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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菩提花开     云裳华浓txt下载     云裳华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章 即霁 (下)

    阳光的一齐,露出来尖尖的一束,顺着窗棂倾斜下来,照在光亮的地面儿上,泛着柔和的光,映在女孩儿温润却坚定的脸上。

    院子里,绿意盎然,春色依旧,一朵朵即将要盛放的月季儿,面儿上娇羞带怯,内里却是隐忍着力量,等待着怒放的那一个时刻,最宝贵的只属于自己的时刻。

    李墨霖避在院落视线盲点的死角里,但屋内的情景和动静儿却是可以看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那女孩儿就那么笔直的端坐在那儿,仿佛孤立于世,又似乎在努力的想要融入这俗世之间,静雅傲然。

    李墨霖静静的看着,竟然感觉时光就在这一刻,如琥珀一般,在自己无处可躲的某一个瞬间,悄悄地滴落于俩人相遇的这一刻,晶莹剔透着散发着凝固如蜡的美感。

    花香飘逸,人亦陶醉。

    孙月茹沉了沉气,轻轻呼出心里的闷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起来,也不看自己的父母,而是看着从小儿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嫡亲哥哥,平平淡淡的说道:“哥,你还能不了解我嘛?我真的是不喜欢赵世子,就算是我喜欢,你觉得我跟他合适嘛?你觉得我嫁到建安侯府,当真可以帮助咱们家嘛?你就不怕到时候,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往外拐嘛?”

    “混账!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说的这是什么混话?张口闭口的喜欢……你!你想气死我!你要气死我!”孙长恩气的大声吼道,大手啪啪的拍着桌子。

    孙月茹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意,刚要张口,却被孙志祥抢了先机。

    只听他用有些兴味的声音,慢慢悠悠的道:“父亲,您也用不着生气,妹妹这是在咱自家儿里说话,又没外人听到,也不怕什么,只是,儿子还是希望,今儿个早上,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一会儿的,我再劝劝妹妹,毕竟是从小儿一起玩到大的。”孙志祥的眼神儿冒着幽光儿,看上去似是有绿影儿一般,就那么轻轻抬着眼皮儿,慵懒的盯着孙月茹,继续道:“我这辈子,可就只有这一个亲生的妹妹啊。”

    孙月茹被他盯着,后背的冷汗蹭的就冒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旋紧了发条的提线木偶,紧绷着身子,却也是阻止不了拉扯自己的绳线。

    “好好,你跟她说,你来我也放心,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唯一的女儿,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宁氏赶紧点头答应道,拉着自己的夫君,劝道:“走吧,咱们先走,让她们兄妹儿单独说,咱们别在这儿再碍着儿子说话。”

    孙长恩“哼。”了一声儿,对着宁氏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但嘟囔归嘟囔,还是起了身儿,临走时还指着孙月茹,喝道:“你多听听你哥哥说的,别骄矜的硬犟!”

    “好了,父亲,您快去休息一会儿吧,今儿个上午,不是还要赶到窑厂去看样品嘛?别再耽误了。”孙志祥一副孝子的模样,送着自己的父母除了吃饭的院子,看着他们带着人转过了影壁角门,才转身儿折了回来。

    进了屋子,看着孙月茹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笑道:“妹妹,还坐在这儿干嘛?可是没有吃饱?”

    孙月茹听到他那怪腔儿怪调儿的声音,就浑身竖起一片鸡皮疙瘩.

    “别怕,看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儿了?小时候,跟着哥哥去掏鸟窝,不是挺勇猛的吗?走,跟哥哥去个地方,哥哥带你看点儿珍贵的东西。”孙志祥看着她,伸出手来似是邀请一般。

    那双隽黑锃亮的眼眸,弯弯的带着纯洁的笑意,直直的望着她。

    “哥哥,刚刚妹妹错了,妹妹不该那么跟父亲母亲还有你那么说话,您就原谅妹妹这一次吧,妹妹不懂事儿,哥哥你多多包含。”孙月茹只觉他要带自己看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干脆对着他屈膝行礼,道歉道,以此躲避他伸过来要扶自己的手。

    头顶上传来轻笑声儿,明快而愉悦,仿佛俩人小时候玩木头人游戏时,那个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大男孩儿。

    孙月茹低垂着头,但身子,却因为恐惧,而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孙志祥紧紧盯着她,缓缓收敛了笑意,往后倒走,后退了几步,颇有兴致的望着她。

    “我的妹妹,我多么希望你还像小时候一样,整天像个可爱的小尾巴狗一样,哈哈笑着,对着我摇尾巴啊。”

    这一幕幕,每一个字,李墨霖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一字不漏,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着屋内,仔细倾听,这个人,怎么会如此的恶心?

    “嗵!”脑中似是有一道刺眼的光束,铺天盖地的闪烁开来。

    李墨霖瞬间瞪圆了眼睛,怪不得……怪不得这人会如此的面熟,会让自己有次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来如此!

    这个眼神儿,这种沉寂却幽亮的散着寒光的眼神儿,空洞而嘲讽,似是在他的眼中,众人都如蝼蚁一般,痴傻呆愚。

    “走吧,我的妹妹。跟哥哥一起,哥哥护着你。”他声音低柔的道。

    孙月茹就这么,被执拗的近乎霸道的他,强拉着手,给拽出了屋子,他低头侧看着她,“别用这副表情,不好看,哥哥喜欢看你笑,你知道的。”

    孙月茹心里恐惧的想要大喊,可是不能!这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胡乱猜测,而让哥哥的前程蒙上阴影。

    李墨霖的脚似是不受自己的控制,轻轻抬了起来,想要跟过去。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孙家的二房跟大房看似在一个屋檐下,实则是临街面对面的两个院子,孙家老太爷把这一个弄巷的三座宅子都买了下来,留给自己的子孙居住,一家人离得近,都挂着“孙府”的牌匾,逢年过节或是休沐日,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看着是多么的和乐美满啊。

    孙月茹被孙志祥带到了书房后面的一个杂物室里,四

    方的小屋子,堆满了陈旧的家具以及长长短短的木料儿,灰尘厚厚的一层请覆在这些斑驳陈旧的桌椅板凳上,屋子里因为常年不开,散发着一股子熏肉一般的腥臭之气。孙月茹一只手在孙志祥的手里,只能用另一只手轻轻捂住鼻子。

    孙志祥笑看着屋内万年不变的陈设,嗓音和煦的感慨道:“谁说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我就喜欢这儿,看着这些东西,总是能想起我们小时候。”回身儿垂头看着孙月茹,“你说,是不是?”

    孙月茹不愿意在此地多呆,这股子恶臭简直要把她熏晕过去,赶紧点了点头,也没放下捂着鼻子的手,支吾的道:“哥,咱们先出去吧,这儿的气味太大了。”

    “你不喜欢?”孙志祥拧起了眉头,瞬间就不悦了起来。

    “没有没有,哥哥喜欢的,我怎么会不喜欢,我是担心这屋里的灰尘太大,影响哥哥的健康。”孙月茹赶紧讨好的说道。

    孙志祥倏地露出笑容,盯着她的眼睛,露出愉悦幽沉的笑容。

    “哥哥真是……”他轻轻亲吻了一下孙月茹光洁的额头,缓缓说道:“太喜欢你了。”

    这一吻,让孙月茹吓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孙志祥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依然拉着她的手,愉悦的道:“跟哥哥来,带你看样东西,这可是哥哥最宝贵的。”

    孙志祥轻轻拉开椅子,里面露出一个宽大的箱子,这箱子孙月茹有印象,是之前一直放在哥哥屋子里的,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

    “不要眨眼睛哦。”孙志祥眼神儿兴奋着,似是拨弄竹音轻弦,手指在箱子上轻点了两下,像是再跟里面对话,“好了,可以打开了。”

    孙志祥松开孙月茹的手,自顾自的说着,两手用力,抬起了木箱的盖子。

    ……

    “呕……”

    孙月茹转头就要往外奔,却被孙志祥快速的拉住了手腕儿,声音带着沙哑般的低沉,兴奋着道:“我可爱的妹妹,这是哥哥珍藏了多年的,难道你不喜欢?哥哥可是一直留着,等待着你长大了,跟你一起分享呢。”

    孙月茹不敢抬头,手被孙志祥死死的抓着,只能弯着腰,躬着身子,干呕着,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像是要摧毁她脆弱的五脏六腑。

    “你……你为什么……?大伯,大伯可是刑部的,你……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孙月茹眼里不知是干呕的趋势还是伤心,泪水一直不停地流着,依然低着头,艰难的张口问道。

    自己的哥哥……

    孙志祥哈哈笑了两声儿,就戈然而止了下来,“别提他们,多无趣儿,哥哥珍藏的东西,你可喜欢?要不要,咱们再多制造一些?”

    孙志祥微微用力,拉起了孙月茹,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温柔的道:“你看,这屋子,多么的空荡,咱们兄妹俩,可以一起,把这屋子填满起来,啊……多么有成就感啊。”

第二百八章 难得是自知

    也许,我们活到后来的后来,再回身纵观我们过去的流水经年,点点滴滴也好,汹涌奔腾也罢,才会发现我们曾经崇拜的人,欣赏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懂得辨认,也有清醒的“自知”。

    只有聪明的人,才懂得自知,才能始终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亦知自己的能力和优势,在看似迷茫仓惶的人生十字路口上,方能从容淡定的选择和应对。

    但几乎没有几人,可以做到清醒的认识自己。

    一切,只因贪图……

    一树洋槐斜斜的挺立在院落中的某一个角落,翠叶青青但却似是可以散发出沉稳的气息,青翠大叶中包含着米粒大的嫩芽儿,只星星点点的一层隐绿,悄悄然却绝不喧哗。

    树荫之间的花苞儿,似是忽然之间,就成串儿的如葡萄一般挂满了枝桠,看上去,像是一排排浅绿色的蜻蜓,缀满着这沉稳的树影之间,一阵微风轻轻的吹过,如同当它张开翅膀跃跃欲飞之时,薄薄的羽翼在春日温和的云朵下染织成一片耀眼的银色。

    满满的一树银白,袅袅低垂,如瀑布倾泻四溅。银珠般的花瓣在清风中微微荡曳,却阻隔不了眼前这惊悚变态的一幕。

    孙月茹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瘫软的被一脸怪异的兴奋着的孙志祥半抱半拖着从破旧的屋里走了出来,尽管脸上布满了未干透的泪痕,看起来也甚是狼狈,但却依旧窈窕美丽,气质高雅动人。

    李墨霖只觉得,这种美,是一种近似乎通透的美。这种美,不该是被玷污的美。

    耐住性子,李墨霖待孙氏兄妹走出了院子,又走远了之后,才悄悄潜进了刚刚那间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杂物房。

    李墨霖没有用手,只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儿长条形状的小石子儿,轻轻推了一下那看起来孱弱不堪的木门……锁了。

    没法儿,李墨霖只得转到屋子后头,静静的观察了一圈儿,从屋下一跃而上,翻身到了屋子的顶部,因着太阳已经招摇着照射下来,李墨霖不敢耽误片刻的功夫,快速掀起屋顶的瓦片儿,缩着身子跳了下去。

    屋内散发着恶心的霉臭,到处都是木条,木龛,歪歪斜斜的堆放在屋子的各个可以堆放的角落,一排排的桌子椅子,摆放的很是整齐,甚至连落在上面的灰尘,都是整齐的铺满着的,只有一处儿看起来似是有被人刻意搭理过的痕迹。

    屋内昏暗,只有房顶一处的瓦片被李墨霖掀开而有一束光散射进来,但也只起到一点点儿的照明作用,屋内没有任何的窗子,这霉腐的气味儿充斥着整间屋子,让李墨霖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掏出一块儿帕子掩了口鼻,多年习武并且在御林军队伍里的磨练,让他的眼神儿非常的锐利,很快就观察到了那不同于别处儿的一处所在。

    他没有去挪开那半遮半掩着的桌子,而是直接转到了桌子的旁边儿,用刚刚捡的石子儿轻轻撅起箱子的边缘。

    一股恶臭立刻张扬跋扈的四散开来。

    李墨霖没有闲心去理会,本就用帕子掩了口鼻,只是稍微屏了屏气息,眼睛却是在看清了箱子内的物体时,倏地放大。

    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李墨霖收回目光。将箱笼合上,快速离开。

    李墨霖从原路撤离孙府,快速下了后山,提着一股子的气,一路打马回了兵马司,从后角门进去换了身儿衣衫,重新打理了头发,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平稳了气息,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了一些,转出书房,去了前面儿照旧点了卯,又在共事区处理了几件急需立刻处理的事情,眼瞅着快到正午了,才有上了马,去了户部。

    最近春闱临近,兵马司要增派护卫士兵和打造新兵器的事儿,人尽皆知,所以,对于李墨霖的到来,户部没有人会有诧异感。

    周珉豪的小厮甲明听到李墨霖到来的通报,赶紧出门迎接,只觉得眼前一闪,一道白影儿突然就冲到了自己面前,甲明愣神儿一瞬,赶紧行礼,李墨霖只绷着脸点了点头,就冲到了他的身前。

    甲明心里疑惑,但脸上不敢露出一丝别样的表情,只略微躬身,谦逊的带着李墨霖走过回廊,从胖胖的月亮门穿过,进了周珉豪休息的院落。

    李墨霖一路都是俊脸冷毅,周珉豪挥手让他免礼,就让甲明退了出去。

    “怎么?发现什么了?”周珉豪把手里的放了下来,站起身子转到书架旁,将书又插放回了原处儿,也没看李墨霖的冷脸,开口问道。

    李墨霖这时,紧绷的脸上,才出现了裂痕,虽然依然是没什么表情,抬头看着周珉豪的侧身儿,回道:“芸芸表妹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孙志祥,只是这孙志祥显然已经是伪装的高手了,人前一套一人后一套被他表现的丝丝入扣,我让人去调查了,芸芸说的那几点儿,他几乎都吻合,样貌上,也是出入不大,只是有一点儿不对,就是孙志祥平日里,几乎就是五点一线,并

    没有出入红楼或青楼等地,”

    李墨霖说着说着,似是被恶心到一般,喉咙咕哝了一声儿,赶紧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灌下一口清茶,才缓解了嗓子处的干涩恶心感。

    周珉豪神情也严肃了下来,他没有想到柳芸芸预测的会如此精准,让李墨霖去侦查,也只是想着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可没想到的是……周珉豪坐了下来,细细打量李墨霖的神情,应该是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被他看到了。

    李墨霖放下茶杯,面色有些青灰的继续道:“可没想到的是,孙家去建安侯府自荐女儿的枕席,竟然是孙志祥的意思,并且,据我今天的发现,孙月茹很是惧怕孙志祥,并且,孙志祥在他们院子里的杂物室,放着一口箱子,箱子里,我没敢仔细看,怕破坏了原有的样貌,但据我观察,里面应该是烂了的尸肉,看着像是流浪猫狗的尸体。只是这孙志祥把它们的尸体推放起来,还给它们穿上了女人的衣服……”

    李墨霖又恶心起来,喉咙又要发出刚刚的那种干呕声儿,只是周珉豪说了一句话,成功让他奔出去吐了出来。

    周珉豪说:“估计,那不是猫狗的肉,而是人的肉,他应该是把人杀死之后,一块一块的切开,然后按照自己的心里的标准,重新组装了起来,给他们穿好衣服,被重新组装了的那些人,应该才是他心里喜欢的样子。”

    甲明警惕的守在门口,突然见李墨霖飞一样的冲了出来,奔到屋子的墙角儿处,疯狂的呕吐了起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主子这是又说了什么骇世惊俗的话了?

    周珉豪闭上眼睛,沉思了起来。

    柳芸芸信中的意思,虽然含糊,但是他却看的清楚明白,孙志祥这人,平日里看着只是勤勤恳恳的憨厚模样,柳芸芸跟孙家并不熟悉,听说就是年节里,柳芸芸也是不会过去孙府拜访的,也对,毕竟是姨娘的外家,她一个嫡女,去了也是说不通的。

    可就是不熟悉,她却是可以精准的捕捉到这人的细节,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并没有告诉自己?

    周珉豪摇了摇头,不会!她现在虽然对自己谈不上完全的交付,可是信任,却是真真实实的,这个想法,让周珉豪心喜,她是如此的了解自己,信任自己,这种真实的信任感,让他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涩和激动。

    李墨霖是在甲明的虚扶下回的屋子,看着应该是已经漱过口和洗过脸了,周珉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笑了一声儿,“害怕了?”

    李墨霖坐在椅子上,静默了片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悲悯,轻声道:“孙志祥看着,已经是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也许柳府的孙姨娘说的并没有错,他应该是想要在武将军的眼前,极力的表现自己,武将军这人,虽然大家都叫他武大力,可到底是做了多年将军的人,带兵打仗,脑子如果不够使,早就战死沙场了,还能有今天这个地位?孙志祥显然是太过看重自己,而把武将军或是咱们,看的太轻。”

    周珉豪点了点头,同意他的观点。

    李墨霖脑中闪现出那女子苍白的脸,带着试探的看着周珉豪,说出的话,却是坚硬的,只听他开口道:“二殿下,我想娶孙家二房嫡女孙月茹。”

    周珉豪微微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没有开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没什么,我就是想娶她,原因恕在下不能说。”李墨霖无视了周珉豪的好奇,直接请了罪,平铺直叙了自己的诉求。

    “好,这是你的事儿,我只能表示,我知道了。”周珉豪没有强迫他说出理由,那个理由,他想,他已经知道了。

    孙志祥对待孙月茹的事情,是打死李墨霖也不会说出来的,这里面,既关乎着女子的名节,也关乎着孙家的名声儿,要知道,就算孙志平被治了罪,孙家女的婚事儿虽然会有一定的影响,但绝对比说出孙志祥和自己妹妹亲密的事儿,来的影响小的多。

    不得不说,李墨霖的动作,非常快。

    不到二天的时间,孙月茹就被孙姨娘请到了柳家做客,美其名曰,陪一陪姑母。

    孙姨娘的借口,非常的朴实,那就是自己病了,想念自己的家人,所以,作为孙家唯一的一个嫡女,孙月茹前往柳府,再顺理成章不过。

    孙志平是孙家长房的嫡子,也是最被孙家老爷孙长善最看重的长房嫡孙,孙志祥平日里,鲜少有跟自家堂哥在一起的时候,但是平日里的孙家二房是不起眼的,是低调的,可是,最近,却是一下子招惹了全家人的关注。

    原因就是,孙家二房的主母宁氏,拿着自己女儿的庚帖,去了建安侯府,请侯夫人做主,让孙家女儿孙月茹嫁给建安侯世子赵恩浩为侧夫人。

    二房就似是冲天炮一般,一下子跃入众人的视线。

    孙月茹因为那天受到的惊吓和心里的郁结,精神一直恍恍惚惚,脱离了让人压抑的孙府,进了柳府,见到孙姨娘,痛哭了一场之后,就彻底的病倒

    了。

    柳芸芸叫来了向大夫,向大夫仔细的诊了脉,神色肃然的只说了八个字,“惊吓过度,忧思过度。”

    送走了向大夫,葛大娘帮着柳芸芸炖了安神的药膳给孙月茹吃了,这是心病,吃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药膳虽然温和,却是最好的安神补养利器。

    孙月茹沉沉的睡了一个对时,才幽幽的转醒。

    孙姨娘在她的床边儿,做着针线陪着她,见她醒来,笑着道:“肚子饿不饿?”

    孙月茹怔了怔神儿,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在柳府,不是在孙府,缓缓放下了心,对着孙姨娘摇了摇头,“姑母,我不饿。”

    “那先洗漱吧,不管怎么样,都得吃点儿东西。”孙姨娘声音温暖如春,笑着说道,站起身来,吩咐丫头帮孙月茹打水洗漱。

    这样一来,孙月茹来柳家做客,就变成了小住。

    为了缓解孙月茹的忧思,柳芸芸想了想,让孙姨娘带着孙月茹去了一趟白云庵,找恒善师太好好聊一聊,开解一下她的愁绪,最差,也能出去散散心,愁绪重的人,就得接受阳光的沐浴,才能让自己从内到外,都阳光起来。

    自从孙月茹被接走之后,孙志祥的烦躁达到了鼎盛。

    无能的父亲和毫无主见的母亲,让他内心的不平衡感更加的扭曲,夜晚来临之后,孙志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预谋。

    赵恩浩这一段时间,都在大理寺忙着新一轮对刺客的盘问。

    虽然动作慢,可到底行刺皇上和宫妃,是大的不能再大的事儿了,任何案件,讲究的是证据,这是周盛帝治国的要求中,最重的要求。

    当搜集证据的工作,已经落实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在那个最好的时机,把证据呈现出来的时候,他得到了自己耳报神的小报告。

    “什么?孙家?孙月茹?”赵恩浩刚沐浴过后,享受着自己这难得的阅读时间,谁知道听到了这么个消息,“啪”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意外和不可置信。

    耳报神儿自然是周珉豪让他来的,前一段时间,大家确实都瞒着他,毕竟证据的搜集工作,来不得一点儿的分神和马虎。

    耳报神乙山默默的后退几步,免得被赵恩浩近身祸害,赵恩浩恼怒的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儿,突然停住步子,转身儿看着离自己老远的乙山,眯着眼睛道:“母亲,我母亲怎么说?”

    “回世子爷的话,侯夫人说,这事儿得你自个儿做主,她绝对不会干涉你的情感生活,侯夫人说,她是一个善良的母亲,一个体贴自己儿子的母亲,只要你不是去杀人放火,她都不会干涉你的。”

    赵恩浩似是泄了气一般,颓唐的坐在了椅子上,“哎呦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母亲为什么就不能像人家的母亲啊……”

    “回世子爷的话,我们殿下说了,您的母亲真的是绝世无双最开明的母亲了,宫里的淑妃娘娘,那是连话,都不会直接讲出来的,我们殿下都得通过小崔子的通传,才能知道淑妃娘娘的心里话的。”乙山似是料到赵恩浩会抱怨,立刻补充了周珉豪的原话给他听。

    赵恩浩一堵,默了半响,才有气无力的问道:“柳府呢,婷婷也知道了?”

    乙山快速的挑起眼皮儿,看了赵恩浩一眼,目测了俩人之间的距离,才缓缓开口道:“知道的……吧?孙家小姐孙月茹现在正在柳府小住呢,柳家大娘子好像每天都会陪着她散步什么的。”

    “啊?”赵恩浩立刻直起了身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乙山,眨了好几下的眼睛,也没明白这里头的关键所在。

    面对不开窍的赵恩浩,乙山只得继续道:“我们殿下的意思是,如果世子爷还是迷惑,何不亲自去柳家,找柳大娘子问个清楚呢?毕竟,咱男子的想法,跟女子,当真是存在很大的不同之处。”

    赵恩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想起面对柳婷婷就结巴着紧张的自己,竟是有些无力的感觉蔓延全身,一个瞬息,赵恩浩就明白了周珉豪的意思。

    “行,我明天就去柳家,先找柳家那个刁蛮的二娘子问问,大娘子为人清冷,我怕她不跟我说实话,还是二娘子好啊,多么潇洒的小姑娘,有啥说啥,这性子,真是喜人啊。”赵恩浩坏笑着道。

    乙山憋着笑,表示自己一定会一个字不落的汇报给二殿下,才得了赵恩浩的允许,退出了建安侯府。

    赵恩浩没等到第二天去见柳婷婷,而是叫来了正北。

    “小桃儿最近都在干什么?”赵恩浩靠着椅子,两腿交叠翘的高高的,看着正北问道。

    “回爷的话,自从爷进了大理寺办案,小桃儿就请了假,说是要回去看望病重的祖母,今儿个,也没有回来。”正北一愣,还是如实的对赵恩浩禀告道。

第二百九章 想他,就去吧

    月朗星稀,一室微凉的光,静默着。

    柳芸芸披头散发,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把被汗侵湿有点儿返潮的被子全部皱到了一边儿,盘腿坐在床上。

    平复心绪。

    又做了噩梦,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做过那样的噩梦了?

    “迷宫一样的未来,无所谓,慢慢来。往后,由我来守护着你!”低沉而醇厚的嗓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儿,坚定的一个字一个字,轻轻钻了进去,一直钻到心底,牢固的守护着。

    “唉……”

    长舒了一口气儿,不得不说,柳芸芸确实想他了,想周珉豪了。

    当真是“女生外向”吧,俩人才刚刚确定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关系,她就这么想他了,想的心里发酸,还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空荡感,柳芸芸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这种空荡到似是心里吹着冷风儿的酸疼感,叫做“魂牵梦萦”。

    自从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失恋”之后,也许是人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也许是柳芸芸了解,自己的伤痛愈合能力太弱,所以,下意识的学起了贝壳,怕心,被人触碰。

    刚刚梦中的影像,每一帧画面,每一声儿嘶喊,她都记得,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如此彷徨到心被撕裂的感觉,太真实了,太可怕了……

    缓缓又闭了闭眼睛,以后有时间了,还是多跟恒善师太学一学那禅定的方法吧,也许,说不定,自己也可以进行自我催眠,让心绪更平和一些,菩萨说,“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可一个人,生在了人道,就算明白也了解,每个人都要有死亡,都要有面临分别和死亡的那一天,可到底真的真实的发生在眼前时,却真的难以接受,会哭,会不舍,会想念……

    又静默的坐了一会儿,柳芸芸还是拉过来一件长衫披在身上起了身,她这人从来不愿意麻烦人家,虽说这十几年封建小地主儿的日子,**的让她离不开人伺候了,可到底骨子里,还是一个普通小市民的习气。

    接着月光斑驳的照影,踮着脚尖儿,悄悄出了卧室,侧头看了看躺在外间榻上,睡得正香的小朵儿,然后,转出了屏风,去了小书房。

    柳芸芸的小书房和卧室之间,只隔了一个堂屋和一个耳房,所以,并不需要特别的照明工具,十几年的地形熟悉,让柳芸芸就是真的抹黑也是可以走到的。

    走进小书房,拿起门口右手边儿茶水柜上的火折子,擦出火儿,点亮了一只燃了一半多的小蜡烛,屋子一下子温和的亮了起来,光线不刺眼,也不黑,对于柳芸芸来说,这样的光线,正正好。上一世的时候,柳芸芸高考前的挑灯夜读,也是用的暖黄色的灯泡,她喜欢这样的光线,感觉温馨也很有自己的空间感的意思。

    举着蜡烛来到书案前,把蜡烛插到右侧的烛台上,回身儿从后面的书架上拿了几张已经刀裁好的熟宣来,抽出一张,放在桌子上细心铺平,用纸镇压住一角,到了点儿水研了磨,拿起小狼毫,举着笔却不知该如何落字。

    其实今天的信已经写了,只是,她现在睡不着,就是想给周珉豪写信,上一世当小市民的时候,她不敢任性,怕爸爸妈妈为难,这一世,当了小地主儿,可到底在长辈的管理下生活,就算是祖父在世那会儿,她也不会任性,因为她想要祖父开心高兴,可现在,对着周珉豪,她心里就是想任性一次。

    周珉豪带给柳芸芸的感觉,是微甜的,是平缓的,是纵容般的滋长着,像宽阔而纯净的水流,带着阳光的温润和明亮,慢慢沁入到自己的心底里,一点儿一点儿的被他这纯净的感情之泉所淹没。

    谁说喜爱权势的男人的感情就不珍贵?只要是真挚的用心的感情,都是珍贵的!就算以后,在淡如水的日子里,这种真挚的感情变了,转移了,可现在这个当下,依然是珍贵的!因为,那个“真挚”,是拿心,换来的。

    想了想,柳芸芸终是提笔,写下了几个字,“真情假意迷人眼,可我愿意相信你此刻的‘真’。前途一片坎坷,可我坚持不明觉厉,我也会帮助你再也不过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拉稀就没完的日子,虽然我没有见过活着的会奔跑的猪猪,可是,因为我的‘神力’,我是见识过猪肉涨价的,所以,我差不多还是可以帮助你一小点儿的……

    飞奔吧,孩子,我会支持你的,么么哒~”

    柳芸芸承认,她恶趣味了,她难得任性一次,那么,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也跳脱一次吧,至于说,周珉豪看不看得懂,她可不负责。

    用了暗令,叫来了赵五,柳芸芸一脸的正义严肃,吩咐道:“去,把信交给二殿下,要快!”

    赵五的眼神儿一肃,立刻点头应是。又抬起头来看着柳芸芸,等着她的“口传”。

    柳芸芸眨了眨眼,愣了一瞬,才想起每次重大事件,她给周珉豪写信,都会有话让赵五传递的,可是,这次……

    涨着一张大红脸,柳芸芸开口道:“给跟他说,让他不要去做一个杀手,对身体……呃……不好。”

    赵五拧着眉头,跃出了屋子。

    柳芸芸看着赵五跳走,才伸出两只爪子,“啪啪”拍着自己的脸,哎呦,最后哪一句,可是明显的调戏啊,希望周珉豪听不懂,他听不懂……

    解决了心头的郁气,柳芸芸又踮着脚尖儿回了卧室。

    当然,噩梦退散,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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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珉豪正对着烛光,在演练沙盘,他从来都是预谋型的性子,绝不让事情发生在自己计划的前面,来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依旧是歇在户部,这里虽然是衙门的后院儿,可影一的能力,让他很是放心,这屋子也是赵恩浩特意让建安侯爷给他准备的,只需简单精练的布防,就可以让这有利的房型达到最优化,就是飞进一只蛾子,也是逃脱不了影一他们的视线的。

    赵五匆匆赶来,周珉豪听到通传一愣,倏地冒出了冷汗,周珉豪了解柳芸芸的性子,看似活泼开朗,其实骨子里是有些惧怕这个时代的,尤其是碰到人多的场合,他看得出来,她其实是相当紧张的。这种性子的她,是不会突然间大半夜的让人给自己捎来讯息的,尤其是今天俩人还通过信了。

    “进来。”周珉豪放下手里的演棋,快步出了小角房,转身儿进了书房。

    赵五跟着他进了书房,行礼之后,一五一十的把柳芸芸的信还有让他带的话,一字不漏的都传达到了。

    周珉豪没有着急看信。

    因为那个话里,非常的不对!

    他什么时候当杀手了?他什么时候要当杀手了?对身体不好??

    周珉豪转过书案,坐在了椅子上,把手里的信轻轻放到了桌子上,抬头看着赵五,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有何异状?”

    赵五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如实的回禀了柳芸芸这一天的起居行程,包括去了哪儿,跟谁都说了那些话,等等。

    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凝神了一会儿,看着周珉豪道:“因为柳二小姐安寝之后,小的们都是守在四周护着她的安危,可今儿个,小的似乎是听到了柳二小姐的一声儿惊呼,但非常的短暂,小的当时以为,可能是柳二小姐做恶梦了,也就没有在意,可小半个时辰之后,柳二小姐就自个儿起身了,也没让小朵儿伺候,只自己一个人,披着长衫,进了小书房。”

    周珉豪蹙起了眉头,做恶梦?很有可能?她能分析出孙志祥的样貌和性子,显然也会猜测到他做的那些穷凶极恶的事儿,一个姑娘家,白天想些这些,夜里不做噩梦才怪呢。

    “你先出去候着。”周珉豪挥手,让赵五先退了出去,自己则仔细的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周珉豪拧眉,再看,再皱眉,再看……

    “哈哈哈哈……”

    赵五等人候在外面,大约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屋内就爆发出周珉豪舒心爽朗到让你生出想要扁他的冲动的笑声。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明儿个一早,嗯……就巳时正,带柳二小姐一起,咱们也该去活动活动了。”

    赵五领了吩咐,愁眉不展又隐隐有种暗爽的回了柳府。

    不要怪下人们会有这个反应,谁经历了大惊大颤儿,都得不正常一阵儿。尤其还是,大半夜的,被柳芸芸惊了魂的赵五。

    当柳芸芸第二天一早儿,被小朵儿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内牛满面,内心“超级无敌的后悔,她干嘛要挑昨天发癫儿啊?

    因为,今儿个正好是朝廷休沐的日子。

    柳芸芸昨个儿作恶了梦,中间又发疯起来给周珉豪写信,然后,又兴奋了好久,才入睡,这时候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

    “我的二小姐,您快点儿吧,赵五哥说,巳时正,就得到苍松岭,现在已经都快要过卯时了,您再懒床,可真的就要晚了。”小朵儿已经掀起了柳芸芸的被子,只是柳芸芸哼哼着,就是不撒手,俩人拉锯战了几个回合,小朵儿才开口劝道,只希望能够借助人类的语言,来唤醒柳芸芸的“理智”。

    “唉嘤……才卯时,都还没过,他发什么疯呢!!!”柳芸芸睡得懵噔的,哪里拉扯的过已经清醒了多时早就洗漱完毕甚至连早饭都吃过了的小朵儿,索性,一撒手,往床里一滚,继续……睡觉。

    天不遂人愿,尤其是不愿意遂懒人的愿。但是,老天是公平的,因为他特别愿意眷顾勤劳善良的好小孩。

    所以,几番抗争,柳芸芸彻底宣告失败;小朵儿大获全胜。

    多年后,当小朵儿都已经当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之后,还依然信奉着当年笑笑培训自己时说过的那句话最简单却最难做,恰恰说明是最有价值的工作,这种徘徊在简单和难之间的工作,才是我们贴身大丫头最大的工作使命。比如,叫柳芸芸起床。

    欢欢每回听到笑笑一脸严肃,一身正气的这样培训新进的丫头,都要背地里偷笑,二小姐这话是怎么想出来的?太大智若愚了,当初自个儿不也是如此,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先付后继着被唬弄的丫头,欢欢心里乐开了花儿,(~\/~真是小人得志啊)

    柳芸芸被小朵儿拉扯着穿好了衣服鞋子,又半威胁半强迫式的洗漱好,梳好了头发,柳芸芸才似乎清醒了一些,镜中的影子一晃而过,柳芸芸倏地皱起了眉头。

    揽镜自照……

    “啊!”柳芸芸大喊,猛地回身儿,指着小朵儿道:“这是个什么造型?今天这是要走什么路线?”

    镜中的女孩儿,宛若回到了柳芸芸阔别已久却再难回到的上一世,长长的头发被束成马尾,用一根儿红色的丝带当做皮扣儿紧紧的缠绕绑住,梳的高高的,看起来就像是七八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那会儿的少女发型,淡淡的施了一层薄粉,还好没有往她的苹果肌上涂胭脂,不然,可真是金铭上身演婉君了。

    “回二小姐的话,这个打扮不是您经常挂在嘴边儿的嘛,说如果要运动,这样的发型最是方便,也利落不是?奴婢可是把您平日里说过的话,都牢牢记在心里呢。”小朵儿继续在梳妆台上挑着口脂,也不看柳芸芸,随意的辩解道。

    柳芸芸泄了气,“唉呀妈呀,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说点儿开玩笑的话,被记得这么清楚,说了早上不准早叫我起床,却是没人听……好悲催啊……”

    “我的二小姐啊,别抱怨了,来,张口,看看这个颜色可好?”小朵儿挑了一款颜色的口脂,举起来,就想要帮柳芸芸涂上。

    柳芸芸赶紧摆手,“现在不用,我还得吃早饭呢,抹了口脂,还怎么吃饭啊?”

    就这么七荤八素的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柳芸芸才匆匆吃了早饭,也按照小朵儿的要求,涂了口脂,春天干燥,其实这口脂主要是柳芸芸给自己制作的润唇膏,她嘴皮儿特别容易干,可能是爱喝热水的原因,总之,没有口脂,她晚上睡觉,都会嘴唇开裂,疼的要命。既然做了润唇膏,柳芸芸当时也是心血来潮,又做了几款不同颜色的口脂出来,颜色淡淡的,毕竟天然色素的着色比起人工色素还是要差很多嘛,但看上去,却是淡淡的红色,润润的,有些像上一世的唇彩,涂上去既好看,又滋润。

    待上了马车,马车咕噜噜跑起来之后,柳芸芸才反应过来,周珉豪这是被自己刺激的,想要跟自己约会了?

    可是,距离上一次约会,才只过了四天好吧?会不会太勤了一点儿啊?

    柳芸芸纠结了……

    可是,她真的很想念他,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爱情,真的是一种奇异的让你琢磨不定,捕捉到了也会有肝颤儿的感觉的东西,回想不久的之前,大概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吧,她还想着要独善其身,要跟这些官贵子弟保持良好的友谊和一定的距离,至于说皇家子弟,那更是得躲得远远的,更是要保持良好的友谊,只是当时的自己,想当然的觉得,哥哥们可以逐渐的替代自己,而如今……

    她满登登的心,不知在什么时候,哪个时刻,被周珉豪那毫无章法,却柔化入骨,缠绵悱恻的吻给……吻爆了。

    早上睁眼时,晕晕乎乎的想到的是他,晚上入睡时,迷迷瞪瞪,想的还是他。

    轻掀起车帘儿,匆匆闪过并急速后退着的郁郁葱葱,欣欣然的阳光温柔的洒满这片蓬勃的土地,暖浓浓的春风像是亟不可待一般,想要把这方圆的每一寸轮廓都温热。

    开到荼蘼,阳光正好,相差大不过天地。

    周珉豪早就抵达苍松岭的山下,巍峨的高山彰显着它雄伟富有张力的挺拔,苍翠的绿荫盖满山峭,一片青翠俊逸之姿,傲然的俯瞰着如蚁般的人们。

    但与这高峨的青山相称,周珉豪那俊朗却稳重的气质,更是被衬托的淡漠深沉,一头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束了起来,发饰却只是一根儿翡色的玉扣儿,一袭湖蓝色的短衫,宽松的束腿裤系在修韧的腰线上,腰间系着一根儿黑丝缎带,宽肩,宅腰,让他看起来身材更是修长精壮,眉目沉敛,面色平静,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远远儿看到赵五驾着马车奔了过来,嘴角勾起了一丝的笑意。

    柳芸芸也看到他了,心里不住的感慨,这人怎么这么会生呢?不但家世好,长得还这么好,怎么能帅成这样呢?怎么能越开越帅呢?

第二百一十章 因为,爱情

    一阵风过,漫山的花朵儿青叶随着风,飘落了开来,伴着温柔的光晕,无序而逍遥着,漫天飞舞。

    柳芸芸掀着车帘儿,就见漫山的花瓣儿轻盈的如纷飞的细雨,点点飘摇,似浪漫的星光,华美璀璨绝伦。所有的人,一下子似是都远离了画面,成为背景,唯独周珉豪那高大的身影儿挺拔料峭,迈着长腿,迎着阳光,从花雨中向着自己步行而来。

    “好帅。”柳芸芸心里甜蜜的暗想,“这以后,是我的男人了。”

    也许,偏见与势利是人类的本能。

    它虽被道德家所诟病,但在构建共同体的认同中,还是发挥了重要作用。

    偏见和势利也发生在了对“配偶人选”的判断和偏好上。

    就譬如,这女人选老公的问题吧,爱情和面包,绩优股和潜力股,不同性格的女人,多半选择的侧重点就不一样,但是,这男人如果属于三无产品,无钱无脑无长相,那基本上,在大家的认知里,但凡是正常一点儿的女人,就不会选择他们,我们好像习惯于这样的判断,也觉得系从平常。

    不过,能具有普世的这样的认知,也一定是前人得到了很大的教训,说不定还有很多为了自己当初错误的选择,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说,一旦有女子,选择了那样的三无男人共度一生,确实是一件让人“佩服”的事儿。

    不是女中豪杰,谁敢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所以,大概会喜欢和疼爱三无男人的女人,也就只有生他养他的母亲了吧。

    柳芸芸在被小朵儿扶着下马车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问题。

    她当真是觉得,自己的眼光儿,比之以前来说,进步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啊。因为,周珉豪可是标准的五优男子啊有钱有脑有长相,最重要的是社会地位高并且,还是一枚典型性的处男。

    看来,自己这几十年过的,可真是进步了,世俗了不少,也势力了不少。

    柳芸芸对自己的势利眼儿还是有点儿愧疚的,可用不了多久的一会儿,她的那点儿愧疚,就被周珉豪的强势和霸道,给摧毁的一丝儿都不剩了。

    周珉豪让赵五和小朵儿他们都退了下去,其实就是让他们不要近身来打扰柳芸芸的“运动和锻炼”。

    山林中的空气,非常的清新,呼吸一口,都有沁人心脾的清香环绕鼻端。

    可是,当你喘着粗气,大口大口的呼吸时,那种沁人心脾就会变成了另一种的感受。

    当柳芸芸扶着山间小路旁的大石头,大口大口喘气儿时,只觉得满口腥甜,似是有轻微的铁锈味儿,充满了整个鼓胀的肺腑。

    “你……”柳芸芸一手扶着大石头,一手抬手指着周珉豪,侧着脑袋抬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要累死了。

    周珉豪一身清爽,甚至是连一点儿的汗都没有出,双手抱胸,站在比柳芸芸高一些的山坡上,俯瞰着她,“你就是缺乏锻炼,王太医

    都跟我说了,你的哮喘病根儿已经是除了的,也不是什么遗传病史,你这一动就要大喘气儿的问题,完全就是因为缺乏一定量的锻炼,往后,只要我有时间,就带你来爬山,你必须把身体锻炼好!”

    柳芸芸不搭理他,就是想反驳,可惜气儿不够喘的。

    周珉豪挪着步子,走到柳芸芸身边儿,拉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大石头上扒下来,凑近她的耳边儿,阴测测的说:“不然,也是伤身体的。”

    柳芸芸没力气反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大石头离自己越来越远,待听到周珉豪的话,本来就因为爬山而红了的脸,倏地一下子就可以滴血了。

    “你……你能听懂?”柳芸芸被周珉豪扶着,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速度也慢了下来,匀着气儿,问了出来。

    周珉豪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呵,我怎么会听不懂?你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听懂过?”

    柳芸芸:“……”难道说,那封抽风的信,他也都看懂了?

    这个认知,让柳芸芸惊悚了……

    又走了一小会儿,柳芸芸实在是累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拖着周珉豪的胳膊,死皮赖脸的,“我走不动了,我不行了,我要死了,你饶了我吧,再走的话,一会儿我连山都下不去了。”

    “这才走了几刻钟?”周珉豪拧着眉头看着已经要撒泼往地上坐的柳芸芸,手臂一个用力,把她的胳膊架了起来,以让自己的胳膊环住她的腰,抬头看了看天色,“咱们才爬了不到半个时辰,才走了不到一里的山路,这还是我特别选的路线,几乎就是平的,不怎么陡峭,你看看你!”

    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吧。对于那个你爱的人,你对她的要求,恰恰是最苛刻的。

    周珉豪的声音很大,来往山路路过的群众,斜着眼儿看着俩人,但周珉豪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以至于他们只敢瞄一眼,就赶紧加快步子,离开此处。

    柳芸芸怨念的看着对着自己吼的周珉豪,看着匆匆飘忽自己一眼又匆匆离开的路人甲乙等,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但柳芸芸这人就是这样,可能是没有被宠溺到娇生惯养着长大吧,所以,她没有对着别人咆哮的习惯,扯了扯周珉豪的衣摆,小声儿咕哝道:“你就不能小点儿声儿?你看看,人家都在看我们呢。”

    “看什么?”周珉豪不明所以。

    唉……这官贵家族的孩子,骨子里,就是缺乏“体谅”这个词儿啊。

    他们可以忍耐,可以伪装,可就是不懂“体谅”。

    懂得,其实是很难的。

    感情这事儿,其实真的很玄妙,要不是柳芸芸决定了,要跟他在一起,这会儿,她也不会在这里,饱受着他关爱的折磨。

    “我真的累了,你都知道我缺乏锻炼了,还勉强我?锻炼那里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柳芸芸柔着声音,哄着他,唉,谁让人家是真心的对自己好呢?不领情的矫情,不是柳芸芸的行事风格。

    周珉豪最没有抵抗力的,就是柳芸芸的柔声细语,瞅了她一眼,又搂着她亲了一下,才环顾四周,寻了一处儿平坦一些的,还有小石头凳子的空地儿。

    柳芸芸实在是走的太慢,周珉豪干脆打横把她抱起来,快速的走到了那处空地。

    柳芸芸被周珉豪放到了石凳上,新奇的扭着头看着山下那笼罩在阳光里的风景。

    周珉豪从不知道谁的手里,拿了一个酒袋儿来,递给柳芸芸。

    “我不喝酒。”柳芸芸皱着眉头,把身子往后仰,拒绝接过酒袋儿。

    “这是水!”周珉豪硬塞到她的手里,又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小傻子。”

    柳芸芸喝了水,把酒袋儿还给坐在自己身边儿的周珉豪,看着他,小心翼翼试探的问道:“我给你的信,你当真都看懂了?”

    周珉豪斜睨着她,只是眼里还是泛起了一抹的笑意,抬手捏着柳芸芸的小下巴,低头在那嫣唇上又轻啄了一下,调笑道:“怎么?你以为你那点儿小伎俩,当真可以唬的住我?”

    柳芸芸目光盈盈的看着他,其实是暗暗怀疑,他真的懂了?

    “你信里,充满了对我的支持和信任,不明觉厉?就不是个词儿,但意思,你以为我会不懂?你觉得我很觉厉,这倒是比较正确的,可不明?别的事儿,我不好说,可你的话,我就不会不明!只是……”周珉豪又敲了柳芸芸的脑袋一下,“孩子?拉稀?猪涨价?杀手?……你当我是什么了?”

    柳芸芸嘿嘿笑了起来,把身子倚靠在周珉豪的胸前,“你在我眼里,就是会干那种事儿的人啊。”柳芸芸扭头扬起脸,看着周珉豪的下巴和侧脸儿,继续道:“你敢说,你没做过‘杀手’会做的事儿?”

    这话……周珉豪显然意会错了。

    “芸芸,你听我说,你现在还小,就是等咱们俩成了亲,那事儿,也……也不能做,怎么都得,等到你及笄以后,还有,太早了做,对你身子也不好,万一,有了孩子,你怎么办?太影响身体了,不行!你别急,也就是再过两年的事儿,就两年,别急。”

    柳芸芸张大了嘴,“……”我急什么?我有什么好急的?

    “谁急了?!”柳芸芸回身,伸出两只手,掐住周珉豪的脸蛋儿,拧了一把。

    爱情,就是如此的奇妙啊。前一秒还山盟海誓,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俩人,下一秒也许就因为一句无心之言,或是乱飘一眼帅哥或美女的误会而互相死掐,再下一秒,也许又如胶似漆的依偎在一起,互诉情意了。

    当真是,一半儿是海水,一半儿是火焰啊。

    “好好好,没急,你没急,我急了,是我,行了吧,好了好了,别掐了,疼死了。”周珉豪极尽甜言蜜语,讨好之能事儿,才把柳芸芸的怒气给散了去。

    “可是,你真的不急?”周珉豪没敢问出来,只敢在心里嘀咕。

    这就是爱情,让我们一个个变成患得患失的神经病。

第二百一一章 死,很简单

    巳时三刻后的天色已经是全线明亮,太阳已经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热情的照射着这一片盎然的大地上。

    山中树荫茂密,阵阵微风,吹而过,柳芸芸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适,她喜欢太阳,喜欢热情的阳光,喜欢晒太阳,就算是她有恃无恐吧,因为她的皮肤,就是属于晒不黑的类型,羡慕死别人不偿命啊。

    影一突然从不知名角落里蹦了出来,柳芸芸身边儿也有影卫,可还是容易被这种突然间的出现给吓着。

    “说。”周珉豪把柳芸芸搂的紧了一些,看着影一,肃着脸问道。

    影一拱手,无声的行礼之后,抬起头来,环视一周,才淡淡开口道:“回二殿下的话,李总督求见。”

    “表哥现在在哪儿?”柳芸芸开口问道。周珉豪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影一一愣,看了周珉豪一眼,见他没有补充,开口道:“回二小姐的话,现在李总督已经在山下了。”

    柳芸芸和周珉豪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周珉豪回过头来,看着影一吩咐道:“让他等等,我们现在下山。”

    影一点了点头,“呼”的就闪走了。

    柳芸芸腿脚不行,周珉豪想也没想,蹲下身子,“来,我背你下去。”

    柳芸芸怕耽误功夫,犹豫着没动,“要不,让赵五来接我吧,你先去见表哥。”

    周珉豪没言语,依然蹲着,只回头瞪着柳芸芸。

    阳光洒在周珉豪宽阔而骄傲的背上,突然间,柳芸芸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甜了,爱上他,也许就是这么一会儿事。他做了一切她想让他做的,不可思议的事儿。为此,她愿意,跟他一起,迎接所有的挑战也享受所有的甜蜜。

    爱,本身就是一件,千回百转的事情。

    周珉豪背着柳芸芸,快速的下山,柳芸芸趴在他的背上,凑近他的耳边儿,小声儿的说:“我爱你。”

    周珉豪步子一顿,又继续飞奔起来,只是,他的嘴角儿,却是难以抑制的高高翘了起来。

    李墨霖依然是一袭白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笔挺的站在山下柳芸芸的马车旁,焦急的等待着。

    见到赵五护着周珉豪下山,赶忙奔了过去。

    待看清周珉豪的背上,还有一个柳芸芸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表哥……”柳芸芸冲着他笑了笑。

    周珉豪放下柳芸芸,看着李墨霖,也没问别的,只道:“去享楼吧。”

    回身,看着柳芸芸,道:“你也去。”

    李墨霖也看着柳芸芸,柳芸芸说了好之后,对着李墨霖眨了眨眼。

    李墨霖表情非常严肃,眼底有着什么看不明白的东西回荡着看着柳芸芸,回给她的是不言不语,然后,就回身找自己的马去了。

    柳芸芸心里奇怪,可也不好问什么。

    小朵儿扶着柳芸芸上了马车,柳芸芸的腿已经是累的肌肉酸疼的难以抬起了,小朵儿没办法,像是抱小孩儿一样,抱着柳芸芸的腰,但因为力气实在是太不够看,柳芸芸就被她一把给“戳”进了马车。

    周珉豪和李墨霖已经是打马离去,小朵儿上了车,赵五驾着车,也跟着往享楼奔去。

    “二小姐,刚刚可有摔着头?”小朵儿把柳芸芸扶好坐稳,才不好意思的问道。

    柳芸芸,恋爱中的女人,自然心情很好,逗着小朵儿道:“不疼,只是肿了。”

    “啊?”小朵儿赶紧倾着身体,想要去查看柳芸芸的头部。

    “哎呦,没事儿,逗你玩呢。”柳芸芸好笑着推着小朵儿,让她坐好,然后问道:“表哥什么时候到的?”

    小朵儿松了口气儿,回道:“表少爷刚到没多久,看起来很是心急,赵五不敢自专,这才找了影一,然后,你们就下山了。”

    “哦,那表哥没说什么?”

    “没有,就是问了一句,您也在?奴婢都在这儿了,您自然也是在的啊,所以,奴婢就点了头。”

    看来小朵儿什么都不知道,李墨霖的嘴巴,可真是严啊,也不知道,他把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李墨文?

    大约一刻多钟,几人就分别到了享楼,柳芸芸坐的是马车,自然没有他们骑马快,所以,柳芸芸到的是最晚的,被小朵儿抱着下了车,乙山已经等在了享楼的门口儿,接着柳芸芸,进了享楼一层的雅间。

    哎呦,幸好幸好,不用上二楼,不然,可真是要了腿命了。

    乙山敲了敲门,汇报道:“二小姐到了。”

    门是从里面开的,甲明开的门,神色看起来,相当的阴冷渗人,柳芸芸走进去,见周珉豪和李墨霖分别端坐在圆桌儿旁,神色也是如此。

    柳芸芸心里一个咯噔,大家都是这个脸色,一定是出事儿了,还是大事儿。

    周珉豪见柳芸芸进来,站起身子,走到她身边儿,扶着她坐到了旁边儿的软椅上,然后又把软椅推到了圆桌旁。看来,这椅子还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柳芸芸忙里偷闲,心里一甜。

    只是,做了如此体贴一事的周珉豪,脸却是绷得像是阎罗一般。

    见周珉豪伺候好了柳芸芸,坐下后,李墨霖肃着脸,声音低沉的继续道:“那婆子现在已经被赵世子爷看起来了,就是怕声张出去,这事儿,蹊跷的很,死掉的那个女子,是赵世子爷的通房丫头,可是,据赵世子爷说,那婆子一口咬定,是柳大小姐使人捎了银子,让她送的那个箱子,其他的,她一概都不知情,更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柳芸芸听得云里雾里的,扭头看着周珉豪,做出无声的询问,周珉豪却是伸出手,拉着她的手,捏了又捏,“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表哥,到底怎么回事?”柳芸芸干脆,不问周珉豪了,他太过担心自己,说话自然会顾忌,还是问李墨霖

    吧,他是了解自己的性子的,被蒙在鼓里,这是柳芸芸最受不了的没有安全感的事儿。

    李墨霖看了眼周珉豪,支吾了一会儿,才道:“二殿下,要不,就告诉芸芸实情吧,不然,她心里会不安。”

    周珉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小桃儿趁着赵恩浩去大理寺辅助查案的时候,跟建安侯府请了假,说是要回家去,看望病重的祖母,可是,本来只是请了三天的假,可这都五天了,还是没有回府,赵恩浩起了疑,就派人去了小桃儿在城外乡下的家,结果,家里人却是一口咬定,小桃儿就没有回过家。

    赵恩浩心里有些着急,就派了人四下去寻找,小桃儿毕竟跟了他十几年了,在府里也是有头脸的大丫头,怎么可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呢。

    可谁知道,今儿个一早,有个婆子带着两个汉子,抬了一口大箱子进了建安侯府,一定要请见赵恩浩,也是巧了,赵恩浩今儿个本来是要早起去刑部的,可谁知道睡过了头,正好在府里,于是,就去看了眼那个婆子。

    那婆子说,这箱子,一定要赵世子爷亲自打开,说这是柳府大娘子让她带来给赵世子爷的礼物。

    赵恩浩一听说是柳家大娘子,心里就一阵儿高兴,待问清楚了,当真是柳家大娘子柳婷婷之后,更是欣喜,这一高兴,就让侯府的下人们把箱子给打开了。

    李墨霖拧着眉头,道:“这一打开不要紧,一阵漫天刺鼻的血腥味就喷了出来,当时在场的人,几乎全都吐了,还有些胆子小的,甚至是被吓晕了过去,小桃儿的尸体,被人把头齐着肩膀儿给切了下来,手指几乎全都是齐根儿的切掉了,那婆子哭天喊地的大嚎着柳大娘子害人,杀人了什么的,这事儿,可真是一点儿都瞒不住了。”

    柳芸芸快速的眨着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这时候,不是生气的时候,不是发怒的时候,要冷静,要镇定,要沉静。

    “那婆子,是哪里人?”柳芸芸问道。

    李墨霖震惊的看着一脸怒容,但却犹自镇定的柳芸芸,他就知道,自己的表妹儿,是个好样的。

    带着对家人的自豪,李墨霖回道:“不是金京城人,她说她是自小儿被人卖了,带到金京城的,也一直生活在金京城,可是赵世子爷不信,已经派人去查了。”

    柳芸芸点了点头,扭脸儿看着周珉豪道:“按理说,昨天我父亲和母亲就应该能到金京城,可是,听说路上遇到了什么也是出巡被召回的官员,几人说是顺路,就一起回来,结果,那个官员的小妾听说被查出来怀了孕,所以,这路上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你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小妾还有那个官员的来历还有家世,查的越清楚越好。”

    “好,你姐姐……?”周珉豪点头应了,提到柳婷婷,有些艰难的开口。

    柳芸芸没有怀疑周珉豪提到柳婷婷的动机,她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是相信柳婷婷的。

    “我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如果咱们刻意去压住消息,反倒会着了那人的道儿。”

第二百一二章 沉浮

    春日阳光柔和,山野清幽,只是舒适而豪华的雅间内,诺大的房间,却寂静的像尘世间的空谷。

    三人,两男一女,皆端坐于舒适柔韧的藤木椅上,只是女孩儿坐着的椅子上,还有一个硕大柔软的棉靠垫儿,一看,就是某人精心为她准备的。

    柔和而明媚的阳光,将屋子照射的更是明净敞亮,柳芸芸窝在柔软的大靠垫儿里,让自己团进这软椅最舒服的位置,看着周珉豪一身短衫被他如刀裁的身材衬得更是笔体,俊脸上挂着一贯疏淡冷漠的表情,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儿,却是无声无息。

    “我不同意刚刚的提议。”周珉豪轻轻开口,看着柳芸芸摇着头道:“这事儿,得更沉着的应付,毕竟,背后之人,还不确定,若是贸贸然了,更容易给他们可趁之机。”

    李墨霖显然也是同意周珉豪的提议,也看着柳芸芸点着头。

    柳芸芸闭了闭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却是更加难过,小桃儿虽然说,只是赵恩浩的通房丫头之一,就是个贱籍的丫鬟,可到底是一条人命,是她的母亲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又一点点的哺育长大的,虽然因为家境问题,年幼就被卖到了侯府,可到底这一切也不能抹杀了她生存的权利,不能无视一个孩子好不容易长大,却被人害的死于非命。

    因为父母的原因,当了奴婢的女孩儿,难道就该被人无视她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嘛?难道就因为她们自己想要过点儿好日子的心思,就该被利用致死嘛?

    刚刚柳芸芸提议,说应该先报给刑部,让柳婷婷还有柳府的众人,都接受刑部的审查,就算名声儿不好听,可到底比被人背后指点来的好一些,而且,刑部应该从受理此案,到审理,到开堂,一切全部公开,放开了舆论的口径,让老百姓来评说,让老百姓看到证据,看到审案的一切程序,全部公开化,这是司法程序发展的一个必然过程,也是让那些人看到,柳家不怕舆论的决心。

    可是,到底这提议,还是太过激进和大胆,周珉豪怎么可能能同意让柳家冒此风险呢?

    在这件事情上,柳芸芸的思想和周珉豪他们这些原装的土著古代人的心思,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柳芸芸所认为的“法制“,就是一切应该依照律法来衡量一个人该生还是该死的想法,被彻底的推翻。

    周珉豪他们觉得,第一,这件事明显的,就是为了要嫁祸柳家大小姐;第二,背后之人的意思,明显是要给建安侯府施加压力,至于说这个压力的来源,最明显的自然跟世子赵恩浩的婚事有关;第三,敌暗我明,此时应以不变应万变来处理,冷处理比激烈的抗辩,显然效果要好得多;第四,这次死的就是一个丫头,身份不高,没有地位,也用不着为了她去大动干戈。

    这就是古代,这就是思想被禁锢,眼界不开阔,世界观没有办法完全形成的古代人的思想,一点儿委屈,一点儿的心思,动不动就要拿“人命“作为筹码,动不动就要杀要剐的,大到整个社会,铁骑征踏、兵戈相向,小到一个宅门后院,女人间为了争个面子宠爱,轻易就可以动手弄死几个丫头奴才等,这种偏激的观点,其实就是一种全民洗脑后的精神残疾。

    怎么办?

    柳芸芸想不出任何有力的言语来反驳,思想上的残疾,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而是要通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文明进化来改变,连上一世自己所在的大天朝的百姓,都无法完全治愈的精神残疾,如何能够要求这大周朝的人们来意识到呢?

    无力感蔓延全身,柳芸芸垂着头,心底一片悲凉,可也只能进行着无声的反抗。

    “唉……芸芸,你不要这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此时太子大婚在即,若是这时候咱们大张旗鼓的去查这案子……你想想看……”周珉豪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柳芸芸的手来,看着她摩挲着安慰道。

    周珉豪瞥了眼李墨霖,李墨霖接收到他的授意,赶紧也跟着劝道:“二殿下说的是,芸芸,你要以大局为重。”

    “我知道了。”柳芸芸无奈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也明白,此时确实很难依照她的想法来处理这事儿。

    “赵世子爷是什么意思?建安侯爷呢?夫人呢?我姐姐知道这事儿了没?还有孙家姐姐,可也知道了?你们有没有派人去盯着孙家?”柳芸芸振作了一下精神,抬起头来,看着周珉豪问道。

    “赵恩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然,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让那婆子停了嘴,至于说侯爷和夫人,自然会头得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你姐姐这事儿,想要脱身恐怕有些难,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赵恩浩也不是那种容易被欺负的人,你姐姐既然已经是有了跟建安侯府议亲的前提,自然保护她的责任就是

    赵恩浩的,从你给了我那封信开始,我就已经派人盯着孙府了,孙志祥这人,交友并不广,平日里去的地方,也有限的很,控制起来,不算困难,可小桃儿的事儿,显然并不是孙志祥做的。”周珉豪耐心的一一回答着柳芸芸。

    柳芸芸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这事儿太过蹊跷,算计的虽然粗糙,可到底也是看得出来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的,到底是谁呢?镇国将军?不太可能,他现在的心思,应该在怀孕的喜妃身上打转才是,再说,还有八殿下,他用不着此时去招惹建安侯府,让建安侯府跟柳家结怨,对他没有好处,武将军?柳芸芸在心里摇了摇头,还有谁?……

    “我想去看看小桃儿的尸体。”柳芸芸目光灼灼,盯着周珉豪,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必须去看一下她的尸体。”

    李墨霖倏地转头看着周珉豪,他也想看尸体,他作为兵马司的总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如此的大事,真的可谓是那人狠狠的在他的脸上扇了一个大耳光,他甚至都可以听到,自己被扇巴掌时的“啪啪”脆响。

    周珉豪看着柳芸芸那不容自己拒绝的坚毅目光,犹豫了半响,才勉强答应道:“可以看,但是,必须得听从我的安排,不能再一意孤行,也不能耍小聪明,更不能做出什么违背我们约定的事情。至于你……”周珉豪扭脸儿看着同样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李墨霖,心想不愧是表兄妹,有些东西,真是……太像了,“你也得听指挥,你就负责协助赵世子吧,他本身就是刑部的,这个案子,自然他会接手,你们兄妹……唉,算了,李墨霖你负责看住了你表妹,可不能让芸芸闹出什么乱子来。”

    李墨霖干脆应是,可心想,你堂堂二皇子都管不了的事儿,我怎么管?

    周珉豪没让柳芸芸回柳府,而是让她跟着自己在享楼吃了午饭,李墨霖早早就离开了享楼,他还有公务在身,自然不可能久留。

    吃了午饭,柳芸芸也没什么心思午睡,她让周珉豪找来了纸笔,自己开始画起画来。

    午后的阳光慵懒温和,周珉豪拿着折子半躺在窗边儿的躺椅上看着。

    柳芸芸趴在一旁的桌子上认真画着,窗户大敞着,光线朦胧不刺眼,桌角儿处堆着周珉豪看过的折子,一摞摞的叠放着,柳芸芸手肘处还扔着几张画废掉的宣纸,看起来有些凌乱。

    “你这是画的什么?”周珉豪是声音从身后响起。

    柳芸芸吓得一个哆嗦,回头仰着脖子,瞅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躺椅,走到自己身后的周珉豪一眼。

    “你走路的时候,就不能出点儿声音啊?猫投胎啊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啊?”柳芸芸白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重新审视着自己画的东西。

    周珉豪笑了笑,也不生气,仿佛已经习惯被柳芸芸用言语凶自己了,揽着她的肩头,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把头凑近宣纸,看了看,猜测道:“你这是在画作案过程?”

    柳芸芸素着脸,点了点头,沉着声音道:“嗯,总得把现有的讯息总结一下,这样,再看小桃儿的尸体的时候,才能更加精准的找出我们想要的信息。”

    “你看你,刚刚连我从你身后出现,你都能吓一跳,这去看小桃儿的尸体,当真不会害怕?”周珉豪看着柳芸芸的侧脸,担忧的说道。

    柳芸芸会看着他,飞快的在他唇边儿吻了一下,然后拿起画好的宣纸,指着其中的细节道:“人吓人才是吓人呢,小桃儿已经离世了,就算她含冤,中阴身不散,也只会困在让她死亡的地方,而不会自由自在的跟着自己的尸体,中阴身的痛苦,不是我们这等身体机能退化了的人可以看到的,唉……只希望我们尽快找到幕后那个人,以最快的速度阻止他不要再继续做恶害人了。你来看……”

    柳芸芸把椅子又朝着周珉豪的身边挪了挪,让俩人挨得更近一些,继续道:“小桃儿的死亡时间,依照仵作验尸的结果,应该是昨儿个半夜里,我也觉得有理,不然,那血水的味道,绝不可能还那么新鲜着刺鼻,小桃儿的手指几乎都是连根整齐的切断的,但是,手指头却是没有放在那口箱子里,这就有些奇怪,如果说他们能够潜入柳府,把那些手指头藏在柳府的某个角落,还能指明是我姐姐杀的人或是柳府中的人杀的人,那么,这个杀人凶手的目的,就是在清晰不过的,可是,依照赵五的汇报,放在柳府的全部眼线,都没有见过一个陌生人或是府里的人有可疑的行迹,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那手指已经不全了,可能是再搬运尸体的时候弄丢的,或是这其中有除了什么意外,导致的那人来不及整齐的摆放好那些手指。”

    柳芸芸抬起头来,认真得道:“按照那人切割尸体的动作,显然是有轻微的‘强迫症’,这个是属于他杀人时,自我心理

    快感导致的一种行为特征,也可以看出,在他杀人的那一刻,他是有很强烈的心里快感的,这个快感,导致了他没有刻意的去揣摩我姐姐的行为习惯,也有可能是他本就不了解我姐姐,所以,干脆想当然的以为女生杀人就是如此,只是在切割的过程中,他遵循了自己的心理走向。”

    周珉豪本因为柳芸芸主动亲吻自己时翘起的嘴角,随着柳芸芸的分析,而渐渐拉平,听到后面,已经是有些往下的勾了。

    可是,想到另一层面,周珉豪眯着眼睛,把柳芸芸搂的更紧,声音听不分明的问道:“你如何想到了这些?你怎么会那么了解杀人者的心态?还有,什么是强迫症?”

    “这叫行为分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看书,尤其是特别正经的书,但是,小时候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所以只能在屋里看书打发时间了,我喜欢看的,一个是风水命理方面的书,可是,一旦涉及术数,我就不行了,就算不过来那么数理方面的问题了,在一个,就是一些心理方面的书,我给他们起了个名字,叫行为心理,其实就是你们嘴里说的玄乎的志异怪谈,至于说,强迫症,这也是属于人的一种心理扭曲后的行为反应,对应的,还有抑郁症,躁郁症,或是其他。”

    柳芸芸轻轻抚着周珉豪的脸,笑道:“不要觉得你也正常,你不是跟我讲过,说看到别的女人你就恶心嘛?你这种的心态,属于‘洁癖症’,如果往后不及时调理纾解,很有可能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严重,最严重的时候,可能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我怕什么?”周珉豪满脸的不在乎,“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儿,我还怕往后没办法纾解?”

    柳芸芸:“……”这孩子,又不正经了。

    柳芸芸似是想到了另一层,看着周珉豪,声音沉重的道:“我怀疑,小桃儿并不是第一个被他害死的女子,应该在小桃儿死之前,还有人毙命,虽说现在咱们还没有看到尸体,可是,我感觉,那人的手法,不似第一次。”

    柳芸芸说完,就紧抿起了嘴,周珉豪俊秀的眉目之间,透出沉重的深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也慢慢的倾斜了下去,沉浮的余晖,照应着起落的人生。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可生命,也是如此的顽强。

    赵恩浩派来接应柳芸芸的马车,舒适而低调,柳芸芸没有带任何的下人,小朵儿早在午饭后,就已经被赵五派人送回了柳府,她午后画的那张纸,已经被周珉豪收了起来,此时,车厢内也只有她一个人,周珉豪早她半刻钟已经打马去了刑部。

    依照推测,柳芸芸感觉,那个迫不及待招认柳婷婷是指使人的婆子,一定不认识那个真正的凶手,可是,她却是难得的关键人证,赵恩浩应该会有处理证人的经验,就算赵恩浩没有,建安侯爷也一定有,所以,这一处儿,她用不着担心,可是,到底是遗漏了什么呢?柳芸芸总感觉,自己的分析里,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赵恩浩亲自在刑部的门口接了柳芸芸进去。

    难得看到风光霁月的赵世子爷有这么神情严肃的时候。

    “你别这么看我啊,让你一大清早儿就见到那种场面,本世子爷保证,你的脸色绝对比我现在的还要难看。”赵恩浩瞥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瞧的柳芸芸,开口讽刺道。

    呵呵,都这时候了,还摆大男子主义呢。

    柳芸芸懒得跟他争辩,这孩子今天可真是受了刺激了,自己做人还是厚道一点儿吧。

    “你……难过嘛?”在男女感情上,柳芸芸肯定是偏心自己的姐姐的,小桃儿如果好好的活着,也许赵恩浩真的不拿她当回事儿,可现在,人不在了,还去的那么凄惨,难免赵恩浩会心里永远的存着那么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女人。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对柳婷婷来说,真的是不公平的。

    赵恩浩脚步一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继续走着,小声儿却似是憋着气的道:“我知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也用不着试探我,我对婷婷的心,日月可鉴,小桃儿跟了我那么多年,说实话,我没爱过她,那时候选她当通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她脾气直,心眼儿都在面上,容易掌控,不会给我惹麻烦,还是个女人,长得也算过得去,这就够了,用不着太多,可到底……”赵恩浩似是哽咽了一下,喉咙处发出轻微的咕声儿,闭了闭眼,平复了心绪,继续道:“跟了我这么多年,伺候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干活儿也算勤快,身边儿突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在了,就这么断了脖子陈在我面前……换谁心里,能舒服了?”

    柳芸芸垂着眼帘儿,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三章 辣手柳芸芸

    暮色渐深,火红的夕阳微醺着大地,微风从敞开的窗口,轻拂进来,刑部前衙并不大,柳芸芸被赵恩浩引着径直直接进了后衙。

    小桃儿的尸体停放在后衙门西侧拐角处的停尸房,仵作们平日里都是在这里进行开棺验尸的工作,此时仵作们都已下了衙,只有零星的几个衙役在此看守着,静默谧然。

    “我们……现在不去……?”柳芸芸抬起手臂指着门廊檐角处的停尸房的位置,抬着头,眨着眼,不解的看着明显要带着自己走另一个方向的赵恩浩。

    赵恩浩一愣,但心情显然还是阴郁的笑不出来,只勉强勾着嘴角儿,“二殿下没跟你讲好?他已经在我处理公务的书房内等着你了,当然,还有几名我们刑部非常有经验的仵作和尸行管,你一会儿都会见到。”

    “哦,我忘了,那什么,那咱们快点儿走吧。”柳芸芸显然心急着小桃儿尸体的事儿,把周珉豪千交代万交代自己的话,都忘到脑后了,这时让赵恩浩如此明确的点了出来,多少有些尴尬,自己一个门外汉,着急麻慌的要看尸体,怎么想怎么都会让人感觉怪异。

    可千万不能让他们产生出什么歪了的心思啊。

    其实柳芸芸之所以想要看尸体,完全是因为她多少还有那么点儿法医思维,上一世的时候,柳芸芸姑姑家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就是北大医学院研究生毕业,又进了军医大学法医专业攻读了博士学位,可是正了八经的法医官,当年老哥的博士研究生毕业论文,她可是仔仔细细的拜读过的,“尸骨是会说话的”,这论文中的一句话,让柳芸芸至今,都记忆犹新。

    赵恩浩办公的书房,单独占据着一个院子,院子不大,中间一个寒白石垒的小花坛,种着一颗大槐树,朵朵似雪般粉白的小槐花儿缀在斑驳油绿的树影间,随着微风轻摆,清香弥漫。

    沿着石头垒起来的通道走进了院子,柳芸芸隔着红晕的夕阳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那个高大笔挺的身影儿。

    夕阳的余晖,照的整个院子透着透明的红色,周珉豪一扭脸儿,就见一袭粉衣的少女,迎着晚霞,袅袅婷婷的,勾着嘴角儿,微微笑着向自己走来。

    周珉豪的眉梢儿挑了起来,也翘着嘴角看向柳芸芸。

    “先进去说。”赵恩浩懒得看俩人秀恩爱,扫了一眼周珉豪,就发了话。

    这时,柳芸芸才注意到,周珉豪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级看起来并不大,大约也就是三十四五岁的男子,个子偏高,身形消瘦,一身青衣,带着灰色的头,没有穿官服,但眼神儿看起来十分锐利,给人的感觉很是冷漠又利落。

    柳芸芸被周珉豪揽着肩膀一起往屋里走去,只余光一眼,似是看到那一脸冷冰冰的人笑了起来。

    愣了一瞬,柳芸芸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周珉豪的行为,也太……

    “你把手放下先。”柳芸芸使了使劲儿,也没拉开周珉豪的手,只得小声儿嘀咕道。

    周珉豪一脸的无所谓,带着笑意,到底还是小声儿的回道:“怕什么?这都是自己人,不然,你以为你能进的来?”

    柳芸芸:“……”脸倏地红了起来,咱说话能不这么直接嘛?

    柳芸芸现在,当真是有周珉豪已经只手可以遮住大周朝的半边天的感觉了。

    进了书房,赵恩浩招呼着大家落了座。

    “一会儿等衙门都散了,咱们再进去看小桃儿吧,张医使,劳驾把刚刚你发现的问题再讲一下吧。”赵恩浩看着小厮给众人上了茶,让正北去门口守着后,才声音平平的开口道。

    哦,原来这人是医师啊……

    显然,柳芸芸意会错了。

    周珉豪就像是有他心通一般,笑着对柳芸芸解释道:“张医使,也就是你讲的那个什么法医,咱们大周朝的刑部也是有这个职务的,跟仵作相似,却是比仵作更要仔细和具备更多医理学识的。”

    柳芸芸有些心喜,没想到,这不知名星球的大周朝,比自己当年所在的地球儿上的古代,还要先进一些嘛,毕竟,行政机关,司法机关,部门职务的完善,是一种文明进步的体现。

    青衣灰帽的张医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抱拳对着两位贵人行礼之后,瞥了一眼柳芸芸,眼中没有轻蔑,但也不是多么赞同的眼神儿,柳芸芸无所谓,本来她一个小娘子,贸贸然的,凭借着“关系”混进刑部,想要看死尸的行为,是个人就不会特别理解的,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指望过张医使会对她的行为特别赞同。

    “下官今天和三名仵作官一起,仔细的检验了尸体,除了最明显的头颅被齐肩切割以外,死者身体上的致命伤,还有两处,一处是颈后被重物袭击,导致的头内充血,眼球儿也有被强烈的震动破损充血的痕迹,还有一处,比较隐秘,是死者的下体……”张医使说到这儿,明显停顿了下来,也没看柳芸芸,只拿眼睛直视着周珉豪。

    周珉豪会意,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儿的柳芸芸,温柔又无奈的询问,“你当真要听?”

    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听?柳芸芸坚定地点了点头,转头直视着张医使,开口说道:“张医使尽管直言,无需过多顾忌到我。”

    张医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也只有一瞬,就恢复了刚刚的锐利的清明。

    张医使轻轻咳了咳,开口继续道:“死者的下体有被人施奸的痕迹,前后都有,致命伤是从后面的伤口处判断的,死者腹腔的整个直肠都被从……拖拽了出来,导致失血过多,只是,那一节的肠子,也失去了踪影,箱子里,并没有,腹腔也检查了,所以,很有可能是凶手拿出去之后,要么扔了,要么……”

    周珉豪脸色铁青,赵恩浩更是一脸的灰色,柳芸芸强压下心底里那欲吐的恶心感,深吸了口气,看着张医使问道:“可还有别的痕迹?小桃儿死前,可有被灌过毒或是吃过什么东西?”

    张医使眼皮儿用力抬了抬,显然对柳芸芸的提问感到意外,只是,还是严谨的回答道:“死者的腹腔内,几乎没有残存的食物,应该是被饿了最少一天一夜的时间,身体上,也没有什么皮外伤,喉部食管儿保存完整,没有灰黑的迹象,所以,应该是没有被喂过毒药。”

    柳芸芸眯起了眼睛,饿了一天一夜,那么,会让小桃儿饿着,明显不可能是忘了给她食物,那么,为什么要饿她呢?后面施奸……

    这是兴奋到了极点的行为,还是有意为之呢?为了报复赵恩浩?柳芸芸抬头,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右侧上首的赵恩浩。

    赵恩浩显然非常敏感,柳芸芸眼光扫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层的意思。

    “咳咳……”周珉豪的咳嗽声响起。

    显然,这个对于男女之间那事儿,了解的几乎就是白痴的男人,是不会明白张医使话里的意思的,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可真不是给他科普“后面”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你……”

    “正北……”

    柳芸芸和赵恩浩的声音,同时响起。

    周珉豪猛地转头看着柳芸芸,眼里尽是不解。

    柳芸芸快速凑到周珉豪耳边儿,小声儿道:“世子爷的意思是,让正北回建安侯府,看看他的另外两个通房丫头。”

    周珉豪挑起眼皮,看着赵恩浩,赵恩浩没理会他,见正北进来,立刻吩咐道:“现在马上派人回府,看看莺儿和秋彤是不是好好的都在府里。”

    正北神色一肃,绷直了身体领了吩咐,立刻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的众人,肃然着表情,静默的等待着天黑。

    宝蓝色的天空还带着一丝亮,刑部门前的走走停停的百姓,却是渐渐的少了下来。

    正北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速度,回来的极快,喘着粗气进了书房,眼睛有力的瞪着,似是遇到了什么让人非常气愤的事情。

    柳芸芸的心,“呼”的一下,落了下来,糟了,果真是还有出事儿的丫头。

    “世子爷,秋彤前天就失踪了,府里的管事儿说,秋彤只比小桃儿晚出门了一天,当时,还是他亲自送了秋彤回的城外的家。”

    赵恩浩拧着眉头,“砰”的使劲儿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儿上,厉声问道:“秋彤用的什么理由?难道也是祖母病重?”

    正北刚毅的脸上,浮出一丝尴尬,回答的却是铿锵,“秋彤说,小桃儿能请假,她也可以。”

    赵恩浩一滞,而后,身子一软,坐回了椅子上,“那……莺儿呢?”

    正北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尴尬,“莺儿,也回了家,只是,莺儿是昨个儿下晌儿之后,才离开的府,小的已经派人去寻了。”

    赵恩浩心里突然之间,升起一股悲,这是为何?为何都是针对的自己的女人?只是几个通房丫头啊,才十几岁的丫头啊……

    柳芸芸却是想起了什么,“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周珉豪道:“快,快点儿,去……去……”柳芸芸着急到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她想到了一个关键所在。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人家那些穿越女一样,那么沉着冷静呢?人家遇到事儿,就算是一点儿人缘都没有,就算是被逼迫到全家人都为难她们,(也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难为她们,可能是为了抢她们的钱吧)她们还是可以依旧临危不惧的唇边儿缓缓溢出一丝笑意,黑瞳清澈的如高山中流淌的清泉,整个人都像是雨后透出云朵儿的第一抹阳光,耀眼的让所有人都不能直视。

    唉……柳芸芸都替自己着急了起来。

    周珉豪被柳芸芸过激的反应吓了

    一跳,惊慌的拉着柳芸芸的手,也跟着站起来,慌慌张的说道:“芸芸,怎么了?有什么慢慢说,放心,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儿。”

    有了周珉豪的安慰,柳芸芸心里缓解了一些的紧张和躁动,点了点头,努力咽下嘴里的酸涩,开口道:“去金鳞湖,快,动作要快。”

    赵恩浩眼神儿瞬间冷了下来,似是结了冰,他明白柳芸芸的猜测了。

    夜晚的金鳞湖,依旧静谧安然着,只是,正北的心,却是被高高的提起来了。

    张医使跟着正北一起骑马到的这里,俩人一路寻觅,终于在通往金鳞湖内湖晶蓝湖的清幽小径上,发现了莺儿和秋彤。

    俩人的尸体被刑部的衙役整齐的搬运了回来,张医使依然带着人留在了发现尸体的现场查看行迹。

    整个刑部前衙灯火通明。

    刑部郎中也就是孙姨娘的父亲孙中恒,也被赵恩浩派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临时回到刑部辅助查案,柳芸芸的二表叔,提刑按察使司何晨,也接到了赵恩浩的通告,急匆匆的从家中赶了过来。

    柳芸芸不方便露面,周珉豪自然不放心柳芸芸一个人留在后衙,柳芸芸见赵恩浩招呼着刑部的人都忙碌了起来,看着周珉豪说:“你叫一个仵作来,咱们先去看小桃儿。”

    周珉豪紧蹙着眉头盯着柳芸芸看了一会儿,见她坚持,只得点了点头。

    叫来的仵作姓安,叫安陆,是张医使的小徒弟,按照张医使的意思,让他先从仵作做起,以学习检查尸体的经验。

    停尸房外一直有人守着,安陆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周珉豪紧紧的拉着柳芸芸的手,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

    柳芸芸知道,其实这个时候,以周珉豪的身份,是不应该出现在刑部的,虽说他和赵恩浩是发小儿,从小的情谊不是轻易可以撕掳的开的,可到底这事儿太过有预谋的感觉,在还没有弄清楚幕后之人的目的之前,周珉豪都应该以回避的状态来作壁上观才是,就算这事儿跟那把椅子或是朝堂没有关系,可作为周珉豪来说,都是应该万事儿以谨慎为上,可是……为了自己,为了柳家,为了他说出过的诺言,他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的跟自己并肩站在一起。

    进了停尸房,柳芸芸一愣,没有血腥味儿?

    “二小姐,现在天气热,师傅怕尸体**的太快,在底下放了冰。”安陆把灯笼插到了墙上的墙眼儿里,又熟门熟路的拿火折子点了屋里的几盏油灯,瞬间黑暗的房间亮了起来,才看着柳芸芸解释道。

    柳芸芸眉梢儿一挑,仔细看了安陆一眼,孩子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比他师傅稍微壮一些,看起来身体素质很不错,两条眉毛,好直好粗,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不过,这孩子还挺聪明的,怪不得能被张医使收为徒弟呢。

    小桃儿的尸体被放置在一个不深的棺柩里,因为头颅被齐肩切割了下来,所以,在头颅两侧用了木板固定住,安陆瞄了一眼周珉豪,就不再看他,只举着蜡烛站在棺柩的顶部,方便柳芸芸可以看清尸体的全身。

    柳芸芸松开周珉豪拉着自己的手,回身仰头看着他,笑了笑道:“放心,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儿就行,有你在,我不怕。”

    周珉豪绷着脸,紧张之色并未褪去,柳芸芸知道,他不是怕尸体,而是担心自己。

    “别担心,我胆子大着呢。”柳芸芸捏了捏他垂在两侧的手,见他点了头,才回身仔细查看起尸体来。

    小桃儿的尸体上,已经长出来明显的尸斑,五官表情扭曲着狰狞,显而易见死之前是饱受折磨痛苦的,柳芸芸拿出刚刚进来时安陆给她的手套儿,戴在手上,撸起袖子,细嫩的手臂露出来一小节儿,伸手就要去碰触小桃儿的头部。

    周珉豪眉头已经蹙成了深深的川字型,想要拉她,手都抬起来了,又放了下来,算了,让她看吧。

    柳芸芸小心翼翼的翻看了小桃儿的头发,左侧头皮的毛囊处,有渗血的迹象,耳垂儿上的耳坠子虽然还在,可是也有明显被拉扯过的痕迹,柳芸芸眼睛下滑,看着小桃儿被切下头部的刀口,表皮处的切痕整齐没有犹豫,大动脉深处开始,出现了挫刀的切痕,这应该是像锯木头一样,一点点儿的锯下来的。

    柳芸芸掀起盖在小桃儿身上的白布单,仔细的检查着她的身体,锁骨,肩胛骨,肘骨,肌肉组织,胸口……

    安陆一直默不作声儿,当看到柳芸芸来回来去的翻看小桃儿的胸口时,还是愣住了,柳二小姐,这是要看什么?

    “安陆,你找个软泥过来。”柳芸芸仔细的查看着尸体,也不抬头,只出声儿吩咐安陆道。

    安陆很快依照柳芸芸的吩咐,拿了一块儿灰色的软泥来。

    柳芸芸仔细的把软泥捏成一块儿饺子皮装,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软泥覆盖在了小桃儿那布满了尸斑但依然幼嫩的胸尖儿上。

第二百一四章 隔山看海

    灯火闪耀,来来回回,衙役们均紧抿着嘴,悄无声息的忙碌着。

    孙中恒察觉到了整个刑部的异样。

    尤其是褪去了嬉笑换上了冰冷表情的赵恩浩赵世子爷。

    但,这些的异状,是模糊的,不见端倪的。

    翻看着仵作登记下来尸体的信息,孙中恒的一对剑眉成川字的蹙了起来。

    何晨穿着提刑按察使司专属的墨色官服,从外面的院子转了进来,走到桌边儿,坐到了正在翻看资料的孙中恒身边儿,叹可口气,说道:“这三名死者,都是建安侯府的丫头,还都是赵世子爷身边儿的……唉……”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大口灌了进去,看着灯下孙中恒那已经逐渐苍老的面容,感慨道:“死的太惨,整个肢体几乎就没有一处儿是完整的,你说,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孙中恒依然蹙着眉头,摇了摇头,扭脸儿连着何晨道:“你最近可听说过……老二家的?”

    何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儿,眼神儿锐利的看着他道:“你们家老二,没那个本事,至于说老二家的那个儿子……他家是他家,你家是你家,你只要做好了你的本分,别的,你不要去多想,更不要做……不该‘你’来做的事儿。”

    孙中恒心中一紧,赶紧点了点头。

    孙家二房想要将唯一的嫡出女儿嫁给建安侯世子为妾的事儿,闹得几乎整个金京城都知道,可大家更熟悉的是,皇上亲自下了旨意,让建安侯府和柳府家庶出大小姐议亲,一个是六品官儿的庶女,一个是刑部郎中的嫡出侄女,两相比较,身份上虽然都不高,但是对于众人同情弱者的心态,有了皇上旨意保驾护航的柳家庶女就明显不占优势了,再者说,人家孙家二房嫁嫡女,求得还是妾,又不是妻。

    自从那婆子送了运送小桃儿尸体的箱子进了建安侯府,柳家庶长女命人杀了自己还没有议亲的未婚夫婿的通房丫头这消息就像是沾了油的小火苗儿不胫而走,今天晚上,一下子又发现了两名女尸,这一下,更是想捂也捂不住的了。

    这也是赵恩浩让人喊来何晨的原因。

    何晨作为提刑按察使司,一般都是刑部立案之后,才会介入刑讯的,可这一次的情况,着实非常的特殊还透着一股诡异。

    几个女孩儿,死的实在是太过惨烈。

    赵恩浩一直绷着脸,浑身散发着寒气,在前衙检查完莺儿和秋彤的尸体之后,冷冷的吩咐让衙役和仵作们先把尸体抬了下去,这时候的赵恩浩,似是剑拔弩张的冷箭,寒气逼人,没有人敢靠近他,更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张嘴抱怨任何。

    从赵恩浩真的是一团小恩浩的时候开始,这几个丫头就已经跟着他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她们几个初来侯府时候的样子了,建安侯府几乎没有家生子,因为侯夫人主张,不能让下一代还跟自个儿的长辈一样还得伺候人,这样对孩子们不公平,既然来了侯府,只要是兢兢业业,她就帮助他们给他们的孩子脱了奴籍,三个丫头进府的时候,几乎几没怎么有存在感,赵恩浩只依稀记得,小桃儿性子活泼,偶尔他心情好时,赏给她点儿什么,她都是高兴地眼睛里泛着水光儿,盈盈动动的半抬着眼帘儿,悄悄儿的瞅着自己,小脸儿红扑扑的,但还是能看出来小姑娘独有的羞涩和胆怯。

    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丫头们的心思,开始变了呢?

    赵恩浩不愿意去细想,只是,建安侯府通往他住的院子上的青石板路记得,小桃儿曾经多少次急切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拉着太医来给受了家法的自己的看伤,记得莺儿多少次为了帮自己采摘隆冬的寒梅而摔倒在冰冷泥泞的雪地里,记得秋彤多少次的捏着鼻子帮他熬煮那些透着苦味儿的汤药。

    这些丫头对他来说,很特殊。

    赵恩浩坐在太师椅上,手肘儿撑在桌子上支着头,痛苦的捏了捏因为拧的太紧而有些钝痛的眉心。

    “世子爷,奴婢没什么梦想,奴婢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天气能一直这么暖和就好了,不管是有太阳还是下雨,都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这样奴婢干活儿的时候,也不会难过,还觉得很舒服呢。”耳边似是响起了秋彤以前对自己说的话,秋彤来自己屋里伺候的是最早的,也是最平和的一个丫头,赵恩浩甚至觉得,她几乎在自己的生活中,就没有过什么存在感,不争不抢的,每次看着她,她就温和的对着你微微笑一笑……

    十年了,这些丫头,跟了自己整整十年了。

    以后再回府,回到自己的院子,再也不会有跑过来跟自己叽叽喳喳汇报着一天心情的小桃了,也不会有瞅着自己,埋怨自己对她不好,但又勤快的忙碌着的莺儿了,更不会有机会,在看到秋彤对着自己温和的微笑了……

    迟来的泪水默默的奔了出来,因为憋了太久,胸口生生的疼。

    衙役们忙碌着,从门

    前匆匆而过,有心的,会朝着大堂里坐着上位太师椅上的赵恩浩看一眼,可他们只是看热闹的人,他们不懂赵恩浩此时的疼。

    建安侯夫人让自己身边的绿衣丫头给赵恩浩送来了夜宵,整整一提的小吃,她什么话都没有让丫头带过来,可是,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个轻薄人命的人,也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的疼,所以,作为儿子的母亲,她什么都没说,也不会说,她相信他的能力,也支持他的决定。

    赵恩浩脸上已经恢复了沉静如水,接了食盒,还对着绿衣丫头笑了笑,让她回去好好照顾母亲,就打发了她回去。

    绿衣丫头仔细观察了赵恩浩的脸色,略微放了心,就急忙忙的回去给侯夫人报信儿去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不是远在千里,可哪里有母亲不担心自己的儿子的?

    赵恩浩目光沉如水,看了眼侯夫人给自己准备的夜宵,心里想着张医使的话,“小桃儿应该是最少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唉……赵恩浩闭了闭眼,那时候的小桃儿,会不会期待着有一个人,如天神降临一样的来到她的身边儿,把她从那个恶魔的手里给就出来呢?

    给自己留了一小碟儿,打发正南把其他的都送去后衙给周珉豪,也不知道周珉豪那边儿发现什么了没有。

    衙门外响起了一阵儿骚动,张医使带着正北,脸若寒冰的走了进来。

    赵恩浩站起身子,转出书案,迎了过去。

    张医使简单的对着赵恩浩行了礼,开口道:“已经依照二殿下的意思,派了人把通往晶蓝湖的路径看守起来了,世子爷,在下拙见,还是得唤柳大小姐来一趟衙门。”

    张医使说的很直接,赵恩浩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这事儿,如果要捂,绝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如果不光明正大的调查审讯,可能真的会落了别人的口实。

    赵恩浩点了点头,“先去后衙吧,柳二小姐和二殿下都在等着呢。”

    几人刚进来后衙的月亮门,就见到几个守门的衙役面色古怪,似是隐忍着什么,赵恩浩眉头一蹙,冷冷的瞥了一眼几个衙役,加快了步子,走进停尸房。

    刑部的停尸房一共有五间,小桃儿的尸体陈放在最里面的一间。

    刚推开门儿,就见到安陆眼神儿游移着,似是崇拜,又似是不可置信。

    周珉豪回过头来,见到赵恩浩带着张医使进来,眼神儿讳莫如深。

    赵恩浩头皮发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还在翻看尸体的柳芸芸。

    柳芸芸听到了声响,只是没有回头,她正在脑中模拟着小桃儿死时的情景。

    柳芸芸查看完,回身儿看着周珉豪等人,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悲伤,“咱们先去书房吧,让小桃儿也好安静一下。”

    屋内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赵恩浩轻微的叹息声。

    因为大家都知道,小桃儿大概很难安静从容的走,因为不断地会有人继续给她验尸,检查,……如此反复反复。

    众人出了停尸房,正北在熄灭最后一盏灯时,心余不忍的看了已经再也不可能冲着自己翻白眼的小桃儿一眼,熄灭了灯,屋内恢复一片漆黑。

    进了书房,赵恩浩看了正北一眼,正北意会,走出去询问了一会儿之后,就折了回来,禀告道:“孙大人和何大人在一起,没有可疑行迹。”

    赵恩浩点了点头,看着周珉豪。

    周珉豪似乎还沉浸在刚刚柳芸芸那些大胆而沉着的手法上,眼睛一直盯着柳芸芸那已经脱下了手套的手。

    柳芸芸已经洗了手,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不在理会他,她知道,今天自己的举动,肯定是会让他疑惑,也会让他不舒服,唉,有洁癖的人,真是……

    “张医使,可有什么发现嘛?”柳芸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儿的张医使问道。

    张医使回看着柳芸芸,轻轻摇了摇头,“在下仔细检查了现场,俩人是被放在了不同的地方,之间相隔了大概有一里的距离,相同点就是,都是被人肢解之后,挂在了树上,身上刻意给穿了新衣服,就算是单独的一条胳膊,也是裹着袖子的,但依在下的观察,那里绝不是第一行凶的地点,应该是丫头已经死了之后,被搬运到的那里,仵作查看了一下,里面的秋彤,应该是今儿个晌午过后死亡的,比莺儿要晚了至少一天一夜。”

    柳芸芸听到这个时间,心里一沉,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赵恩浩道:“张医使的意思,是让你姐姐早点儿来衙门,一来是配合查案,二来……”赵恩浩顿了顿,声音似乎是颤抖了一瞬,“也安全。”

    可柳芸芸并不这么想,孙家姐姐还在柳府,还跟孙姨娘住在一处儿,显然,孙家姐姐去了柳府这件事,破坏了那人的计划,所以,柳府至今

    没有出现“证据”来指证柳婷婷就是那幕后的指使人。可若是柳婷婷来了刑部,那就不一定了……

    “与其担心未来的事情,不如做好现在能做到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一条河不拐弯,不可能有永远一帆风顺的道路,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困难,遇到了,就去解决;不要幻想困难,在担忧中磨灭了勇气,增长无谓的烦恼。”

    柳芸芸想起了祖父当年抱着自己,笑着说的这句话,深吸一口气,看着赵恩浩点了点头。

    她因为担心柳婷婷,而乱了心神,其实,让柳婷婷来刑部,才是那人的目的,柳芸芸不怕什么破坏名声儿,等到……柳芸芸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儿笔挺的就像一把出窍的宝剑一般的周珉豪,等到他大权在握了,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名声儿不名声儿的?她担心的是柳婷婷的安全,可是,现在如果不主动点儿,毒舌是很难吐出芯子来的……

    收了私心,柳芸芸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观察。

    “我已经让安陆去把那软泥拓印下来的齿痕去打了模具,应该明天就能做好,小桃儿的身子虽然……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找到了一些痕迹,小桃儿的脚趾是成拱形蜷缩的,我仔细看了看,她的指甲被人刻意的修剪过,应该是小桃儿在挣扎间,指甲里进了什么东西,那人怕暴露了作案地点,所以,故意修去了小桃儿的指甲,但是……”柳芸芸看了看满脸冰霜的赵恩浩,心里暗暗叹气,这么个女孩儿,鲜亮活泼的,有点儿私心,但也真实,就这么没了……

    “小桃儿很聪明,她留了心眼儿,那人应该是舔过小桃儿的脚趾,小桃儿利用了脚上的湿气,沾了地上的一些,小心的藏在了指缝儿中,脚上,小指和无名指之间,藏了一点儿东西,是最不易被发觉的,那个行凶之人,显然也没发现,我让安陆把东西蹭了出来,我们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些灰尘里,似乎是有木炭粉和硫磺,小桃儿的手指,应该也是藏了的,所以,指头才会被齐根的砍掉。”

    赵恩浩的眼睛湿润了,小桃儿的聪明,都在明面儿上,几乎是个人就能看出她的那些个心眼子都在哪儿,可是,在那么痛苦的时候,她却可以藏下证据留给自己,可见心里是有多么的憎恨那个行凶之人,骨子里也是如此的信任自己,相信自己能够替她伸冤。

    柳芸芸看着张医使,继续道:“小桃儿的头发,左右两侧都有被撕扯的痕迹,后脑显然也有被敲击过的伤痕,下体被人糟蹋的不成样子,可我仔细看了,小桃儿的下阴部位,被人用一种一种铜色的特殊形状的东西……过,小桃儿可能是趁着空档,剥落了一些表皮上的材料,放在了自己的头发里还有下半身,头发里的都被清楚干净了,只有细微的残存,无法分辨,但下半身里的,却是一整块儿的残片儿。”

    张医使眼睛一亮,倏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我再去看看。”

    柳芸芸现在的心里,无比的遗憾,如果有dna的技术,怎么会查起来如此的困难?虽然小桃儿身上的痕迹已经风干,可不论是下半身还是胸口处,她都可以看出明显的粘液干掉的痕迹,那人在她身上,留下了自己明显的痕迹,嚣张气焰可见一斑。

    就在大家等待张医使的时候,孙中恒在外求见。

    周珉豪对着赵恩浩点了点头,赵恩浩亲自迎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赵恩浩回转,看着周珉豪道:“孙大人请求,彻查孙府二房孙志祥。”

    周珉豪嘴角儿一勾,“好。”

    柳芸芸被周珉豪态度强硬的送回了柳府,只说了一句,“你今天累了,需要休息,不能熬夜。”

    是夜,柳婷婷被叫了起来,悄悄带进了刑部。

    怕燕姨娘担心,柳芸芸只说,是让柳婷婷去配合处理一个案子。孙姨娘留了心,让孙大江派了更多的人,护着孙月茹,这时候,孙月茹决不能在柳府出事儿。

    柳芸芸也知道,自己必须睡觉,得养好精神备战,这次的事儿,柳家仿佛又充当了炮灰的角色。一个不小心,炮灰就得灰飞烟灭。

    幸好,周珉睿让人拖住了柳文涛和方慈。

    周盛帝沉着脸听完了邓大总管的汇报,看了看身边儿摇篮里的小婴儿,闭了闭眼,半响儿,声音无悲无喜的吩咐道:“跟皇后说,好好看着后宫。”

    邓大总管抬起眼皮儿,飞快的扫了一眼逗着小婴儿的周盛帝,心里感慨,皇上真的是老了,人老了,就开始求安稳了,不似年轻时,那样的爱憎分明了。

    太子大婚在即,这次建安侯府的案子,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查办,以免让大婚蒙了晦气。

    周珉睿连夜接到了赵恩浩递上来的密折,想了想,还是派人去了太子府,找到了太子周珉昌汇报了此事。

    周珉昌被人从温柔乡里拖了起来,本就不高兴,待听了汇报,看了折子,脸更是阴的能滴出墨来。

第二百一五章 回府

    因为建安侯府的案子,刑部的人员马不停蹄的开始忙碌了起来,但没有喧哗,一切静默着,甚至没有人敢在衙门里大声说话,因为刑部侍郎和建安侯世子爷赵恩浩的脸,已经是比熏锅还要黑了。

    暮色渐深,阴云厚厚的盖着原本湛蓝澄净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透明雨滴,冲刷着世人晦暗肮脏的心灵。

    建安侯爷赵世成踏着水洼,快步转出皇家别院儿的巷口,停在一颗并不参天的大树下,抬头望见树梢儿上那嫩绿的树芽儿,和头顶上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春风拂过树梢儿,雨幕中,树叶间的雨珠儿扑簌簌的落下,冰冰凉的滴落在了脖子里,顺着衣领儿流到了后脊,赵世成激灵灵的一颤,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也用不着跟朕表明什么,朕若是不信他们,也不会放手让他们来处理,你也是,年纪大了,有些事儿,该放手就放手让他们去做,倚老卖老……可是最招人讨厌的。”周盛帝暧昧不明的话,回荡在建安侯爷赵世成的耳边。

    “侯爷,侯爷?”小厮把马车赶了过来,看着建安侯爷,小声儿叫了两声。

    赵世成淋了会雨,脑袋也清晰了起来,几条丫头的命,在孩子们眼里,也许都是大事儿,可在皇上的眼中,真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了,生死有命,这个信条,在看惯了人生起伏乃至生死的皇上心里,大概是奉若真言的。

    赵世成踩着脚踏上了马车,车帘儿掀起,看到紧绷着脸的赵恩浩盯着自己,赵世成一愣,暗暗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吩咐道:“回侯府。”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父亲,皇上怎么说?”赵恩浩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见四周没有异动,才回身儿放下车帘,看着自己的父亲赵世成问道。

    赵世成往后靠了靠,让自己舒服了一些,撇着眼看着赵恩浩,“皇上说了,让你们自个儿查办,还说了,让我们这些老的,该放手就放手,倚老卖老最讨厌,你也讨厌你老子我了?”

    赵恩浩噎住了,皇上这话说的,怎么那么的精准啊?

    这个案子,他们确实不希望长辈过多的插手,一旦插手了,就容易让事情更是复杂起来。

    “哼!”赵世成白了赵恩浩一眼,闭上眼睛休息,不理会他了。

    转眼儿又是一天,雨过天霁,柳文涛的马车队伍终于出现在了金京城城门口。

    赵恩浩带着建安侯府的下人,并着柳振瀚亲自迎接了过来。

    柳文涛已经收到了建安侯爷打发人送来的礼物和信儿,并且,也从家书中得知了皇上默许的事儿,心里正是百感交集的时候,这时候,见到自己的准女婿竟然又亲自前来迎接,更是心中悲喜交织。

    柳文涛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一路上几乎都是赵恩浩在说话,他只是挂着憨厚的笑容听着,柳振瀚默默的跟在俩人身后,并没有上前插言,他现在的心思,都纠在了吕芳菲即将要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这件事儿上了。

    方慈是女眷,所以并没

    有露面,只是被柳文涛和柳振瀚派人,先一步护送回了柳府。

    赵恩浩余光瞄着方慈的马车,直到看不到了,才慢慢转过了话题。

    一边儿走着,一边儿说道:“柳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前些天,小儿府上出了点儿事儿,恰好,跟贵府的大小姐有了些牵扯,这会儿的……”见柳文涛惊吓的愣住了,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笑着宽慰道:“没事儿,没有大事儿,就是一些……程序上的事儿,您别担心,万事儿都有我呢,提前跟你说,就是怕您突然知道了,会担心。放心,放心。”

    柳文涛只是憨厚却不愚蠢,虽不善言辞,可到底也是凭借科考有了功名又当了多年差的官员,略微思考,就一针见血的指出,“可是婷婷现在已经被管制起来了?”

    赵恩浩的眉梢儿几不可闻的动了动,他没想到柳文涛这么快就能想到,无奈的点了点,“嗯,现在刑部,有我派人护着,现在情况不明朗,我怕有人在她身上动手脚。”

    柳文涛只是稍微想了一想,后背就已经冒出了一层的冷汗,柳婷婷是他的长女,虽说是庶出,可都是自己的孩子,作为父母,可能就算老到痴傻什么都不懂了,却也还是会记得要对孩子好,这大概是所有为人父母的共同点。

    赵恩浩带着柳文涛直接去了刑部,柳文涛实在是不放心柳婷婷,想要去看看女儿,赵恩浩自然同意。

    柳婷婷早已洗漱完毕,吃了赵恩浩吩咐人给她准备的早餐,这会儿正在屋里看书。

    “婷婷……”柳文涛踏进院子,就看到了女儿文文静静的站在书房内的书架旁看书,很是激动的喊了一声儿。

    “父亲……”柳婷婷听到柳文涛的声音,赶紧转头,待看到柳文涛大步进了院子,眼睛一亮,欢快的回应,阳光斜斜的透过树影儿投射下来,更是让她看起来静谧中透着明丽动人。

    父女相见,不自觉的俩人眼眶里都盈动着泪水,赵恩浩没有跟着进来,他这会儿还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站在柳婷婷的身边儿,和她一起接受柳文涛的父爱。

    赵恩浩安排柳婷婷住在了往常预备给周珉豪暂时休息的房间,很是干净,临时让人加了张拔步床放在了屋内的里侧,外侧则是书桌和书架,赵恩浩知道柳婷婷喜欢读书,练字,所以,一应的物事预备的都很齐全,柳婷婷在这儿,除了不能带她自己的丫头进来伺候,其他的都不缺。

    柳婷婷看到赵恩浩停步在了院子外面,巴掌大的小脸儿就着清晨的柔光,显得更是幽幽黑深,笑看着他,提高了一点儿音量,说道:“怎么不进来?”

    柳文涛和赵恩浩同时愣住了。

    一个诧异,一个惊喜。

    柳振瀚去了户部找周珉豪领任务去了,此时屋内,只有柳文涛和赵恩浩两位“客人”,赵恩浩吩咐下人上了茶后,就一直安静的坐着,听着柳婷婷欢快的声音,在问着柳文涛一些生活起居上的事情。

    “世子,您跟我父亲说了案子的事儿了吧?”柳婷婷问道。

    赵恩浩眼睛没敢盯着柳婷婷的脸

    瞧,只微垂着头,“嗯。”了一声。

    “父亲,您看,真的没什么好紧张的,芸芸跟我大概说了一些,您回去可以问她,我在这儿,世子爷还有二殿下也都有照顾,所以,真没什么好担心的,清者自清,咱们也不怕什么。”

    柳婷婷微笑着看着柳文涛,声音虽清冷却多了几丝的甜美,可见父女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柳文涛也无奈,他除了点头,没有其他的办法,刑部查案,他作为礼部的人员,是不能参与的,否则就是横权逾越。可到底心里存了大伯父柳思明的阴影,他再也不相信“清者自清”这句话了。

    “世子爷,您……”柳文涛艰难的开口,他这辈子,都没有求过人,他不会求人,可是,为了女儿,为了自己的家,他不得不开口去求,“您能帮,就多帮帮婷婷吧,她才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

    赵恩浩赶紧虚扶了一下柳文涛,“柳大人客气了,帮婷……”顿了顿,显然他反应过来了,还没议亲就叫柳婷婷的闺名,还是在未来岳父面前,是非常不合适的,咳了咳,继续道:“不存在帮不帮的问题,柳大小姐为人坦诚正气,邪魔外道是不能伤害的了她的。”

    这话说的艺术,柳文涛却听的十分清楚,也暗暗松了松心。

    可是,刚刚柳婷婷说二殿下也帮了忙儿,是什么意思?

    柳文涛没敢问,他心里也明白,这也不是他该问的事儿,所以,也就默默的把问题埋在了心里。

    方慈回了府,孙姨娘带着燕姨娘还有两个女儿一起迎在了二门门口。

    方慈从马车上下来,一见到两个姨娘,眼泪就出来了。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么长的时间。

    柳芸芸拉着柳蓉蓉的手,上前挽着她的胳膊,嘟着嘴抱怨道:“母亲,您心里只有两位姨娘,都不想我和妹妹的?”

    方慈破涕为笑,戳了戳柳芸芸的脑门儿,“你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虽是教育的话,可一点儿也听不出严厉,不但不严厉,还透着一股子的宠溺。

    看来,有时候,距离产生美也是有道理的。

    伺候着方慈往屋里走,方慈扭头看了一圈儿,疑惑道:“婷婷呢?”

    燕姨娘脸上挂着的笑容一僵,孙姨娘赶忙道:“去帮着建安侯世子爷查案子去了。”说着,还指了指天空,“上面有令。”

    柳芸芸不得不感慨,还是孙姨娘聪明,一句话说完,不论是方慈,还是燕姨娘,都不会再多担心。

    “蓉蓉,咱们去,帮母亲收拾收拾东西,好不好?”柳芸芸和柳蓉蓉落后几个大人,见她们有说有笑的往宣德院走,拉住柳蓉蓉,微微弯着腰,低头看着她道。

    “好。”柳蓉蓉回给柳芸芸清脆的答应声儿还附赠一记甜笑。

    柳芸芸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自己的妹妹,可真是一个小甜心儿啊。

    这时的柳芸芸哪里会想到,柔软乖萌的小妹子,往后竟然可以那么有勇气,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二百一六章 送嫁

    春闱大战如火如荼的即将要拉开帷幕,各地赶考的学子们纷纷涌进了春光正好的金京城,纷杂却有序。

    勤政殿内,周珉睿挥手让伺候的下人们都退出殿外,看着满脸怒容的周珉昌劝道:

    “太子大哥,照着以往的规矩,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儿,本就应该轮到了曹大人……可是,您这儿……今天突然点了刘丞相,这不是……”

    周珉昌把手里的笔“啪”的一扔,身子懒散的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周珉睿,不屑道:“怕那老鬼干嘛?你看看你这出息!”

    周珉睿一脸的无奈,“我的大哥啊,太子大哥啊,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儿,这是规矩,您这毫无征兆的?这春闱是大事儿,是我们大周朝的大事儿,满朝文武的,唉……虽说都应该忠君之事,可到底,咱们也得顾忌着他们的感受和情绪啊,不然,这往后,让他们可怎么办差,依照着什么办差?”

    “呵。”太子周珉昌极度郁闷的轻哼一声儿,眼睛眯眯着,看着周珉睿,含着浓浓的怒气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刑部的案子,别跟我说,你什么想法都没有,我念着他教导了我多年,尊他一声儿曹太保,可他呢?都干了些什么?勾结!除了勾结,他还会干什么?”

    周珉睿没想到周珉昌会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这些,下意识的回身往紧闭的殿门口看了看,转回身子,心底里竟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他这个大哥,除了不学无术,不喜担责任,小肚鸡肠,记仇了一些,其实对兄弟,真的是不错的,抬头看着他,关切道:“大哥,最近可是累了?”

    “累不累的,倒也还好,我就是,太厌恶他们了,实在是厌恶到,只有是看着他们的脸,我都有要吐的感觉。”周珉昌烦恶的拧着眉头,这个他们,不用说出来,谁都知道是哪些人。

    周珉睿不愿意再提春闱的事儿了,他赶紧转了话题,笑着问道:“大哥,大婚的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听说,吕家几乎是要倾府而出的给吕家三娘子备嫁妆了?”

    周珉昌嘴边儿勾了勾,显然这个话题,是让他暂时放松也是能令他高兴的话题,点着头,“嗯,吕家……呵呵,我让人传了两次话,他们该薄待了三娘子?那是我的太子妃,就算我不是太子,也是你们大哥,是大皇子,他们该薄待了?吕家那个,”周珉昌挑了挑眉梢,“就是个没作为的,胆子小,还容易被人利用,稍微有点儿地位的,就能让他怕的要死,这样的人,哪里敢薄待了我的正妃?”

    没有让周珉睿为难,周珉昌自己就说了出来,“这次曹家痛失一个太子妃的位置,让曹家大娘子做了侧妃,原本我也是觉得有所亏歉,想要弥补一二的,可现在……哼!想得美!”

    因为太子周珉昌的态度坚决,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儿临时换车了刘丞相,刘丞相忐忑了一天,到底还是找了周盛帝,呈报了自己的想法,周盛帝对他的呈报,不置可否,但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刘丞相跟了周盛帝将近三十年,自然清楚也了解自己的君主,所以,那点儿的忐忑,也就跟着

    挥散了开去。

    曹太保心里郁闷,可也无可奈何,太子这次的强硬,让他对他的了解有加深了一层,找了武大将军说了,武大将军对自己的这个外孙,也是有些看不透了,原本那个听话的周珉昌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大人的话了。

    “这次春闱主考一事儿,既然太子殿下下定了主意,你就是有意见,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拿出些精力,还是好好教导着纤纤和纤柔吧,毕竟,她们是要伴随太子左右的,虽说太子妃位失之交臂,可吕家……也不足为惧,你只要让纤纤和纤柔得了宠,待有了儿子,往后的事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了。”武将军最近的精力,都在调查镇国将军上,所以,关于春闱主考的事儿,在他眼里,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曹太保被噎住了,心里不服,可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武大将军的狠辣,在他眼里,都已经上升到了草菅人命的位置了,建安侯府的事儿,虽说不是他出面,可也是得了他默许的,曹太保顶着压力,帮他周旋了两回,可心里,却是害怕的,那种恐惧感,前所未有。

    至于说那人……

    曹太保抬起眼皮儿,悄悄打量了一身镇定的武大将军,到底是死人坑里爬过来的,这心,就是狠啊。

    “你想法子,安插两个人,喜妃肚子里的孩子……”武大将军看着曹太保吩咐道。

    曹太保眨了眨眼,拼命压制住心里的那种恐惧,“我……下官尽力。”

    武大将军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终于到了太子周珉昌和吕芳菲大婚的日子了。

    吕芳菲的送嫁娘子队伍里,请了何圆、常卿凡还有柳芸芸,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提出的属于自己的请求。

    吕夫人在得了圣旨,知道自己的女儿柳暗花明之后,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自然不会去驳斥吕芳菲的请求,要知道,圣旨下了,再改,几乎就是从未有过的事儿,可见,皇上对于太子殿下是多么的宠爱。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最受宠的太子殿下,这往后的日子,怎么可能会过的不好?

    柳芸芸在这天的寅正时分,就被小朵儿叫了起来,匆匆洗漱了,穿上周珉豪送给她的茄红色正装春衫,梳了少女的流云髻,就上了马车,赶去了吕府。

    赶到了二门,蕊儿早就等在了二门处,迎了柳芸芸下了马车,笑道:“二小姐安,何家郡主还有常家小姐,刚刚到了,已经进了芳菲院儿。”

    柳芸芸拉着蕊儿的手,心里有些愧疚,小声儿问道:“你过的好不好?

    “奴婢好着呢,吕家三小姐对奴婢很好,二小姐放心就是。”蕊儿笑着拉了拉柳芸芸的衣摆,示意她放心。

    芳菲院儿早已灯火通明,何圆和常卿凡已经坐在了待客用的东厢,正慢慢吃着红枣莲子茶,见柳芸芸来了,急忙放下茶碗,招手叫了柳芸芸坐到榻子上。

    “没想到我比你起得还早啊?你不是说你最能起早的嘛?”何圆

    笑着揶揄柳芸芸。

    “郡主就是会说笑,芸芸,你要喝莲子茶,还是喝红枣汤?”常卿凡笑着看了不正经的何圆一眼,转头看着柳芸芸问道。

    “我要喝你们这种。”柳芸芸笑着吩咐伺候着的蕊儿,指着何圆和常卿凡碗里的茶道。

    蕊儿笑着屈膝应了是,就出去泡茶去了。

    “我最能起早,是因为我不睡,我昨个儿本来也想不睡来着,后来,呃,不小心睡着了。”柳芸芸拉着常卿凡坐在了自己身边儿,笑看着就是榻子,也要坐在上首的何圆道。

    “对了,方家表姐呢?”柳芸芸看了眼四周,何圆郡主之位,自然坐在里间儿,外面都是各家的小娘子们,也是来送嫁的,送嫁讲究小娘子多,证明新娘子娘家有人,新郎官儿不得随意欺负新娘子。

    “方仁珊早就来了,这会儿正在里面陪着吕芳菲沐浴呢。”何圆乐着道。

    常卿凡愣了愣,“新娘子沐浴,不是都用伺候出嫁的香汤婆子嘛?方家小姐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招儿啊?”

    柳芸芸对这里的结婚礼仪,是一点儿都不懂,也没参加过,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古代的婚礼,所以,也好奇的盯着何圆,等她解答。

    何圆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好的满足,看,我就是大姐大啊。

    “准太子妃大婚,当然也是请的有经验的香汤婆子伺候,只是,吕芳菲跟方仁珊的关系自小儿就要好,这新婚当天的沐浴,是要洗一个多时辰的,方仁珊怕吕芳菲要出嫁了心情紧张,这不,就上赶着也跟着进去,陪着说话去了。”

    柳芸芸也学着何圆脱了鞋,蕊儿亲自泡了莲子红枣茶,端了进来给了柳芸芸,常卿凡早就脱了鞋子,三人坐在榻上,有说有笑的聊着一些儿女家常儿的闲事儿。

    卯正刚过,一个姨娘就扶着吕夫人进了芳菲院儿的正厢,小娘子们纷纷站起来对着她行礼,常卿凡和柳芸芸也跟着穿了鞋子,跳下榻迎了上去,何圆是郡主的身份,自然不用对着吕夫人行大礼,可到底是晚辈儿,也不会太过拿架儿。

    几人见了礼之后,吕夫人笑着虚让着何圆坐在了上首,她则坐在了下首的位置,榻子上柳芸芸和常卿凡自然不会再去坐了,找来了椅子,坐在了何圆的边上儿。

    小丫头给吕夫人上了茶,那个扶着她的姨娘,则一直站在她身后,带着得体的笑容,垂着头侍立着,柳芸芸一早儿就知道,吕府除了吕夫人外,姨娘们均无所出,吕大人喜好美色,吕府的姨娘不少,可见,吕夫人的脑子虽然不怎么灵光,可在对付女人身上,还是有些招数和手段儿的,不然,也不会让所有的姨娘,都生不出蛋来。

    “去看看,三小姐沐浴好了没有?”吕夫人扭头,笑着对侍立在她身后的姨娘说道。

    那姨娘也不见面子挂不住,恭敬的屈膝答应着,笑盈盈的往后面的净房去了,片刻功夫,那姨娘转回来,笑着对吕夫人禀告道:“三小姐已经沐浴好了,这会儿正在穿衣服呢。”

第二百一七章 吕芳菲,嫁了

    “那咱们先进去吧。”

    吕夫人满脸笑容的带着有些激动的神色,有些着急的就要起身,那个姨娘似是不经意间,往她的身后看了一眼,吕夫人动作顿了顿,反应了过来,转头看着何圆,笑着问道:“郡主,可要进去一道儿看看芳菲?也让芳菲在出嫁前沾沾您的福气。”

    母亲就是母亲,不管她平常日子里再如何的重男轻女,不管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孩子有再大的意见,当自己的女儿要出嫁的这天,那种复杂的离别之情就会慢慢似熏炉里的香在心里缭绕着蔓延开来。

    吕夫人虽然不太会说话,邀请何圆这话说的也不是特别的得体,但何圆这种感情丰沛的女生,自是很快的就感受到了吕夫人的那种情绪,自然不会去计较她的言语是否得体了。

    “好,走,咱们一起进去看看芳菲准备的怎么样了。”何圆笑着答应道,起身拉着柳芸芸的手,就站了起来,常卿凡眨了眨眼,何圆看着她,笑道:“走啊,咱们可是三姐妹呢。”

    这话说的,让屋子里的也等着送嫁的小娘子们一愣,眼神儿里有羡慕的,有不屑的,也有没什么反应的,吕夫人愣怔的最厉害,连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住了,当女儿跟她说,要请何圆她们时,她还以为是吕芳菲为了往后在太子府的地位而故意去结交,这乍一听到何圆的话时,她脑中晕乎,女儿什么时候跟何郡主成了姐妹的?

    “夫人……”那个姨娘悄悄走到吕夫人身边儿,提醒了一句。

    吕夫人的脸上又挂上了自然的笑,“郡主客气了,多谢郡主啦。”手上,还带了“请”的姿势。

    何圆自然不会在仪态上落下什么话柄,一副郡主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吕夫人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就拉着柳芸芸和常卿凡往屏风后的内室而去。

    吕夫人被那个姨娘搀着,落后何圆几人两步的距离,跟着进了内室。

    东厢房外的小娘子们,见她们都转了进去,才开始小声儿的讨论了起来。

    转过屏风,就见比平时更要明艳清冷的吕芳菲穿着衬里的白绫衣裙,头发松松的绾了起来,被秋月等几个丫头围着。

    吕夫人眼里涌起了泪,却还是笑容满面的看着吕芳菲,张了张嘴,喉咙似是被堵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仁珊拿着块儿明黄色的帕子,从里面净房转了出来,头没抬,声音清脆的问道:“芳菲,这帕子,你要放在哪儿?”

    一抬头,见屋子里一下子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倒是一愣,赶紧上前去跟吕夫人还有何圆行礼。

    吕芳菲也对着自己的母亲和何圆行了礼,何圆大手一挥,“赶紧打扮吧,行什么礼啊。”

    何圆难得看得上吕夫人一回,拉着她的手,坐到旁边的榻子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安慰道:“夫人这是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您看,芳菲出落得多好,也是您教养的好,嫁给太子表哥,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回头让芳菲找机会多回来看看您就是。”

    吕夫人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扑簌簌的一直往下落,吕芳菲看着母亲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微微垂了头,接过秋月递过来的帕子,走过去,亲自给吕夫人擦了擦眼泪,“母亲,郡主说的是,往后有机会了,我多回来看您。”

    吕夫人哽咽道:“好孩子,不用担心我,我这是看你嫁得好,高兴,高兴的。”

    何圆眼眶忽的就红了起来,眼泪呼扇扇的盈动于睫,柳芸芸知道自己家这个表姐,就是一个水做的感情动物,平时开朗的什么似的,泪点却低的没有底线。赶紧转头看着秋月问道:“好秋月,听说太子殿下今儿个可是要亲自来迎亲?”

    秋月也跟着抹眼泪呢,听到柳芸芸的问话,赶紧拿帕子悄悄拭了泪,抬起头来,笑着道:“可不是,前几天就专门派人过来通知了,太子殿下当真是看重我们家小姐呢

    ,这还是咱们大周朝头一次太子亲自迎亲呢,哎呀……”秋月假模假式的看了眼窗台上的沙漏,急切道:“夫人,三小姐得快点儿梳妆了,再过小半个时辰,太子殿下的迎亲队伍就要进咱们府门的巷口了。”

    迎亲是大事,太子殿下迎娶太子妃更是大事儿中的大事儿,吉时都是掐点儿算计好的,一分都不能差。

    何圆笑了起来,看着吕芳菲和吕夫人道:“好了,快别忙着掉眼泪了,赶紧让芳菲打扮起来,可不能错过了太子表哥来接媳妇儿啊。你们快点儿过来伺候吧。”后面的话,是冲着秋月说的,说完,还眨了眨眼。

    秋月好脾气的看着俏皮的何圆摇了摇头,赶紧带着众丫头婆子屈膝应了是。

    方仁珊看着吕芳菲被秋月扶着坐到了屋子靠近窗边儿的梳妆台上,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柳芸芸拉过她来,小声儿道:“这是高兴事儿。”

    方仁珊跟吕芳菲是多年的闺蜜,如何会不懂吕芳菲的顾虑和委屈,可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说什么,脸上更是不能有除了高兴之外的表情,赶紧点了点头,“我知道。”

    吕芳菲端庄的坐在梳妆台上,脸上无悲无喜,听话的任香粉婆子在她的脸上,扑了一层又一层的粉,绞脸的婆子见粉扑的差不多了,捻起小丫头托盘里的红线,用牙咬着中间,两只手各捻一头,动作熟练而又极有节奏感的给吕芳菲绞起脸来。

    一会儿的功夫,吕芳菲脸上就干净清透了起来,不但看不到一丝的香粉,似是还瞬间羞涩了起来,脸上细细的汗,皮肤泛着微微的红晕,让她看起来当真是倾城之色更胜了起来。

    秋月指挥着小丫头,抬来了温水给吕芳菲又净了面,娶了一碗新鲜的鸡蛋清,用小刷子沾着,一点点儿的均匀的涂抹到了吕芳菲的脸上。

    吕芳菲绷着脸,微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蛋清一点点儿的收干,两个梳头的婆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后的椅子旁,一个为主,一个为辅,散开吕芳菲的头发,一边儿高声唱着喜歌,一边儿仔细的给她通着头发,墨一般乌黑的秀发顺滑的散开,如瀑布般垂到地面儿上,婆子手脚伶俐,动作熟练的把这顺滑如瀑的秀发提起来,很快就绾成了异常复杂但又庄重的发髻。

    一个女孩儿,就要迈入她人生的下一段旅程了。

    净了脸上的蛋清,喜妆的婆子很快就拿来了喜服和首饰,吕芳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着双手,由几个婆子围着,把礼服穿了起来。又被人按着坐下,开始重现上妆,扑粉描眉,一项一项的来。

    不大一会儿,吕芳菲就打扮停当儿,戴上了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柳芸芸好奇又伤感的看着渐渐喜庆起来的吕芳菲,她今年不过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就要独自一人,去面对偌大的太子府,坐在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位,迎接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往后的人生。

    东厢外,响起了一片喜庆的恭喜声儿,一个嬷嬷满脸喜气,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迎亲的队伍进了巷口了。”

    吕夫人看着木偶一般被打扮的珠光宝气却毫无喜色的女儿,心里纠结的又高兴又难过,唉……她以后就能明白自己是为了她好了。

    “夫人?”回事儿的婆子又催了一声儿。

    吕夫人依依不舍的挪出东厢,出了芳菲院儿,去接待应酬那些登门送嫁的夫人一级的女眷去了。

    吕芳菲被何圆拉着手,退出了内室,抓出屏风进了东厢,送嫁的小娘子们一下子似是炸了锅,唧唧喳喳的恭喜声儿似是要爆破屋顶。

    吕芳菲难得的给了大家笑脸,让大家看起来,她只是害羞的新嫁娘一般。

    待到太子经过重重看似厚重却又脆弱无比的关卡之后,吕芳菲被盖上了红盖头。

    一根打着牡丹结的大粗红布被拧成绳状,一头是太子,一头是吕芳菲,由太子拉着出了闺房,进了吕府的花厅。送

    嫁的小娘子们,咋咋呼呼的跟在后头,高声儿的叫着一些似是歌谣一样的唱词。

    行了晚辈的磕头礼,吕芳菲被太子抱上了红顶的轿子。

    一路吹吹打打的,吕芳菲蒙着盖头,摸了摸放在自己腰间的小荷包,里面放着几块儿点心,是秋月特地为了怕她饿着,而准备的。拿出一块儿咬在嘴间,心里的惶恐不安和苦涩一下子溢满了唇齿之间。

    想起那个三更半夜,满脸倦色的男孩儿……算了,结束了,嫁了,就不想了。

    轿子绕着金京城转了一个大圈儿,才被抬进太子府。

    吕芳菲从盖上了盖头开始,就觉得自己便车了一个提线木偶,全程都是由人牵着,由喜娘发号施令,让走就走,让停就停,让拜就拜,待到那声儿送入洞房的声音响起,她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既然不想了,自然就不怕了。

    坐在新房里,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太子周珉昌大婚,是皇子里第一个大婚的,自然没有皇家妯娌等在新房里陪着太子妃,太子府的那些侍妾们,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被太子放出来,去找吕芳菲的晦气,所以,满屋,除了陪嫁的秋月和蕊儿之外,也就是一圈儿的喜娘,吕芳菲蒙着盖头,看不见外面,也就只能规矩的端坐在喜床上。

    感觉等了好久,久到吕芳菲的腿和屁股都坐麻了,才听到外面一声儿敞亮的通高声儿。声音刚落下,太子周珉昌就推门儿,哈哈笑着走了进来。

    喜娘唱声的说着恭喜的话,抬着托盘躬身站在周珉昌的身边儿,周珉昌拿起托盘儿上的秤杆儿,挑起了吕芳菲绣着金丝凤凰的红盖头。

    吕芳菲还没适应屋内的光线,这时候的天色还没全黑,窗外还能透着一丝的亮光儿,屋内的喜烛跳跃着闪亮着,看不清周围,耳边儿只听到“嘶嘶”的人抽气声儿。

    眨了眨眼,才让眼睛适应了光线,只见屋内,除了秋月蕊儿是恭敬的垂手站在一边儿,周珉昌和太子府的喜婆子都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看。

    吕芳菲动了动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话,值得放弃又垂了头。

    周珉昌不自在的挪了几步,喜婆赶紧让人端了交欢酒上来,伺候着夫妻二人行了礼,掷了仰合杯,又减了各自的头发行了结发夫妻的礼仪,这才恭敬地退到了边儿上。

    周珉昌一直盯着吕芳菲笑,把吕芳菲笑的更是不知所措,这时候的吕芳菲,才开始紧张了起来。

    “咳咳……”喜婆的声音响起。

    周珉昌干脆利索的丢了一个金饼子给了喜婆,喜婆欢喜的谢了赏,拉着秋月等丫头带着喜婆队伍一起退出了房间。

    吕芳菲刚想说点儿什么,以缓解这种尴尬,谁知周珉昌压根儿就没觉出来尴尬,吕芳菲只低呼一声儿,就被周珉昌抱了起来,放在膝头,双手牢牢的环着她的腰身,下巴亲昵的抵在她的脖子处,感叹,“终于娶到你了,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呢。”

    可不是,如果吕芳菲给周珉昌做了侧妃,那至少得等半年以上,不然,就是不给太子妃曹纤纤面子了,可现在,太子妃便成了吕芳菲,自然,就是最快一个嫁给周珉昌的。

    吕芳菲没想到周珉昌能如此的孟浪,吓了僵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她感受到了自己臀下那结实坚硬的双腿,以及腿间的那个棍子一样烫硬的器物。

    “饿不饿?呵呵,我先让人给你送点儿吃食过来,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我还得出去招呼他们,你别急。”周珉昌笑着亲了亲吕芳菲的脸颊,他也没敢亲吻别的地方,怕自己控制不住。

    “好。”吕芳菲赶紧点了点头,她这会儿可没工夫跟他争辩自己到底是急不急的问题,她只想让他赶紧出去。

第二百一八章 妒心

    窗外通红似火的灯笼瞬间一起亮了起来,周珉昌看着怀里乖顺的美人儿,开心的笑了笑,又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

    吕芳菲心里一阵的不适,却也低眉顺眼的任他亲吻。

    周珉昌又仔细看了看怀里的吕芳菲,扬声叫了丫头进来,吩咐让他们给吕芳菲送些吃的,这才把吕芳菲放在床上,自己径直走出了屋子。

    秋月带着蕊儿走了进来,担忧的看着吕芳菲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只是,这时候,不是她一个丫头能操控的了的,所以,吩咐太子府的小丫头把端来的吃食放在了西侧的厢房里,然后,和蕊儿一起,伺候着吕芳菲下了床。

    都说新娘子要在床上一直坐着,可谁让太子吩咐了可以吃东西?所以,自然不用再管那些礼仪。

    吕芳菲吃了东西,又让秋月和蕊儿伺候着沐浴更衣之后,就又回床上躺在了下来。

    “我先睡一会儿,他……来了,记得叫我起来。”吕芳菲语气平淡的吩咐道。

    秋月赶忙儿点头应了,帮吕芳菲拿了床新被子来,就让她在铺满了花生瓜子的喜床的被子上面,睡了下去。

    朦胧的月光倾泻而下,太子府热闹的宴席也随着月影而消散了去,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吕芳菲一人沉睡在大红似火的床榻上,清冷的月辉映照着空旷的房间,只余下微敞开的木门透出少许柔光。

    净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随着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由外推开,木屐踩在石砖儿地板上“哒哒”作响,时轻时重,时走时停。

    迷迷糊糊中,吕芳菲隐约觉得自己的身后有动静儿,脑子停滞了片刻,她已经被一副滚烫的身体压了上来。

    一股热气夹带着一些酒气从她的耳垂儿边冲到了脸上,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嘴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极尽缠绵的吻,却让吕芳菲的眼角流下了泪。

    就这样吧,认了吧。

    两层火红的幔帐,挡着了一些的烛光。

    从脖颈一路吻下去的唇舌让她只觉得滚烫而酥麻的感觉从后背传到了全身,尖锐的疼痛一下贯穿了吕芳菲已经未着寸缕的身体,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儿,太子周珉昌伏在她耳边儿,气息凌乱又粗重的低低安慰道:“在放松一些,放松,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别怕,放松。”

    可是,痛楚,怎么可能因为放松就真的能够一会儿就好起来呢?

    一直咬牙强忍着,头顶上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动作也越来越用力,吕芳菲疼的不能自已,牙关松动,发出呜呜的啜泣声,这无疑加剧了男人容易膨胀的自尊心,打桩似的快速动了几下,随之男人重重的“啊”的一声低吼,伏在她的身上,抽抽了两下,就一动也不动了。

    吕芳菲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

    了。

    轻轻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吕芳菲借着明红的烛光看了看周珉昌已经酣睡过去的还带着餍足之笑的脸,又扭头看了看凌乱不堪的床榻被褥以及散乱在地上的有些撕裂的衣衫,也摸到了自己身下那白巾上已经有些干涸了的血迹。

    吕芳菲轻手轻脚的掀开薄被,只见印在床单上的纹路,狰狞的令人触目惊心。

    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吕芳菲拼命抑制住抽泣,闭了闭眼睛,这才悄悄下了床,往后面的净房而去。

    秋月已经等在了净房内,见吕芳菲两眼微红的只披了件薄衫,赤着脚转了进来,眼泪就夺眶而出,嘴巴里涩的似是吃了黄连,只低低心疼的喊了一声“小姐”。

    “别哭,我没事儿,他……有经验,挺温柔的,我没事儿,别哭。”吕芳菲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安慰起了跟了自己多年的纯真丫头。

    秋月哽咽着点了点头,伺候着吕芳菲浸到了温热的沐桶里,才低低的解释道:“酒宴散了之后,太子殿下就命人都退了出去,是奴婢伺候着他沐浴更衣的,没有外人,蕊儿打听了一下,太子殿下除了两个司寝,没有旁人伺候,不过,听其中一个司寝说,太子殿下交好的几个女……”秋月顿了顿,显然是有些恶心这个话题,可又不得不说,值得压制住那股子恶心,继续道:“都是外头的,其中一个,好像还是镇国将军的小妾,这事儿据说都闹到了皇上面前,只是后来这女子去哪儿了,却是不得而知,只听说是被人掳走了,那女子本是城外十里堡百花楼的花魁,跟太子殿下好了一段儿时间,后来不知为什么,就进了镇国将军府了。因着咱们刚来,有好些事儿,也得慢慢打听,蕊儿说,不能太着急着去打听,反倒容易让人钻了口子。”

    吕芳菲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身子的疼痛缓解了一些,那个镇国将军府的小妾的事儿,她多少知道一些内幕,自然不会跟单纯的秋月去说,对于周珉昌的侍妾,她更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监管,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这个太子府,没两日,就得热闹起来了,还有曹家的两个女子要进府当侧妃呢,她管多了,反倒落了下乘,再一个弄不好,惹了周珉昌不高兴,更是得不偿失了,所以,这时候听了秋月的汇报,也只是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想了想,吕芳菲问道:“那些喜嬷嬷,怎么没有来收落红?”

    秋月眨了眨眼,“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把人都赶跑了,说是在他没睡醒之前,不得进入您这院子半步,不经通传若是被他发现有人来打扰太子妃休息,他绝不轻饶,这话说成这样,谁还敢来触这霉头啊?”

    吕芳菲一愣,随之嘴角勾起了笑起来,芸芸说的真对,这周珉昌,可真是大周朝第一无视规矩为何物的人了。

    沐浴好了之后,吕芳菲又端着温水,帮周珉昌净了身子和手脸,这才推着他进了床的内侧,自己则合衣在外侧躺了下来。

    新婚的第一个夜晚,太子周珉昌和太子妃吕芳菲就在全是花生红枣桂圆的床铺上面……的被子上面,睡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周珉昌醒来,就见到吕芳菲已经穿好了衣衫,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了,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了起来,原来,这就是说的成家,原来,这就是自个儿的家。

    “怎么起那么早?”周珉昌心情好的半坐了起来,看着吕芳菲笑着问道。

    “臣妾早起惯了,就是让我睡,也是睡不着的,殿下休息的可还好?”吕芳菲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了崭新的金丝绣边儿的柔缎长衫来,边伺候着周珉昌起床,边笑盈盈的回答。

    周珉昌穿好了衣服,搂着吕芳菲使劲儿亲了一口,看着她,笑道:“父皇体谅我这些日子辛苦,母后也说新婚就让我好好放松放松,这样,咱们就不急着去宫里认亲了,你我好好玩几日,等三朝回门儿之后,咱们再一起进宫谢恩。”

    吕芳菲温顺的笑着点头说好,就推着周珉昌去净房洗漱了。

    相对比太子府的温馨,曹太保家就没有这么清静了。

    原因是,太子周珉昌让人送了信儿来。

    太子的信,可以算的上是半个圣旨了,谁敢违背?

    曹纤纤和曹纤柔听到了周珉昌的话,竟然有史以来第一次默契十足的一起大哭了起来。

    曹太保紧握着手里的茶杯,端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着痛哭流涕的两个女儿,怒斥道:“别哭了!还有脸哭?要不是你们胡闹?会让吕家那妮子钻了这个空子?看吧,这下子可好了,只一天,那妮子就把太子殿下握在手心儿里了,连这样的主意,都能听那妮子的。”

    曹太保这时候,可真的是恨得手心痒痒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吕家那妮子竟然能有如此的手段儿,能哄得太子殿下公然拖延皇上的赐婚,原本说好的太子妃进了府之后,一个月内太子侧妃就进府,可现在,太子殿下竟然说,待到太子妃有孕了之后,再让侧妃进府?这是什么规矩?这往后还让自己的女儿如何能在太子府立足?

    “父亲,难道说,我们这一年,当真是要到白云庵去行斋戒?去给……那女人祈福?”曹纤纤拭了拭泪,抬起头来,看着曹太保问道。

    曹纤纤一直心高气傲,也是唯一敢跟最受皇上盛宠的长公主周凝墨公然干架的女子,从来眼里就没有过任何人,这会儿突然被第三者插足的吕芳菲抢了自己原本的地位,心里如何能服气?更逞论还要去寺庙清修给那个第三者祈福?

    “砰!”曹太保摔了手里的茶杯,眼睛赤红的看着满脸不服气的曹纤纤,呵斥道:“不去?你敢?你还没嫁过去,就敢跟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作对了?你往后还想不想活命了?”

    曹纤柔看着姐姐又被父亲骂了,第一次生出了自己真的做错了的悔意,她虽然恨曹纤纤那时候算计自己,可到底,她没想过太子妃的位置会被别人夺了去,还是被那么个长得一脸祸害的吕芳菲夺了去。

    狠了狠心,上前一步,开口道:“父亲,要不,我们想法子,做掉吕芳菲吧?”

第二百一九章 姐妹合谋

    屋内一室的静默,甚至连屋外偶尔飞过的鸟鸣都能够清晰地听到。

    阳光热闹的四处照射着,但书房静谧的让人发颤。

    曹纤柔额角沁出了一层的冷汗,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如此凌厉的眼神。

    曹太保微微眯着眼睛,似是看向曹纤柔,又似乎是在看向别处。

    曹纤纤也被曹太保的冷漠和阴狠之色吓得颤了颤,袖子底下的手,悄悄拉向旁边的庶妹,声音颤抖的道:“父……父亲,我们,我,和妹妹,先,先回屋了。”

    等了好半响,曹太保才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儿。

    曹纤纤赶紧拉着曹纤柔,飞快的退出了曹太保的内书房。

    曹纤柔手心几乎都渗出了冷汗,拉着自己的姐姐的手,微微晃了晃,小心翼翼的道:“姐姐,我……我错了。”

    这是发生事情以来,曹纤柔第一次跟曹纤纤这么正经和认真的道歉。

    曹纤纤肯定是生曹纤柔的气的,但到底是自己家的妹妹,感情自然不比外人,拉着她快速走到自己的院子附近,才缓了口气儿,点着曹纤柔的脑袋,愤愤的道:“终于知道错了?咱们是姐妹,就算……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可到底咱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如何能那么对我?你也忍心啊?”

    “姐姐……”曹纤柔离开了内书房,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听着曹纤纤的指责,呜呜的哭了起来,“姐姐,你原谅我吧,我只是……嫉妒你,我不是想害你,真的,你相信我,我……我就是生气,你不想让我嫁给太子殿下。”

    曹纤纤对于自己被绑架一事,还是心有余悸,尤其是当她被揭开遮眼的布巾,看到自己竟然置身于红楼之时,更是心神俱裂,如果让任何一个认识的人看到自己在那种地方出现,不要说嫁给太子了,就连整个曹府,都得受到非议和打击。

    “你说实话,当时,你跟那些贼人约定的,是要把我怎么样?”曹纤纤拿出帕子帮曹纤柔擦了擦眼泪,这会儿脑子也恢复了理智,既然姐

    妹能把话说开,那么,自然可以知道这中间到底是否被人钻了空子,因为,以曹纤纤对曹纤柔的了解,这个妹妹,虽然没什么脑子,嫉妒心好胜心也很强,可到底不是没有家教的市井小民的小家子败气,个中的利害关系,还是懂得的,如何会做出那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呢?

    曹纤柔一愣,看着曹纤纤已经严肃下来的神情,也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是存在问题的,赶紧说道:“姐姐,那人不是你找来的嘛?我没有跟他们约定什么,我都是想让……就是,唉……就是偷梁换柱,让你原来的计策,用在你的身上,我真的没有多说过什么,一点儿也没有。”

    曹纤纤也愣住了,“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费解,“我没有,我当时就是气你说话太难听,找人其实就是想让他们无视你,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就是想要大家都排挤你,我没有让他们干什么啊。”

    虽然姐妹俩的心思,被俩人这么直白白的说出来,多少有些尴尬,但到底抵不过对这事儿蹊跷之处的怀疑。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找人排挤你的?”曹纤纤此时已经是隐约明白了自己姐妹俩傻不啦叽的被人利用了的事儿,脸色完全拉了下来,黑的都能滴出墨来了。

    “……”曹纤柔完全傻住了,这事儿是她屋里的丫头听厨房的一个丫头传的话,自己当时的心思全用在生气上头了,显然忘了推敲那人的话,是不是可信。

    “姐姐,现在可怎么办啊?”曹纤柔完全没了主意,干巴巴把自己听信了谗言的事儿说了,就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求救般的问道,她真的是觉得自己太蠢了。

    曹纤纤抬手揉了揉曹纤柔的头发,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庶妹,除了耍狠,几乎就是一无是处,“先回去,把你屋子里的人清点一下吧,该清理的,就清理了,省的留下了往后也是祸害。”

    看着曹纤柔冲着自己点头应了,才接着道:“你的提议,我看父亲的神色,也不是不好考虑,这事儿,还是交给父亲来办吧,咱们俩这会儿,可是一丁点儿的闲话都不能让人家传出去的,不然,恐怕连太子府的门,咱们都是进不去的了。”

    “姐姐,我是真的喜欢太子殿下,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争的。”曹纤柔又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嗯,我知道。”曹纤纤看着她笑了笑,她自己何尝不是真心的喜欢太子周珉昌,姐妹共侍一夫,说起来好像挺幸福的,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在大周朝,绑架世家嫡女,还是已经得了圣旨赐婚的准太子妃,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到底是谁?谁敢?

    曹太保听了又返回来跟自己汇报的曹纤纤的话之后,立刻骑了马带着两个小厮,就奔着大将军府而去。

    这事儿,确实太过于蹊跷,也太过于大胆,曹太保不敢自专,他必须得第一时间禀告给武大将军。

    这时候,能管得住,镇得住太子周珉昌的,只有武大将军一人了。

    武将军的侍卫,一身黑衣,肃着一张脸,只对着曹太保拱了拱手,就算是行过礼了,“将军大人让曹大人少待片刻,劳驾移步花厅等候。”

    曹太保一直都对这些黑衣侍卫有着恐惧,自然不会去计较他们的礼仪是否得体,笑着点了点头,就跟着去了花厅。

    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只把曹太保等出了一身汗。

    为何?因为他一直被黑衣侍卫行着注目礼。

    远处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曹大人,今儿个怎么来的如此之急?”武大将军一身灰布常服,黑色锦缎靴子,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曹太保如释重负,赶紧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擦了擦头上的细汗,笑着道:“自然是有要事要跟将军大人相商,将军大人,可否……”曹太保扫了眼屋内的黑衣侍卫。

    武大将军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黑衣侍卫就恭敬的退了下去,“何事儿?”做了个请的姿势,让着曹太保又坐了回去,自己才坐于上首的位置。

    曹太保把早上太子周珉昌让人传的话,还有曹纤纤跟他禀告的被绑架的详情说了,担忧又有些气愤的道:“将军大人,您说,这会不会是吕大人让人安排的?”

第二百二十章 毒蛇吐信

    武大将军挑着眉梢,也不接话,只玩味的看着曹太保。

    曹太保被他看得多少有些羞愤,可又不敢在他面前摆谱儿,只得讪讪的弥补着解释道:“我这也是……在下也是想着,这为人父母者,为了子女,也是有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知分寸之事儿的,唉……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嘛。”

    “你想太多了……”武大将军只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就打发了曹太保回了曹府。

    曹太保拿捏不清武大将军的意思,也不敢让人进宫捎话给武妃娘娘,只得暂时隐忍了下来,送了曹纤纤和曹纤柔姐妹俩一起去了白云庵,替太子妃吕芳菲斋戒祈福去了。

    曹纤纤和曹纤柔姐妹俩对此安排自然不敢露出任何负面情绪,更是不敢找曹太保闹腾,上一次被他看得汗毛倒竖的样子,还依然在脑中记忆犹新呢。

    上了马车,曹纤柔这一段时间,当真是过了尝试了好多次的第一次。

    她这会儿,正跟曹纤纤一辆马车里坐着呢,要说,这大周朝的规矩,庶女是不得跟嫡出的女子一起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可谁让姐妹俩心里没底,互相一起说说话,也多少是个宽慰呢。

    “姐姐……”曹纤柔叫了一声儿曹纤纤,见她看过来,似是又想起什么,赶紧动作快速的掀起车帘儿,看了看马车外的环境,复又放下,凑得离曹纤纤更近一些的位置,小声儿的道:“今儿个早起,父亲屋里的雪兰找了我,悄悄的递了个消息给我,她说,来找我是因为我的院子比较偏,找你的话,容易被人看见。”

    曹纤纤身子坐直了一些,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听着曹纤柔继续道:“雪兰说,这几天,那个孙家二房的孙月茹也在白云庵,你也知道吧?孙月茹想嫁给建安侯世子的事儿?雪兰说,孙月茹嫁给建安侯世子,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让咱们找机会,多跟她亲近亲近,以后,也好……等咱们进了太子府,外面也好有个帮衬和照应。”

    曹纤纤

    微蹙了一下眉头,紧接着又舒展开来,雪兰是父亲身边儿最得宠的丫头,也是父亲最信任的丫头,在府里也有十多年了,所以,雪兰传的话,也就是父亲让她传的话了,既然找到了纤柔,那就是私下里的策略,这是让自己不要声张了……只是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得好好琢磨琢磨,既然不能声张,那就绝不能大方着去结交……

    “咱们还是得谨慎一些,谁知道太子殿下或是那个太子妃,会不会派人监管着咱们?现在,咱们俩万事儿都得比以前更加的小心谨慎一些才行,可绝不能落了把柄,让那个女人抓了去。”

    “我知道,姐姐,可我还是想……”

    曹纤纤冲她摆了摆手,制止住了曹纤柔刚要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之言,看着她,小声儿的道:“你想的是什么,我也想,只是,现在还不是恰当的时候,咱们得徐徐图之,才是稳妥之策,还有,咱们姐妹俩以后得齐心,这次的事儿,你也知道了,以后太子殿下……”曹纤纤心里别扭的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接着道:“他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子过日子,不说宫里头的,就是外头的,谁知道哪天就要被他接回来几个?所以,如果咱俩姐妹之间还互相的争风吃醋,那可就是给了外人最好的可趁之机了,你懂嘛?”

    曹纤柔赶紧点头,“我懂,我懂,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道歉的话,说过一次,再说,就顺畅多了。

    曹纤纤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对着她点了点头,“咱们到了庵里,先稳着点儿,慢慢观察着,再来商量着该如何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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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家姐妹到白云庵给太子妃吕芳菲祈福的消息,一天之内,就传遍了金京城,要知道,太子殿下的这一决定,可是给了吕家多大的颜面,当然,给了吕家多大的脸面,就是扫了曹家多少的脸面。

    一时之间,

    吕芳菲的父亲,也就是太子殿下的岳丈吕大人府中,门庭若市,来往递贴宴请的,送礼的,巴结关系的,都纷纷上门来,吕夫人高兴地不亦乐乎的帮着吕大人社交了起来。

    吕芳菲听说了吕府的事儿,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让蕊儿去给柳芸芸递了话询问,柳芸芸回说让她放心,她也就当真的松了口气儿,也懒得再替自己的娘家操心了,父亲左右都是一个地位还算高尚的闲官儿,手里也没什么实权,面子上也好看,只要不给人落什么把柄,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想起昨夜的痴缠,吕芳菲嘴边儿溢出一丝自嘲的微笑。

    不到一个时辰的缠绵里,太子殿下嘴里就叫了五次含香的名字,抱着自己用力的耸动,紧闭着的眼睛,却似是可以传递一种思念,是的,思念,深深的思念……却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另一个女人的。

    她摇了摇头,也说不清这太子到底是痴情呢,还算花心呢?

    唉……

    吕芳菲闭上了眼睛,还是好好歇个午觉吧,想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照耀着满树的嫩芽儿。

    柳芸芸拉着柳振瀚的手,漫步在自家不大的后院里。

    “二哥,芳菲姐姐过得挺好,你真的用不着多担心。她也让我跟你说,今生有缘无份,也不是坏事儿,让你别再挂着她了。”

    柳振瀚顿住步子,脸上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初,轻轻笑了笑,看着柳芸芸,伸手拧了拧她的脸蛋儿,笑道:“我自有分寸,你这丫头,还管起我的事儿来了?说说吧,婷婷的事儿,什么时候有个着落?”

    柳芸芸笑着躲闪着柳振瀚的魔爪,“大姐……哎呦,你不知道,大姐在刑部,过得好舒坦了,现在案子查到什么地步,我也不是很清楚,二殿下说了,赵世子自有分寸,让咱们先避一避,省的让人家说,赵世子准备徇私舞弊。”

第二百二一章 太突然了

    柳振瀚一愣,“赵世子喜欢婷婷?当真喜欢?”

    柳芸芸撇了撇嘴,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大姐对他,倒是……还好,反正我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对了二哥……”柳芸芸拉着他,又慢慢走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你当真想跟皇上请旨,要进军队?”

    柳振瀚点了点头,无奈却又坚定的道:“咱们家,大哥现在外游历,振伟年纪又太小了,姨娘说还是得让振伟在山上多锻炼几年,他身子底儿比你都不如,又是咱们柳家的嫡子身份,虽说不是长子,可到底往后还是需要他帮衬的,所以,这身子,必须练好才行,我身份上,是庶出,蒙阴……呵呵,咱们家本就没什么好蒙阴的,只求一方安稳也就是了,可大哥既然跟了文先生,往后的前程绝不会差了,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也得为咱们柳家尽一份心里才是,参军,是最好的方式,而且,喀大城的事儿,咱们现在根本插不上手,若是进了军队,说不定,也可以有条路子能搜到些线索。”

    “可是……”柳芸芸刚想开口,就被柳振瀚阻止了下来。

    “没什么可是的,我是男儿,不是你们女儿家,肯定是要志在四方的,放心,你二哥我还是很惜命的,不会让自己早死早超生就是了,我还得帮大哥,帮咱们家,往后,有点儿军功在身,还可以帮衬你和婷婷,还有蓉蓉。”柳振瀚笑着揉了揉柳芸芸的脑袋,温和的说道。

    柳芸芸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哥,只要是下定了决心的事儿,就是一百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算了,找周珉豪商量商量,让他别太辛苦,别有危险也就是了,再说,皇上也不见得会不会准许,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呢。

    晚上,柳芸芸刚刚沐浴完在糊面膜,就被赵五敲窗的声音给惊了一跳。

    快速走到窗边儿,打开窗子,只见赵五两只眼珠儿瞪得像铜铃似得,惊恐的瞅着自己。

    “咋了?我的赵五爷?啥事儿啊?”柳芸芸绷着脸打趣儿。

    不绷着不行啊,

    实在是太紧绷了,脸上一脸的鸡蛋清、蜂蜜还有绿豆粉,想咧嘴笑都是柳芸芸实在完不成的高难度动作。

    清亮的月色之下,一位少女,一身粉色长裙,亭亭玉立的站在窗边儿,却是紧绷着一张绿色的脸……啊啊啊,这搁谁猛地看到,都得被吓出一身冷汗来,赵五觉得,自己没有跟那些娘们一样尖叫出声,已经是相当爷们的事儿了。

    赵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唉……他实在是对柳芸芸的一些举止接受无能,自从跟了柳芸芸,这丫头就一直不断地刷新着他的下线,一次又一次,他现在都觉得,自己的下线接受能力,得培养成永无止境才行,不然,往后很难胜任更高标准严要求的工作了。

    “回二小姐的话,二殿下让小的带信给您,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让您千万别心急,还有,柳大小姐在刑部,跟赵世子爷相处的很好,很融洽,也很和谐,还望您周知。”

    万事怕脑补,柳婷婷跟赵恩浩相处的很融洽?很和谐?

    柳芸芸眨了眨全脸上唯一可以灵活转动的眼珠儿,怎么个和谐法儿?怎么个融洽法儿?她好想知道的,好不好?好好奇的,好不好?

    “就这些?”柳芸芸期待的看着赵五问道。

    赵五不搭理柳芸芸那哦你个有神的眼神,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就快速的闪身而去,在他的身影消失之际,补充了一句,“皇上可能会直接赐婚。”

    柳芸芸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把窗户关上,让欢欢伺候着把脸上的面膜洗了,这才反应了过来。

    皇上赐婚?

    如果皇上当真赐婚,可就是给了柳婷婷极大的颜面了,不但能够洗刷了她身上的冤屈和堵住世人的嘴巴,而且,一个庶女,一个六品官的庶女,能够得到皇上的直接赐婚,这可跟让建安侯府跟柳家平等议亲区别大发了。

    可是,柳婷婷跟自己就是一样大啊,还没及笄呢,就赐婚?就是婚了,也不能圆房啊……难道说,孙月茹也会

    被赐婚给赵恩浩?孙月茹可是年初就已经及笄了的。

    带着忐忑,柳芸芸本想着又得失眠了,可一沾枕头,还没怎么琢磨呢,就呼呼睡过去了。

    这春困秋乏夏打盹冬赖床,可真是季节让人好眠啊。

    李墨霖确实是一个有当神探手潜力的兵马司都尉。

    自从正式加入到辅助刑部查案的队伍中,就用精准独到的思维提供了几条办案的思路,赵恩浩对他的想法,很是赞赏和支持,刑部侍郎张大人是小李美人父亲李大人的同乡兼好友,自然是得了李大人的嘱咐,全力配合着李墨霖的侦讯和查办。

    孙中恒自从那一晚请示了周珉豪之后,就带着刑部的衙役回了孙府,孙志祥的脸上毫无愧色,也毫无惊慌,就这么跟着孙中恒的衙役回了刑部。

    孙志祥的母亲宁氏倒是拉扯着孙中恒闹了半天,但孙长恩自小儿就怕自己的这个大哥,嗫喏的蹲在一边儿不敢吱声儿。

    孙中恒扫了自己的这个弟弟一眼,岁月催人老,也能催出人无限膨胀的虚荣心。

    摇了摇头,让小厮拉开宁氏,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匆匆回了刑部。

    李墨霖带着人,光明正大的来到孙府二房他曾经偷偷潜进过的小屋查看时,发现里面的东西一点儿都没变,除了那个装着无数拼接组合尸体的箱子不见了。

    但是,李墨霖又怎么会打无准备之战?

    命人快速的封了小屋,又带着人不顾烈日上山查看,终于,在后山的西侧的山坳里,发现了那口箱子。

    刑部办案,讲究证据,讲究效率,有了兵马司的配合,更是如虎添翼,动作快准狠的让奸人无所遁形。

    曹太保的堂侄子曹新安刚跑出城门口,眼看着就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就被一身白衣,骑着骏马的李墨霖抓获归案。

    就在大家高兴地准备终于可以结案的时候,白云庵又发生了让人始料未及之事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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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苦斗,偏她运气好到爆棚。 可是,这运气怎么爆一下就没了呢? 费尽心机不过想过的好点,可一道圣旨砸头上这是要闹哪样? 当财迷遇上龟毛,当懒散遇上洁癖……可怜小芸芸 某人曰: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子说不走?拍晕,带走云裳华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云裳华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云裳华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