人一看就是枭雄。是天生的气度。
牙木?怎么看都像只鬼。
人不像没关系。事实摆在眼前。
水火不容的灵魔修士已经联手,不考虑眼前危机如何化解,单以两族的处境而论,灵魔两方如能将剩余的力量聚集起来。绝对具有改变任何一个种族命运的能力。换言之,假如两族与灵魔合议不成,他们大可强行占据一方,成割侯之势,两族能拿他们怎么办?
片刻沉寂后。老妇徐徐开口说道:“雷少爷目光长远,令人佩服,老身有一事不解,希望道友能替我解惑一二。”
雷少爷?
牙木认真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十三郎的确用过这个据说是助人为乐的象征的名字,心里觉得有趣,轻笑说道:“尽管问,我不担保答案让你满意。\”
回答有些无礼,却也符合其身份。老妇自不会与他计较这些细节,说道:“此前我们就已经表明身份,雷少爷何故能够认定,我们可以在这样的事情上做主?”
大修士,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然而正如老妇所言,涉及到这种种族联纵之事,哪里是他们有资格置喙,别说元婴。化神也需要排排队。
“嗤!”
牙木抑制不住荒谬的感觉,当场笑喷。周围诸人表情愤怒地望着他,心想外来者果然是蛮夷之辈,怎么能这般失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没忍住。”
牙木心想老太婆问话的口气字句都与少爷预计的完全一样,真可谓是心有灵犀,默契到无法形容。内心钦佩同时更觉得安定,他说道:“敢问这位婆婆,是否就是咔吧神师?”
嗬!
周围一片吸气声,十几道惊诧异样的目光盯着牙木的脸,仿佛要看出花儿来。
魔魂圣子内心大为得意,却尽力做出平淡的摸样说道:“咔吧族信奉神灵,族内一直存在着据说可与神灵沟通的神师,修为不高且不擅战斗,做得久了,连那些曾经掌握的神通法术都会忘记,有没有这回事?”
老妇神情不变,说道:“魔修与咔吧纠缠万年,知道神师算不得稀奇。老身要问的是,你们……雷少爷因何认定老身是神师,或者说,怎么能肯定我族神师就在此地。”
“呵呵,你的意思我明白。”
牙木笑了笑,将此前十三郎那些分析照搬一遍,当然,该加工的地方适当加工,比如人数修为等等。至于此次救危过程中发生的波折,牙木不吝言辞大加渲染,将整个过程描绘得波澜重重跌宕起伏,其惊险,其刺激,其睿智其果敢,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书。
不谈被夸大的部分,事实上这件事本身也的确够玄,谁能想到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原本风牛马不相及的人会出现在妖猎森林,且恰好碰到一起。
一番说叨,洞府里的人听得神驰目眩心动魂摇,有几人甚至不时发出惊呼,唏嘘感慨钦叹不已。
“由此可见,这里一定咔吧族极其重要的人物,结合修为战力等等方面考虑,非神师莫属。”
望着群修愕然震惊的眼神,牙木好生得瑟自豪一番后说道:“至于这位少爷……具体身份我虽然不清楚,显然也是位够得着说话的主儿,魔修与燕尾族之间的合作,就要靠你来做这个中间人。”
察觉到侠少爷眼睛有些放光,牙木心里叹息年轻人就是好忽悠,嘴里说道:“补充一下,雷少爷对侠少爷印象非常好。”
“是吗?为什么?”侠少爷一时竟忘记了灵修是自己的种族大敌,神情激动问道。
之前听了牙木的话,他对那个尚未谋面的雷少爷可谓是叹服有加,心里想凭这点东西就能把事实还原出来,那人脑子用什么做的,简直不是人。回头再想想自己,侠少爷顿时大为愤懑,觉得身边如果有这样的人,断不会落到如今这样。
牙木说道:“少爷说,侠少爷的回复果敢豪爽。透出的是真豪杰的真xìng情,不像某些人,只想拿好处,却不想想自己如果什么都不愿意做,别人凭什么要帮她。”
侠少爷脸sè微红。说道:“这样吗。还真是……咳咳,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有,绝对有!”
牙木心里惴惴。总觉得这位少爷似有什么不对,他身上始终有一层淡淡的隔膜,牙木又不敢随意用神念强行探查,只好忍住疑问,言之凿凿说道:“少爷还说。他希望传讯的人中那位豪爽……也就是侠少爷是咔吧族的人,这样一来,将来灵修与咔吧族合作会比较好谈;没想到少爷原来是燕尾族,哈哈,作为魔修的我……”
这话纯粹就是放屁,试想一下,咔吧族有神师在场,怎会轮到一名不怎么经事的年轻人做主?牙木说着说着发觉不对劲,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想可不能弄巧成了拙,马屁拍到马腿上。
奇怪奇妙的是,侠少爷此时不知怎么回事,耳朵里听着这名无耻魔修套近乎,眼神却似游离于天外。浑然没有察觉到漏洞。反倒是燕不离在旁边冷哼一声,暗暗记住眼前这名魔修,心想此人jiān佞卑劣,需要小心提防。
各自揣着心思。牙木不敢再卖弄,回头朝老妇说道:“婆婆以为。此事是否可行?”
老妇对牙木的讥讽充耳不闻,面无表情说道:“雷少爷思虑周远,的确有几分道理。”
“那就是成了?”牙木惊喜地问。
“老身没有那么说。”
望着有些错愕羞怒的牙木,老妇淡淡说道:“道友还没有告诉我,雷少爷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能够代表灵修,涉及到咔吧族的未来,我又凭什么相信他的话。”
她没有问及牙木的身份,用意不言自明;别看眼下众人同舟共济,一旦度过难关,老妇考虑的只有咔吧与灵修怎样相处,至于燕尾与魔修,管他们如何去争。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看这个!”
牙木挥手从怀里取出几件物品,分头交到老夫与侠少爷手里,傲然说道:“我是魔王宫圣子,婆婆应该知道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至于少爷,他是道院天骄,其师就是道院院长,如果你不了解道院的地位,可以问问燕尾族的朋友。”
“族之祝福!”老妇结过那串兽骨制作的手链,失声惊呼。
身为咔吧预备下一代神师,她最清楚这种“法器”的难度,目光立即和缓下来,问道:“这是雷少爷……”
“知道少爷有多少吗?”牙木一脸的骄傲表情,问道。
“多少?”
“三十七条!整整三十七个部落为少爷送上祝福。”
吹嘘过后,魔魂圣子适时收声,任由老妇慢慢消化这个数字所代表的含义,回过身对燕不离说道:“给你的是信物,拿着它们去见燕尾部降临的灵修,寻找大先生,一切都可做主……”
“怎么了?”发觉燕不离的脸sè有些不对劲,他问道。
“这是……”
燕不离脸sè铁青,竟不顾身份,伸手从侠少爷手里夺过那截斩断的树枝,死死盯着它说道:“道院大先生,与雷少爷是何关系?”
“这个,他们可以算师徒,也可以算师兄弟;少爷跟大先生学剑,但他的真正老师是道院院长,也就是大先生的老师。”
言罢,他问道:“你认识大先生?”
“认识?何止是认识!”
“降临一战,大先生转战百万里,断百剑斩百人,我怎么能不认识!”燕不离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悲愤的表情,撕裂般的声音怒吼道。
“燕云十八剑一夜尽没,大先生视我燕尾无剑,我也是燕尾族,用的也是剑,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认识,怎么敢不认识!”
“我cāo,这么拽!”牙木脱口叫道。
……
……
有必要就文风做个说明,当画面主角发生变化的时候,我会有意将文字风格调整一下。比如这一章,魔魂圣子做事肯定与十三郎两个样子,哪怕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口气氛围也截然不同。对于这些我所喜欢的配角,不想他们按照一个模子往下走,那样会腻味。
话说这样做很难受啊,尤其是分镜头比较多的时候,往往连在一块儿的两章风格完全不同,难以把握不说,还不讨读者喜欢。
不管那些了,反正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就当锤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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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枪!
……
……
第三百八十五章 :关乎万代的转折
第三百八十五章:关乎万代的转折
灵魔与两族纠缠万年,惨烈之战时有发生,彼此皆有许多高手丧生。其中最大的惨案莫过于那次灭绝之战,化神以上的修士陨落不知几许,可谓惨到极致。.
仇恨得深了,招数自然无所不用其极,除了交战厮杀,双方不吝以最恶毒的言辞攻击对方,以最带有嘲讽意味的比喻羞辱对方。
比如,灵修常常形容燕尾族人是“屁股上的种族。”燕尾修士反唇相讥,说灵修是一条守不住家园的狗,自己的领地收不回来,还要去sāo扰别人。
燕尾与灵修,咔吧与魔修之间,出现什么样的故事都不算稀奇,越是恶毒的诅咒越是让同族人高兴,越是刻薄的话流传得越快,谁都不给对方一点好脸sè。
然而,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说出“燕尾无剑”这样的话,不光是因为胆量,还有无数把剑堆出来的事实。
死在燕尾族修士剑下的灵修,数量以十万计,这样的前提下说别人“无剑。”不是让对方屈辱,而是打自己人的脸。
今天,有人说出了这句话,不是用嘴去讲,而是用剑斩出来!
燕尾无剑!
何其彪悍,何其凌厉,何其霸道,与痛快淋漓。
对燕尾族修士来讲,又是何其的痛。
……
……
“偶像啊!”
魔魂圣子内心万分感慨,发癔症般喃喃自语,他仿佛看到一介书生孤身行走于敌酋,白衣飘飘,冷剑森森,一步杀一人,横行百万里,弹指……
“住口!”
怒喝声打断了牙木的意yin,视线中,燕不离双眼布满血丝,手臂颤抖如一条被火焰烘烤的蛇,蓬勃的威压轰然释放,如山岳压在魔魂圣子头顶,几令他为之窒息。
看摸样,燕不离恨不得拔剑杀人,将这位不知死活犹自沉浸梦中的信使斩成十七八断才好。
“不可如此!”
另一道柔和但带有寒意的力量迎了上来,将燕不离所放的威压抵消。老妇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眼里看着燕不离,却对着侠少爷说话。
“侠少爷,眼下当以大局为重。”
侠少爷面sè惨白,失魂落魄地望着那截普普通通、却仿佛从他心里拽出来的树枝,半响没有开口。
看到这一幕,牙木愈发肯定这名年轻人的身份不简单,压下心头的恐惧与后怕,微讽说道:“杀我?呵呵,杀了我就可以让燕尾族拿起剑的话,尽管下手。”
“你以为本座不敢!”燕不离怒喝道。
“蠢货,你当然不敢。”
牙木也豁出去了,粗着脖子反朝燕不离怒吼:“杀了我,首先你家少爷逃不出去,其次咔吧神师遇难,然后你还得罪了魔修,凭空为燕尾族增加一名大敌,将来燕尾族面临灭绝的时候,可别再说燕尾无剑是羞辱,那是事实,铁一样的事实!”
“这样的情形下你敢杀我,你他吗敢杀我!”
咆哮的声浪在洞府内席卷,左右没有还手之力,牙木干脆将颜面与修为一起放下,以唾沫为武器,以尊严为弹药,肆意朝燕不离泼洒。
这货其实很有数,咔吧神婆明显动了意,怎么会任由燕不离杀死他?而且牙木说的话虽有些夸大的成分,却与眼前实情相符,燕不离再如何狂怒失去理智,也断没有杀他来泄愤的道理。
退一万步讲,杀不杀牙木,他说的根本不算,要看侠少爷的意思。
嘲讽谩骂声中,燕不离的面孔不停抽搐,眼神却渐渐变得清明,并浮现出几抹羞愧悲哀的味道。他想不到,也想不通,自己一名大修时竟然奈何不了眼前这只蝼蚁,而这个之前还巧言吝sè一副小人嘴脸的魔修,又为何能变得如此刚烈。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为自己忘记了少爷的安危而羞愧,那才是他的最高天职,应时刻牢记才对。
“少爷,我……”
“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
侠少爷将目光从那截树枝上收回,转向牙木说道:“有朝一rì,我族一定有人持剑向大先生讨教,以雪今rì之耻。”
牙木连连点头,严肃说道:“那样最好了,他们以后定居在这里,你们不用担心找不到人。”
老妇等人在一旁听得直愣神,心想这家伙说得可真轻巧,现在咔吧族还没有决定让出山谷,怎么就成了灵修的定居点。
侠少爷扬扬手里的灵符,说道:“树枝是信物,这个灵符有何用?”
牙木说道:“牵引灵符是灵修准备的东西,万里之内可以感应到彼此气息,少爷怕你们找不到人,特意着我叫给你。”
侠少爷面sè微寒,说道:“燕尾族再如何落魄,只要有心,总不至于在自己的领地上找不到他们,可我听你的意思,雷少爷并未与大先生有过联络,合议之事,如何当得真?”
“少爷早就考虑过,让你们给大先生带句话,说是只要他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赞同这件事。”牙木回答道。
“什么话?”侠少爷好奇问道。
“驱虎吞狼、狐假虎威,猎狗咬狐狸,人养着猎狗,最后被狼吃掉。”
周围一圈无辜的眼神,魔魂圣子的眼神比他们更无辜,说道:“别看我,少爷没给解释,意思自己想。”
……
……
现实是什么?
不论哪个社会,现实都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忘记过去,立足现在,展望未来。
两族两域联合是大事,不可能以这般草率的方式促成,但双方都明白,只要起了心,在猎妖使的重压下,这个看起来荒诞的提议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
从长远看,不得不说联盟前景相当广阔,首先四大星域实力远超任何一方甚至几方,无论眼下这一战结局如何,他们都没可能善罢甘休。换言之,这是将是一场坚持不懈的斗争,灵魔两族之间交叉存在的仇怨,很有可能随着时间与战斗慢慢消解,使得外域出现一种全新格局。
而就眼下的情形讲,无论灵修魔修还是两族,都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魔修的情形牙木心知肚明,灵修那边,别看大先生威武难敌,整体格局却没办法改变,被燕尾族与猎妖使先后突袭的灵修损失惨重,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具体如何,燕不离难以说得太清楚,估计幸存的修士不足原有数量的一半,活下来的人带有轻重不同的伤患,大先生本人被重创,很可能不良与行。
听了这个消息,牙木心里打了个突,不禁要提醒两名燕尾族人,最好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十三郎,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雷锋。
“少爷重情至xìng,这事儿……反正暂时不要说,没坏处。”
对他的顾虑,两位领导人明显嗤之以鼻,他们都不相信,一个机谋狠断,连灵魔万年仇恨都可放下的人,会对大先生所受的一点点伤势斤斤计较。
大先生受伤是不假,可他足足杀了燕尾组百多名修士,其中有十人以上是大修士,假如四方联盟形成,这笔血债又该和谁算?
话说回来,就算十三郎要计较,又能怎么样?
不客气点说,他算哪根毛?
“联盟之事若成了便罢,若是不成,燕尾族哪怕拼尽最后一人,也要将大先生留在这里,绝不容许他平安返回。”
这是燕不离的原话,侠少爷没有表露反对的意思,基本可以代表燕尾族的态度。
“随便吧,一帮蠢货。”
牙木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堆起钦佩赞叹的笑容,说道:“燕尾男儿多壮志,敢叫rì月换新颜,佩服,佩服!”
周围人听得莫名其妙,心想这货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句雅词儿,不像啊!
侠少爷的面孔莫名一红,神情有些不自然,说道:“比不了那位雷少爷,足智多谋,果敢善断,狡诈yīn险……算了,不说了。”
……
……
大事有了着落,话题自然而然转到眼前,牙木没有忘记十三郎的嘱托,说道:“现在是不是把你们抓住的俘虏放出来,我好与他们聊一聊。”
他讲得很随意,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打鼓,暗想死老太婆可别给我下绊子,重头戏就在这儿。
“理当如此。”
老妇丝毫没有刁难的意思,挥手吩咐道:“带他们来。”
牙木立时瞪大了眼睛,随后发现无论神识还是目力,在这里都显得极为不畅,看不清内里情形。他知道,此前那两人多半正被讯问,被封印乃至折磨均在所难免,也不知还管不管用。
最重要的,他们到底是不是十三郎所要找的人。
几名护卫答应着,从洞府深处不知什么地方压上来两个衣衫褴褛的魔修,看样子,这两位没少吃苦头。
老妇说道:“之前你我敌对,老身无法预料有现在的事情,对他们自然谈不上礼遇,请圣子包涵。”
牙木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叹了口气。
那是两个男人。
仔细看看两人摸样,牙木神情顿时有些奇怪,既显得失望,又有些庆幸。
“图洺?”
魔魂圣子揉揉眼睛,心里想这货怎么真他吗惨,活像一条拔了毛的土狗。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图洺疑惑抬头,看了半天没认出眼前这个独臂人是谁,不禁有些紧张。
“圣子认识他们?”老妇在一旁问道,轻轻挥手化解了两人身上的封印。
“认识,当然认识。”
牙木再次叹息,说道:“没有别人了?”
老妇眼里闪过疑问,说道:“当然没有,圣子此言何意?”
牙木不愿和她解释,说道:“他身上有枚黑乎乎的令牌,在不在你们手里?”
老妇自不会在这等小事上难为他,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非金非石的令牌递给他,问道:“是这个吗?”
牙木接过令牌,输入魔力感受一番,神情大悦说道:“还好,总算不负少爷之托。”
“这是一枚追踪令牌,雷少爷要追谁?”侠少爷的眼光不错,一眼便看出令牌用途,好奇问道。
“追媳妇儿。”牙木如实回应道。
第三百八十六章 :带一群小鸟,行千里!
三千里山河转瞬,五rì夜星辰斗转,妖猎森林某地某时,一缕风,停了下来。
彪蛮如飓风,轻柔似chūn风,如微风般无形,似细风之轻盈,这缕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行五昼夜,来到森林深处。
随后它打了个滚,消失在丛林内,消失在那群逐鹿而来妖兽视线外。
几声失望愤怒的低吼,妖兽四散搜索之前那道激怒它们的气息,徒劳多时无功后渐趋失望,仇恨也随之降低。
天空响起声声雕鸣,几朵黑云般的身影在树冠地面投下浓重的黑影,妖兽们恍然惊醒,狼奔而去,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它们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被带入到禁区内,正面对此地霸主的愤怒。
利箭般的黑影从空中扑下,高大蓬松的树冠挡不住它们的锐目,更无法阻止它们的身体。双翅好似两把利刃,每一根羽翅都都可轻松割断腕粗的树枝,一路残木落叶的轨迹延伸到终点,便是一声惨嚎与嘶鸣。
利爪比飞剑更坚硬,也更加锋利,扑击的时候,它们将提前量计算得极其jīng准,连妖兽躲避的本能都能考虑在内,出则必中,中则必杀!
妖兽也有反抗,强悍的妖兽朝空中跃起,露出尖牙,挥舞利爪,施展天赋神通,以种种手段为自己的生存搏杀。
尖锐的嘶鸣声与嘶吼声交错,鲜血飞溅出生命昭华的美,惨烈的搏杀仅仅持续了半柱香功夫,战斗便为之终结。
十几只硕大的身影从密林内飞出,密集如蓬盖的森林被豁开十几个大洞,下方一片狼藉,竟好似被千军万马趟过一样。
每只雕的爪子都抓有妖兽的尸体,当头那只翼展达到十几丈的巨雕最为恐怖,两只爪子各有一头重量需以吨计算的妖兽,目光如电般扫视周围,傲然嘶鸣。
斜掠起飞时。一颗等腰粗的“小树”挡在身前,巨雕似点头般晃了晃,小树轰然而倒,竟连劈断的声音都被飓风鼓荡的声音所遮盖。
螳臂挡车!
周围群雕应和,嘶鸣声撕裂空气传到极远处。吓坏了不知多少无辜生灵。
其中一头妖兽尚未咽下最后一口气。正以哀怨悲愤且又无神的目光看向某处,仿佛在质问。
“好厉害的雕!”
十三郎隐匿在某个角落,身形略有狼狈,眼神微显凝重。
当树木不能成为羁绊。当地面妖兽在地面不能与之抗衡,还有谁能挑战这种巨雕的统治地位?还有谁敢触犯其威严!
巨雕在天空盘旋一周,以威武的姿态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确认再无人挑衅后潇洒转身,划出几条黑sè的轨迹。消失在云端之中。
一圈圈金环在阳光下闪耀,如获胜后的奖章,宣告着此次狩猎的辉煌。群雕返巢,远处孤峭绝壁,更多雕鸣声与这方呼应,如召唤。
“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要把它们全部引出来,奔袭三千里……”
周围的妖兽深知金丝雕的可怕,根本不敢接近到其巢穴三百里以内。十三郎费尽心力引来数十只胆大的妖兽,才这么点功夫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该如何继续。
残酷的现实告诉他,金丝雕实力值得信赖,然而不知道什么缘故。这些凶狠霸道的雕极为护家,很难被引得太远。
办法不是没有,比如十三郎找上门和它们打一架,杀上一只两只。以金丝雕记仇的天xìng来看,多半不会轻易放过他。然而十三郎的目的是带着它们去打别人。怎么能在自己身上浇那么大的火,话说回来,若将金丝雕激怒到顶点,他又凭什么有把握活着逃走。
隔着山峦树梢,十三郎的目光投送到那座孤云般耸立的峭壁上,有些犯愁。
峭壁周围,几只翼展仅两米的幼雕正学习飞行,周围有成年巨雕监视,这便意味着,十三郎纵有鸡鸣狗盗之心,也很难寻到机会。
“太没有雕的气质了,群居不说,还护崽子。”
正在思索该不该让大灰“舍生犯险”,十三郎神sè突为之一变。
识海中突然传来波动,经过蚁后“翻译”,十三郎知道了远处正在发生的事情,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渐露出几分笑意,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猎妖使……终于找过来了吗?”
……
……
乱妖瀑山谷,如雷涛声依旧,周围景致仿佛被定格在某个时间点上,任凭白昼与黑夜交替,人心在煎熬中徘徊,不肯发生一点变化。
自那次妖灵异变,已经过去了十天,守在房舍前的老者神情宁静,内心却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很正常,妖灵再没有发生变故,洞府里的人仍在死守,然而不知道什么缘故,老者心里始终压着一块石头,怎么都放不下来。
恍惚中,他好似听到什么声音,夹在瀑布的轰鸣中,若有若无。抬头看过去,那条银龙悬挂在空中,竟给他一种如“静止”般的感觉,里面的人也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声息。
生机勃勃的山谷在他眼里一片死寂,心里如同被一团黑云所笼罩,亟需找些变化。
看得久了,老者忍不住发出指令,一只低阶妖灵闪动身形钻入水帘,尚未来得及报回所见,便在呜咽声中消失。
类似的举动,前几天他做过很多次,每次结果都一样,妖灵到不了洞口便被灭杀。
望着没有半点变化的水帘,老者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想自己真是无聊。
他觉得情势似乎颠倒了过来,自己等人才是被困的囚徒,正想尽办法寻求解脱。随着时间的持续,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促使他不断用妖灵试探,在窒息中寻找喘息,将jīng神略做舒缓。
这便是焦虑。
“青师弟他们不知道怎么样,还不如……与他换个位置。”
四名元婴正于妖猎森林外围来回巡视,时刻防范那些不知藏身何处的敌人,压力自然不会小;然而正如老者此时所想的那样,他们不需要枯守在一地,不用面对一成不变的景物,也不用面对这种心与魂的煎熬。
“总好过自己。”
心里这般想着,老者jīng神一阵恍惚,仿佛又听到了什么声音。
“心境空明,道法自然,不为外物所幻!”
修行多年,闭关数年乃至十数年的rì子不曾少历,老者自然明白这种情形的危险。他在心里jǐng告自己,对自己说无论情况如何演变,自己的路都不可更改,唯有按照既定的方向走下去,直到尽头。
“背板种族?算得了什么!世间一切都是假,唯有长生不死才是真道,为那些虚无妄念而负疚,你将一事无成!”
痛骂着自己的软弱,老者强迫自己进行空明境,摆脱那种如噩梦难醒的感觉,但……
无法成功……
耳边不时响起声音,来自无数年以前;眼前仿佛有画面闪动,来自无数年以前;脑海中竟回忆起儿时的故事,来自无数年以前……
“滚开!”
无法忍受这些幻像与幻声,老者嘶声怒喝,腾空而起。
他以禅心叱虚妄,以道念逐魔念,身在空中目看高远,寻大解脱。
解脱没有寻到,但他看到了一些东西,还听到一些声音,准确地说,是他之前就隐约听到的那些声音。
只一眼,老者就无法移开目光,只一听,他的表情便瞬间凝固,大张着嘴巴,再也合不到一起。
如一条渴死的鱼。
“发生了何事!”
低喝声响起,身边人影晃动,燕恢恢与中年男子同时出现在空中,随即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最先发现异状的老者艰难回头,枯唇颤抖着,徐徐吐出两个音节。
“雕群……”
……
……
天边一条线,天边一片云,天边无数金丝带,天边有雷鸣。
雷鸣追着一个人,朝山谷方向狂奔。
这是一个过程,一个发生得太快、让人几乎无法做出反应的过程。老者望着那一幕浮光掠影般出现、转眼就化做无法改变的现实出现在身前的雕影,几乎想哭出来。
太荒谬了,太恶毒了,也太……没有人xìng了!
足有数百只巨雕在空中急掠,还有几只竟然扑到森林里,如蛮荒巨兽一样横冲直撞,摧毁不知多少根古木,压烂多少株花草。
巨雕嘶鸣的声音,树木折断的声音,山石碎裂的声音,利爪破空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汇在一起,竟连乱妖瀑的咆哮也盖下去,就仿佛全世界陷入暴乱,整个森林都在狂怒,在颤抖。
从空中往下看,大地如一面绿sè的帐篷,此时正有几把剪刀,不,是几根撞城车在以蛮横的姿态推进,生生犁出几条壕沟。
目标一致,均指向前方的那个人。
那个在丛林内狂奔,狂乱,又狂叫的年轻人。
年轻人发现了空中的三人,脸上顿时显出狂喜的神情,落入燕恢恢等人眼里,则是可恶到不能再可恶,恶心到不能更恶心的神情。
猜想即刻变成现实,可怕的事情随之发生,那名年轻人调转方向朝他们扑过来,嘴里大喊着。
“前辈,救命啊!”
“我cāo!”老者看清了年轻人的摸样,怒声道。
……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借箭?哥借的是鸟,活的!
看到青年的那一刻,老者禁不住生出疑惑,能将飞禽激怒到在地面奔跑追击敌人,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马上发现了因由,那个不知逃了多久多远、狼狈到无法形容的人手里……竟抱着一只米许大的幼雕……
)
尽管如此,他依旧死死抓着幼雕不肯松手,快似奔马利箭,还不停变换路径,以闪避从天空扑下来的雕影。
奇妙的是,无论巨雕如何努力,无论它们的计算怎么样完美,青年总能在被击中的那一瞬及时躲过利爪,竟无一次击中;实在不能躲避的时候,他干脆将那只幼雕当做挡箭牌,毫无廉耻地迎向巨雕利爪,逼其不得不退。
每个人都相信,青年只要被击中一次,不,只要他慢上半拍,就会死得不能再死,且要死一百多回。
……
……
雕群怒到极致,也恨到了极致。
下方幼雕声声悲吟,如一把把钢刀插在巨雕的心上,数百只巨雕等级有别,怨怒的程度却异常统一;它们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抢会幼雕,一定将那个可恶的人类撕成碎片。
不,要撕成虚无,活生生撕成虚无才罢休。
天空与地面,青年带着雕群如乌云般朝山谷席卷,在他发出那声叫喊后,不少巨雕的目光投向三名燕尾修士,如一道道利剑。
三人面面相觑,均知道必须有所决断,却又难以决断。
几百只巨雕,最小的只有三级,翼展不到十米,体型最大的那只将近三十丈,脖子上的隐有第六圈金毛。也就是说快要突破七级。
“不可力敌!”中年男子说道。
“它们的目标不是我们。”老者叫骂一声后说道。
“他是灵修。”
燕恢恢道出最关键的一句,随即发出指令:“收妖奴,隐!”
……
……
灵修是燕尾族的大敌,燕恢恢等人对灵修再熟悉不过,虽不知那名法体双修且造诣均不低的年轻人为何出现在这里。但从看出其身份的那一刻。几个人心里都不禁吁出一口气,jīng神略有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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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何必与之较真?
假如没有这么多金丝雕,或者等阶低一些,燕恢恢不介意将它们收拾掉,顺便把那名灵修擒获击杀。也算是替自己的故族献份力。眼下不行,一来巨雕实力强悍,火拼起来胜负难以预料,最关键的是瀑布那边的事情更为重要,万万不能出错。
因此,燕恢恢当即下令暂避,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在所不惜。
燕恢恢看出那名青年的实力,也知道他为何能在金丝雕的爪下存活。因为那些巨雕害怕伤害到其怀中幼子,根本不敢用全力。
这就是十三郎所说的,畜生终究是畜生,怎么都比不了人。巨雕追逐了数千里,杀敌救子的套路从一开始就没有变化。够执着,够凶悍,但却丝毫不懂变通,怎么能奈何得了苦心筹谋的他。
正因为如此。巨雕的怒火已可烧破天空,此时若有人对巨雕有所触犯。一定会被他们当成生死大敌一样对待,倾泻出全部怒火。
十三郎知道这一点,燕恢恢清楚其后果,没有任何犹豫便下达指令,收妖灵,隐形匿迹,只待它们从这里冲过,或者十三郎被灭杀。
然而,妖灵这种东西,哪里是那么好收?
……
……
妖灵身体虚幻,看起来与鬼灵魔魂极为相似,但在本质上,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其中重要的一条,妖灵因为有晶核,没有办法象鬼灵魔魂那样融入魂幡、或其它与之类似的法器中。
换个思路去想,外域大陆妖灵数量如此巨大,假如修士有办法直接控制,他们早已经天下无敌,反扑灵魔,甚至攻打四大星域也不算稀奇。
也就是说,它们的数量等级皆随妖将的能力提高而提高,需要像妖将那样,一个一个的收。
听起来很麻烦,实际上,收取妖灵无非是动动念,以修士的神念强度,眨眼间便可将数百近千之妖灵收起。
但那有个前提,需要让它们安静下来。
众所周知,妖灵并不惧怕修士的等级威压,连最低级的妖灵都敢向十三郎发起进攻,原因正在于此,否则的话,它们就不会显得那么可怕了。
有妖将的镇压,这并不是太难以做到的事情,然而在眼下这个极为特殊的时刻,就变得极为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做到。
数百金丝雕铺天盖地般朝这边狂涌,飓风呼啸,山谷仿佛发了地震一样抖动,这样的情形下让数千妖灵保持安静,实在是太强人……强妖所难了。
更为重要的是,带领群雕的并不是真正忙于逃命的无知妖兽,而是一个有意制造混乱的人,且是一个可掌控妖灵意识的人。
种种因素相加到一起,灾难随之发生。
……
……
距离山谷还有数千米,妖灵便开始发生sāo乱,冥冥中传来一股力量,促使它们回过头,以最凶狠的姿态转向,齐齐迎向那片乌云。
哑姑的感应不是神通,作用却比神通更加坚决,随着十三郎扑入山谷,就好像从天外来一颗陨石砸进水里,将狂涛引发。
轰的一声,整个山谷为之沸腾,数千妖灵根本不管妖将的怒吼与咆哮,罔顾燕恢恢等人的催促,直接扑向了雕群。
往一锅滚油里倒入一瓢凉水,情形大抵如此。
呜呜声如泣如诉,雕鸣声如剑如雷,在那个狼狈不堪却怎么都不肯就擒的身影带领下,身后几只巨雕瞬间被淹没在妖灵的海洋,随即引发天空巨雕的愤怒。轰然扑入山谷内,大肆屠杀。
一边倒的屠杀!
与人类的武器不同,巨雕的翅膀坚硬如铁,面积更大到叫人绝望,每一次挥击。所过处。妖灵根本没有资格与之对抗,纷纷化灰而去。
连晶核都被拍得稀烂,不灭之体就只能是个笑话,对那些五级以上的巨雕来说。它们扇动翅膀引发的飓风能掀飞笆斗大的巨石,妖灵连靠近都无法做到,更不要说攻击与反扑。
金丝雕对妖灵并不陌生,出于生血肉灵对灵体发自本能的厌恶,它们本就见之必杀。没有丝毫情面可言;赶在眼下这个当口,只能说这些妖灵命中注定要走向灭绝,无论它们的主人是谁,都无法改变覆灭的结局。
秋风扫落叶,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三名修士眼睁睁望着数百之巨雕在山谷中肆虐,乱石飞溅,妖灵化灰,一颗颗晶核雨点般落下。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近十名尚未收起来的妖将来不及躲避,愤而朝巨雕反扑,也着实击伤了几只,空中根根黑羽飘飞,伴随片片血花。巨雕的愤怒因之被彻底引爆,仅仅过了一刻,妖将便被更多扑上来的巨雕乱爪分尸,连修复的机会都没有。变成一蓬血雨。
“畜生!畜生啊!”
损失最大的老者躲在远处,心头在滴血。嘴里不停地咒骂。
这些妖灵妖将不是那些流浪在野外的可以比,每一只身上都有他倾注的心血,之前试探洞府都是一只一只的放,可见其重视之深。眼下可好,片刻之间便损失大半,他却只能干看着承受煎熬。
此战结局如何姑且不论,老者想要弥补损失,怕是要耗费数十年之功,焉能不心疼,焉能不愤怒,焉能不骂!
“畜生!孽畜,小王八羔子,小兔崽子……”
起初,老者还咬牙切齿地痛骂,看得久了,脸上的表情渐渐麻木,嘴里如祷告一样喃喃自语,不知是在骂那个人,还是那群撒欢的鸟。
另一处角落,燕恢恢面sè铁青,右手几次抬起,又重新放回到身侧,微微有些颤抖。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不停跳跃的身影,仿佛要把他刻进脑子,印在心里。
他暗暗对发誓,假如此人此次能够不死,上穷九天,下入黄泉,自己也要将他搜出来,一点一点地撕碎。
看着看着,燕恢恢渐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心里瞬间闪过一道念头,眼神陡然收缩。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嘶鸣,那只体型最大的巨雕终于按捺不住,愤而出手。
一连串闪电嘶鸣的声音,它的一只利爪仿佛从身体上脱落下来一样,隔着数百米的距离,朝十三郎凌空一挥。
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里同时生出一种感觉,那只爪子仿佛不是长在巨雕的身体上,而是被掰下来,经过一重重闪耀般的叠加,陡然出现在十三郎头顶,再狠狠一抓。
“七阶神通!”
燕恢恢心里发出低吼,彻底打消了出手的念头。他知道那个灵修死定了,无论这场变故因何而起,现在都将走向终结,此时再与巨雕斗气,无疑太不明智。
然而,接下来出现的一幕,让燕恢恢生出无穷悔意,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掌。
扑棱一声,青年背后出现两只洁白的羽翅,身体在空中扭了几扭,竟如烟丝一般飘渺而去,凭空于众人眼前消失。
下一刻,青年的身体出现在十几丈开外,双翅鼓荡,飓风呼啸,脚下五sè灵光闪耀,速度为之暴增数倍,朝山谷外疾扑。
“风遁术!”燕恢恢目眦yù裂,嘶声怒吼。
“准备开工!”十三郎清喝道。
“他……他他他他……他就是雷少爷?”侠少爷两只眼睛变成两个圆,张着嘴巴大喊道。
“帅吧?那是俺哥!”牙木得意洋洋说道。
……
……
第三百九十章:四减一,等于零(二)
身后金雕寥寥,十三郎在丛林里飞奔。 . .
三十里后,就连那几只最为执着的禽鸟也终于放弃,尖啸几声后掉头。啸音似jǐng告,又好像在叹息,亦或是表达一种钦佩与赞叹,用意莫名。
追逐数千里,这些最为记仇的妖禽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眼前这个人类,实在太麻烦,太讨厌,太让雕无奈了。
他先是不知在哪里找到一名不怕死的同伴,豁着与金雕同归于尽扑入雕巢,吸引了绝大多数金雕的注意;其本人则乘机虏走一只幼雕,不顾一切地逃跑。
那之后,便是这场漫长的追击。
这一路追击,十三郎固然狼狈不堪,金雕也没少吃苦头,三千里追逐,他时快时慢,时缓时急,时隐时现,点燃金雕无尽怒火的同时,也着实让它们见识到了人类的无耻,还有令人发指的耐力与决心。
几番追逐屡次破敌,雕群最终夺回了幼子,但也不得不承认,抓住那个可恶敌人的念头终是泡影,心里早就觉得厌烦,且涌起无力之感。
最最关键的是,它们离家已经太远。金雕的视力超远人类太多,它们已可看到莽莽群山的边缘,不禁担心起巢穴的安危。
老祖亲自带着幼雕回去了,雕群随后做做样子,像那名yù图盗取其最爱的人类表达自己的强韧与威严后,也都一一返回。
值得一提的是,它们没有再经过乱妖瀑,那个地方有股特殊的波动,强悍如雕群,也不愿轻易靠近。
雕群走了,十三郎却不能歇息;千里追逐耗尽了雕群的体力与耐心,令其不得不退,但对他来说,这只是战斗的前奏,是防止最坏情况出现的手段。而已!
大局初定,现在的战场只有他与那几名修士,不会有任何干扰。
天边呼啸渐渐可闻,三道长虹依次出现在远方的天空,彼此相距不过数千米。正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朝这方驰援。十三郎仿佛能看到他们憔悴的脸。疲惫而凶恶的眼,同样疲惫的他jīng神为之一振,眼神遏制不住流露出蓬勃的战意,还有必杀之决心。
筹谋十数rì。终于到了掀开底牌的时候,十三郎劳心劳力筹划出这一切,心里所承受的压力,哪里是旁人所能想象。
这样的压力一旦释放,足以将天空刺破。足以将大地趟平。
不再隐匿,没有任何yīn谋诡计,十三郎被胸中的战火烧红了眼,忍到了极限。
灵魔联手也好,两族合作也罢,说到底都是不得已情势下的不得已手段,眼前这几名燕尾族修士,每一个受伤都染手灵修的血,换句话说。他们都是死敌。
哪怕是曾经!
他要堂堂正正的战一场,让那沙场的风来为自己喝彩,用敌人的血将疲惫洗涤,收获自己应该、也必须拿到的果实。
他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踩着云踏着雾。手中持剑,扬声清喝。
“来战!”
……
……
燕骨,略显奇怪的名字极其贴近其形象xìng格,他就像一根瘦瘦长长的骨头。眼睛泛着黄褐sè的光,也如骨头的颜sè一致……放长了的那种。
三人中。燕骨是距离燕青青最近的那个人,也曾隐约听到此处异动,待他登空一望,却只看到一片朦胧的黑云远去,无法辨识其形。
疑惑中,燕骨接到示jǐng灵符,意识到十余天的煎熬即将走到尽头,他像燕青青一样,心里jǐng惕与惊喜并存,立即赶往现场。
几人之前就定好策略,一旦发现敌人踪迹,无论其实力如何均以纠缠为主,待其它人赶到后,再齐心协力将其灭杀。
结果是,燕骨尚未赶到灵符发出的地方便被十三郎截了下来,甚至都无法判断,此人是不是燕青青所指。
道理很简单,他是一名灵修,狼狈得不成样子不说,修为还只有结丹期。
燕骨不知道燕青青已死,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正于远处与对手厮杀,这名灵修可能是对方的帮手,也可能就是一名流落失散的普通修士。
不管怎么说,他是灵修,挡住了自己的路,那他就该死。尤其令人生厌的是,燕骨发现这名灵修居然用的是剑……
一把品质相当不俗的剑!
几者相加,燕骨实在找不出一条让他活下去的理由,听到那声斗志昂扬的喊喝,燕骨脸上不禁带上微笑,如品茗叙话般说道。
“自己找死。”
言罢,燕骨就出剑。
燕骨看出对方不愿多说话,也不愿与对方多说话,打算一剑砍死他。
他连妖灵妖将都不屑于施展,也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只想一剑劈了他了事。
飞剑破空,走出一条极细的线,仿佛一名画师执着灰sè的笔,在无sè背板上涂抹。
燕尾族的剑细长窄薄,走的是灵动的路线,燕骨却是其中少见的异类,剑身虽窄却很厚实,剑刃却极薄极锐利,可用于劈砍。
飞剑走出的线不是直线,而是如游鱼一样蜿蜒前行,甚至还有反复迂回,直到距离十三郎仅有十余丈距离,那柄飞剑才陡然如标枪般立起,狠狠一切。
此时以目光看去,空中飞剑所经过的地方灰sè的条痕尚未消散,隐约走出一个字的形状。
乱!
剑身挥砍的时候,灰sè的扇面方为之展开,空中尖啸的声音骤然终结,代之以利斧挥向木桩时猛恶与狰狞。
灰sè扇面如一根天柱倾倒划破空间留下的痕迹,燕骨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剑,眼里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煎熬十rì,他的jīng神虽然疲累,胸中积郁的焦躁与杀意却也达到极致,这一剑至少宣泄出一半焦躁,不仅威力远超平时,也让他心神为之一松,双眉略有舒缓。
“过了今rì,老夫当静心感悟剑意,定能有所得。”
思虑中,燕骨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剑。等待对方死亡。
思虑中,他看到十三郎抬手,挥剑,毫无花俏地迎向自己的剑,嘴里同时吐出一个字。
“杀!”
……
……
十三郎。年不过三十。甚至比不了对方修炼时间的一个零头;结丹修为,初涉剑道,炼体造诣远胜于神通,从任何角度讲。这一剑都显得不智。
战斗中的十三郎喜用计,擅用计,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他很擅长寻找敌人的弱点,没有弱点也能制造出弱点。他更擅长以己之强击敌之弱,且总能得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他有诸多手段应付这一剑,甚至有很多手段将冒进突前的燕骨灭杀掉,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那样做。
以往的十三郎,总能将战力分配得很好,常以最下的代价获得胜利,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那样做。
他还有强敌要面对,眼前三人不过是开端,甚至连开端都算不上;他不应该冒险,而应该保存实力体力法力与jīng力,以面对接下去更凶恶的征程。
妖猎森林广阔无边。十三郎要在其中找一个人,便需要面对每一个人,每一个他遇到的人。这里的人,除了魔修就是猎妖使。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一场战斗。
战斗。直到找到他要找的人,时间可能是……整整十年!
……
自从得到叮当与冷玉的消息,十三郎心里就憋着一股火,一股无法宣泄的火。
准确地讲,这股火焰憋了足足十年,甚至更久。
他不喜欢因为牵挂干扰到自己的行事和判断,更清楚所谓深沉、悲哀、沧桑、愤怒都只是最无用且最廉价的情绪,只会带来恶果。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无论面对什么事情,十三郎总是一副乐天知名平静淡然的摸样,好像没心没肺,甚至有些冷漠。
这种心态很理智,很正确,但是很累。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累。
自六岁的时候起,甚至早在他出生之前,十三郎就彻底明白了一条道理,无论何种情绪,无论那种情绪浓烈到何种程度,留在心里就够了。
一切的极致都是平静,再多的怨言不如微笑,路在脚下,命在手中,何须他人同情。
或者可以换个说话,心望着眼眼看着心,自己何须同情自己。
……
……
然而,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人,情感丝毫不别人少,甚至更加浓烈的人。
憋得久了,忍得苦了,算得累了,跑得疲了,他需要一次宣泄。
一次彻彻底底的宣泄!一次抖擞jīng神,提升士气,拯救信心,证明骄傲的宣泄!
宣泄来自手中之剑,来自挥出的那一剑!
灵光从身体涌入剑身,由剑身逼出剑芒,由剑芒扩散到周围的空中,将无边妖气击散。
子午剑发出诞生以来的最强嘶鸣,剑芒吞吐直至十数丈,如夜空中点燃的那根灿烂夺目的火炬,仿佛照亮整个天空。
啸音清厉中透着昂扬,桀骜中彰显不屈,仿佛亿万只生灵在呐喊。
这一剑无势无形,不像是剑,更像是一把破空的刀。
但它劈出了十三郎愤怒,劈出了他的jīng、气、神,也劈出了他的战意,劈出他的灵魂,还有骄傲。
绚丽的光华与灰sè妖气相互碰撞,映照出一张呆滞仓惶的脸。
仿佛切开一张灰sè的布,又似斩开一面灰暗的墙,充满灵动之感大剑被愤怒的银焰所包裹,一直劈向燕骨的面门。
此时,空中响起撕裂的般的狂吼,却掩不住那道清喝……的尾音。
“杀……了!”
……
……
章节后,五一前,几句话,耐心听。
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此前我从没有以旁白的形式描写过十三郎的内心世界,或者说情感世界。
之前最合适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第一卷的“火海”与“焦土”,一处是第二卷的“睁开眼”,都是情节推动到有点煽情味关头。
最终……没那么写。
咳咳,这主要是我自己的臭习惯所致,不是什么好事。说好听点叫追求,希望用画面与对白表现情感,内里的东西让读者自己去品。当然了,难听点说就是装逼,装得好好,装得不好就是一碗夹生饭,让人反胃的那种。
今天这一章写了,实话说写得有点嗨,忍不住不写,激情那个蓬勃啊!!!
话说,其中有几句还是蛮得意的,嗯,可以作为锻仙这本书经常拎出来念念的句子。
希望这是唯一的一次,但是不保证。
也希望您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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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扯完了,说正经的,明天过节,当然要祝福大家玩得开心,老枪继续奋斗,让您开心的时候增加点调味品,或者玩累了放松一下,聊以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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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经的是另外一件事,懒鸟大大开新书了,名字叫八荒劫,相信很多喜欢看仙侠的人都知道,老枪在这儿摇旗呐喊一番,请大伙儿多多支持。
懒鸟大大……咳咳,我很想简称来着,不合适啊……
老字号作者了,别的先不说,写书的态度绝对是一流的,文风和写作习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人品,这方面绝对的。
一句话形容的话:实诚!
书名:八荒劫
书号:2683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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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嗯,就这样了。
祝大家看书愉快,每天都比前一天开心。
老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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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一章:四减一,等于零(三)
飞剑喷吐的妖焰被灵光摧灭,窄厚的剑身足够坚实,但在子午剑面前,它就向孩子手里的烧火棍一样,被直接磕飞。
磕出去的时候,它身上带着缭绕的电弧,好似一道道鞭子不停抽打在剑身,如蹂虐。
飞剑哀鸣阵阵,声声如泣似怨,有着难言的委屈。
在与对手的碰撞中,它感受到一股天威般的咆哮,如剑之始祖。除此之外,它还感受到风之灵动,火之彪蛮,雷之威凛,甚至还有佛法的宏大与庄严。
哪一种,都如天威;哪一种,都不是它能招惹得起。
输给这样的对手,非战之罪。
子午剑略有停顿,剑芒随即大展,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以更加凌厉的姿态恶扑向前,直接劈向对手的主人。
欺小不如欺老,杀奴不如灭其主,法剑有灵,那人身上有股令子午剑极为厌恶的气息,非杀之不能泄恨,除荡涤成灰,不能消解其愤怒。
剑光扑面而来,燕骨喷出的鲜血都尚未来得及抹去,脸sè瞬间苍白。
那支宽如刀暴如棍毫无美感可言的大剑上有着难以言喻的杀机,让他的心为之颤抖,头皮为之发麻。
他看到,那名修士在这次对撞中受创不轻,身体倒卷如风,足以证明他的修为比不上自己,不存在隐匿的可能。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柄剑却似乎没受到多大影响,仿佛为主复仇的悍奴一样冲过来,根本不屑于理会自己的剑,只管当头砍下。
不及思索其中原委,燕骨狂喝一声,双手连拍,放出无数雄壮的身影,其中有人,还有兽,甚至还有妖灵。
之前有多得意。如今时间就有多仓促,来不及应变,他只好用祭炼多年的妖奴的命去填补空挡,为自己争得刹那缓冲。
“啊!”
漫空血雨挥洒,子午剑势如破竹。连破三重壁障后。恶狠狠切在燕骨的肩头。一条臂膀无声而落,身体的剧痛与心中的惊恐令他无法自持,发出绝望的哀嚎。
哀嚎短促而剧烈,未及落音便被生生打断。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条红舌,闪电般延着断臂切口钻入身体里,狠狠搅动,且带着吸力。
一剑对决后,十三郎回复到往rì的狠毒与机敏。怎容他翻身逃脱;天心蛤蟆有着人类所无法比拟的敏锐嗅觉,攻击远近皆宜,法体通吃且带有剧毒,堪称绝杀之利器。
“呃……”
呜咽般的声音交汇在一起,一边是胖胖贪婪吞咽,一边是燕骨身体如缩水般枯萎,瞬间化作一具干尸。
他的元婴被长舌击了个洞,五颜六sè,两只小手徒劳地比划着。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此种情形,谈何瞬移。
飙shè的身影于下一刻临近,唇边带着血迹,十三郎五指毫不犹豫的一伸一抓,将那只干瘪的元婴从燕骨身体里掏出。随后便是数百道禁环封锁,扔进空间里。
他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双翅自背后弹出,扑棱一声消失在原地。出现的时候,竟已靠近燕旭不足五尺。
没有一句废话。十三郎抬手便是一拳。
拳芒闪耀,周围的空间在那个瞬间出现扭曲,并有咔咔的爆裂声。那只拳仿佛击破重重壁障,每前进一步,都发出撞碎山峦般的轰塌声。
“法体……”
直到这个时候,燕旭两人才真正意识到,此人就是那个杀死了燕宓的杀手,也就是之前燕青青发出jǐng讯所指的人。
燕青青肯定是死了,燕骨也当着两人的面被杀死,现在轮到他们。
直到刚才他们都无法相信,一名结丹修士竟能击杀元婴修士,连元婴都无法逃脱。
直到刚才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这个年不过三十的年轻人,不但法体双修,且炼体远强与神通。
他还会瞬移!
……
……
“叠嶂,松杀!”
掌影如山,山山皆可构重围;细剑如丝,丝丝尽可破绵长,惊恐中的燕旭爆发出全部实力,左手挥出数十重山影,右手细剑闪烁无数次,如松针无隙,刺向十三郎。
另一名老者终于赶到攻击范围之内,细剑如流星shè向十三郎后心,双手挥动,张口吐出一口巨大的钟。
他们毕竟是元婴修士,凭着元婴灵体对天地之力的感应,无论十三郎的动作有多快,反应如何敏锐,战机的把握如何jīng准无误,他们总不至一点办法都没有。燕骨在面临那等绝境的时候都还能施展一些手段,他们两人自远而来,怎么会束手无策。
面对着密不透风的攻势,十三郎前行的身形不变,只是伸出了左手。
这是武灵与修士的对抗,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肉身与法宝,神通与力量,发生最为纯粹的碰撞。
爆裂之声接连响起,拳头击破二十八重山影,余势犹不衰竭,轻轻落在了燕旭的左肩。
肩膀瞬间凹了进去,仿佛面团被按出一个坑,里面细密有序的血肉筋骨瞬间被巨力揉做一团,变为分不清彼此的烂泥。
与此同时,细剑在十三郎身体上连点无数次,最后刺中他的左掌掌心。
一穿而过,然后静止不动。
数十道血箭从十三郎的身体里飙shè出来,他的身体再如何坚韧,也难以硬扛元婴修士的利剑,几乎被刺成了筛子。
妖气从飞剑中涌出,意图侵入身体,身体里灵光大放,碾灭妖气并且反扑,攻与守之间瞬息万变,在十三郎的身体里进行。
一桶滚沸的油倒在血液里,难以形容的剧痛与煎熬。
汗水瞬间如小溪般顺着脸颊流下,十三郎的目光平静而冷漠,五指朝中间合拢。
咔嚓!
如冰层断裂,子午剑都难以斩断的飞剑被他死死扣住,生生弯成九十度的钩。
剑体受挫,飞剑发出一声哀鸣,终于无法阻止灵力的反扑,妖焰为之熄灭。
“他不能动,杀了他!”
燕旭狂喷鲜血。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惊恐与怨毒,嘶声狂嚎。
他说的没错,此时的十三郎与他两败俱伤,再难施展那种瞬移神通。
但他忘了一件事,对手除了有双手。还有头。还有身体,还有两条腿。
前冲的势头丝毫不变,十三郎整个人扑进燕旭怀里,一头撞上他的头。双膝如铁锤砸在他的小腹之上。
嘭嘭!
沉闷的撞击将燕旭的嚎叫夯进胸膛,他的身体瞬间对折,脸上没有了五官,后脑与后背相贴,如同搭起来的两块积木。他的腰部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肉块混合着鲜血狂喷,仿佛一张狂笑的嘴。
十三郎击出的右手与此时下按,带着汹涌的火焰与电芒,抓住那个满脸仓惶的小人狠狠一抓。
灰飞……烟灭!
……
……
“额昂!”
两只硕大的前蹄如车轮般舞动,瞬间与那支扑向十三郎后心的飞剑发生无数次碰撞。
火光迸shè,黑sè碎片朝四周飞shè,坚硬且光滑如镜面的铁蹄被斩出无数道裂口,仿佛老人的脸。
燕木流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胸中好似有两面巨鼓连续敲打。心脏几乎被震爆。他双手连续打出法决,亡命般催动法力,将飞剑展开到极致。
那只巨钟在空中罩下,晃动间如一座万钧的山,正要……
轰!
一声……无数道嗡嗡的声音交汇在一起。竟如雷鸣般爆响,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在视野内,化作无数道利箭,瞬间便将他牢牢困死在zhōng yāng。
直到剩下他一个。直到确认不可能有人遗漏或逃走,十三郎才终于放出这道最后、也是最强的杀手锏。彻底断绝了燕木的逃生希望。
十年没有战斗,厌灵蚁感受到蚁后灵魂中传出的焦虑与恨意,展现出的疯狂与暴虐,无法想象。
“这是……啊!”
有幸成为第一个品尝到厌灵蚁恐怖的妖修,燕木根本来不及思索,连忙将祭出的巨钟召回头顶,构成厚重的屏障。
徒劳!
厌灵蚁无物不食,连石头都可以当成粮食,连飞剑都能啃噬一空;除了灵气,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让它们害怕;在蚁后的催促下,它们如数万只饕餮怪兽,饿狼般朝巨钟、朝燕木的身体猛扑。
曾经,不到一千只飞蚁就令佛门高僧授,时隔数年,飞蚁早已不是当年可比,这座巨钟威力不可谓不强,但在数万只飞蚁的吞噬下,又能撑得了几回?
不过三息,燕目的眼神就由惊恐变为绝望,他的感受中,法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朝巨钟内灌注,效果却如杯水车薪,几乎起不了作用。
他的身形倒卷,试图将元婴出窍瞬移逃脱,随即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升起无数道剑光,正zhōng yāng就是那支赶回战场的大剑,将天地气息彻底隔绝。
他惶然抬起头,发现那只蛤蟆正从远处而来,长舌卷着半具残尸,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正大口吞咽。
他转过身,发现大灰已经站直了身体,旁边十三郎如血人般出现,一把将那支飞剑扣在手里,随意一搓。
“啊!”
心神传来剧痛,xìng命交修的飞剑瞬间失去联络,再也感受不到一丝踪迹。
再遭重创,燕木狂喷一口鲜血,嘶声祈喊道:“道友饶命,老朽愿……”
“我赶时间,只能问你一次。”
十三郎连头都没有抬,拍手拿出一瓶丹药,自己服用一半,另一半塞进大灰嘴里。
“妖猎森林里的猎妖使,有多少人。”
“三千杀将,老朽……老奴知无不言,只求道友将这些灵虫……”
“不用了,你去死吧。”
一条黑影在燕木身边出现,双腿纠缠如一条蝎子的尾,疾刺而出。
“不要……”
不甘的呐喊声仅能发出一半,燕木的表情就凝固在脸上,再无一丝声息。
“还有敌……”
……
……
第三百九十二章:战血!
战场从来就没有什么合理与规则,有的只有胜负,只有生死。
加上燕宓,先后五名元婴修士,直接或间接死于一名结丹修士之手。
简单对比实力的话,五人中任何一个与十三郎面对,都不至于连逃脱都无法做到,结果全死了,一个没少,一个没跑。他们每一个都是即将破阶的初期元婴,座下七八名妖将近千名妖灵,若是简单的计算累加,怕是比十三郎还要强一些。
综合十三郎所能用出的手段,其本人法体双修,姑且算作一名初期顶峰;大灰与胖胖加起来,实力也可与元婴持平;厌灵蚁若能运用得当,应大于一名元婴修士的战力;再加上哑姑,一切充分利用后,略强于三名元婴修士。
这就是之前十三郎对牙木所讲的,三个勉强能对付,四个绝对对付不了。
战斗不等于实力累加,否则的话很多厮杀根本不用打,双方排排队伍就好;十三郎的手段只是算出来的力量,每种都有难以克服的弊端。偏偏此战十三郎必须打,必须赢,且目标不是击败,不是击溃,也不是将他们吓走,而是要全歼。
他要将他们杀光,最好是连元神都灭绝,其目的,一方面要解除乱妖瀑之危局,初步达成四方联盟的意向,此外还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身份与底牌,不要引起猎妖使的jǐng惕。
十三郎要在妖猎森林里停留很久,一旦引起猎妖使有意识的追杀,凭他这点力量,绝对有死无生。
不动则以,动则必杀,别人知道有这个人不要紧,但不能拿他当成重要角sè;只要猎妖使眼中他是一名结丹小修士,广袤的妖猎森林将是十三郎最擅长的舞台,尽可长袖挥洒,演绎一曲谁都无法预见结果的炫歌妙舞。
情非得已。必为之!
最终的结果,他做到了。
……
……
付出的代价很大,十三郎的伤势不提,大灰的铁蹄生生被削成了嫩足,除了偶尔叫唤两声为十三郎助威。暂时没有别的用场;天心蛤蟆灭了一个元婴。毫无疑问会承受反噬,同样需要休养生息;厌灵蚁立下大功,但也被燕木灭杀不少,妖猎森林不是产卵抚育新蚁的好地方。十三郎如果要保持长期战力,厌灵蚁必须省着用。
完全无碍的是哑姑,只要她在,猎妖使的妖灵就是废品,数量再多都没有用。换句话说。十三郎连一根指头都不用动,凭空便可削去对手三分之一的力量。
就算不考虑这个,十三郎也不会轻易将哑姑投入战斗。
亲疏有别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十三郎亦不免俗;大灰与胖胖在他心里的地位虽然重,但怎么都无法与哑姑相比,进阶鬼王不过是其复生的第一步,假如再出事,十三郎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当然,这种区别是潜意识里存在的本能。只有在战斗次序中才会体现,平rì看不出来,十三郎自己也不会承认罢了。
七折八扣一通评估,算上自己的伤,这一仗下来他的战力跌落近半。损失可谓惨重。
战斗结束不等于战斗结束,听起来很别扭,实际情形就是如此,盘点完毕。十三郎叹了口气。
“人说好事才多磨,小爷我受这么多磨难。说明结果是好的,值得期待。”
心里安慰着自己,十三郎草草处理伤势,将疲惫与战果一同收起,带着一身的伤患与极度倦乏的jīng神,返身扑向下一个战场。
途中,他从燕青青丧命的地方经过,有些惊喜地发现了那柄剑,至于尸体与尸体上的遗物,自然是被雕群带到空中撕碎后遗落,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人。
十三郎没功夫仔细搜索,之所以特意来看一看,是因为他眼红燕尾族的飞剑,心里想若能凑够数量,重新祭炼后,子午剑阵一定可以做到真正封锁空间,不容敌人瞬移。
“杀死几十名元婴?呵呵,不知道此时的燕尾族,还有没有心情通缉我。”
心里自嘲,十三郎晃了晃因大量失血而有些晕眩的头,纵身飞驰。
没有时间休息,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更强大的敌人在等着他,他只能抖擞jīng神,不停地战斗,不停地奔跑。
一直战斗,一直奔跑。
……
……
主战场,乱妖瀑的景象比十三郎那边惨烈太多。
最狂暴的战斗不是来自于主将,而是发生在妖将妖灵与护卫之间。
十三郎的引怪行动给猎妖使带来的杀伤是巨大的,然而三大修士毕竟收起了一部分手下,并死死按下与金雕一战的冲动,保存了相当的实力。
战事发生时,妖将尚有六人,妖灵有近千,与之作战的护卫十几名,另有四头带伤妖兽,其中包括侠少爷的那头黑狮。
打到现在,妖将仅余其三,妖灵只剩下不到两百;十几名护卫只剩五人,四只妖兽死了一半,余下两只浑身鲜血淋漓,已没有一块好肉。
这批护卫是神师护卫,在猎妖使的伏击下尚且能保全xìng命,实力可见一斑;至于那几头妖兽,单单黑狮就有六阶实力,是标准的元婴级。然而在与妖灵妖将的战斗中,无论护卫还是妖兽都没办法发挥全部实力,生生被打到残废。
三名妖将依然凶猛,在不具备碾压优势的战斗中,有妖灵补充身体损耗的它们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从头至尾皆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对护卫的杀伤尤其惨重。
它们没有情感,不惧死亡,受伤后退入妖灵的拱卫,稍事喘息便再次扑上,简直就是三台永不疲倦的战斗机器。反之护卫们油尽灯枯,十成战力顶多余下三成,若不是凭着一腔血气,他们早已支撑不住,会落到被全歼的境地。
“啊!”
一名护卫双刀飞舞,发出凄厉的怒吼。
他看到,那头陪伴自己近一生的妖宠——双头蟒,被众多妖灵扑在身上撕咬,血肉与鳞片雨点般朝周围飞溅。十余丈长的庞大身躯在数十名妖灵的扯拉下,竟被生生抬到空中,撕碎成大小不一的数十块。
巨蟒的四只眼球被扣出三个,正在妖灵的嘴里化做汁浆,没有声带的它从灵魂中发出狂嚎。两只头颅各含一只妖灵吞下。却如漏了风的口袋一样,从脖子后冒了出来。两只妖灵身体上冒着青烟,竟反身咬在巨蟒断成两截的脖子上,再吞一口血。
“嘶!”
巨蟒凄然叫着。硕大的头颅在妖灵的包围中滚了几滚,仅余的独眼正对着护卫的方向,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哀,一丝眷念,目光渐渐暗淡。直至彻底湮灭。
三只妖灵同时扑了上来,噗噗几声闷想,三根爪子同时插进巨蟒的眼眶,那只凝望主人的眼球被扣成几滩烂肉,分头塞进冰冷麻木、没有丝毫触感的口中。
“球球!”
有着最丑陋最恐怖外貌的双头蟒有一个可爱到令人发笑的名字,那名护卫的眼眶瞪得爆开,鲜血和着泪水如小溪般流淌,竟不顾背后妖将的利爪,回身朝那两颗正被妖灵分尸的头颅扑去。
嘭嘭嘭!
连续几声闷响。护卫背后连中数爪,堪比法宝的护甲扯成稀烂,半边屁股被活活撕了下来,大腿上的血肉被剔除,只余下白生生的残骨连着小腿。身体却如利箭般飞shè到妖灵从中,翻滚着,挥刀猛砍。
没有目标,周围全部是目标。翻滚中,护卫觉得身体上总有一截累赘干扰到自己的动作。干脆一刀飞卷,将那条残腿绞成稀烂,散开漫天血花。
青烟升腾,十多名妖灵在双刀下成灰,其它妖灵忙于啃食双头蟒的身体,护卫身边竟有了暂时的空档,形成一处真空。
“球球……”
护卫的脸sè苍白中透着青紫,一条手臂在妖灵的反击中被扯去半截,视力模糊,根本看不清周围景物。
他用仅存的独臂抱着那两颗头颅……准确说是两团烂乎乎的肉团,嚎啕大哭。
完整但不完好的手掌在烂肉上摸索,他似乎想替它堵住伤口,只是巨蟒的头太大,伤口太多,堵住这里漏了那里,怎么都堵不完。
巨蟒的毒液顺着血水流出身体,沾上护卫的血,再顺着血流入其身体,进入心脉,进入脑海……
思维渐渐麻木,护卫的手掌为之僵硬,眼前一片昏黄的景象;恍惚中,他仿佛看到多年前的那幕情景,十几岁的少年野外独行,发现一条样子奇异的小蛇,心里莫名就生出亲切之感。
他将它带回去,尽心照料喂养着,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到外出游历的神师,传了他一些修炼法门,并且告诉他,那条小蛇生具异种,将来会成为一头强大妖兽。
少年很高兴,但也不是太在乎,他只是觉得那条小蛇与自己亲近,就把它好好养着,让它长大,变得强悍,与自己一起杀敌,一同成长,最后成为一名拥有无上荣誉的神卫。
他救过它很多次,它也救过他很多次,很多次负伤,很多是遇险,很多次获得荣耀与夸奖。
小蛇变成大蛇,长出第二颗头,少年给他取了个好听甚至透着女儿气的名字:球球!
为了这个名字,他没少被同僚们笑话,可他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它是他的宠兽,也是他的弟弟。
但是对它来说:他是它的……全部。
终于有妖灵扑了上来,他觉得后心传来微微的痛,眼前一片漆黑。
“球球……我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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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给我月票,明天我就不让十三郎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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