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莲奴娇(七)
业火,也称恶业之果,是脱去凡胎必须破除的枷锁,同时也是凡界的根本之力(注)。/
它无形无质,不可捉摸但又真实存在,传闻乃凡界本源所化,是修士在道法未成时极力避免沾染的虚火之一。
修道之人沾染红莲业火,非但会因此道途断绝,且历经轮回不灭,为大恐惧。
修真世界中,拥有大神通的修士往往视凡人如蝼蚁,仅从双方实力看,这样的态度实不为过;然而无论灵域还是魔域,但凡修为达到一定程度,通常不会随意伤害凡人xìng命。究其根源,一为风范,再就是害怕沾染恶也,进而生出业火。
与之相比,那些低级修士反倒无知无畏,杀人如草芥,有时为祭炼宝物还会猎取大量生魂,可谓残忍至极。
夜莲所用的红莲来历不凡,结丹修士尚难以明了,然而如大先生与魔使这样的人,均在其中感受到一股让灵魂的颤抖的力量,纷纷sè变。
不用问,那就是业火,是他们灭之不难、却绝对不愿沾染一丝一毫的东西。
结果是,火龙破灭后残余的火焰尚未消散,便被萧十三郎一口吞入腹中,进而形象大变,犹如恶魔。
众皆震撼,唯大先生与魔使多出一分惊疑,并为之展开争夺。
……
……
“业火焚身,魔灵幻象初显,分明是天魔之兆;若非如此,萧十三郎理应皮肉分裂化做红莲。沉沦苦海。”
仿佛对大先生的表现感到失望,魔使说道:“此子魔xìng已现端倪,非此不足以解释其不灭之由。大先生岂能执着于门户,对此视而不见?”
自进入灵域以来。魔使首次与大先生正面争执,神情之肯定语气之坚决均前所未有;似乎在他看来,此时发生在十三郎身上的事情关系异常重大,容不得丝毫退缩。
魔使仔细想了想,诚恳说道:“假如老夫没有记错,此子所显露的幻像,当为无上天魔之大自在天魔像。大先生强加以辞,有**份了。”
听了他的话。大先生淡淡回应道:“此言差矣,业火虽为修道者所忌,却不是全无抵御之法。萧十三郎肉身纳业,正符明王破灵之道。此形亦当是明王大忿之象,怎会与天魔扯上关系。”
“而且道友别忘了,这里是灵域,此地是道院,不知多少先贤曾在此修行。如今他们虽然仙去。但有意志亘古长存;假如有魔物露出痕迹,结局如何,就不消我说了。”
“至于门户之论,道友若无此心。又怎会计较什么天魔明王?”
不待对方分辨,大先生接下去说道:“道友若是不信。不妨施展神通试上一试;你修为尚高出我一筹,但在此地动手的话。.com本座可以断言,你接不下本座三剑。”
这等嚣张无礼的话说出来,老人纵然心xìng平和深沉如无渊大海,也不禁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心想道院的人怎么这副德行,不讲理也就罢了,动辄便以武力相胁,脸皮也厚到不可形容。
在这里和你打?还好意思说什么三剑!
老人很想说要不你随我去魔宫,别说三剑,哪怕三十剑三百剑,老夫又岂会怕了你。
情势不由人,老人无奈苦笑着说道:“萧十三郎又不是佛门弟子,怎么会修成什么明王真身?大先生这样讲,分明是强词夺理。”
大先生回答道:“世上的理本来就是靠双手去夺,我只用强词,可称君子之风。”
老人佯怒说道:“此子身上魔气外溢,大先生身为道院尊者,难道也故作不见?”
“有吗?我没看到。”
大先生认真感受了一番,说道:“本座修为有限,距离又太远,难以体察入微。不如等我求证一番,再酌情处理如何?”
“……”
大先生说道:“道友别在此事上纠结了,依我看,萧十三郎既已吞下红莲,此生注定修为止步;情形若是再严重些,怕是历经轮回都无法消解。为了一个没有前途的小子,不值得如此计较。”
老人立即说道:“既然是这样,他对道院就没有丝毫意义,不如老朽将其带走;假如先生舍不得,老朽可酌情补偿一二……”
“且住。”
大先生森然说道:“实话告诉你,只要萧十三郎承认自己是道院学子,哪怕他是一坨狗屎,也是灵域的狗屎;就算他是一根野草,也是我道院长出来的草,要杀要刮是坑是埋皆有道院做主,断不容外人染指。”
“……”
魔使张口结舌,心里愤愤想着我得把这段记下来,稍后说给那小子听。在其身后,陆默听着两人的对答,神sèyīn晴不定,异常复杂。
……
……
天空之上,一团看不清形体摸样的火团穿梭跳跃,不时发出愤怒与痛苦交杂的嘶吼;看到这一幕的人们把心提到嗓子眼,或惊诧或惶恐,或担忧或惋惜,议论纷纭。
夜莲自己不说,识出业火的人不能或不愿意说,众人便只能各自猜测,从十三郎的表象中判断究竟发生了何事。大家见过他吞噬火焰,没看出有何不妥,然而此时此刻,十三郎好似一个从内部燃烧的火球,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泛出灼热之芒,情形已不是危险所能形容。
灵机目光不停闪烁,袁朝年若有所思,蛮尊面sèyīn沉,嘴里不停地在骂娘,也不知道是谁将他得罪这么狠。严萌急得直跳脚,抓着蛮尊的胳膊问东问西,翻来覆去其实只有一句话。
萧十三郎会不会死?
蛮尊被缠得没办法,恶狠狠说道:“祸害活千年。臭小子贼胆包天,哪那么容易嗝屁!”
“呃……”
严萌稍稍安静下来,心想只要不死,问题便不会太大。
……
……
十三郎的问题很大。大得不可想象。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即将被吹爆的球,每个细胞都充斥着磅礴不可想象的力量,急需寻到途径宣泄出来。他的鼻息如牛,呼出来的不是气,而是一条条足以融化钢铁的烈焰。他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要炸开,每一根肌肉都在颤抖,衣物早已灰飞烟灭,如果不是在身上穿有法宝级别的内甲。此时他已经清洁溜溜,与万人眼前上演裸奔大戏了。
脑海中仿佛有亿万人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如农夫劳作。如情人呢喃,如柳动冰浮等等,甚至连蚂蚁筑穴,苍狼寻偶的声音也交错其中。在那个短暂的时间内,十三郎觉得整个世界都装在自己脑海。千万种声音、画面不停闪动,让他随时处在癫狂边缘。
业在人间,红莲诞生与人家,受人间之力催生蕴灵。此时包裹着这种力量的火焰已经消解,余下的便是这股莫名之力。通通进入十三郎的身体。
在这股力量的刺激下,或者说胁迫下。十三郎忘记了自己的目标,只凭着本能觉得那几扇封锁天地的门格外令人生厌,咆哮着冲上去,与之对撞在一起。
他的速度暴增一倍,身体拖着尾焰在空中划过,不断朝八门展开轰击。
爆响之声一道接一道,粉莲之门接连破碎,十三郎的身体也屡遭重创。他的嘴边不停流着血,身体在流血,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朝外渗出鲜血;鲜血离体便化做火焰,让周围的温度升得更高,冲击也越发狂暴。
这种景象,就好像之前火龙与飓风的一击在重演,只不过被十三郎以身体为容器,将它们溃灭的能量全都装进去,再以逐步释放的方式施展出来,用来对付那八扇门。
孰强孰弱,一眼可见。
天空轰鸣阵阵,随之散开的是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两片紫叶不断尝试靠近,又不断被散开的波纹逼退,再上前,再被逼退。下方夜莲不断催动法力,yù图用威力更大的紫叶将他困住,却始终无法成功。
夜莲的脸sè不好看,眼神冷厉决绝又带着痛sè,心头也在滴血。
四莲之中,她最看重的不是攻防兼备的紫莲,也不是威力惊人的青莲,更不是那朵她自己也需要小心翼翼才能cāo纵的红莲;与十三郎的目标一致,她最最珍视的便是这朵看似制肘不少的摄魂莲台;原因很简单,它拥有近乎没有尽头的成长空间。
眼看着一扇扇莲叶被十三郎如屠夫一样以蛮不讲理的方式撞碎,夜莲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狂怒,仰天清啸。
“萧十三郎!”
空间大开,两片伤痕累累的莲叶哀鸣着回转,被夜莲收入囊中。被封锁已久的天地之力轰然涌入,欢腾雀跃又汹涌咆哮,好似决堤之洪水,垮塌的山坡,势不可挡。
空中再无波纹回荡,两片紫叶瞬息忽至,如两条轻柔的臂膀从两侧合拢,将那团不知多大且看不清摸样的火球包裹。与此同时,夜莲抬手轻点眉心,指尖随之闪耀出炫目之极的耀阳光华。
她的眼中再次流露出一抹心痛的神sè,随之变为决绝冷厉,平直的红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座莲台。
通体黑sè的莲花,发出的却是rǔ白sè的光。
光华灿烂,光华夺目,光华纯净而圣洁。
“三生咒法,灭世莲台!”
黑sè的莲花发出圣洁的光,拥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名字。随着夜莲的清叱声,黑sè莲台徐徐升起,如一颗黑sè的太阳悬浮在十三郎头顶。
“黄泉有道,逆转yīn阳!”夜莲伸手遥遥指向那团躁动的紫球,冷喝道。
仿佛与之相呼应,又似乎天地有所震怒,整个紫云岛风云突变,天空瞬间便汇集起层层乌云,并以此处为中心,疯狂转动起来。
“劫云!”
“天劫!”
无数声惊呼在紫云城各个角落响起,无数条人影从各个角落飞出,无数双眼睛盯着天空徐徐垂下那个覆盖不知多少里的漩涡,惶然不知所措。
这其中,也包括夜莲自己。
“天劫将临,观战学子,退避万米之外。”
随着一声苍老的叹息,院长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战场上空,沉声低喝。
“违抗不遵者,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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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五章:莲奴娇(八)
苍穹有眼,天道无情,修道之人若想逆天改命,成就不灭,天劫便是一道难以逾越、又必须迈过的坎。**
没有丝毫征兆,没有任何前奏,万里晴空突现劫云。密密层层,叠叠翻涌,如一口遮蔽星月的大锅,当头扣在大地之上。
走兽匍匐呜咽,飞鸦哀鸣声声,鱼儿冒着被挤爆的危险蜷缩在清河最深处。
视线不能极远,人们目光所向,整个紫云岛乃至更加遥远的天空,尽墨!
黑沉沉的天幕如一座山压在头顶,山外却好似有威严的目光降临,人们喘不过气,抬不起头,更加直不起腰。
这是天威,非人力所能面对的苍穹之怒,是不容丝毫冒犯的高壮与神圣。
与之相比,悬于天空的那朵让人膜拜的黑莲仿佛孩子的玩具一样可笑,没有半分抵抗的资格。
黄泉有道,的确如此,然而在掌管众生的天道眼中,纵然是真正的黄泉,也不过是其一部,遑论这个限于方寸,且非真实的、仅有法宝虚拟的……
冒牌货!
“天劫!怎么会有天劫!”
夜莲仓惶失sè,尖叫着惊呼,毫不犹豫伸指疾点,yù将黑莲与紫叶收回。
她做不到。
冥冥中一股愤怒的意志轰然降临,好似她的举动冒犯了天威,令宇宙星空皆为之不喜,令万众万灵均为之愤慨,齐齐发出斥责。
“滚!”
此声无音,此声撼动天地。却仅有一人可闻。
夜莲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颓然跌回凤椅,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按住,再狠狠敲打。
“原来不是因为我。”
她惨笑,悲叹,随之被愤怒烧红了眼。
“萧十三郎,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她疯狂尖叫。声音尖锐而绝望,更有浓郁到三世轮回都无法化解的怨毒。她抬不起手,扬不起头。只能勉强翻着眼睛,将目光投向天空。
她不甘心,她宁死也要看看。萧十三郎如何面对这场不知为何突然降临的天劫。
不看犹可,看了,夜莲的愤怒更加无可抑制,几乎当场发疯。
在她的头顶,十三郎被两片紫叶包裹,如同一个即将破茧化蝶的蛹。更高的高空之上,暗沉的天幕徐徐垂下,形成一团盘旋圈绕的漏斗,其核心渐有雷光闪烁,其目标。赫然就是十三郎。
这一幕让人欣喜,然而令夜莲愤怒绝望的是,十三郎的头顶还有一样东西,隔在他与劫云之间,仿佛一面盾牌。
黑莲已彻底脱出掌控。**其散发的光辉几达数千丈,非但远远超出夜莲的能力,也突破了阵旗所限,如同黑夜点亮的一盏明灯。
“萧十三郎,我与你不死不休!”
夜莲发髻散乱,面sè狰狞扭曲如厉鬼。再没有一丝万事之花的风范。
她明白了一切,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因果,更无法接受这样凄惨无奈的结局。
她的本命之宝,已变相成为替十三郎抵御天劫的……
一面盾牌。
注定灰飞烟灭。
……
……
天劫是十三郎引动,这是所有人都已经看出的事实,然而在所有人心里,包括此时袖手旁观的院长心里都有一个疑问。
萧十三郎,怎么会惹出天劫?
难道他要进阶元婴?那不是笑话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修为,院长对此更是了如指掌,根本不相信这个猜想。十三郎的法力凝厚,远超同阶甚至超过不止一筹,然而院长早就查看过多次,他的情形就好像一个比别人大很多的桶,如今这个桶连装满都远远没有达到,更别说达到凝聚出纯由灵力构成的生命的程度。
这样的情形下,他怎么可能破而后立,踏入新一层境界?
好,就算他要进阶元婴,又凭什么引得苍穹之怒,要将下雷罚以灭之?
“难道因为他长得太难看?”
无可奈何之下,院长唯有以此来安慰自己,抚慰一下已经不堪负荷的老怀。
老人隐约有个念头,这次天劫来的不明不白,多半还是与十三郎自身体质有关,再有就是那个包含了人间业力的火莲,被十三郎吞入后,发挥出类似引子的效果。
有传闻说,沾染业火的修士修道异常艰难,其中最大的难处便是他们在每次突破的时候,都会被苍穹以天雷罚炼,闯过去是无上机缘,闯不过……
万事皆休。
十三郎闯不闯得过?没有人知道。
无论他能否闯过,有一点是大家都知道的,天劫不能帮忙破解,除非你有把握战胜苍天,否则的话,越帮……就越忙。
院长也不行。
比如夜莲的那朵黑莲法宝,一方面肯定会替十三郎挡下一部分雷威,同时因其含有不属于十三郎的气息,注定会引发天怒,后面的天雷会更加霸道,也更加难以对付。
当然,雷霆之力愈强,闯过去获得的机缘也越大。
天道无情,灭人间万灵无慈悲;然而天道同时也很大方,会重重犒赏那些破关的人。
幸或则不幸,就看十三郎的造化,以及他自己如何去想。
……
……
“此子必死,已不值本座再为之忧虑,只是莲儿经过这件事,怕是会……”五雷尊者遥望着天空,面sèyīn沉地思索着。
“若是心魔太过,怕是须弥山一关不好过……”
“此子休矣!老朽……”魔使脸上惋惜与失望交错,叹息着发出感慨。
“放屁!”
大先生怒喝一声打断他的话,懒得再看其反应。脚步跨出消失在空中;留下老人青红的脸sè闪烁不停,良久才愤怒叫喊。
“野蛮人!灵域修士,粗鄙卑劣,无耻之尤,都是野蛮人!”
万米之外,严萌几乎将蛮尊披在身上的兽皮扯烂,不停唠叨询问。
“师尊。这就是天劫?您说萧哥哥能不能闯得过?”
“师尊,您觉得萧哥哥能不能活下来?”
“师尊,您说萧哥哥他……”
“师尊。您倒是说句话呀……”
小丫头等不到回音,眼圈渐渐发涩泛红,周围的人与他的表情差不多。沉重哀抑,几乎不忍抬头。
“千年王八万年鳖,小王八犊子吓着这么多人,一定死不了!”蛮尊咬牙切齿断喝,身形随之消失。
“呃……有这一说吗?”
严萌手上一空,随手在旁边捞住一个人,问道:“小王八犊子能活这么久?”
扑通一声,接着连续几声,严萌吓了一跳,惊呼道;“好可怕的天劫!”
……
……
紫云城在颤动。天空的劫云越发密集,从出现的那刻算起,短短十数息过后,劫云风暴随之降临,天地之间昏沙与乱石飞溅。残木与飞尸比比皆是,充斥着整个天空。
风暴核心处,由紫叶包裹的茧子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道道裂纹;一声声嘶吼自内传出,仿佛一头远古荒兽即将苏醒。紫叶上方,黑莲顽强地播洒着银辉。覆及紫叶全身;随着银辉注入,那些裂纹仿佛被吸收了生机,重新愈合到一起。
银辉不单单照shè在紫叶表面,还以某种难以道明的方式渗透其中,被包裹在其中的十三郎好似更加痛苦,咆哮的嘶吼越发愤怒,反击也越发凌厉。
这时候看去,被紫叶包裹的他仿佛是一颗心脏,凭空悬浮在空中,不断跳动。
有力的跳动。
……
……
终于,在让人窒息的威压达到极致的那一刻,九天之上漩涡为之停顿,一道照shè出万丈光辉的雷柱渐渐成型,仿佛黑暗的天睁开了眼,目光投shè大地。
投shè在令它愤怒的目标上。
雷霆砸落,天空为之凝固,粗如手臂的雷柱轰鸣直下,击中第一层关隘。
那朵黑sè莲花。
那一刻,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生出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死了。
威压不再,恐惧不再,视线中的景象变得无比缓慢,魂魄好似受到某种力量召唤飞到空中,静静地,呆呆地望着雷柱冲进黑莲,荡漾出一圈圈黑sè的光。
极短暂的瞬间过后,一切突然加速。
无数黑影从莲台中穿出,幻化出无数张惊恐绝望的脸,莲台剧烈颤抖着,哀鸣着,挣扎着。它不再圣洁,不再高贵,而是如厉鬼般嘶鸣尖叫;它没有释放一丝皎洁,只有浓郁如实质的冰冷与死寂。
黄泉有道,黄泉在哪里?
答案只有一个:黑莲!
天空猛的一暗,仓惶钻出的黑影来不及逃窜,被千万根细如发丝的雷光追上,一一化成灰烬。空气中响起无数声叹息,带着绝望,带着惊恐,还带有一丝解脱。
仅仅一次轰击,被消灭的怨魂便以数万计!
一片莲叶飘然飞落,莲台晃动,终归于平静。
圣洁的灵辉再次播洒,仿佛要完成其使命,笼罩着那颗行将破裂的心脏。
不同的是,人们茫然中觉得,此时的灵辉似与刚才有所不同,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与黑莲的平静不同,受到挑衅的天威为之震怒,劫云变得更加浓重,一道远比刚才粗大得多的雷霆之柱重新酝酿,顷刻便要成型。
而就在天空之眼徐徐张开,充斥着罚世之力的雷柱即将落下的那一霎拉,黑莲之下,紫心之中,也随之耀出毫光。
或许,不应该用光来形容,人们只觉得那颗紫心蠕动之后,突然间闪烁了一下,收缩了一次,随后陡然扩张。只因为这种扩张来的太猛,且形状有些怪人,让人不由得便生成印象,它好似在发光。
扩张之后,包裹的紫叶碎成千万片飞絮,一个通体**、双眼灼灼如同星辰般的男子一跃而出,神情桀骜目光睥睨,不可一世。
男子环视一周,瞬间便似乎明白了一切,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他对空长啸。
“不长眼的老天,你敢罚我!”
画面就此定格,人们心中除了震撼,再也容不下任何杂念。唯有寥寥几人恍惚记得,在那条人影出现之前,仿佛有一颗星在闪烁。
仅仅一次闪烁,印象就此永存。
……
第三百零六章:莲奴娇(九)
“你说,鬼魅邪崇最为你厌恶。”
“你说,道院之荣耀不容亵渎。”
“你说,修者当胸怀天下,心系万民。”
“你说,杀生不为仁者道,身魂有补。”
充满神圣气息的辉光照耀下,十三郎通体血sè,**的身躯泛着一层银红交错的彩霞,如同一尊浴血沙场的战神。
他的身体上冒着烟,血肉不断翻卷,仿佛一只妖邪巨恶即将被神辉净化;他的表情狞恶,目光却透出重未有过的桀骜与清明,好似看破了空明。
好似在对着天空说话,又仿佛是为了嘲骂夜莲,他朝那朵黑莲飙shè,伴以咆哮般的呐喊。
“你以黄泉为道,摄取生魂,逆转天地yīn阳。”
“你本凌弱畏强,杀戮无限,难为天道所容。”
“你挟大义掩罪孽,假悲悯于屠戮事。”
夜莲底着头,努力想要抬起头;她翻着眼,双手死死摁在扶手上,目光犹疑无法决断。
她抬不起头,直不起腰,发不出声;她只能清晰地听着,无奈地受着,模糊地看着。
她无能为力。
“你假仁假义!”
“你虚枉yīn毒!”
“你天地不容!”
“你罪该万死!”
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句比一句诛心;飓风再起,顶着要将他化成灰烬的银辉,十三郎请啸疾驰,裹着风带着血。迎着天踏着地,悍然冲上天空。
仰望云霄那个比自己大无数倍的漩涡,遥看那道包含毁灭气息的雷柱当头击落,他好似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发出最强的一声怒吼。
“它,是,我。的!”
那只大剑不知何时受到召唤,从不知多远的远方呼啸而来,与之前相比。它的剑芒长出足有十丈,灵威大盛,仿佛被注入无限生机。
它更加狂傲。更加雀跃,也比刚才更加驯服;它仿佛感受到主人身上的变化,对其更加认可,也更加以之为傲。
双手持着大剑,十三郎自下往上,以砍山劈天之势迎头上斩。
“yīn阳归位,黄泉化虚,杀!”
与此同时,天空的劫云感受到那股让自己jǐng惕的气息,随之变得更加威严。却显得更加狂暴。
苍鹰不会因蝼蚁的叫嚣而愤怒,巨龙不会因鸟兽的挑衅失颜,天威浩荡,自不会因他一番呐喊稍顿一秒。
擂柱隆隆,剑光滔滔。上下交错,几乎同时落在黑莲本体。
震动天地的轰鸣炸响,万米之外,无数学子齐齐禁闭双眼,泪水与血水丝丝溢出,无法看清那耀亮整个天空的光。**
嘶鸣阵阵。黑莲在一阵咔咔的撕裂声中破碎,不可计数的黑影从一块块碎片中冲出,逃逸八方。
更多雷丝闪烁,带着尊严被践踏的羞怒将黑影融化,仿佛在它眼中,这些妖物比十三郎更加厌恶,势将其化成虚无,回归正道本源。
一条格外浓重的黑影厉吼着冲出黑莲,带着仓惶带着惊恐,甚至还带着一丝天道也无法覆灭的妩媚,急闪将逝。
擂柱随之分出一条,紧随其后。
“果然是你!”
雷丝中一道劈练剑光,将黑莲一分为二后余势不衰,恶狠狠劈在那道尚未完全消解的雷霆之上。
又一声轰鸣炸响,雷霆覆灭,十三郎左手持剑,朝那个缓缓收拢又一次缓缓张开的巨眼发出怒吼。
“我说过,它是我的!”
两根晶莹的手指伸出,五十三道禁环瞬间释放,将那条惊魂未定的黑影牢牢圈起,再收入囊中。十三郎的目光朝下方瞥过,脸上浮现出得到验证的明悟,还有一丝讥讽。
他重新抬起头,仰天大喝。
“再来……噗!”
凤椅之上,夜莲张口喷出一口殷红且yīn寒的鲜血,脸上终于出现惊恐的神情。
黑莲破灭,神魂联系被切断的那一刻,夜莲身体上的压力便已消解。天劫毕竟由十三郎引起,她虽遭受池鱼之殃,却不会一直被波及。
她徐徐抬起头,身体也重新挺得笔直,然而不知为什么,夜莲觉得自己的脊椎好似受到无法弥合的伤势,再也无法如先前那样有力。
她半靠在椅背上,没有丝毫顾忌地望着天空那个完全**的身躯,眼神寂寞中透出几分复杂。
“就算你比我强,那又如何?”
“就算你夺走了她,那又如何?”
“就算你能闯过天劫,那又如何?”
“就算你毁了我的命莲,那又如何?”
“你还是会死……再接一道,再接一道就好!”
蛮尊搓着蒲扇般的大手,神情不安中透出期盼。在其身旁,五雷与青衣老者面sèyīn沉凝重,目光亦有不安。
战场骤现天劫,无论尊者们立场如何,都齐齐聚集到院长身旁,以防不测之变。随都弄不清楚天劫怎么来,也不知道它究竟持续到何时,威力最终达到什么程度。
蛮尊所言,不过是按照常理推测,以元婴修士也不常见渡劫方式,做一个略估。当然,在所有人心里都认为,这已经是高估。
廖湘眉问道:“老师……”
院长摇头说道:“老夫也说不准,目前只能推测因业火被他吞入后发生某种变化,不为天道所容引起。”
大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会有几道劫雷?弟子怎么觉得,那小子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
十三郎的xìng子虽然狠倔,却极少如现在这样张狂。大先生之言也是众人所疑,都将目光投向院长。
“年轻人嘛,难免有憋不住的时候。”
院长的回答模拟两可,随后说道:“雷劫,应有四道以上。”
蛮尊大惊,说道:“什么!天劫三六九,怎么会有四道?”
院长说道:“四道以上。未必就是四道;天劫三六九不过是常人所传,做不得准。”
蛮尊没了话说,表情yīn郁堪比此时的天空。
廖湘眉眉心印记闪烁。说道:“要不要弟子帮他一把……”
院长断然挥手,说道:“不行!若不是黑莲虚拟黄泉引发天怒,原本便不会出现第四道雷霆;你若再出手。后果更糟。”
众人为之沉默,大先生突然冷哼,说道:“该死的东西!”
五雷随之冷哼,说道:“该死的东西……紫云的天空越发沉暗,第三到雷霆徐徐成型。
没有黑莲的映照,万米之内没有一丝光亮,唯见天空上的那只眼,缓缓张开。
浓密的乌云拥挤在一起,隆隆雷声不断从天空传下,大地真真切切地在摇晃。传功崖上不断有碎石落下,一路翻滚一路轰鸣,碾碎许多失去神智而无法躲避的生灵。
咔嚓!
整个天空颤抖了一下,一道粗如人腿的雷柱破流而下,如一根擎天之柱。笔直地锤向其下方的身影。
雷柱周围,黑sè的光与弹跳的电交相呼应,阵阵寂灭气息自虚空中散放,来不及走远便被电光吞噬;咋看去,那已经不是灵力所化的雷,而是一条拥有实质的棍;其穿下的势头也不是为了击杀某个人。而是要将大地戳个窟窿。
雷柱下,十三郎的气息暴涨,周身翻裂的伤口溢出更多鲜血;他左手持剑,右手成爪,虚空而握。
“余以风灵召唤,天地万灵之风,聚!”
号令即出,八方风动,以十三郎的身体为中心,数万米范围内风云齐动,形成一股即可与天空劫云相媲美的巨大漩涡。
山间的风来了,带着旷野的强蛮,加入道漩涡之中;
清河的风来了,携着水一样的温柔,加入到漩涡之中;
草丛的风来了,带着生灵虫蚁的怒,加入那道漩涡。
八面来凤!
地底的风,枝头的风,檐下的风,发梢的风,顷刻间,整个紫云岛数百里之内齐齐呼啸,带着不甘带着愤怒,带着轻蔑带着桀骜,通通加入到那个漩涡之中。
漩涡倒卷,细颈阔口,如一支疯狂旋转的锥,锥子的尖,指向的就是雷霆,就是那只威严悬于天际的眼。
非止如此,十三郎手托风之漩涡,扬声再喝:“余非火灵,但受魂火传承,万载之魂护佑;融四象,纳jīng髓,含人家之力,岂是你所能罚!”
“我本雷灵之体,你却以雷霆罚我,岂非自投罗网!”
红云漫卷,雷电齐鸣,一片片火云从他身体里冲出,冲他的毛孔中溢出,从他的眼、耳、鼻、口中窜出;一道道闪电在他的头顶炸响,一条条银蛇欢歌狂舞,如那些八面汇集的风一样,一起加入到漩涡之中。
“我为修士,虽道法不jīng,也有撼山之志。”
双手齐扬,一百零六到禁环打入漩涡,如一百零六道捆牢之锁,将风、雷、火,死死圈起,形成百样斑斓。
“我修元神,健体魄,虽力如蝼蚁,亦能志贯苍穹。”
“我修的是心,求的是道,你不过是天道之手,屠狗之辈,有什么资格来罚我!”
随着这声震天之怒吼,闪耀着银光火意与电芒的锥形漩涡迎空而上,悍然与雷柱撞击在一起。
“定!”
十三郎的身体同时飙飞,巨剑嘶鸣咆哮,伸出十余丈的剑芒,直shè向天。
那一刻,他就像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却要把苍天刺破窟窿。
雷柱漩涡相遇,浩荡的轰鸣不绝入耳,彼此快速消解中,巨剑之芒悍然直上,穿透重重关隘,劈碎道道雷霆。
血光弥漫,艳sè当空,十三郎自漩涡中冲出,自雷柱中穿过,一路播洒着汗水与血雨,投往不知几许高的高空。
冲向那之眼!
那一刻,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心中都浮出一个念头:那只眼,凭什么再睁开!
那只眼,凭什么不能被斩破!
“定!定定定!”
不断有jīng血自口中喷出,十三郎好似察觉不到自己承受的反噬有多严重,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施法的对象是谁。他将法力催动道几乎炸裂,不断地朝天空怒喝。
那之合拢的眼睛颤动了一下,再摇晃了一下,似睁似闭,如梦似醒,几次强睁,又几次为之凝结。
“杀!”
断喝中,血sè里,巨剑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啸,恶狠狠凶恶恶,毅然决然,兜头盖顶地剁在虚空。
剁在那只眼睛上。
“嗷……”
仿佛叹息,又好似悲鸣,若有若无,似聚似散,大剑在空中划过,仿佛彗星扫过的尾巴。
劫云消散,人影飘落,如落石,如枯叶,更像一具尸体。
天亮了,紫云岛的上空,却下起了雨……RS
第三百零七章:莲奴娇(十)
人失志,雨落不成帘。**
稀疏零散的雨滴飘下,更像是一颗颗坠落的珍珠。
它覆盖的范围很小,仅以战台为中心,顶多不过数百米。更奇妙的是,雨水从天空显现后并非延着垂直的轨迹落下,而是像受到某种召唤一样,从四面朝中间汇拢。
汇集在那头驮着人,顶着蛤蟆的驴身上。
十三郎一剑破天眼,承受的反噬不可想象;他用最后jīng力将大灰与胖胖放出来,就此人事不知。那把巨剑灵xìng全失,剑体竟变得弯弯曲曲,已然不成摸样。
驴驮着人,蛤蟆看着人,徐徐从天空降落。一颗颗雨滴随后落下来,滴在人、驴和蛤蟆的身体上,还有夜莲的身体上。
大灰神情茫然,蛤蟆哀哀嘶鸣,夜莲的神情异常复杂,眼里有一丝犹豫……天降甘霖!”
不知多少声惊呼在四周响起,无数身影从各个方向闪出,一双双觊觎的眼睛带着贪婪与狂热,齐齐扑向战台。
“拦住他们,妄图抢夺者,杀!”
一天之内,片刻时光,素来温和仁厚的院长连下两次杀令;不待他再吩咐什么,几条人影分居四方,将来自城中的近百条人影截在当空。
赶来的不是道院学子,而是以各种方式门路寄居紫云的修道之人,其中不乏修为高深的老怪,任谁都不可小觑。
这群人如果走到外面。一举便能将寻常国度扫平;然而今天,面对以四尊者为首,十几名教习为主力的阻截,他们集体却步。
停在空中那位老人,目光冷厉如万年不化的玄冰,眉宇间的愤怒好似连空气都要燃烧起来。在不弄清其心意前,没人敢有所动作。
一名气息不在鬼道之下的壮汉上前。试探说道:“大先生,天降甘霖,有德者居……”
“滚!”
此时的大先生哪有听他废话的心情。抬手便是一道剑气放出。本已恢复明丽的天空陡然出现一条细线,随即化做一片刺破心神的闪电,当头劈落。
“先生恕……”
壮汉骇然失sè。仓惶间施展七八道神通,身躯疯狂倒卷。
剑光劈开层层防护,连破三件足以让任何学子眼红的法宝,最终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自头及腹的血痕。壮汉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完整,一路播洒着鲜血而去,不敢回头多看上一眼。
“不看多年供奉的份上,本座今rì便斩了你!”
大先生怒气稍歇,冷漠的目光扫视一周,喝道:“退开!万米之内,不准驻足。”
蛮尊头顶出现一个巨大无鹏的虚影。咆哮一方;火尊如将身化为一团夺目红云,仿佛要将天地烘干;青衣老者如雾似幻,好似盘旋在每个人的耳边头顶。
就连威如帝王的五雷尊者此时也加入到拦截的队伍里,他面沉似水,朝当面的几名修士看了一眼。
“哼!”
只一眼。几名修为不弱于元婴中期的修士心神巨震,体内好似有无数到雷霆炸响,横冲直撞入五脏六腑,直贯入脑。
目光可以杀人,声音可以灭敌,这就是尊者的实力!
单以杀伤而论。五雷这一眼便堪比刚才的天雷。
一旦道院没有间隙,爆发出来的力量哪里是常人所能想象。原本抱着侥幸而来的人为之清醒,抱着浑水摸鱼而来的人收回念头,百十名修士疾速的来又狼狈的去,没有一个敢于驻留。
望着周围四散而去的身影,五雷威严的面孔浮现出一抹异sè,淡淡的声音说道:“这才是道院。”
院长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道院……这本来就是道院。”
大先生没心情在这个时候打机锋,朝院长说道:“老师,天降甘霖,您是否……”
五雷神情微动,眼中出现一抹厉sè。
院长抬头看了看天空,笑着说:“不必了,若是早来百年,或许还有些用。”
大先生神情有些焦急,说道:“甘霖必含天道之力,老师难道不可以……”
院长摇头说道:“若能根治,老夫拉下脸皮也要和这个孩子抢一抢。如今就算把这些雨水通通给我,最多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年,平白贻笑大方。”
五雷神情渐渐平复,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大先生黯然说道:“那……他们怎么办?”
战场上,一颗颗雨滴滴落在夜莲的身体上,她的神情平和宁静,体内的伤势竟以极快的速度在回复;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气息渐渐攀升,似乎随时都会迈出那一步,踏入新的境界之中。
与之对比,十三郎接纳的雨滴虽然更多,但他的伤势远较夜莲沉重,恢复的速度也慢上不少。此外与夜莲仅需修补元神不同,十三郎肉身固然强悍之极,但也意味着恢复需要耗费的能量更多,加之他的神魂在天雷轰击下极为凌乱,无法自我主动修复;因此这么会儿功夫过去,十三郎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原本由一人受用的甘霖,此时要分摊在两人一蛤蟆,还有一只体型无比壮硕的驴身上,可想而知,十三郎的机缘被打了多大的折扣。
听了大先生的话,周围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院长身上。不论大比之后如何,此时这位老人仍然是道院之长,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唯有他才能做出决定。
权威不容置疑,这是道院铁律,否则的话,五雷何须苦苦谋求其位。
老人望着下方的情形,沉吟不语。
蛮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几次想说话,最终意识到自己实在不好多嘴,话头憋在嘴边无法吐出来,好生着急上火。
其它几人与他的表现差不多,唯有五雷面sèyīn郁,目光连连闪动,不知其内心作何想法。
眼见天空雨滴渐歇。其密度已经大不如前,大先生焦急说道:“师尊……这算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灵魂链接的波动?”
老人好似梦呓般喃喃地念了一句。收回目光说道:“五雷,这一战,还要不要再打下去?”
“什么?”
等了半天竟然等来这个回答。蛮尊大失所望之下忍不住说道:“这一战还用打?萧十三郎连天劫都生生击破,难道还不算赢?”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几乎要认为老师是不是被天雷吓坏脑子,心里想若不是天劫不再,最好让那个妞也去试试威力。再说十三郎现在奄奄一息,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讲,这样的情形让比斗继续,老师不是存心让他去死!
惊异中,五雷没有理会蛮尊的话,沉吟片刻回答道:“弟子以为。打不打,应由他们自己决定。”
老人点点头,说道:“好,那就等他们自己决定。”
一言而决……大灰站在地上,十三郎趴在它背上。胖胖坐在大灰头上,用嘴巴拱着十三郎的头。
雨滴轻轻跌落在十三郎**的身躯上,顺着皮肤渗入血肉,钻进筋脉,直入内腑。
破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损的经脉得到修补。五脏六腑也在快速复原。
此时若有人靠近了看,会发现十三郎的双手正发生莫名的变化。
他的右手,食、中两指上的晶莹之sè朝周围蔓延,延伸到无名指,再到尾指。
他的左手,类似的事情也在发生,只不过,颜sè是漆黑。
大灰察觉到什么,神情紧张地望了望天空,待发现上方的人影jīng力都集中在周围那些扑过来的身影上,才略有安定。
它脑袋朝左边侧过,挡住十三郎垂下的左手,同时将脖子上的鬃毛甩向一旁,将他的右手略着遮掩。
大灰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它明白,如果天空上的那些人有意查看,自己的举动便是徒劳。
但它依然这样做了,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大灰突然打了个冷颤。
一滴雨水深入肌肤,大灰神情狂喜,随后又变得忧虑起来。
胖胖随后察觉到什么,挺着肥硕的身躯滑到一边,前爪抓着大灰的毛,以身体挡住十三郎的右手。
大灰被它揪得有些疼,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儿。
他们两都不知道,此时十三郎需要遮掩的,不是他的双手,而是他的头,还有他的丹田……丹田三寸,有一颗银灰中透着火红的心。
或者是星。
星星的五个尖角已有三个化作圆弧,余下的两个竟同时略有收拢,便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心。
星或者心的周围,有一圈浅浅的光晕,每当有雨滴渗入肌肤,那圈光晕都会微微晃动,好似要活过来。
随着它的搏动,十三郎的气息渐渐稳定,渐渐凝聚且坚实,渐渐变得有力。
他的骨骼,尤其是双臂与上班身的骨骼,呈现出一抹淡淡的银芒,有金属sè泽在闪烁。
他的经脉、血肉,肌肤,都变得更加坚韧,坚韧到无法形容。
他的识海……原来是你。”
“……不错,就是我。”
“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
“我说过,你若回来,我就再杀你一次。”
“……不要杀我,我对你有大用。”
“我知道,我已经感受到。”
“……那你还杀不杀我?”
“你已经死了,何须我来杀。”
“……是啊,我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有活过来的机会,你……”
“呵呵,是不是需要我帮你?”
“……是……”
“我不会帮你。”
“我对你有用,我可以帮你影响、甚至控制她……”
“那你就先去做,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承诺不杀我?”
“我不答应,不过你已经变成这副样子,我暂时也不会杀你。”
“这算什么……”
“不算什么,我还有事要处理,你看着办就是……最后一滴雨水落下,十三郎幽幽醒转。
几乎同一时间,夜莲从入定般的状态中睁开了眼。她静静地望着十三郎,目光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羞耻,有不甘,还有一丝嘲讽。
十三郎没有看她,而是抬头望着天空,好生感慨。
“好高的天。”
说罢,他翻身从大灰身上跳下,看了看回复如常的双手,再抱过胖胖与大灰亲昵几下,踏步登空。
他的身上,没有放出哪怕一丝波动,也没有借助任何法器,就这样凭空来到空中。
周围一片惊呼。
“飞五星……武灵……RS
第三百零八章: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十三郎修肉身,这是所有人都已知道的事实,但因其从未经过什么“权威认证”,谁也不知道他的境界如何。(.)
现在清楚了,五星战灵,俗称飞五星。
“怎么会有天劫?天劫怎么能被斩破?为什么天降甘霖?你怎么成了武灵?你身上到底有啥……”
蛮尊惊呼后急火火跑上来,一把拽住十三郎的肩膀不停摇晃,刚刚晋级武灵的道院天骄犹如海啸中飘摇的小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蠢货!”
大先生略一失声后痛骂,不知是嘲弄蛮尊少见多怪,还是指十三郎不知道珍惜。
天降甘霖,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可与而不可求的仙缘,是上天所赐,蕴含天道之力的无上珍宝。十三郎引发天劫显然是最低级层次,却能带来甘霖普降,谁都说不出具体因由。
好在今天令人震撼的事情已经太多,大家的神经都有些迟钝,看着十三郎的目光除了惊奇还是惊奇,惊奇多了,也就为之麻木。
蛮尊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收回手说道:“这么多甘霖都用在肉身上……暴殄天物!”
连肉身更加强悍的他都如此说,可想其它几人的表情如何,大家一方面不可思议,内里实有愤慨,还有几分失望。在他们看来,如果将甘霖用在改善资质和提高修为上,十三郎此时理应处在临门一脚,甚至已跨过那道天堑也未可知。
十三郎神态平静。躬身施礼说道:“多谢老爷子,多谢各位老师,多谢蛮尊前辈、火尊前辈,灵尊前辈,还有……五雷前辈。”
几大高人有些迷糊,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院长捻着剩不了几根的胡须,微笑说道:“是不是你自己也弄不明白?”
十三郎诚恳回答道:“老爷子明鉴。弟子之前神智全失,着实不甚了了。”
“嗯,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在多想,顺其自然。”院长点头,肃容给出自己的结论。或者说命令。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想老师您未免太不负责任,如此重大几可影响到修道真谛的大事,怎么可以轻易放过?至不济,也要把他抓起来解剖研究一番才行呀。
院长对周围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接下去怎样?”
十三郎明白他的意思,再施一礼回答道:“我去问问她。”
院长点头道:“去,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您以为过家家呢!”周围人神sè悻悻,纷纷在心里腹诽。
……
……
夜莲依旧坐在凤椅上,强自维持着平静的神态。静等十三郎来到面前。
自登台以来,万世之花就没有离开过那张椅子;期间连番挑战,屡历波折与震撼,她从未站起来过。不同的是,此时的夜莲没有再如之前那样表现高贵与圣洁。唯有冷漠。
她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与冷硬,心神渐渐安定。
十三郎没有着急和她说话,而是细心地将战场上的杂物收拾起来,包括那把需要重新祭炼的大剑,还有那些散落一地的碎莲残叶。不知作何用途。
大灰与胖胖最熟悉主人的做派,此时见一切安定,两头同样贪婪的野兽乐颠颠跟着十三郎忙活,一派怡然自得的守财奴摸样。
“rì子就得这么过。”院长在空中频频点头,好一番苦口婆心。
几大尊者躬身施礼,纷纷表示要牢记师尊的教诲,做一个勤俭持家的四有新人云云。
收拾好这些,十三郎朝周围打量一番,发现再没有值得劳神的东西,这才施施然转过身去,迈步走向万世之花。
“必须承认,你给我的压力很大,大到让我无法承受,所以下定决心要把你杀死。”
十三郎来到夜莲身前五尺之地,随手将自己那副丑陋不堪的轮椅拿出来摆在地上,安然坐下并且伸了个懒腰,舒适的神情说道:“按照我的理解,你的确该死。”
夜莲冷冷望着他,说道:“现在呢?”
十三郎说道:“现在我想通了,你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是个受人指挥的傀儡角sè,用不着非杀不可。”
夜莲微讽说道:“你以为你杀得死我?”
十三郎笑着伸出中指,轻轻摇动说道:“一根指头,足矣。”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的宝物多也就罢了,富二代嘛,很容易理解。可为什么你可以同时cāo纵那么多法宝,而且每件法宝都能分出很多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说道:“分神之法我也懂,但只能传达一些简单的指令,可做不到像你这样,将法宝cāo控到这般jīng密的程度。”
夜莲神情微动,说道:“现在我也能做到。”
这句话很有意思,之前能够做到,现在她的伤势彻底恢复,修为甚至还有jīng进,能够做到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听在十三郎耳中,却有一番特殊味道。
“你做不到的。”
十三郎叹息说道:“起码不能像刚才那样轻松。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做得到,也奈何不了我一根毛。”
夜莲平直的红唇用力抿着,不肯给出回应。
十三郎说道:“你心里明白,现在的我,就算那个冒牌黄泉全盛状态也动不了分毫,那几片破叶子全部放出来也,恐怕也挡不了我一拳,这场比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你我没有深仇大恨,何必非得打生打死。大家联手把道院建得更强大、更美好,更和谐,岂非皆大欢喜?”
毫不掩饰拥有碾压实力后的上位者骄傲,他说道:“认输。认输我就不杀你。”
言罢,他以闲逸舒爽的姿态半靠在椅子上,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夜莲,神情之优雅神情之轻佻,只要再加一把纸扇,分明就是赏花弄月的阔家公子。
夜莲被他放肆的目光看着,脸上却没有什么不适的神情。淡淡说道:“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终于学会用商量的口吻说话了,有进步!”
十三郎诚恳夸赞一句,回应道:“问。回不回答你的问题,得看心情。”
极尽羞辱之能事的态度没有让夜莲发怒,她斟酌了一下言辞。问道:“妹妹在那里?”
“妹妹?”
十三郎眨眨眼,说道:“是双胞,还是分魂?难怪我觉得……”
夜莲眼中闪过一丝修怒,说道:“不过一丝残念,你休想利用她做什么!”
十三郎无辜摇头,说道:“别这么紧张,我的确可以感应到你的一些思维,但是我用不到,也不屑于去用。”
夜莲说道:“那你为何不杀了她。”
十三郎讶然,随后恍然。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根本没有办法消除这丝意念,又不敢把她交到别人手里,所以才用黑莲禁锢……”
不用说,无论是否用得到。以他那几片破铜烂铁都不肯放过的吝啬xìng子,十三郎都不会再轻易下杀手。
夜莲显然明白这一点,直接抛出筹码说道:“只要你杀了她,我就放弃大比,而且告诉你事实真相。”
十三郎摇头:“别这么说,放不放弃大比是你的权利。但是这个权利现在没什么用。你不放弃,我就打得你放弃,何须承你的情。”
他好奇问道:“真相是什么?难道比这场比斗的胜负还重要?”
夜莲忽然传音说道:“我所说的真相,指的是须弥山。”
十三郎为之一楞,将戏谑的神情稍做收敛:“要不你先说,我再考虑?”
“放……休想!”
夜莲双目喷火,恨不得将他的眼睛舌头扣出来,咬牙说道:“你如今也算是个人物,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
“提示一下也不行吗?”
“……我只能说,此事关系道院长久安危。且关系到整个灵域的秩序。”
“这么严重!”
“比这更严重,它可能关系到整个灵域……甚至整个沧浪星的秩序。”
“是吗?这话我好像听过。”
十三郎皱眉苦思了一会儿,从记忆深处翻出一句名言。
“真相……就是秩序必须得到维护。”
“呃……”
夜莲有些愣神,心想这等俗物居然能说出如此jīng炼而富含哲理的话,何其不易?
可惜,下一刻她就勃然大怒,几yù将十三郎当场掐死。
“小人物不要cāo心国家大事,这是我的格言。”
十三郎丝毫没有高手觉悟,悻悻然说道:“要么详细说说,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不愿说就算了,能关我什么事。”
“你……”
夜莲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愤然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想借助她来控制我,你想让我放弃大比,名义上是不愿杀人,实则是为了老师,你知道他不能对我如何,故意用这种法子离间师尊与老师的关系,你还想……”
“想得真多,可惜全是废话。”
十三郎从椅子上站起身,冷漠挥手说道:“得,既然你还想打,我奉陪就是。”
望着cāo胳膊撸袖子一副恶徒姿态的十三郎,夜莲的脸sè渐渐沉寂,她的眼中浮出一抹毫无生机的灰芒,瞬间即逝。
十三郎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素来谨慎小心的他,在骤逢天缘拥有自己无法预料不能想象的力量后,终于有了一丝轻忽,与张狂。
……
……
“你肯定自己可以击败我?”
“是的,我肯定。”
“那好,接我一击,我就放弃大比。”
“真的?”
“真的。”
“好,你来。”
“你来。”
“我来?”
“嗯,你过来一点,我才能发出这一击。”
“……这么麻烦,好,谁叫我心软呢。”
“……再过来一点。”
“呃……”
“再靠近一点。”
“……这样,会不会有点失礼……”
“你……攻击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
“那不一样……咳咳……现在够不够近?”
“够近了。”
夜莲花望着那张快要贴到眼前的可恶面孔,死寂冰冷的声音说道。
“你去死。”
……
……
第三百零九章:叱念神雷
“你,去,死,!”
万世之花几乎是叫喊着说出这句话,很坚决,很愤怒,还带有极其强大的信心。**
她知道,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对方就会如自己所喊的那样去死。
随着话音,雕着一只迷离彩凤的轮椅产生异变,那个一直被她靠在脑后的凤鸟的头,睁开了眼。
睁开了眼,便张开了嘴,张嘴便吐出一缕灰芒。
在夜莲的要求下,十三郎的身体不断靠近她的脸,夜莲的头便稍稍向一旁侧着,此时她极轻松极自然地将头颅侧转的幅度稍稍加大,灰芒便贴着她的耳轮飞过,直奔十三郎的面门……说四个字需要多少时间?答案是一瞬间。
战场上,许多瞬间发生的事情足以改变结局;曾有无数个在瞬间发生的事,甚至会影响到人类历史的进程。
此次瞬间后果没有那么严重,却足以让大比结果彻底改写。
灰芒shè出,一股冰冷死灭的气息瞬间充斥在十三郎心头,完全是凭着本能,他在几乎同一时刻伸出左手。
只来得及伸手。
此时的他,心里jǐng惧自嘲的同时,竟然还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原来她不是左撇子。
常人在躲避靠上来的面孔时,总会习惯于把头朝右边偏,只有习惯使用左手的人才会像夜莲这样,朝着相反的方向寻找安全。
左龙右凤。她要提前为右边的凤首腾出空间,同时也节省一些时间。
算计算到如此地步,十三郎还能如何。
灰芒穿过十三郎的左手,仿佛那不是一只可碎金裂石的手,而是无形无质的虚体。
然后击中他的眉心,消失无踪。
若将这个过程放慢十倍,会发现灰芒在穿过那只手掌之后。颜sè略淡了些,形体也更虚幻些。只不过它本来就是灰蒙蒙一片,纵有变化也极难察觉。更别说弄明白究竟了。
灰芒击中十三郎,十三郎的左手也顺势向前,轻拍向方寸之间的夜莲的头。
与十三郎一样。她也无法躲避。
为了发出这一击,为了让这一击更加隐蔽,夜莲没有调动一丝一毫法力,jīng神也紧张集中到极致,不敢有半点疏忽。/
眼中闪过惊恐绝望的神情,她竭力将脑袋歪了歪,勉强躲过额头要害处。
手掌拍在她的肩头,动作轻柔的像抚摸。
那个极短暂的瞬间,夜莲恐惧的眼眸被一只手掌全部占据,然后变得茫然。
虽只是轻轻一拍。可那是十三郎怒极恨极且悔极之下出的手,哪里是她能承受得起。
毁灭xìng的力量中手掌中放出,还夹有风、雷、火之力,甚至有那丝灰芒所留下的力量,一起涌入夜莲的身体后。轰然炸开。
血光乍现,一只手臂连着半边身子碎成血雾,夜莲惨呼一声,身体如同被巨人扔出去的石头,直飞十余米之外。
瞬息间,万世之花变成了血人。
她的身体倒在地上。余下的双脚一臂如受到电击一样不停抽搐,脸上肌肉不断跳动,幻化出一张又一张丑陋的面容。
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终于重坠淤泥,回归到本源之中。
她的身体在流血,嘴里在喷血,还有白沫口涎内脏等等诸如此类的秽物;她的神智瞬间便被狂暴的力量冲击迷失,那条手臂本能的朝心口的位置抓挠,仿佛在昏迷中也有无法忍受的痛苦与煎熬。
与她相比,十三郎就显得平静很多。
他挥出左掌,身体却已经朝前摔落;拍飞了夜莲,十三郎一头砸烂了那只美妙jīng致的凤椅,轰然倒地。
“机关算尽太聪明,装逼遭雷劈啊!”
心中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十三郎就此昏迷。
真正的昏迷……不能说十三郎轻敌,也不能怨他不够小心,事实上,自打听夜莲喊出“三生咒法”的那一刻,十三郎就熄了杀念,不再寻求将她灭除。
数年的牵挂一旦浮现,十三郎几乎遏制不住马上要飞抵魔域,去寻着让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两条倩影。他甚至弄不清夜莲所喊的究竟是“三生”还是“三声”,又或是三圣。即便是三生,他也无从判断此三生与彼三生有无关联,夜莲与叮当又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这些他不在乎,他只是脑海中突现灵光,得出一个让他自己都匪夷所思、却一定要坚守的底线:夜莲,杀不得。
之后,他身体冲的那道意志彻底苏醒,在天雷的熔炼与促成下与天绝之灵融合到一起,且与他的意志融合在一起。无形之中,十三郎的脾xìng在那段时间略有转变,沾染几分无惧天地、视天道如无物的慷慨与豪迈。
他知道天劫因何而起,但他不明白这里面的因由,也不能向任何人询问。
红莲之火包含的业力被那颗星吸收,在周围狂暴无尽的天地之力刺激下,那颗隐藏很久的星活了过来,并且引发天道之怒,最终带来天劫。偏逢此时十三郎xìng情大变,竟以决然之势,直破天劫。
这便是大先生所察觉到的,其它人所疑惑的:萧十三郎的不对劲儿!
其结果,那颗星星替他吸收了绝大部分天劫之力后三星圆满并进入沉眠,天劫也仿佛失去目标的野兽,茫茫然自动散去。十三郎则因此重伤yù死,同时也获得了数之不尽的好处,更引来了千古难遇的甘霖。
风雷火灵根融合,且因吸收了不知多少种力量变得强大无匹,几乎趋于圆满;筋骨重塑。残余飞梭与蚊王口器在短短地瞬间便被彻底吸收,肉身直达武灵。意念危机彻底解除,祭炼天绝指rì可待,诸般种种加起来,哪里是仙缘所能形容。
至于红莲中包含的那点业火之力,又怎么能与天劫相提并论,纵有残余。关系也已经不大。
突然得到这样的缘法,实力暴涨以倍计,假如十三郎此时都生不出一点骄横与得意。那他就是一台会修炼无情感的极其,根本不算一个正常的人。
然而他忘记了,人类最强大的永远都不是其实力与智慧。而是**。
实力大涨,必然的结果是**也随之增长,收获十三娘的那一缕残念后,十三郎更加不会轻易将夜莲杀死。
十三郎根本不相信夜莲还拿得出能够威胁到自己xìng命的手段,纵然有,在那样近的距离下,他随时都可以要了夜莲的命。
同归于尽?对别人或许可能,然而对万世之花,以及如她这样的人来讲,完全没有可能。
她们“胸怀大志”。有着极崇高的理想与渴望,怎么会因为一时受挫萌发轻生念头,怎么会忍不了这么点屈辱。
再说了,就算她有那个决心,还要有那个资格、有那样的手段才行。
她有吗?十三郎显然持否定态度。
事实证明。她的确有。
于是乎,一切便顺理成章地往下走,变成如此结局。
装逼遭雷劈——话糙理不糙,至理名言……叱念之雷!五雷尊者!”
几声厉喝同时发出,几条身影同时飙shè,将五雷尊者围在zhōng yāng。
“五雷。你敢在大比中作弊!”谷溪忘记了五雷的身份,尖声怪叫:
“此事,你必须给出解释。”廖湘眉眉目含煞,清叱道:
“齐旻,来与我一战!”大先生的反应最为直接,张口吐出一支通体如流水的利剑,断喝出声。
蛮尊愤怒咆哮,火尊面sèyīn沉,就连青衣老者也连连摇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他们的表现不出意料,假如尊者可以插手学子间的比斗,那道院大比还有何意义?不客气点说,大先生如果赏给十三郎一道剑气,别说学子,就算那些千年老怪,又有几个能挡得住?
别说借用神通,道院学子比斗的时候,周围人连朝他们说话甚至传音的举动都不能做,这是铁律,是任何人都必须遵守的铁律。
群情环绕,五雷尊者背手而立,威严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在他看来,这一切本就是理所当然,不需要任何解释。
“住手!”
院长的声音及时响起,阻止愤而想要出手的大先生,说道:“有谁替老夫去看看,那孩子到底死了没有。”
“我去!”
“我去!”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几条身影电shè而去,齐齐扑向战场。众人原本已经绝望,认定十三郎不可能在尊者神通下保得住xìng命,然而听了院长的话,大家又齐齐生出一丝侥幸,期望他还能留下一口气。
众人的看法极为一致,不管怎么讲,总要先确认一下十三郎的生死,然后根据情形再决定,是不是要与五雷拼个你死我活。
大先生没有跟随众人而去,目光依然盯着五雷,好似怕他跑了一样。
“别像个孩子,把剑收起来。”
院长训斥一句,目光转向五雷尊者,问道:“叱念之雷无法离开**,你是怎么把它藏到椅子里的?”
五雷先朝院长施了一礼,恭声说道:“老师明鉴,非是弟子将它藏进去。”
大先生愤而冷笑,嘲讽道:“叱念之雷也能被别人掌控,你的本事差了不少。”
院长再次阻止他,依旧朝五雷问道:“夜莲虽天赋惊人,但还不足以掌握此雷,情由如何,想必你是知道的。”
“弟子确有推测。”五雷坦然回答道……RS
第三百一十章:不甘!
“莲儿有其师尊……有姥姥以命竹为她亲手炼制的替身傀儡;我知道此事后,为她增加一道雷霆之力,唯有面临生死危机,方可在傀儡死亡为代价激发,反击杀死它的人。/只是我没想到,莲儿竟然将其取了出来,藏在椅子里。”
五雷声音有些感慨,说道:“莲儿能找出激发雷霆之法,悟xìng之强堪称绝世。这件事情,我不会怪她。”
大先生寒声说道:“命竹?替身傀儡?傀儡一死,命竹也就变成死竹,谁也查不出半点痕迹。说来说去不过一句话,死无对证!”
五雷平静摇头,说道:“莲儿并没有死,剑尊若要求证,只待我将她救治苏醒后,一切自然明了……大先生想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假如事情像五雷所说的那样,夜莲等若将替死傀儡当成法宝使用,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情。可问题是,这样算不算五雷的责任?
算,好像不太说得过去;不算,大先生更觉得说不过去;不论算与不算,眼下的局面又该怎么算?大先生脑海一片混乱,冲口说道:“照你的意思,即使夜莲没有这样做,萧十三郎击败了她,也会承担神雷反击。你是不是想说,这场比斗,萧十三郎根本没有胜机?”
五雷平静说道:“如果他想杀死莲儿,就没有获胜的机会。”
听起来有些矛盾的话,却是最符合逻辑的事实。假如十三郎不以杀死为目标。便可轻松击败夜莲,假如他要下杀手,无论夜莲有没有设置陷阱,无非一个主动一个被动,结局都是注定。
现在的结果是,常理上讲十三郎断无活命的机会,夜莲伤势虽重。毕竟还没有死。然而归根结底,夜莲所用的都不是她所能掌握的力量,也就是说。那不是她的真本事。如此一来,这场比斗该怎么算?
沉寂中,院长说道:“罢了罢了。去把夜莲救下再说。”
老人神sè也有唏嘘,说道:“难怪她一直不肯离开座椅,原来是因为这个……”
替身傀儡既不是分身也不是法宝,离开身体稍远便会不容于天道,夜莲苦心谋划,无非是不愿承受十三郎的反击或者攻击。只是结果没有如愿,终究落得个残疾yù死的结局。
五雷说道:“弟子也是此时才明白,莲儿早有此种准备,只可惜……”
大先生寒声道:“只可惜,她虽然苦心设计。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杀劫。”
五雷平静回应道:“莲儿并没有死。”
他转过身,说道:“请师尊宣布,此战的胜负结果……胜负结果?”
大先生冷到极致的声音说道:“难不成你认为夜莲赢了这次大比?齐旻啊齐旻,要不要你亲自上场,与道院学子同台竞技?”
这话无疑是讥讽。夜莲用五雷的招牌神通击败十三郎,传出去恐怕不是什么光彩事。就如大先生所说的那样,干脆五雷自己上,保证所向披靡。
五雷的目光没有看向大先生,只对院长说道:“请师尊裁断……院长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目光径直投向战场。又不肯亲自去查看,只是一味等待。
战场上,十三郎与夜莲周围各自围着不少人,比较起来,夜莲的情形明显惨得多,处理起来却甚是方便;反之十三郎身边聚集了包括两大尊者在内的众多高人,竟一时没个结论,好生令人不解。
院长在空中看着这一幕,目光中忧虑渐渐散去,扬声道:“究竟怎样了?”
五雷意识到什么,神情慢慢起了变化。
大先生也意识到什么,神情慢慢有了变化……萧十三郎的状态有些奇异,弟子等难以判断,不如着雷尊……”
廖湘眉的话没有说完,所有人都明白后面是什么且都认为很有道理;十三郎被叱念神雷所伤,如要救治,五雷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连五雷自己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只待院长发令。
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院长说道:“既然没死,带回去慢慢调养就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
老人回身对五雷说道:“夜莲胜之不武,但她毕竟获得先机,况且萧十三郎能否活下来还是未知数,假若大比获胜的是一个死人,于道院声誉也有损。”
“如判夜莲负,想必你不会心服。”
五雷沉默不语,大先生愕然不知所谓,心里想这种事情难道还有和事佬可做,老师未免异想天开。
“不胜又不败,那就是平局。”
老人没指望他们提出什么意见,也不在乎他们提出什么意见,以仲裁且dú cái者的姿态说道:“这场比斗,就以打和计。”
“打和……”
大先生傻了,其它人也傻了,就连五雷也为之茫然。
不是他们少见多怪,而是因为道院大比历来就不存在和局一说,以往的比斗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道院比斗,怎么能打和?
若放在平时,打和就打和,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现在,这场比斗不仅仅牵扯两人排名,而是……
五雷浓眉微挑,说道:“如算作打和,接下去怎么办。”
院长说道:“你可是觉得,夜莲还有机会踏破须弥?”
五雷凝声说道:“莲儿伤势虽重,却不伤及根本,只要加以调理,此行依然可为。”
大先生忽然说道:“别忘了,夜连还没有击败全部对手。”
五雷愤然yù辩。院长摆手说道:“萧十三郎与夜莲实力超群,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待大先生再说什么,他朝五雷说道:“你告诉老夫,夜莲伤愈到可以登山的程度,需要多久?”
五雷细细想了想,说道:“一个月足矣。”
“那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夜莲与萧十三郎一道,还有余下未败的学子,同登须弥山。”
“什么!”
两人同时惊呼。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院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雷目光闪烁,疑惑问道:“所有人都去?您的意思。是不是不开启禁灵阵法?”
院长洒然一笑说道:“既然是大比登山,怎么能不开阵。老夫知道你担心什么,此次开山,一切皆按古约,至于能否成功,谁能获得成功,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五雷默然后施礼说道:“既如此,弟子没有意见……师尊,此举不妥。”
直到五雷等人带着夜莲离去,剑尊终于按捺不住。生平第一次直言老师的过错。
“我也不敢轻易承受叱念神雷,萧十三郎就算能活下来,又如何能在一个月之内恢复?”
大先生断然说道:“至于其它人,根本没有半点希望,这场登山……实不可为。”
院长问道:“须弥山万年无人可破。你的意思是,夜莲可以成功?”
大先生语气微滞,说道:“处心积虑,不得不防。”
“防什么呢?防有人成功吗?”
院长脸上疲惫与期望并存,目光好似要穿越时空,看到无数条跋涉斩荆的身影。与无数苦盼失望的面孔。
沉吟很长时间,他才叹息说道:“近万年了,就连老夫也等了一千多年,假如她真能成功,老夫也算不枉此生。”
大先生焦急说道:“可是这牵涉到道院将来……”
院长淡淡说道:“将来的事情,自有将来人去考虑。也许将来证明五雷才是对的,谁又能说得准。”
听到这等颓丧失意且待着叛逆的话,大先生不禁黯然;他有很多有力的话可以反驳,然而看到老师枯干衰败的脸,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难道连你也认为,夜莲破山成功就意味着道院易手不成。”
院长察觉到他的不甘,笑了笑说道:“老夫还没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步,哪会那么容易输给自己的学生。”
大先生默默低下头,良久不能开口。
“不要担心了,能够见证历史,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再说参加的又不止夜莲一人,你自己也登过须弥山,该知道靠的不仅仅是修为,谁成谁不成,哪里有个定数。”
老人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就老夫看来,那个孩子的机缘不小,或许他才是天意所归,岂非正合了你的心意。”
被点破私心,大先生苦笑说道:“一个月时间太短,他能不能恢复神智都难说的很,遑论踏山。”
“那你说多久……老人说道:“叱念神雷伤的既不是肉身也不是元神,他若能醒很快便可醒过来,若不能,一个月一年,又或十年八年,谁都无法预料。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看天意。”
大先生垂说道:“真人曾讲过,天意乃人力所造。”
“真人的话没有错,可你不要忘了另外一句:人力有时而穷。”
声音中透出几分无奈,老人说道:“截止目前,五雷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破规的事情,不能仅因为他谋图院长之位就强加什么罪责。为师告诉你,若真到了那一步,且不可随xìng而为,乱到道院的宗纲。”
大先生垂在身侧的手颤动了一下,说道:“弟子明白,弟子只是不甘。”
“五雷和你一样,也是因不甘才会如此。”
老人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座隐与云雾的山峰,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讥讽。
“可是说到不甘,谁能比得上她……RS
第三百一十一章:多桀莫可安枕
关山有月,胡歌断肠,落曲从来伤怀。**
热闹的传功崖骤然冷清,本有着水乡风情的紫云岛,不知为何添了几分漠北风情,变得豪迈起来。
经历连番风雨波折之后,百年大比在略显愁惨的秋rì里终结,画上一个分不清壮烈还是凄凉的音符。
曲终人散,人们震撼之余,心中交织填塞的情愫太多,反倒不知该如何表达。来自各个分院的学子们返回驻地后,并没有如往年那样热议大比中的jīng彩,或埋头于修炼,或静静沉思,显得很是沉闷。
从进程上讲,道院大比其实尚未完全结束,此时此刻,尚有一些学子再为最后的内院名额展开厮杀,苦寻自己的机缘。然而在得知发生在传功崖的变故,以及在看过院长亲自发布的公告之后,连他们也都提不起jīng神。
吃过了头会撑,喝过了头会醉,整个紫云城就像一个吃喝都过了头的醉汉,茫茫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想埋头大睡一番。无论学子还是教习,心中均有一个哭笑不得的念头。
莫非,自己是在做梦?
有睡梦难醒感觉的不仅只是普通学子,还有那些理应成为万人瞩目的人。道院公告已经宣布,所有获得资格的学子,都将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冬季的第一天,同踏须弥。
哪怕是这些即将进入内院,前程无可限量的学子们来说,这也是千年难遇的机缘。
踏须弥。就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我要成功,我一定、也必须要成功!”
何问柳紧紧握着手中玉简,目光中的火焰仿佛要将天地点燃;在他对面,一名黑衣老者神情疲累,忧心忡忡说道。**
“老朽此次前来,一则给少主送来灵药,二来是传递掌门之讯。岭南局势rì渐飘摇,未来百年必生大变。如今道院形势未明,岭南距离紫云最近。无论如何都会受到波及;少主进入内院固然是好,可如今大比中崭露头角之人太多,尤其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轻重。”
何问柳打断他,说道:“关于须弥山的传闻,玉简中记载可为〖真〗实?”
老者苦笑回答道:“真不真,恐怕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知道,掌门尽了最大努力才从道盟打听到这么点消息,付出的代价……唉……”
轻轻一声叹息,包含的无奈意味太多太多;以虚灵门的实力,在岭南三国独树一帜的影响力,竟然会为了一点不知真假的消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可想而知须弥山中隐藏的秘密会是何等震撼。
老者说道:“掌门命老朽嘱咐少主。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当尽力一试。但且不可在如之前那样责备求全,若为了一时之气伤了根本,那才是我宗门之祸。”
略想了想。他又说道:“老朽曾建议不要将岭南之事告知少主,但掌门说为人杰者当有负山跨海之志,同时还要有容纳天地之量,要识进退懂忍让,不为争强逞一时之勇才好。”
何问柳默然低头,半响才扬起脸正sè朝老者施礼。诚恳的声音说道:“请宗叔向师尊传话,弟子一定不负师尊所托,绝不让宗门失望。”
老者点头,随后又与他分说了几句,这才将心事放下,驾起遁光而去。待他走后,何问柳默默思量一阵,这才拔起身形跃到空中,跨河回奔紫云。
俯瞰着清河,他的心思如那微微荡起的水波一样始终难以平定,不停在心里默念着。
“须弥山,上古神兽之魂,你是我的!”
……
……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为的是什么?因为它是野兽,最明白自然之道,最懂得生存之残酷。”
“愿以为你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却不知你竟如此轻忽狂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小觑天下英才。”
“夜莲是什么人?她师尊是什么人?她的老师又是什么人?难道你以为就凭你那点本事,可以比狮子更藐视兔子?”
“引来天劫了不起,天降甘霖了不起,武灵也很了不起;可你知不知道,就凭那种天劫威力,五雷只要看一眼就可破解天雷,挥手便可让劫云消散。至于姥姥……更是你想都不能想的存在,是连老师都要退让三分的人物。”
“面对这般人物教出来的弟子,你竟敢轻视?你怎么有资格轻视,怎么有这个胆量去轻视!”
谷溪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将房顶掀开,眼里带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关爱,破口大骂。
“蠢材,十足的蠢材!”
在其身旁,廖湘眉静静打坐休息,冷冽的面孔布满疲惫与憔悴,眉心印记暗淡无光,仿佛进入沉眠。
清冷冰寒的玉榻上,十三郎瑟瑟抖成一团,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sè,正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
“学生知错了,学生一定改,学生一定牢记各位老师的教诲,学生……这不是没事吗……”
“你没事,老子有事!眉丫……咳咳,眉师有事,所有人都有事!”
谷溪怒火愈发旺盛,喝骂道:“小兔崽子知不知道,为了让你醒过来,道院付出多少代价?别跟我说你不想还,我告诉你,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干,老老实实呆在紫云城,苦役三百年,或许都还不清这笔账。”
“吓……”
刚从噩梦中清醒,身体犹自承受着巨大痛苦,十三郎骤闻噩耗,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差点再次陷入昏迷。
“够了,不要再吓唬他。”
廖湘眉缓缓睁开双眼,略有沙哑的声音道:“他能这么快醒过来,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这里主要靠的是他自己,与我等关系不大。”
叹了口气,她接下去说道:“与贾克相比,这孩子不错了。若是让五雷知道此事,怕要后悔莫及。”
“不错个……”
谷溪张嘴就想骂,随即发现廖湘眉微微皱眉,悻悻收口说道:“一个月后就得爬山,就他现在这副病秧子样,用轿子抬差不多。”
廖湘眉宽慰说道:“那倒也未必,况且夜莲的伤势我看过,未必就比他轻。”
谷溪忧虑说道:“不能这么讲,五雷敢定下一个月期限,必然有些把握才对。照我估计,他多半会向姥姥求助,万一把那个老怪物引来,麻烦可就大了。”
廖湘眉轻轻摇头,说道:“要来她早来了,就我所知道的情形,她应该与老师有约,不能随意进出紫云。”
“有吗?这我倒不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从老师的话中有所猜测,做不得准。”
“等等,两位老师说的什么,什么爬山什么姥姥,我这还病着啦。”
两人一问一答,听得十三郎一头雾水一头汗,此时终于忍不住叫起来。
“还有,那个……夜莲难道没死?”
……
第三百一十二章:三劫三命造三生!
“替身傀儡不是分身也不是分魂,是真正能够替死一次的罕见宝贝。”
简单解释了一下夜莲的底牌,谷溪说道:“打个比方,不管你有多少分身分魂,大先生只要一剑,不,半剑就能劈个jīng光;如果是替身傀儡就不是这样,得劈两剑。”
“……区别很大吗?.”十三郎好生无语。
廖湘眉严肃说道:“当然很大,相当于二次生命。”
“呃……浪费我那么多力气。”
十三郎神情寥寥,心里想如果真对上大先生这样的,怕是一百次生命也没用。
谷溪说道:“嗯,那一巴掌确实挺厉害,不枉本座教导你这么久。可惜与夜莲的攻击同时发动,替身傀儡才能在死前发挥一点作用,要是动作慢一点,她反倒真死了。”
十三郎鄙夷的目光看了谷溪一眼,心想我那一掌又不含禁制,怎么就成了你的功劳。
谷溪想到什么,忽然说道:“对了,按理说中了叱念之雷应该马上失去意识,就算本能反击也不知道结果才对,你怎么那么肯定夜莲会死?难道……你有办法抵抗神雷?”
越想越觉得奇怪,老头面sè有些发红,说道:“还有,你怎么能醒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诀窍,赶紧老实交代。”
如能抗衡五雷的招牌神通,对道院的意义不可谓不大,不管别人怎么想,谷溪首先认准了这点。发觉十三郎有些犹豫。他咆哮着叫道:“老子一共替你施展了一万八千三百二十四次心锁,眉师妹刚刚开启的天眼几乎降阶,童埀都替你卖了身,丫要是忘恩负义不说出来,我……我我我……”
我了半天没能想出好辙,老头子愤愤骂道:“总之你一定要说,非说不可!”
不光他神情激动。素来安静的眉师也禁不住眼睛发亮,颇有些期待十三郎的回复。
“我是雷灵根,刚刚才被天雷洗礼。多少总能生点抗体出来?”
十三郎苦笑不得,心想此时小爷肯定被你们从头到脚研究透彻,只差没有**解剖。怎么好意思来问我。
“屁话!你以为叱念神雷就是雷电那么简单?”
“不是雷是什么,神雷不是雷?”
“是雷,但也不是。”
谷溪不得不压下xìng子,耐心解释道:“从本质上讲,叱念神雷其实是一种念力攻击,不同的是他不是将念力融入雷霆,而是反过来;神雷修成之后,五雷心念一动便可攻击,除了极少数阻挡神念的宝物,没有任何手段可以破解。**”
廖湘眉接过话头。肃容说道:“不仅如此,叱念神雷还包含意志,甚至还有五雷自身的一缕魔念,防不胜防,防无可防。”
望着十三郎缩成一团的身体。眉师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叹息说道:“不得不说,五雷尊者,堪称天纵奇才。”
“的确是奇才,该杀的奇才。”十三郎冷漠说道。
谷溪突然觉得心里发凉,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五雷很厉害。”
十三郎苦涩笑了笑,诚恳赞美说道:“老师您也很厉害,比五雷还厉害。”
谷溪说道:“我当然厉害……呃,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十三郎正sè说道:“就是您的手段救了我,难道不比他厉害?”
“有吗?”谷溪嘴里问着,脸上分明写着你赶紧往下讲,神情好不得意。
“拍出那一掌的时候,我同时给自己下了六十七道禁环,假如不是身体缘故,就只能从这方面找解释。”
“有点道理……”
谷溪与廖湘眉同时陷入沉思,十三郎却已暗暗将十三娘的残念唤醒,仔细询问起因由……怎么回事,夜莲既然没死,为什么我现在丝毫都感应不到她的气息。”
之所以断定夜莲已经死去,并非因为十三郎中招之后神智不失,而是从十三娘的残念中,他再也无法对夜莲有半分感应。这种话没办法对谷溪讲明,只能半真半假地将功劳推道禁制上。
同样,叱念之雷威力降低也不是因为什么禁制,而是因为他的左手。不但起到过滤之用,还将一部分威能转嫁到夜莲身上;此外对于这所谓的融雷于念,还参杂了什么意志什么魔念之类,十三郎的抗力本就远超常人所能想象,之后又经几位大拿轮番施救,如此种种相加到一起,才得以快速脱离险境。
从这个角度,恰恰也证明了五雷之强悍,换成其它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十三郎不担心自己的话对谷溪造成误导,在他看来,这些不能离开紫云的老师们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像个NPC一样苦守道院成天和一群学生聊天打屁,分明就是浪费资源。现在好了,没事研究研究怎么对付五雷,有用没用不管,起码也能打发打发时光。万一真被他们想出办法,岂不是意外之喜。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
因为神雷,或者因为被十三郎重伤所连累,十三娘的气息更加衰弱,几近于消散边缘。自觉地将身份定了位,她不安说道:“也许……也许是因为她重生了。”
“什么!”
十三郎大惊之后大怒,寒声道:“不用我再提醒你胡乱说话的后果,什么叫重生!”
“奴婢不敢乱讲,只是就现在的情形看,最符合逻辑的就是这种结果。”
斟酌了一下,十三娘说道:“主人,您知道什么叫三生吗?”
“我知道它是魔域一大强族。”
“一大强族?以前或许是这样,现在……”
十三娘叹息说道:“三生又名三劫。或者三命,本意其实是指拥有三次xìng命,每次将死不死,便会破而后立,如浴火之凤那样涅槃重生。”
“重生之后,除了拥有记忆,她本质上已经换了一个人。其修为非但不会减弱,反倒实力大涨一截。只是因为太难把握分寸,稍有差错便重入轮回。慢慢就不为人所相信;到了现在,它已逐渐被理解的三世轮回、且三魂合一,方可修成大道。”
声音有些苦涩。她说道:“比如奴婢,前次被主人所伤,却同时感受到一股重生的力量在产生作用,所以才敢说那样的话。”
她说得很详尽,十三郎却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没办法理解怎样才算将死不死,死后又重生复活。
“三世轮回是什么,三魂合一又怎么理解?”
“三师轮回是虚指,奴婢不知经历多少次轮回,虽然觉醒。却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谁。三魂合一倒是真有其事,我和夜莲属于同一个本源,需要融合一处才算完整。”
“那你怎么没能重生成功,还被夜莲吞噬了魂源?”
“奴婢没有躯体,怎么能够重生得了。情非得已之下。我只能冒险尝试吞噬夜莲,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除了一丝残念,再无所留。”
“这样的话……是不是每个三生族人都和你们一样?还有,你们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在哪儿?”
“不是每一个都有这样的能力。因三生族天赋太过逆天,被无数人所眼红。这么多年下来,不仅种族凋零人口稀少,血脉也早已被消磨得不成样子,如今拥有三命能力的族人寥寥无几,整个沧浪星也早不出几个。”
这话容易理解,拥有三条命,可想而知会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成为公敌,三生族纵然强大十倍,也无法与整个世界相抗衡。十三郎完全想象得到,当初那个强大的三生族经历了何等残酷的变迁,才慢慢变成如十三娘所说的摸样。
想到这里,十三郎神情更加yīn郁,内心也越发焦灼。
“三魂合一,其实是我族上古时期的先辈寻求繁衍的一次求变之举,利用三生族天赋,将魂魄分成三份投入轮回,各自修炼至一定程度后再重新融合,一举突破并达到很高的境界。”
十三娘难掩寂寥,幽幽说道:“我和夜莲彼此都存有感应,但因为奈何不了对方,又不敢借助外力,只好就这样拖着。至于第三个魂魄,或许是因为尚在轮回,或许是因为没有觉醒,或许距离太远等等,我暂时没有发现,夜莲能否感应得到,就不为我所知了。”
“这样说起来,你又怎么能再次复活?”
“只要主人容我在体内温养,将来未尝没有重聚魂源,反噬夜莲的机会。”
“想得很不错,照你这么说,夜莲现在比以前更强,连我自己对付她都不容易,何况你一个半死不活的残魂。”
“主人天纵奇才,哪里是夜莲可以比。”
“少拍马屁,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把夜莲干掉,好替你报仇。”
想了想,十三郎又加了一句:“没准儿还想对我报仇。”
“主人误会了,无论奴婢能否成功,又或是变成什么,主人随时都可掌控我的生死。至于说夜莲的仇……奴婢自己已经报了。”
“已经报了?”
“正是如此,夜莲虽然吞噬了我的魂源,却连我苦苦修炼的三百六十一种魅惑心法同时吸收,再也休想化解。”
十三娘的声音充满怨毒,咬牙切词说道:“主人或许还不知道,夜莲尚是处子,以她那样冰冷凉薄视男人如粪土的xìng子,一旦发起情……啧啧……将来若是有机会,奴婢可以让主人品尝一下她的……”
“闭嘴!”十三郎厉声断喝道。
“啪!”
“敢叫我闭嘴?”谷溪甩手抽他一巴掌,沉声断喝。
“反了你……RS
第三百一十三章:不入流的一场戏
。”
院长冷笑说道:“他现在是道院的人,欠他就是欠道院,有什么区别?”
“没错,还有眉丫头,还有谷溪,他们通通是道院的人。”
大先生紧跟着开口,说道:“这些账,你打算怎么还。”
两大恶棍你一言我一语,摆明一副要十三郎当场插草标卖身的架势,神情之逼真目光之愤怒,非普通戏子所能比。
只可惜,他们两位终究不是干这行的料,尤其在十三郎这样的专业演员面前,更是名副其实的鲁班门前弄斧,丢人现眼。
听得有些麻木,十三郎实在不愿看到他们演得这么累,自己配合的更累,干脆说道:“老师,老老师,能不能说句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您认为我有可能会脱离道院?”
“……”
一老一少面面相觑,均是哑口无言,且有些无地自容。
“到底什么事情,至于这么为难?”十三郎越发不解。
连问了三次,大先生道行稍逊院长一筹,终于忍不住说道。
“魔域来人了,说是要你回家。”
……
……
想了想,还是按照原定规划来写,一章半就变成了两章半。
……
……。。)
第三百一十四章:刺激!
虽被紫云学子当成圣地般的存在,传功崖其实并不算高大,唯起陡峭挺拔不输任何险峰,便也显出几分清寒意。
清河上空的风很温柔,然而在经过这座孤峰的时候,突然就增加了不少凌厉之气,吹在身上非但不觉得柔,还格外冷冽。
正如十三郎此时的感觉。
“回家?哪个家?”
回家是人们最常说也是最常听到的词汇,温暖,安全,温馨,让人止不住便会浮现出笑容。
十三郎也在笑,苦而且凉。
“他这是要害我,老师不会看不出来吧?”
“不管哪个家,魔使的决心看起来不小。我当然看得出他的用意,问题是我一个人看出来没用,得全天下的人都看出来。”
大先生的话听起来莫名其妙,十三郎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不禁微微皱眉。
“胆子挺大的,老师没教训他?”
“远来是客,你当道院是土匪窝么!”
大先生神情颇为意动,院长却有点生气,说道:“谁能像你那么不要脸。”
十三郎好生无辜,说道:“好歹我也是道院的人,被人这么欺负,你们都不管?”
院长冷笑说道:“你认为该怎么管。”
十三郎不在意老人的嘲讽,说道:“比如把他抓起来,和魔王宫换点啥之类?”
“胡说八道!”
大先生忍不住了,呵斥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把魔宫使者抓起来,你想挑起灵魔之战吗?你以为你是谁,要道院撕下脸皮做这等事情。”
“明白了,原来是份量不够啊。”
十三郎倒也不怎么气馁,说道:“那他凭的啥?说了没?”
大先生说道:“没有,只带来一个叫陆默的人,自称是你的兄弟。”
十三郎好生惊讶。问道:“老师信了?”
“信个屁,看在晚辈份上,本座才没有一剑斩了他。”
大先生的心情不太好。懒得再和他绕圈子,说道:“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东西落在别人手里。重要到什么程度。”
明明是骂,十三郎听着却觉得温暖,遂收敛神情认真想了想,才说道:“学生不敢对老师撒谎,但是燃灵圣子他们……”
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不觉得魔宫会拿他们的xìng命当筹码。”
院长点头说道:“老夫也这么看,所以才要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还有别的。”
十三郎沉默了很长时间,认真说道:“老师,是不是不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学生就上不得须弥?”
院长静静地望着他,肯定说道:“是的。”
……
……
“我知道你不在意灵魔之别,老夫也不是太在意,但涉及到须弥山……”
老人的脸上露出自嘲,说道:“老夫不是真人。没有他那么大的胸襟气度,事实上,就算是真人在世,恐也很难做出决断。”
他说道:“魔域如有足以让你视之为家的牵挂,老夫宁可道院落入五雷手中,也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
“弟子明白。五雷毕竟是纯正的灵修。”
十三郎没有将夜莲的真正身份向院长透露,而是诚恳说道:“弟子不会因此有怨艾,事实上,弟子本没有登山的打算。”
“那怎么行!”
大先生越听越不对劲,此时终于忍不住叫起来:“你不是无亲无故的吗?到底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如果是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人,不如本座陪你入一趟魔域,把他抢回来。”
“胡闹!”
院长沉声呵斥道:“你以为你是谁?真人转世?真人也不敢独闯魔宫,何况是你!”
头回被老师如此痛骂,大先生悻悻而不能言,十三郎好生不自在,连忙说道:“老师您误会了,学生并非要放弃登山。”
“那你是什么意思?”
“学生的意思是,我没办法把事情与老师讲明,但也不会因魔使或魔宫可能掌握的威胁改变立场。我在魔域确有至亲之人,她有没有落在魔宫手里我不知道,但学生可以保证,不会因此接受魔使的任何条件,一丁点都不会。”
平静地道出自己的想法,十三郎说道:“就是这样了。”
“……这算什么,誓言吗?”
大先生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挑子撂得真利索,难不成凭你红嘴白牙一番忽悠就让老师做出决断,承担道院乃至灵域至秘被窃的风险?
“我的誓言能值几个钱,老师也太抬举弟子了。”
十三郎自嘲又或嘲讽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要么大家登山都不成功,自然就不用再为我cāo心;假如我成功,老师一剑把我砍掉也就是了。”
“……”
大先生想骂骂不出口,想打下不了手,面对山岳崩塌也不会皱下眉头的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嗯,这倒是个办法。”
院长此时却平静下来,望着十三郎说出一句令大先生震撼莫名的话。
不等大先生抗议,他又道:“真要是那样,你会不会有怨言。”
十三郎严肃说道:“弟子即为道院学子,自当尽忠全义,哪有怨言之说。”
院长说道:“有道理,那么在魔使面前,你打算如何作答?”
十三郎骄傲说道:“这方面,弟子远比老师拿手。”
“咳咳……”
院长大感羞愧,连连摆手说道:“既然是这样,你随小桌子去吧。”
十三郎一面答应着,颇有几分好奇地问:“老师,您就这么相信学生的话?”
“什么意思?相信你的话?”
院长大奇说道:“反正你又飞不掉,老夫不是把你关起来就是杀掉,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
“……”
十三郎顿时满头大汗,待要分说几句,大先生渐渐听出味道,冷笑道。
“磨蹭什么,还不跟我滚!”
“……”
十三郎再次大惊,心想到底是老老师的眼光厉害,就大先生这智商,实在不是做院长的料啊。
他朝院长施礼准备告辞,忽听院长说道:“老夫听说,你在打听紫依的下落?”
十三郎霍然而惊,不可置信地望着老人,半响才回答道:“是!”
老人神情淡淡,丝毫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你真想知道?”
“是。”
“登山成功,便可如愿。”
……
……
嗯,差不多半章,下一章开始爬山!
都在想办法刺激十三郎,有没有兄弟刺激一下老枪,让我把这段写好?
恳请订阅正版,这就是最好的刺激。
……
……
第三百一十五章:踏须弥(一)
道院有山,名须弥,传踏山成功便可羽化飞升,信之者颇多。
相信传说的是普通人,在普通人眼里,道院随便拎出一名学子都可算做仙人,他们居住修炼的地方自然就是仙土,若有城,也就是仙城。
若有山,便是仙山。
学子们不是普通人,自然不会相信上一次山就可成仙的鬼话,然而今天聚集在山下的学子们脸上,均带着犹如朝圣面仙的尊敬与狂热,仿佛在他们眼中,神秘的须弥即将广纳善缘,渡人称仙一样。
清风掠过,身边渐有雪花飘落,人们静静地等着,时而仰头看看天空,纷纷在心里想,莫不是老天开了眼,要再降一次甘霖?
“愚昧之徒。”
何问柳走在碎石铺就却显得格外整齐的小路上,望着两侧仰慕尊敬期盼压抑又或是讥笑的面孔,心里默默地想。
“原来荣辱寄于一身的味道,并不是那么好。”
他有理由这样想,紫云大比后,那位横空出世引发无数雷霆雨骤的青年仿佛消失了一样,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人们的猜测虽然不少,但随着登山的rì子临近,不少学子心中渐渐绝望,加之贾克未醒的消息早已被证实,人们将目光集中到唯一还拥有登山资格的他身上。
通往须弥的路并不遥远,何问柳来到山下那个圆台,抬头看了看云雾缭绕的山巅,扫目周围。
多数人都已到了。加上他,此次登山的学子总计四十三。因没有参加最后大比,何问柳排名最末。
……
……
北国的冬天总来得早,虽是首rì,老天似乎已憋不住xìng子,按捺不住想要展示威严冷冽的风情,刚才还是零星白羽。转眼便成了鹅毛一片。满空扑朔的雪花连接着天地,须弥周围的空间顿时显得浑然一体,仙意更加凝厚。
参加登山的修士们没有再按照主、副将的分级排列。而是纯粹按照喜好寻找着自己的位置;按照规定,自踏入圆台开始,他们就只余下一个身份:道院学子!
换句话说。这里没有实力高低,背景区别,美丑好恶,哪怕你是个残废,也与其他人的起步相同,都踩在同一个台阶上。
登须弥,唯一看的就是机缘。
“残废也能登山,有点意思。”
望着那个以往孤傲彷似身在云端、此时却因缺失一臂显得格外孤寂的身影,何问柳禁不住失笑。
“萧十三郎只能断了你一臂,我却有机会踩死你。”
心里这样想着。何问柳径直走过去,抱拳说道:“何问柳,见过夜莲仙子。-. -”
……
……
这是院长亲订的新规,为了体现道院一家亲的深情厚谊,所有参加登山的学子都要报出自己的姓名。且不准提及所在分院,可谓是虚伪至极。
说它是新规,是因为以往虽也有登山之举,却从来没有如眼下这样规模隆重。院长大人觉得学子们不该彼此敌视,刻意立下这条让人哭笑不得的流程,有点像唱戏的报门儿。
事实证明。院长大人的眼光的确有常人所不及,四十几人聚集在一起,不知是因为地方太小,还是因为学子们的脚太大身体太宽,百丈宽阔的圆台竟有容纳不下之势,若非一声声报门将气息略做调和,怕是更显局促。
不同的是,何问柳报名时,目光只看向夜莲,仿佛在他眼里,圆台上只有她一人。
一个残废的人。
……
……
与月前相比,夜莲的身形显得单薄了些,一条空空的袖管垂落身侧,随风轻轻摆动,如少女柔荑在水中流动,惹人怜惜。她的神情也与以往不同,不再似往常那样骄傲,只余下空灵,或者是……
“空洞!嗯,就是这种感觉。”何问柳心里想。
听了何问柳的话,看到了何问柳的人,夜莲的目光落在何问柳脸上,却好似从他身体里钻透了一样,飘落到不知多远的天空。
何问柳没有因此而恼怒,轻轻笑了笑说道:“错过与仙子切磋的机会,在下一直耿耿于怀,此次登山,定要与仙子讨教一番。”
周围人的目光集中到这里,有些许震惊,更多的是好奇。
他们知道何问柳,也看出其用意,事实上何问柳想做的事情,他们也曾动过念头,只是最终却压了下来,打算再看一看。
大比的过程人尽皆知,人们都知道夜莲从未施展任何神通,几番获胜凭的都是法宝。如今她那五朵莲花都被萧十三郎毁了个干净,少了一条胳膊,还剩下什么?
修为?这里哪个人没有。
没有人否认夜莲的天赋,没有人认为她不懂道法,假如时间往后推个十年二十年,或许夜莲会再次崛起,重新成为需要仰望的存在。
眼下么,时间只过了一个月,任谁也无法在这么短时间恢复元气,曾经啸傲道院无人可触及、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的万世之花,已经坠入凡尘。
假如……假如这个时候补上一脚,该是何等令人神往,而又热血沸腾的快事!
践踏圣洁与高贵,历来就是人xìng中最渴望、最卑劣,且最为隐秘的yù望,仙人的yù望不会比凡人差,只会更强。..
“她能怎么样?说几句狠话?”
很多人都这样想,包括何问柳。
带着疑惑与好奇,他听到了夜莲的回复。
“想让我杀死你?”
……
……
登山不是大比,更不是打斗厮杀,然而公告中早已提到,登须弥山并非毫无危机可言。相反。以往登山者途中受挫负伤、甚至危机根本者比比皆是,端是令人jǐng惕。
此次登山与以往不同,可能会死人,至于去不去,全凭学子意愿。
没有人不去,数千年历史,须弥山早已被人们传扬得无比神奇。人们都知道,一旦能够踏山成功,极有可能会带来最接近仙缘的奇遇。是真正一步登天的机会。与此相比,万众瞩目乃至创造道院历史等等,反而是最不为人着重的虚名了。
前程令人向往。大家同时还都记住了一点:登山之路绝非坦途,可能会充斥着危机之外的yīn谋。
需要提到的是,须弥山不同于普通的山,上古法阵开启后,入内之人与外界便失去联络,即便是如尊者那样的大拿也无法窥视其中。为了保障安全,学子们每人都领到了一块道院特制可沟通阵法的玉盘,留下各自气息后,外界之人可根据玉盘判断学子的位置。最最重要的是,当有人觉得力有不逮想要放弃时。只需输入法力便可将玉盘激发,从而脱离这个类似于dú lì空间的所在,返回这个圆台之中。
单从功效上看,这快玉盘几与传送无异,不过它仅能用于此地。不存在被盗用的可能。此次登山人数众多,为了赶制更多玉盘,整个紫云都被调动起来,甚至连其他分院jīng通阵法的学子教习也在其中,堪称一项耗费颇多的大工程。
这样的情况落入有心人眼里,可想而知会带来什么后果。
龙有龙途。鼠有鼠道,如今不少人,甚至所有人都已知道,登山实际上是为了得到某种认可,然而被认可的人只可能是一个,这么多人上山……结果会如何?
假如人数少一些,或则只余下自己一人,被认可的机会……会不会大上很多?
外界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意味着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尤其是眼下道院处于纷争的紧要关头,若说大家会手拉手友好互助一起去爬山,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但是不管怎么样,夜莲的话都显得太过直接,太过彪悍,太过嚣张与强蛮。
杀人?这里每个人都想,可你不能说出来呀!
就算说出来,也不能当着万千紫云学子的面说出来呀!就目前的情形看,假如萧十三郎不能出现,何问柳便是紫云城唯一的希望,当着大伙的面这样说,分明就是打脸。
有意无意之间,人们似已忘记了刚才的判断,夜莲说出要杀人,就的确具有杀人的实力一样。
疑惑中,何问柳笑了笑说道:“仙子若有赐教,在下随时乐意奉陪,只是仙子如今的情形……”
“萧十三郎虽然无耻,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效仿得了,画虎类犬,平白让人耻笑。”
夜莲冷漠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的声音说道:“他肯定会来,就算是求死,暂时也也轮不到你。”
何问柳微微一愣,随即悟出夜莲所指,正想反驳间,神情忽变。
“得得,得得……”
坚蹄踏地的声音徐徐传来,在空旷的山野中显得格外清脆,远方渐渐有些sāo动,随即如浪涛一样朝此方席卷,片刻便化作一片轰鸣
“十三少爷,真的是十三少爷!”
“他怎么还没死?”
“滚,你全家死了少爷都不会死。”
“哈哈,我就说少爷没事,亏你还和童师兄那么熟,一点音讯都不知道。”
“呸,那家伙整天哭丧着脸,害得我跟着提心吊胆。”
“那是你蠢,我就说吗,少爷连天劫都能击退,哪在乎什么叱念神雷!”
“吹,继续吹,有种你试试。”
“别管那个了,且看看少爷怎么踏山成功,再狠狠抽那帮孙子的脸一次!”
“就是就是,十三少爷,干掉他们!”
“蠢货,登山又不是比斗,什么叫干掉他们。”
“管他那么多,老子叫得开心。”
沉寂的空间被燃爆,原本沉闷的旷野好似突然涌进来千军万马,嘈杂的声浪汇集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在叫好,又有谁在咒骂。
空中舞动的雪花飞得更急了,似乎因为兴奋,又好像受到惊吓,它弄不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何之前还安静一片的天地突然间狂暴起来,且透出一种鲜活。
人群朝一个方向簇拥,又渐渐散开,目光所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雪白硕大的驴头,瞪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顾盼自得。
被如此多崇拜仰望的目光注视,夔神的自尊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也不管周围人看的是不是它,说话的对象又是谁,不时打着响鼻儿或是哼哼两声,好似在回应四方。
每逢大雪,最高兴的莫过于大灰,它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美容的机会,雄壮到令人发指的身躯在风雪中踩着jīng准的节奏,一块块肌肉有力弹动,好似要从皮下跳出来一样。以至于明明是一头憨傻痴呆的蠢驴,大灰却生生走出几分万马齐鸣似的慷慨与激昂,引发新一轮惊叹颂扬。
“瞧见没,少爷就是少爷,别人靠脚走,咱们骑马!”
“这是马?是驴好不好。”
“管它是马还是驴,仔细看着,那可是超过四级的魔兽。”
“是啊,就这身子骨,上个山还不小菜一碟。”
“这叫谋略,未出发,十三少爷便领先一筹!”
喧嚣激荡中,大灰竭力做出冷峻的表情,四蹄在地面依次敲打,穿过人群徐徐行至那个圆台。
与那头张扬的驴相比,其背后的青年就显得安静很多,他的脸sè依旧带着苍白,眼神也不如以往清亮,好似大病初愈,犹自提不起jīng神。唯有标志xìng的笑容不变,温和中透出几分狠毅倔冷的味道。
“大家好,大家早,我又来晚了。”
安坐在驴背上,十三郎嘴里说着愧疚的话,眼里却没有一丝愧疚的意思,朝周围抱拳打着招呼,待其目光落到夜莲花与何问柳这里,不禁有些好奇。
“何师兄这是干嘛呢?非诚勿扰?”
……
……
必须承认,他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圆台不算大,何问柳与夜莲离得不算远,周围人群整齐排列,目光所集,可不就恰似于牵手迈进某个坟墓的场景?可惜的是,周围的人都听不懂十三郎什么意思,仅能从其眼神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咳咳……萧兄……别来无恙。”
何问柳略显尴尬,抬手抱拳说道:“恭喜萧兄身体康复,在下正与仙子约战……”
“你不够资格。”
夜莲打断了他的话,不屑说道:“装都装不像,退下!”
此情此景,纵然何问柳心比天高,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挑错了时候。脸上顿呈囧态,他正想说点什么撂个场子,忽听十三郎说道。
“装什么装不像?难道是装逼?”
不待别人从震惊中清醒,他郑重地点着头,感慨道。
“何师兄选错对象了,这方面,谁也不能与仙子相比,因为她根本不用装,就是个逼!”
噗通一声,卖弄风情的大灰一头摔倒,险些撞烂了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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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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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踏须弥(二)
?见到夜萍被辱骂,周围的人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同情怜悯’也没有对十三郎毫无学子风范的恶行行径而鄙夷愤慨,而觉得〖兴〗奋。
虽明知道两人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火星撞地球的戏码’众人还是忍不住暗暗叫好,甚至小有期待。
矛盾永远是人们极力回避却又孜孜以求的东西。
回避的是自己’求的是别人;或者换个说法,回避的是风险’求的是利益。
假如矛盾发生在别人身上,又能给自己带来利益,那就再好不过。
叫人失望的是’夜莲仿佛真的换了一个人,或者干脆将所谓荣辱之念彻底丢弃,仅以冷漠相对。
她说道:“你应该知道了我的第三百一十六章:踏须弥(二)情形。”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我知道,你比一个、月前更强。”
众人大惑大惊’继而生出几分庆幸,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何问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如今谁都知道十三郎是什么人,清楚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只是’无论他们心里如何猜想,也没有办法找出夜莲比以往更强大的理由。
夜莲说道“那你就该明白,jī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说的没错,反之亦然。”
十三郎神情不变,平静的语气中透出的是无尽之刻薄与寡毒’铅珠必较的小人嘴脸。
“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而且我还知道’替身傀儡只能用一次。”
他不再给夜莲机会’从大灰身上下来迈步走向迎过来的严萌等人,说道:“也不知道寻个坐骑,起码可以代步。”
“我又没有这么漂亮的大马。”
萌妹子脸上红霞尚未散尽,粉嫩的小手揉着大灰的脑袋笑道:“把它借给我吧回头让师尊还个更大的。”
大灰不屑扬起头,骄傲的脸上极力做出前辈高人面对晚辈才有的冷峻与无奈,身第三百一十六章:踏须弥(二)体实则已酥了半边。它的前蹄有力地在踱了两下,好似再说:“谁他吗能有我壮。”
“不用借’待会儿和哥哥走一块儿叫它把你坨着。”
十三郎拍拍严萌的脑袋回过头朝何问柳说道:“何师兄可愿与我们一道?”
何问柳微楞,看他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傻子。
登山既然有风险,柏熟学子抱团同进便是最佳选择’尤其是来自同一分院的学子理应不离不弃。十三郎闹不清何问柳为何会如此表情,好生惊讶不安。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特白痴的那种。
“哥哥,你有没有做过功课啊!”
严萌不满且关心的瞪他一眼’说道:“进山之后就会自动分散开,谁也不知道会和谁走在一起又或是独自一人的。”
曲回说道:“呵呵,萧兄艺高胆大,不屑于理会这些。”
“有这一说吗?”
十三郎好生尴尬又好生埋怨,暗想老爷子未免太不负责’这等细节都和我讲。抬头看了看远方,他说道:“须弥山’好像不大啊。”
柳若衣看了严萌一眼语气微酸说道:“那是在这里’进入之后就是另外一幅光景,且神念探查难超百米萧兄若是想寻人,怕是不太容易。”
“还不止啦据说有些地方布满迷幻阵法,人在其中都很容易迷失心xìng。”
严萌惋惜说道:“这匹大马是魔兽,影响更大。”
大灰顿时有些不乐意,狠狠瞪了她一眼。
“先进去!”
不待夔神反抗’十三郎便将它收入兽环,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眉头渐蹙。
“假如恰好与夜莲一路’切记要后退三步。”
他又看了看严萌,说道:“那条大蛇被她弄没了,会不会很麻烦?”
严萌明白他的意恩,心里瞬间被甜蜜包围,小心翼翼说道:“不怕不怕’师尊给了我这个!”
说着话,她伸手摸向胸口。
“嘘!”
十三郎赶紧拍开她的手’说道:“别让人看见。”
“看不见的,呃…—”’
严萌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霞飞双颊’冲口朝周围痛斥。
“看什么看,没看过”那啥呀!”
“咔嚓!”
人已到齐,正当学子们各自收敛心神’为即将开始的入山做最后预备时’天空陡然响起一道炸雷,未等所有的人抬起头’剧变随之发生。
大地仿佛裂开一道口子’无边红云从地下朝天空飙shè,瞬间便将须弥山的天空占据’若不是在场的都是修士而非普通凡人,定会以为这是火山喷发’又或是天空被点燃。
红云带着难以想象的灼热,翻滚沸腾着朝周围蔓延’其势头仿佛马上要冲到人们眼前,随即却被一道环绕着的无形屏障所阻隔,如无数烟骑一头撞上了墙,发出震天之轰鸣。
火云之下’更多的黑烟随之弥漫’伴随着声声狂啸嘶吼’以破天之势直上九天’将本已咆哮的火云惹得更加愤怒,好似要沸腾起来。
无形屏障承受了更多压力,渐渐在海啸般的声浪中显出形状;九条盘龙之柱直shè云霄’彼此链接成一圈,将黑与火牢牢锁死在里面,虽面对堪比天怒的冲击’犹自巍然不动。
剧变发生得极快,从人们听到声音开始不过三息,须弥山便已彻底淹没,眼前好似悬挂着一个被黑烟弥漫的巨大太阳,且不断挣扎咆哮想要摆脱束缚冲到人们眼前’碾碎这一群无知蝼蚁。
山下集休骇然失sè’不少人面sè惨白’心神完全被恐惧所充斥,几yù掉头而去。更有人两腿颤颤好似要膜拜天威,嘴唇哆嗦着,说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祈语。
“五灵聚煞,九宫镇仙!真的是九宫镇仙大阵!”
袁朝年一直默不作声的跟着十三郎,此时才骤然惊呼起来,两之眼睛闪烁着jīng芒与无法形容的狂热与贪婪。
“镇仙?难道不是镇魔?”
十三郎同样为眼前的情形所震撼’两眼盯着看起来好似伸手便可触摸得到的你层光膜,略有些失神。
“灵修布阵,怎么会用这么忌讳的名字。”
“因为……”
袁朝年尚未来得及回答’山内剧变再次发生无数利刃撕开空气的尖啸声中一道道剑光、枪影’刀芒乃至五huā八门所有能想象得到的齐形兵刃从地底飞出’劈斩掠撩冲入红云黑火之中,掀起更多风浪。
绿气再起黄芒又聚,当一层宛如地面整休拔高的厚土之意浮现后,一声足以令万灵颤抖的嘶鸣怒吼冲天而起’声音中透出的,是几可藐视苍穹的不屈之意’是万年、十万年、百万年也不会有半分改变的愤怒与呐喊。
这些并非主要’真正让人们从灵魂觉得恐惧的是那声音中带有染红一方世界的滔天杀戮,是亿万生命都不足以泄其忿、解其怨、化其仇的誓言。
哗啦!
嘶鸣怒吼响起的那一刻’人群瞬间扑到一地,数千围观学子’能保持站立者十不足一’就连参加此次登山的道院天骄之中,也有不少人当场跪拜。仿佛在那道声音之下非此不足以表达恭敬,非如此,便不能解除心头恐惧一样。
“八方朝拜!这是仙人才有的威仪传说一定是真的,须弥山下的确封印着一只神兽,或者是堕蒂之……”
袁朝年的双眼都因jī动变得通红’忽煞想到自己的职责’拉了拉十三郎的衣袖’轻声说道:“萧兄,五灵之中’金火最易沾染煞气’木灵易致幻,厚土看似安全实则最为冷漠无情,黑水…”
他惊呼道:“萧兄’你怎么了?”
“我’没’事!”
十三郎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仿佛从灵魂中迸出这几个简单的音节。深深吸入一口气’他强行将心头的那一抹陡然强盛起来的不祥预感压下去,又传出一缕神念将哑姑略做安抚,说道:“你继续讲,那条路好走?”
袁朝年苦笑说道:“没有好走的路,只有最适合自己走的路。以你的肉身强悍程度’如果让我来说,反倒是常人最为畏惧的、带有剧毒恶瘴的黑水之地更合适通行。”
略想了想,他又叮嘱说道:“不管那条路,萧兄需要谨记的是’五行不过是开始’踏须弥步步皆危’处处皆险,又有这么多人……任谁也无法完全以力破之。若是缘分不够’切记要控制好贪念,不要逞强行事。”
“不是各走各的路吗?”
“那是开始,最终还是要碰到一块儿的。
袁朝年神情凝重且透着苦涩’说道:“这一次’能活着出来的人’我看不超过三成。”
“这么严重!”
十三郎被他吓了一跳,心里不禁对院长的决定产生几丝怀疑,暗想老头子到底是为了什么’非得折腾这样一次洼定充满yīn谋杀戮的自毁之旅。
疑虑中,他还有更大的疑惑难以释怀’忍不住问道:“袁师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以我看,你早就具备进入内院的资格,为何迟远…”
他与袁朝年的关系甚为奇特’彼此都明白对方不好惹,却又都不愿意说破。
如今登山在即’十三郎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煞连须弥山都知道得如此之多,再也按不下心中好奇。
“咳咳,我是身不由己,其实我估计大先生他们心里都有数’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袁朝年苦笑着给出回应’说道:“萧兄不要再考虑我的事,若是顺利获得仙缘’无论你想知道什么,袁某一定如实相告’不会有半分隐瞒。”
“呃…”
十三郎正想说点什么,眼前情势突然大变,五sè之光如同被一只巨手所按,交错扭曲着被无情〖镇〗压在山内。空中随即传来院长苍老的声音,仿佛在叹息。
“上古阵法已开,学子速速入山,破须弥!”!!!
第三百一十七章:踏须弥(三)
一片宁静。\\.. \\
宁静的天宁静的地,宁静的虫蛇宁静的草洼,宁静到蚊虫嗡嗡都清晰可辩,令人几以为身在梦中。
一道亮光闪过,十三郎略一趔趄后迅速站稳,随后便被周围的景致弄傻了眼。
居然是沼泽?
有柳若衣等人的提醒,十三郎明白了须弥山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秋猎之地的存在,对这种穿越时光隧道似的经历并无多少陌生。然而任凭他如何去想,也无法将登山与沼泽联系到一起,顿时便有些愤怒。
“一群老不羞,这不是忽悠人吗!”
他骂的是院长,或者大先生,其它道院教习等等;那些人里面不少都有过登山经历,均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架势,半点口风都不愿吐露。若不是袁朝年送人情,他怕是连什么五行大阵也不知所以,怎能没有怨言。
“到底为什么呢?”
前辈做事必有其道理,虽偶尔会故弄玄虚,想来总不会在这等大事上犯浑。十三郎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将心思转向别处,略有自嘲。
“难道是幻觉?”
挥挥手踢踢脚,不小心吓着水丛里的一只碧蛇,嘶嘶叫着连窜带蹦而去,抑不住被干扰一次捕猎,恶狠狠回头瞪他几眼。
愣愣地打量了那只好奇与惊恐兼存的碧蛇半响,十三郎略一思索,随手便将胖胖放了出来。
天心蛤蟆横空出世,那条碧蛇顿时失去威风。狼狈万分想逃,哪里还来得及。
“不是幻境。”
千变万幻,胖胖的胃口绝对假不了,望着大快朵颐的胖胖,十三郎唉声叹气,好一番自怨自怜。
“不是幻觉就好,起码不会再做一场大梦。”
抬头看看远方。一座仿佛要顶着天空的黑影虎踞龙盘,辨不出究竟有多远。
想必,那才是真正的须弥山。
试试脚下。看看周围,尝试一下神念,试验一番法力。十三郎一丝不苟地将远行准备做足,这才彻底放下心,将大灰重新唤出。
倒不是他耗不起这点体力,而是相信在神念无法发挥作用的环境里,妖兽的直觉往往比人类要灵敏准确得多。从胖胖和大灰的反应可以看出,天心蛤蟆对这个地方持有jǐng惕态度,应有某种难以察觉的危机才对。
“要是小白在就好了。”
寻思了一下,十三郎放弃了用飞蚁探路的打算,决定自己先趟一趟。
蚁后留在落灵进化,他身边仅仅保留了数十只最强悍的飞蚁备不时之需。眼下行程刚刚开始,犯不著耗费这种“短命”生灵。
“我靠!这啥地方……”
久未开口的大灰一出来就爆了粗口,尚未来得及表示震撼,远处哗啦一声响,又一道亮光闪过。随之有一条身影狼狈钻出,险些摔倒在水坑里。
沼泽世界,又多出一名观光客。
“萧十三郎!”
来人比十三郎更紧张,身形略稳便忙不迭地祭出法器,生怕周围有人偷袭一样。然而在看清周围景物,发觉自己竟与十三少爷一路的时候。他的脸sè瞬间惨白,眼里闪烁着绝望与惊恐,几乎当场便想掉头逃跑。
随便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曾亲眼看到十三郎的战斗,如何跑得过他!
“不要杀我!”他大声喊道。
……
……
来人并非什么脓包饭桶,而是学子中拥有莫大声名,第七分院主将:乐笙!
“我有这么可怕?”
对乐笙的反应,十三郎好生无语;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这般杀戮魔头形象,再说了,这是探险,又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不起的宝物,犯得着匕见于图未穷?
“乐师兄好,一起走?”
随着实力的增长,无论是谁,目光都会自然而然变得高远,以往耿耿于怀的事情,竟也变得不再重要,心情平淡了许多。
历天劫而重生,十三郎对诸如乐笙这样的所谓骄子已实实生不出什么敌意,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因为第七分院乃火尊所率,刻意留心所致。全文字..
谈不上友善的邀请没得到回应,乐笙jǐng惧的心情却略有缓解,连忙抱拳恭声道:“师兄慢走,小弟……走这边。”
他随手指着一个方向,随即发现那里正好与须弥山背道而驰,神情顿时变得尴尬。
“咳咳,小弟……”
“随意吧,我先行一步。”
十三郎有些无趣,懒得再与他说什么,召来胖胖跳上大灰宽阔的脊背,扬长而去。身后留下乐笙呆呆相望,恍惚听到大灰发出冷哼。
“不识抬举。”
“这可咋办?要不干脆回去?”
乐笙愁苦着脸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牙举步,远远吊在十三郎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此时,在这片沼泽的其余几个方向,远离十三郎与乐笙之所在,也有学子从失神中清醒,纷纷收拾心情,或三三两两或单独上路,或私谋密议或心照不宣,皆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行。而在沼泽的zhōng yāng,以及几处水草淤泥格外浓稠且散发着恶臭气息的所在,地下渐有sāo动,并迅速朝周围蔓延,开始形成几条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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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高低远近不同,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嶙峋巨石前,何问柳遥望着横亘天际的须弥山的影子,微微有些皱眉。
一只绿sè小鸟扑闪着翅膀,正想飞到更高处观察一下这个陌生的环境,昏暗的空中突有一道闪电落下,鸟儿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瞬间便被烧成焦炭。跌落在巨石中的某地。
“厚土之地,神念不能极远,又不能飞行,着实有些麻烦。”
以他所在的位置看,那些巨石间并非没有可容下一人的空隙,然而一来身在其中很难辨明方向,二来何问柳知道。这种看似简单的走法必定有着难以估测的风险。如果有可能,他宁愿顺着巨石之顶逐次而行,因视野比较开阔。面临危机时,不至于全无反应时间。
“假如雪鹤之翼在,刚才那样的高度。只要谨慎些,还是勉强可以飞行的,起码可以应急。”
想到那对雪翼,何问柳眼中流露几丝怨愤。
“不知萧十三郎走的是那条路,还有夜莲,为什么萧十三郎会说她的实力更强?”
这些杂念只是略闪了闪便被他强行驱除,何问柳明白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开始着于眼前的难题。
思考良久,何问柳终究没能寻出什么简便之法,唯有将心思收拢。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钻进石丛,摸索前行。
与沼泽中的情形类似,石丛周围也有不少学子纷纷现出身形,或结伴商谈或单人行走,渐次加入到探索奥秘的队伍里。
学子中。一条体型宽大如同小山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原因是,他居然没有动用丝毫灵力,赤手空拳便轻松爬上块块巨石,如同一只轻灵的猿猴。
“法体双修!”
第一次发现冉不惊的秘密,不少人心头大凛又忍不住好奇。暗自想以他的体格若是与人肉搏,谁能承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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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荆棘密布的丛林,柳若衣巧遇曲回,正彼此商量着如何穿过,不远处竟一口气浮现出六条身影,彼此交谈打探几声后,构成两个三人组,分居两人左右。
丛林烟雾弥漫,无法判断其中藏着怎样的凶险,另外两组学子彼此观望一阵,最后都将目光落在柳若衣两人身上,略显不善。
“运气真好。”曲回苦笑说道。
柳若衣神情依然淡淡,说道:“呵呵,我们还算好了,起码不是独自一人。”
曲回凝重说道:“不知道萧兄他们怎么样。”
柳若衣回应道:“萧兄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怕萌萌……”
曲回认真想了想,说道:“她有蛮尊亲赐之宝,只要不遇到夜莲等有限几人,当可无碍。”
柳若衣摇头说道:“若是夜莲,反倒不会有xìng命之忧,就怕是那几个……”
曲回好生惊奇,问道:“师妹又从何而知?”
“因为我是女人。”
柳若衣叹息一声不愿再多讲,转而说道:“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你我处境谈不上美妙,还是专注于眼前吧。”
曲回对此大为赞同,两人又商量了几句,便在两侧之人的注视下钻入丛林,很快便消失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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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山下还有山,一座火山,热气弥漫仿佛随时会喷发的真正火山。
地面山石坚硬如生铁,滚烫如烙铁,尖锐如玄寒之铁;周围的空气里透着一股焦灼的味道,吸入身体里,好似要将肺叶烧穿。
这里与其它几处不同,出现此地的七名学子距离都不远,上山的路也只有一条,且极为狭窄。
“你想干什么?”
严萌望着傲立与山前挡住众人的夜莲,努力挺着胸膛,身体却按照十三郎的吩咐小意后退几步,说道:“我不怕你。”
“我又何须你怕。”
夜莲根本没有看她,目光从另外五名学子身上掠过,淡淡说道:“魑魅之徒,退下!”
几人神情微变,脸上呈现出羞恼愤怒的神情,一时却不敢与之冲撞,纷纷驻足不前。
“你……你什么意思?”
严萌虽然单纯,却不是傻子;早在夜莲尚未出现前,她便已察觉到不妙,心里正在凄苦无助的时候,偏又发现自己竟与夜莲同路。萌妹子一面哀叹造化不公,几乎动了想要激发玉盘离去的念头。
偏这个时候,夜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令严萌大为不解的同时生出许多别的念头。看着夜莲冷对天下的身形,再看看那只飘荡的袖管,小丫头突然一阵心酸,莫名有些悲伤起来。
极力让自己的表情凶狠一些,决绝一些,她说道:“别想利用我对付哥哥,你得逞不了的。”
夜莲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神说不上什么味道,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
“跟着我,我带你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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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踏须弥(四)
“有蹊跷。”
闪着银光的风漩闪烁出弯曲的弧线,沿途不断有碎鳞肉片四散飞出,再落入水中。更多体型更小的草虫小鱼嗅到血腥的气息,迅速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将其分食一空。
无论威力还是jīng准程度,十三郎都比以前更上一筹,然而此时的他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踯躅不前。
沼泽中行进不足十里后,他便遇到了这种外形与泥鳅有几分相似的游鱼,且数量越来越多,渐渐成群结队甚至成片出现在周围。不同的是它们的体型更长更细,偏向于水蛇,嘴里长满细密的尖牙,鳞片坚硬到令人发指,远非寻常妖兽所能及。
它们的颜sè灰暗,体表仿佛涂抹过油脂一样,极其滑溜难擒。脊背上生着两片侧鳍,拥有在空中滑翔甚至变向的能力。
真正可怕的是,它们拥有普通妖兽无法想象的凶悍xìng情,几可与受蚁后指挥的飞蚁相提并论。面对两只拥有上古血脉的强五级妖兽,这些小东西毫无畏惧,视大批同伴的死亡于不顾,不断朝这个奇特的队伍发起冲击。
普通灰鱼尚不足论,那些体型稍大约如筷子长短的部分,已经能够撕开大灰的皮毛;其嗜血程度更让人望而生畏,无论是猎物还是同类,只要出血,必定会被周围的灰鱼撕成碎片吞入腹中,连骨头都不放过。
开始的时候,大灰与胖胖对这种送上门的美餐还抱着嬉戏甚至欢迎的态度。两个大胃王放开胸怀,一边赶路一面贼吃海喝,忙了个不亦乐乎。
很快它们就乐不起来了,随着大量灰鱼被灭杀,水洼草丛仿佛一片片被风吹倒的树林,四面八方都有这种令人厌憎的生灵纷沓而来;远远看去,好似整个沼泽都被带动。齐齐涌向zhōng yāng的那个点。
嘶嘶索索的声音聚集到一起,给人的感觉入千万之蚂蚁在皮肤上爬行抓挠,寒意直碜入人的骨髓。
与世界为敌!
走在沼泽之中。这是唯一余下的感受。无论两大奇兽怎么杀,怎么表现凶猛悍狞甚至释放凶兽特有的威压,都不能令这些小东西驻足。前进百余里之后。一人两兽发现,自己已陷入由灰鱼组成的汪洋,非沧海一粟所能形容。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前方路途漫漫,假如一直按照现在的情形持续下去,别说大灰与胖胖两个,就算十个,二十个,最终的结果也只有一个,被分尸。然后被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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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咱们回头吧少爷!”
五十里的时候,大灰已不再欢嘶雀跃,八十里的时候,它的眼神变得凝重,九十里。大灰开始咒骂。
百里将至,大灰干脆装怂投降,哀求的语气恳请十三郎放自己一马,或者干脆把自己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落得个清净。
胖胖比大灰刚烈,长舌依旧在空中闪烁不停。每次出击总能卷会几条,甚至更多。然而纵然它的胃通往外星球,这么一路吃下来,终究也会有吃饱的时候;再说灰鱼虽然美味,吃多了也觉得腻,眼见周围闪烁如群星的眼睛,天心蛤蟆第一次为胃口太小而发愁,更为自己渐渐耗空的体力jīng力而羞愧,好生愤怒幽怨与不甘。
改变局势的是十三郎自己,发觉两兽已不能应付局势,十三少爷悍然出手,在沼泽中掀起一片宽达十余丈、咆哮肆掠足足十多息的飓风。
天灾,绝对是天灾,周围数百米宽的水域被瞬间清空,残破的灰鱼尸体几可见天空都遮蔽起来,地面更肥狼藉等词汇所能形容,简直就是血海。
仅此一次,粗略估计被他灭杀灰鱼数量怕有数万之众,假如过磅称量一下,非吨而不能形容。
高阶修士、准确说是掌握大范围群攻法术的高阶修士,其杀伤力之恐怖可见一斑。试想在普通人类的世界里,单这次神通便足以改变一场规模上十万人的战争结局,修士之所以被视为仙人,由此也可得到佐证。
施法之后带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暂时看不出最终结果。
坏的是灰鱼更多了。沼泽上雾气并不浓重,加之一人两兽目力都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可看到的范围可不算小。放眼望去,连绵于水草不停闪烁的星点宽达十余里,且还有不断增长的趋势。
好消息也有,灰鱼不怕死亡也不怕两大奇兽的威压,对十三郎施展的飓风却很畏惧,前扑的势头受到遏制,不再如之前那样疯狂。
细细一想,十三郎很快找有因由,不是它的神通威力太大,而是其中包含着一丝天劫的气息,是让任何生物都为之jǐng惧颤抖的天威。
这种判断来源与乐笙,可怜乐主将很有先见之明,远远吊在十三郎身后,开始捡了不少便宜,后来便吃尽苦头。他的火海对灰鱼的杀伤力一点都不比十三郎差,但丝毫不能令其却步,此时不得不持续施法,还要要保持护盾不散,狼狈且苦不堪言。
为了准确估计对手的能力,十三郎曾亲手尝试了一下,在不动用法力的情况下,居然有些难以捕捉。
要知道,这可是拥有武灵实力的十三郎的手,什么坚愈钢铁之类的形容根本就是小觑,可想而知对那些修士来讲,除了不停消耗法力将其灭杀,再没有任何办法安然通行。
问题是,杀得完吗?
望着周围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一条条身影,和那一双双冰冷死寂没有半点感情sè彩的眼睛,十三郎神情虽然不变,心里却不由得要泛起疑惑,与一抹淡淡寒意。
“假如这就是上山前的考验,未免太难了些。后面没有什么险阻也就罢了。如果还有更难以对付的东西,那些学子该怎么过?”
乐笙实力不说最顶尖,起码也是能列位中游,而按照十三郎估计,这位分院主将总能穿过沼泽,怕也要耗尽全身法力甚至丹药,再无应付突变的能力。须弥之行如果难成这样。以往那些人怎么能过得去?
“是须弥本身发生了变化,还是老头子有意为之?假如是,到底图的是什么?”
左思右想没个头绪。十三郎一面保持jǐng惕对付着那些格外勇猛的灰鱼,心头也随之渐渐沉重起来。
“别的地方想必好不到哪里去,不知道严萌他们怎么样。能否应付得了。”
正思量着的时候,心中陡然传来一股悸动,十三郎的眼中jīng芒爆shè,猛然抬起了头。
“又来了!”
一声尖锐仿佛可撕裂天空的啸鸣从须弥山的方向传来,正是他尚未入内时听过的那道嘶吼,不同的是,此时身在阵法之内,嘶鸣中的愤怒更加明显,俨然如响在耳边一样。
隔着如此远距离,十三郎都能体会到那种藐视天地的不屈之意。心神好似要与之共鸣,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狂吼一番,将胸中的淤堵彻底发泄出来才肯罢休。
声音持续的时间不长,甫一发出便有滚滚雷声响起,如一座座山峰朝下镇压。生生将其夯进大地,不甘地沉寂下来。
若是仔细辨别,那些雷鸣之声听起来,好像是龙吼。
十三郎心头再次涌起不祥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一样,神情越发凝重。
“到底是什么?难道这就是那个所谓的神兽之魂?假如真的是它。谁能有本事将其收服,怕是院长也不行啊!”
十三郎无法准确估量院长修为,但这不妨碍他对发出啸音的那个东西做出大致判断,再它看来,此物尽管显得后力不继,然而从那股瞬间爆发的气势来看,几可獴逻真君相比。
这样的“东西”,哪怕它被镇压万年,甚至更久,又哪里是几名学子可以收服?
简直是扯蛋!
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他多做思量,那道声音响起之后,周围的灰鱼仿佛受到什么刺激,陡然间变得狂暴起来;从地面到两米高的空中,铺天盖地的灰sè身影穿梭而来,以亡命姿态朝他猛扑。
“我的个天啊!欧昂!”
大灰一声悲鸣,不用十三郎指挥便将夔神鼓吐出,双蹄交错,连擂三声。
“咚咚,噗!”
周围百米之内,生生落下一片整齐的由鱼构成的雨,夔神鼓被大灰一击而破,硬是砸穿一个大洞。
“我cāo!”
十三郎勃然大怒,一把从大灰嘴里抢过夔神鼓查看,随即发现它比以前缩小了一圈,且显得单薄暗淡,好似……
“你……你把它……消化了!”
大灰无辜点点头,目光哀怜祈饶又带点得意与贪婪,分明是在说:“反正也烂了,就赏给我吧。”
“这都能吃?它可是法宝啊!”
十三郎瞠目结舌,因那道声音引起的震撼都被冲淡不少。望着咧开大嘴傻笑的大灰,再看看同样咧开大嘴的夔神鼓,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可有用?”
鼓声与惊龙吼同时响起,他无法辨别大灰有没有得到神通进化的好处,从其神情判断,好像亏本也不是太多。
大灰赶紧点头,称着十三郎不注意,一口又将那面烂鼓夺回去吞到肚子里。这下好了,估计他也死了心,再不会吐出来。
“算了算了,没了就没了吧。”十三郎叹息几声也只好作罢,愤愤说道:“多出点力,不然扒了你的皮重新做一个。”
“呱呱,呱呱!”胖胖立马表示赞同,很为大灰的卑劣行径所不齿。
正这么说着,忽听身后乐笙哭天喊地的声音传来,好似一名脱光衣服的无辜少女,眼前却有十几名大汉一样凄惨。
“萧师兄,萧大哥,十三少爷……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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