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皇家骑士(一)
骑士(knight),一种荣誉的象征,在早期的欧洲,他们普遍还只是在马上作战的骑兵,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骑士一词成了一个新的社会阶层,一种荣誉称号。骑士是当时的社会阶层中少有的无法继承的头衔,虽然位份不高,比不得带有‘爵位’的贵族,但是骑士也确实是‘贵族’中的一支。
作为骑士,不需要有‘贵族’的血统,需要的是在战场之上具有压倒性的作战能力,可以为领主保卫家园,是战场之上最锋利的一柄利剑,也是‘王族’们最信任仰仗的一股力量,他们可以像‘贵族’一样领取封地,但不同的是…
他们获得的一切,皆是凭借自己的本领换得的,而不是与生俱来。
而在骑士身上,最重要的品质则是…
忠诚,信仰,荣耀,勇气。
作为骑士,在战场之上有着生杀之权,作为备受‘王族’信任的‘贵族’一支,被挑选的骑士精英有资格与北方极地来的‘王族’们和‘罗斯帝国’境内的贵族们共同居住于‘宫殿’之内,毕竟这里虽有宫墙环绕,可偌大的一个宫殿百密一疏,‘贵族’们的身家性命,还是需要有人来保护的。
换句话说,帝都‘基辅城’内最精锐的部队,便是在这宫墙之内。
叶戈尔啃了一口手里的马铃薯,合上书本,这两日,他可说是把手头上能找到的资料都翻遍了,只要是任何有关于骑士的资料,他都要反反复复地看上许多遍。
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一下思绪。
“很显然,在这个帝都内,平民是不被允许成为贵族的,可是骑士却是个例外,毕竟不管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族’们怎么不认可我们,他们还是需要有人帮他们去跟南方的‘拜占庭’打仗,所以现在留给我的选择其实已经很明确了,钻这个空子,想办法成为骑士!”想到这叶戈尔还是很开心的,虽然还不知道要如何去成为一名骑士,但是总归是知道了在帝都之内想出人头地不是完全没办法的。
其实当时东欧的情况是不适合用现代人的想法去思考的,因为虽然由北欧而来的诺曼人当时统治着大半个东欧地区,且对当地的东斯拉夫人有着打心里的歧视,但是东斯拉夫人对北欧人的仇视和痛恨却远没有人们想象的强烈,甚至在某些层面上来讲根本就没有。
考虑到当时的历史背景,在公元九、十世纪的东欧,大部分的东欧人还处在原始社会的生存状态,那片广阔的疆土虽然统称为东斯拉夫人的领域,但是其实居住在那里的是多如恒河之沙的部落群,而且东斯拉夫人更可以细分为许多不同人种,所以彼时的他们还不存在类似于中土的国家主义,比方说不论梁晋谁输谁赢,甚至是蜀、吴、楚也好,那毕竟算是殊途同归,没有便宜外人。
可若是契丹人入主中原统治了中土建国,那是所有中土人都极度无法接受的,效忠于契丹的中原人更可以被骂做卖国贼,所以彼时的耶律阿保机想要入主中原干一番伟业,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在东欧则不同,还处于原始社会的东斯拉夫人还想着部落即是国的理念,对于他们来说北欧来的‘诺曼人’其实就是另一个比较强大,长得稍有不同的部落而已。
而且在当时的东欧,只有九世纪出了一个‘大酋长’留里克,作为诺曼人其统一了不少部落,为之后的诺曼人,‘
大公’奥列格围绕‘基辅城’建立‘罗斯帝国’打好了基础。
在奥列格率领的诺曼人统治了这片东欧大地之后,东斯拉夫的部落群过得反倒比以往舒坦了许多,要知道以往这些部落之间可谓是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打得彼此伤筋动骨却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颇有种……
你瞅啥!?
瞅你咋地!!
……的既视感。
毕竟是战斗民族嘛…
总之,在奥列格入主东欧成为‘大公’之后,东欧的部落群变得也愈发有了秩序,有了当家的话事人和律法章程,部落间的摩擦也被降到了最低,原本的东斯拉夫人是绝对从来没想过南下去侵袭‘拜占庭帝国’的,毕竟他们可是称霸了这片大陆多个世纪的罗马人啊,可是诺曼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管理好当地的部落之后,紧接着做得下一件事就是去与这庞大的帝国掰掰手腕,令人震惊的是…打一次赢一次。
与‘拜占庭帝国’战争的胜利不仅为‘罗斯帝国’以及周边的东斯拉夫部落群带来了令人无法想象的暴利,还同时打开了这个冰天雪地通往南方发达帝国的贸易通道,更从‘拜占庭’那里学习到了当时立于世界顶点的律法体系及社会制度。
这为当时的东欧地区以‘东斯拉夫人’为主的部落群,由原始社会迈向封建社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而这个转变与过度自然是给方才开化不久的当地人带来了无穷的好处,人们生活得更加平和了,贸易的打开和战争胜利所带来的暴利使得人们的生活品质也更高了,而在那个大背景之下,诺曼人自然成了这一切最主要的功臣,一时间的盲目崇拜使得东斯拉夫人对诺曼人所带来的这种种族歧视以及社会阶层的划分与制度没有任何问题,拥有诺曼人血统的人即是高人一等,即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他们立的规矩便是律法,若是一个东斯拉夫部落的平民小孩跑去宫殿门口说自己要封‘爵位’,要当‘贵族’住到宫殿之中,那么他便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杀与不杀全凭‘贵族’人一时喜好,事后人们议论也只会说他傻,绝不会抱怨律法的不公,这样的思想,短期内是绝对不会发生改变的…
但始终也是短期。
现在想想叶戈尔着实是后怕,
“这么说来,不论是酒吧的那个女骗子,或是阿特金斯大叔都没有骗我啊…”想到自己差点两次丢了小命,叶戈尔不禁倒咽口口水。
“勇敢的叶戈尔啊,看了这么久的资料,眼睛不累吗?来喝杯牛奶吧。”进来的是农场主阿基姆的妻子,这位妇人知道眼前的少年前些时日救了自己的丈夫,所以叶戈尔打扰的这几天,对其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
“啊…谢…谢谢您夫人。”叶戈尔接过牛奶,这反倒让自己有些脸红了,因为他心里清楚,那次所谓的见义勇为,全是自己设计的,为的是到了帝都之后也算有个认识的人,不过粗枝大叶的叶戈尔当时入戏太深,紧张得忘记了问二人的名字及住处,还好后来在酒吧遇上了,这么说来还要感谢一下那个女骗子…
“叶戈尔很厉害嘛,看了这么多文献,这上面的词语你都认得吗?”妇人道。
“嗯。”叶戈尔喝光了牛奶点头道。
“哇,你这个年纪认得这么多词句真是厉害,我还
以为只有贵族家的小孩,能在你这个年纪读懂整本书呢,叶戈尔真的是不仅勇敢,而且有智慧。”
“嘻嘻…哈哈哈!~~”叶戈尔被妇人夸得一时间得意忘形地大笑了出来,倒也吓了妇人一跳。
“咳咳…”叶戈尔赶忙收敛了一下,故作正经地道,“都是我的爷爷以前教我的,小的时候不爱学,想不到现在倒真的派上了用场。”
“爷爷…你到底去了哪里呢?”
不过也好在叶戈尔之前与白熊演了那么一出,不然初来乍到便被骗光了盘缠,对帝都一窍不通的他,搞不好真的要灰溜溜地回去村子了。
这些时日叶戈尔留在了农房主阿基姆的家,阿基姆因为年轻时是部族中出类拔萃的猎人,善用弓箭长矛而且体格健壮,所以后来在‘罗斯帝国’成立之后,他便成为了帝都之内一间工坊的押运工,帮助运输下货物,预防一下山林猛兽什么的。
对平民来说,这已算得上是一份极好的差事,因为毕竟作为猎人的话,极寒之地狩猎十捕九空,而且易生冻疮,又有危险,不是长久之计,所以阿基姆一家四口的生活条件,还是十分不错的。
所以在阿基姆出门押货的时候,家里的重活便落在了叶戈尔的身上,闲暇时也会教教阿基姆家两个可爱的孩子识字,大一点的哥哥斯科特则经常缠着叶戈尔教他一些基本的格斗技巧,而再余下的时间,叶戈尔便会拿着一些帝都和骑士相关的文献,在基辅城的东门的树下阅读,这么做也是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同自己一起出村的两位同乡。
“说起来…那天的骑士真威风啊,”叶戈尔想着第一天来到基辅城时的情形,自己狼狈地被人扔出来,坐在地上仰望着那名领头的金甲骑士,“虽然他挡着阳光没看清,但是应该是北方极地来的诺曼人吧,应该不会错吧,不过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诺曼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呢?鼻子会不会很大,像这样,眼睛很小,像这样,嘴巴则像…”
叶戈尔一边想象着,一边用手挤弄着自己的五官,挤出了张鬼脸,可是望着城门口,这张鬼脸却呆住了,定了良久,这才把手拿开摸了把脸,眼睛瞪得老大自言自语道,“那…那件大衣不是…”
只见城门口有一穿着宽松大衣,面上挂着阳光般开朗笑容,一头短金发的少女,
“是那个女骗子!”
题外话:其实有些读者可能会跟小胖争辩欧洲‘骑士’的出现时间,说在《五代小僧》当时的时代背景,也就是公元十世纪的时候应该还没有正统骑士的出现,最早的一批骑士也该是在十一世纪中叶组织的‘十字军东征’当中去参加十字军的一些骑士,但其实‘十字军’并不是在东征的时候才出现的,早在十世纪,甚至九世纪之前,欧洲教会联合组织的十字军便已经存在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十字军的主要任务不是远征,而是与南部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们作战,抵御异教徒的入侵。不过想来还真是疯狂,小胖本人实在想象不出如果当初我们亚洲各个佛家寺庙也搞出一只类似‘十字军’形式的宗教军队会是个怎样的光景,以印、中、泰、日为首这得搞出个多大规模的军队啊,当时的三大宗教直接就统一了。不过有趣的是当时的三大宗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有宗教性质的军队,而且规模都算得上是极为庞大,只有佛教没有。
第五章:皇家骑士(二)
时间:一个晴朗的晌午,
地点:基辅城街巷之中。
“该死,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那个乡巴佬怎么还没走。”短金发少女发现自己暴露了,便转身往小街巷里跑,毕竟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路线她太熟悉了。
“女骗子,你给我站住!”叶戈尔年纪虽小,但是在老家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猎人了,而且还养大一只白熊,被他盯上的野兽都难逃,何况是人了。
“咦!?这个乡巴佬身手这么好的吗?”女孩再怎么灵巧终究也是一介女流,她知今天是甩不掉了,当下把心一横念道,“好吧,没办法了。”
“嗯?”叶戈尔见女孩转身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叶戈尔跟了进去,发现竟是条死胡同,“看你还往哪里跑。”
胡同里光线很暗,叶戈尔疾追几步,发现那名女孩已经停住了脚步,再仔细看来,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少女将身上穿的那件原本属于叶戈尔的大衣脱下,套在了一名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而扫眼看去,这个阴暗的胡同里竟有四个类似的小孩,最大的不过九岁,最小的只有七岁,四个小孩都长得蛮喜人的,只是身上有些脏兮兮的,脸上也都是灰土。
“好了,穿上它就不冷了,阿瓦乖,”说着女孩对另一名小男孩也招了招手道,“奥古斯特也过来,这件大衣还蛮大的,你跟阿瓦一起穿,还能暖和些。”
女孩的声音已经略显哽咽了。
“姐姐…姐姐……”几个小孩虚弱地喊着姐姐,仿佛那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脱去了大衣,女孩里面是单薄的布衣,刚好衬托出女孩羸弱瘦小的身型,原本半蹲着的女孩缓缓起身,转首的动作十分缓慢,可是当她转过来的时候,叶戈尔已经不知所措了,因为…
女孩的脸已然梨花带雨。
“对…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呜呜……”
“啊,这…这……”自己竟然将一个女孩弄哭了,而且还是当着其他四个孩童的面。
“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些孩子没人照顾,我从你那里偷来的钱都给他们买了面包和牛奶,他们那么小,真的需要补充好营养,我是真的无所谓的,可是…可是他们还这么小…”女孩说着还回头去看那些孩子,这一看,哭得更伤心了,“今天被你逮到,你打我罚我都好,但请求你不要伤害这些孩子好吗?”
说着女孩挡着头蹲在了地上。
叶戈尔走过去两步,离得近了,女孩的身
体已经抖成了一团。
“不要不要,求求您不要打姐姐,呜呜……”
四个孩子过来劝阻求情。
“她…总是像这样照顾你们吗?”叶戈尔问道。
“嗯…姐姐最好了,别人都欺负我们,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没有父母,只有姐姐会保护我们。”
“我知道了,”叶戈尔从怀里取出了两片面包,分给孩子道,“你们拿去分了吃吧,放心,哥哥不会伤害你们的姐姐的,好吗?”
………
四个孩子分食了叶戈尔给自己准备的午饭,此时叶戈尔与女孩靠在角落的墙边上聊天。
“这些孩子…”
“他们都是孤儿,跟我一样,我能理解他们的痛苦,就想照顾他们。”
“哦…这样啊。”
气氛有些尴尬,叶戈尔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
寒冬时节,女孩只得一件薄薄的布衣,此时正冻得紧,用两只瘦弱的手在手臂上摩擦取暖。
叶戈尔看在了眼里,又看了看那些孩子,叹了口气解开身上穿的这件大衣披在了女孩的肩上。
“咦?”女孩年纪稍长,个子也比叶戈尔高上许多,她看着叶戈尔的眼神十分惊讶。
“虽然偷东西不对,但是…”叶戈尔用食指蹭了蹭鼻子后道,“你也蛮伟大的。”
女孩听了,面上一红。
“好啦,我走了,等以后我在帝都出人头地,一定会帮助像你们一样的孤儿的,放心好了!”
言罢,叶戈尔转身离去,留给身后的人一个伟岸,单薄的背影。
寒风吹过几乎都冷到了叶戈尔的骨头里,
“阿嚏!~”叶戈尔走出街巷全身发抖,鼻涕都冻了出来,“嘻嘻,今天也做了件好事呢,不过回去要怎么和阿基姆先生交代呢?算了,等以后我出人头地了,给他买十件最好的大衣…”
…………
另一边,
“蠢货。”
五个人,异口同声。
“乡下人都这么蠢的吗?”四个孩童当中的一个问道。
“大概是吧,要么怎么是乡下人呢。”
两个孩子边说着还边拿开了女孩刚刚帮他们盖上的大衣。
四个小孩三男一女,齐齐朝着少女伸出小手道,“茜拉姐,每人两个铜币。”
“啧,臭小鬼,该死的乡巴佬,今天天气这么好,平白无故地害我损失了八枚铜币,”少女给每个人丢了两枚铜币,伸手拿回了起初盖在他
们身上的大衣碎碎念叨着,“这件大衣以后还是不穿了,看来那个小子是真的不打算走,出人头地出人头地的,等他哪天人头落地就好玩了,这件大衣我还是拿去卖掉吧,说不准能抵几顿酒钱咧。”
这么想着短金发的少女离开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新大衣哼笑道,“真是个呆子,笨成这个样子还想在帝都立足…”女孩这么说着,倒也露出了无奈地笑容。
四个孩子今天也算开了张,决定结伴一起买个午餐。
四个孩子要了些马铃薯,烤牛肉.粒和鱼,虽然算不上丰盛,但是吃得也十分起劲。
“今天那个人好傻啊,不但把大衣给了茜拉姐,还把他的面包分给了我们。”
“可是那个面包好难吃啊,我还得装作特别香地大口大口吃下去,呕~”女孩想着还朝着旁边做了个难吃的鬼脸。
“那种笨蛋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乡下去的,居然会把大衣给别人,想想我就忍不住要笑,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小男孩笑得把自己给噎住了。
“茜拉姐也真是厉害,竟然能让同一个笨蛋上两次当,她只是转头一哭,那个笨蛋就不知所措了,真是蠢死了。”
“我估计那个笨蛋是个色狼!因为茜拉姐漂亮才把大衣给她的,你不记得大人们说过,色狼遇到漂亮的女孩子就会忍不住脱衣服这句话吗?”
“我怎么记得是裤子?”一个小男孩嘴里叼着马玲所疑道。
“不过茜拉姐还是好厉害,转个身就哭得出来,我练习了那么久都没办法那么快便哭出来呢。”小女孩指尖顶着自己的下颏自言道。
“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小心老大不给你饭吃,把你给卖了。”
“啊?不要不要…”女孩听了吓坏了。
“嘻嘻,别听他瞎说,说不准以后那种笨蛋会越来越多呢,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对对对!我要改新年愿望!”
“我也要改。”
“那好,我们一起!”
“愿城里的笨蛋乡巴佬越来越多,干杯!~”四个小孩们手里自然没有酒,他们分别拿着马铃薯、牛肉和鱼肉象征性地撞在了一起。
这边可谓是其乐融融,可是在隔着火炉的另一张桌子上,一张黑脸,手里拿着两片面包,却僵在了嘴边,两只手把面包抓变了形状,激动得抖得厉害。
“那…那个三八!!~”
这个面包吃了一半的可怜人…
正是叶戈尔。
第六章:皇家骑士(三)
时间:一个阴霾的午后,
地点:帝都基辅城街道之上。
“喂!~笨蛋乡巴佬,快放手啊,咦!~~好痛好痛…”
“臭乡巴佬死乡巴佬,快放开阿纳尼!不然我们可是会去找老大的!”
“对对对,老大可是很厉害的,像你这样的乡巴佬,十个…不,一百个都打不过他!”
“哦?”怒气冲天的叶戈尔懒得与这群小屁孩计较,他只是扣住了一个小男孩的手腕,走在大街上,“你们那个什么‘老大’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好像还没意识到…”
叶戈尔刻意地把脸黑下来做出恐怖的表情道,“在你们那个所谓的老大赶来之前,你们再叫我一声乡巴佬,我可以保证有人一定会被揍得很惨。”
“呃…咕噜。”几个小孩倒咽口口水。
“喂,你是叫阿纳尼吗?”叶戈尔恶狠狠地冲着自己抓住的小孩道。
“是…是。”毕竟是孩子,小男孩此刻也吓坏了。
“很好,快带我去找那个臭女人,不然的话…”叶戈尔阴沉沉地道,“在我们乡下对于像你这样撒谎的小孩,通常都会把舌头拉出来切掉的,怎么样,你想不想尝尝‘乡下人’的厉害?”
“呃…呜呜啊啊!~~~”
………
片刻之后,‘基辅城’中另一个角落。
“嘿咻…”女孩茜拉蹲在一个隐秘的墙角处,在雪堆后面,那里有一处砖瓦是松动的,她挪开石砖,里边有一个与砖墙同色的小石盒,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话,打眼这么看过去,当真会被颜色混淆。
“得快点把最近弄到的银币存起来,不然又会被我买酒喝掉…”茜拉拿出石盒,里边竟是摆满了银币和铜币,茜拉从口袋里再拿出两枚银币河铜币若干,满意地笑笑,自顾自地念叨着,“已经有三十二枚银币了嘛?只要凑齐五十枚,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去南方,哪怕是伊斯兰教众的地方,或者是‘突厥人’的地方,实在不行即便是遥远的东方也好,总之…”
两行泪痕滑落,女孩茜拉似是想到了什么极端痛苦的回忆,“…我不要再在这里了,我不要再给人当什么奴隶了,既然上帝让我生下来就是不可改变的奴隶命,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上帝!”
“呜啊!!~~~”
一阵小孩的啼哭嘶嚎,茜拉一惊,赶忙拭去泪渍,把石盒放回原处,插回那块石砖,再用雪堆遮好,走出街巷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他走出巷口…
“喂小鬼,我也没打你,你到底在哭个什么劲…”只见叶戈尔皱着眉头,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抓着那名叫做阿纳尼的小男孩,正当叶戈尔被吵得头大的时候…
“咦?”
二人四目相对,碰了个正着。
“咚!~”
“咦啊!~~”
两道人影疾奔在街巷之中。
“臭女人!~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逃掉了!~”可谓是千愁万恨,叶戈尔此时受到的伤害远远已经不是物质上的被偷窃,而是人格、智商、和心理上的。
“该死的!居然把我当成笨蛋一样在耍,就连那几个臭小鬼也一口一个笨蛋乡巴佬瞧不起我,我今天就要你好看!逮住了你,我就去找你们口中的什么狗屁老大,居然联合起了小孩和女人一起出来骗人,那个老大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啧!~
真是倒霉,居然又遇上他了,看来那几个小鬼还是露了馅,这次再打温情牌已经没用了…”女孩茜拉回首给了阿纳尼一个眼神。
后者看了心领神会赶忙喊道,“茜拉姐不用担心,他们三个已经去叫老大了!”
再一次的追逐,这帝都当中的巷子九转十弯茜拉清楚得像在自己家一样,不过饶是如此,叶戈尔的身手实在是比她强得太多了。
“这小子真是难缠,还是先跑到主街上吧,那里人多,混在人群里就好了。”打定了主意,茜拉撒腿便往光亮处跑,跑出了巷子便入了主街。
“站住臭女人,站住站住,给我站…”
“咴!!~~~~~”
“咦?”
茜拉跑出了街道,阳光打在眼上有了须臾的恍惚,可是也很快便过去了,但是当她再张眼,一阵疾奔的马蹄声从她的身侧传来,侧目望去,为首的是一匹身披金甲的高头大马,其上坐有一人,这一批人马,打眼望去便有十几匹。
茜拉突然出现在马队前,可是为首之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未经训练的普通人遇到这样的状况,通常会有短暂的大脑空白不知躲闪,而今天便是这短暂的空白,要了…
…茜拉的命。
“呃呜……”疾驰的大马前膝狠狠地顶在了茜拉的前胸上,那个瞬间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感受到裂骨刺进内脏的疼痛,瞪大了双瞳,一口鲜血吐出,茜拉那漂亮的双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即便被撞倒了,可是后边的马匹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看着下一匹马的前蹄也要踏在茜拉的身上了…
“咴!!!~~~~~”
“什么!?”
半路里伸出了一只手臂,这条手臂看似干瘦细弱,却足以拉住马缰,硬生生地迫一匹疾驰中的大马停下。
骑马之人不料如此应声摔落,这匹马十分高大,从它的背上摔下去,着实把人摔了个七晕八素。
不仅如此,这两条手臂急转用力,不仅人仰,而且马翻,大马受惊摔在了地上,也同时挡住了后方的去路。
“嗯?”为首之人调转马头侧目观瞧,这人金甲金发金盔,只是端坐马上,便给人感觉威风凛凛。
等等…
这人不就是叶戈尔初入帝都时,在城门口见到的金甲骑士吗!?难道说这一队人马…
皆是骑士?
“喂喂喂…这次也是骗人的吧?”半路出来停住马蹄的人正是叶戈尔,他此时环抱着少女茜拉,看到那不住地从她嗓间涌出的血水,他不敢相信,他宁愿…自己这是又被耍了一次。
“再笨…我…我也骗不到…三…三次……”茜拉喘气已经困难,她勉强地从怀间拿出了一件大衣,那是叶戈尔从老家带出来,他母亲亲手缝织的大衣,“我…我没有卖…你的…两枚银…币在…雪堆后…的墙…不…不甘心,我…只欠…十几枚银…币便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
没有闭合的双眼,一只不甘心朝上苍伸出的手掌,一个生命…
便这样完结了。
此时后方已有几名骑士下马来查看前方的情况了,当他们看到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平民少年时,盛怒非常。
“该死的臭小鬼,竟敢挡住我们‘皇家骑士团’的路!”说着,一名骑士已拔出了腰中长剑。
“喂!……”叶戈尔低
着头缓缓站起了身,当他抬眼的刹那,那一黑一蓝的一双厉眼直勾勾地盯住了已冲出丈远的金甲骑士,“你是瞎的吗!?”
“什么!?”
“这个贱民竟敢…”
“那可是团长啊!”
这惊人一语不仅惊到了这一队骑士,更是连街道两旁的平民们也大咋其舌,“他…他竟敢对皇家直属骑士团团长…”
“看那团长的肤色和高贵的气质…一定是极地来的‘贵族’错不了了。”
众人可谓是心头齐道,这位少年……
死定了。
“你这个奴隶…”金甲骑士调转马头,他那高贵俊朗的面庞,已经黑了下来,“竟敢这样同我说话。”
在这批极地而来的‘贵族’眼中,这些东欧当地的斯拉夫人便如同奴隶,平民亦如此,只有那些能在战场上出力的斯拉夫人才能获得少许的接纳,但上限也只是成为一名骑士而已,而他的身上流着诺曼人高贵的血统,他们之于东拉斯夫的部落便如同造物主之于人类,他那高贵的脑袋实在想不出…
一个区区贱民,是如何敢这样同自己讲话的。
那名用剑顶着少年脖颈的骑士一见团长生气了,当下怒喝道,“你找死!~”
一剑刺出,却扑了个空,在这骑士的眼中,奴隶的命如同廉价的商品一样,杀来根本无所谓,而且作为骑士身为‘贵族’中的一员,他要奴隶的命,奴隶连躲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叶戈尔不但躲开了,还飞快地抓住了骑士握剑的手腕狠道,“爷爷曾经说过,如果你对你的对手刀剑相向,便说明你已经将性命豁出与其生死相搏,两厢情愿,伤亡无怨。”
叶戈尔眼睛死死地盯着金甲骑士,他的手猛地用力,只听那名刺剑骑士痛得大叫一声,他只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攥裂了,当下手掌一松,长剑掉落被叶戈尔一把攥住。
骑士团的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平民竟会突然发难,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可是叶戈尔没有丝毫犹豫,他虽年岁尚小,但是自小作为家中的猎人,他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因为一旦犹豫了,猎人便会成为猎物,生死只在毫厘。
部落中的猎人们感谢他们赖以生存的猎物,所以若是有谁在狩猎中失败死于野兽之手,也绝不会有任何怨恨,因为先亮出锋芒的是他们自己。
部落的猎人从不会将猎物赶尽杀绝,他们只会取己所需,并且感谢大自然赐予他们食物,并将猎物的尸骨埋葬。
可是……
街道之上踏死女孩,暴尸于此,你便想扬长而去!?
“金甲瞎子,”叶戈尔握住长剑一个疾步上前直奔金甲骑士而去,“杀人偿命,你休想就这样走了!”
“找死。”金甲骑士的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嗯?”
一股寒意从叶戈尔身边闪过,他本能地伸出长剑去抵。
“叮”地一声,他的身前出现一人,虽然挡住了这一剑,叶戈尔却被足足震出数米远。
“杀人偿命?我还是第一次在帝都听到这种话,有趣。”半路杀出的人年岁不大,十八、九岁的光景,一头蓬松的红发,发海至前额,背后则扎着细细长长的辫子,他的手臂结实粗壮,长得一张娃娃脸,五官分明,比较奇特的要说是…
那双眼睛,
一只褐色,一只蓝色。
第七章:骑士莱恩
时间:一个哀伤的下午,
地点:帝都主街。
“霍格尔,宫殿里的事要紧,这里…”红发年轻人挥了挥手中阔剑从容笑道,“交给我吧。”
一听到‘宫殿里的事’,金甲人便瞳孔一张,“‘大公’!糟了…”
金甲人调转马首下令道,“骑士团除‘莱恩’外的所有人员速回宫殿,不得耽搁!”
言罢,金甲人便如同受了神召一般疾奔‘宫殿’而去,这是下的死命令,骑士们也十分清楚,‘宫殿里的事’便是头等大事,任何事与之比都可放下,当下也不再犹豫,绕开叶戈尔与莱恩二人直奔宫殿方向赶去。
“该死!”叶戈尔目送那金甲骑士离开,心头不甘。
“你该庆幸,要是霍格尔那家伙下马的话,他可不懂留手的,五招之内你就会去见那位女孩了。”
“这个人…”叶戈尔确信自己刚刚夺剑后的第一步绝对甩开了一众骑士,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红头发的家伙是后发先到,这一事实令叶戈尔心头大骇,“…竟比我还快。”
“其实我是没有兴趣收拾你的,不过毕竟这里有这么多人看到了,就这么放你走的话,我也不好交差啊。”红头发的莱恩将阔剑横在身侧,那脸上的从容及淡笑,丝毫无法让人觉得是要与人刀剑相向的意思。
“你们这些家伙…”叶戈尔攥紧的拳头上起了青筋,“就是所谓的骑士吗!?”
“哦?”骑士莱恩被问得挑了下眉。
“一条人命就这样被你们践踏了,却又好像没有这么回事,我…”叶戈尔咬紧牙对着骑士莱恩嘶吼道,“我才不要做这样的狗屁骑士!”
“什么?那个小家伙想要做‘骑士’?”
“不是开玩笑吧?”
“不过他刚刚的确是徒手拉倒了一匹骑士的马还抢到了一柄剑哎。”
“可是他始终还是得罪了贵族啊…”
骑士莱恩挑眉看了看叶戈尔道,“你还真是有趣,看来是从乡下来帝都想要闯出点名堂吧?不过也真是可惜了…”莱恩微微弓起了膝盖。
“他要过来了!”叶戈尔赶忙摆好架势。
“一。”如同猎豹一般,骑士莱恩袭向了叶戈尔。
“呃!~”叶戈尔本能地用长剑抵挡在身前。
“叮!~”的一声,叶戈尔的长剑被高高挑起,不过也算挡住了这一剑。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和力量!”叶戈尔心惊道。
叶戈尔没有多余的时间惊讶,骑士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抓在了其衣领上,大力一挥,便将叶戈尔掷向了他先前冲出的小巷。
叶戈尔在地上跌起了几个跟头方才停住,不过也好在在这样的天气中衣厚雪厚,也不至于被摔得头晕目眩。
“二。”
刚站起身,不容反应,那个莱恩便又杀了过来。
手中阔剑直直刺向了叶戈尔,后者双手握剑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长剑打在了莱恩的阔剑之上,便连叶戈尔自己也没想到的是,那柄阔剑竟是应声被打飞了。
“不对!”
叶戈尔的本能告诉自己,那名骑士的腕力远在自己之上,即便他单手握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便把剑打脱手的,除非…
果不其然,叶戈尔这一下用力过猛,双手来不及回身,可是骑士莱恩那张脸却已呈现在叶戈尔面前,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二人方才注意到…
彼此
的眼睛竟是皆有异色,那一瞬间叶戈尔显然是被惊到了,骑士莱恩虽然皱了皱眉头,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双手扣住了叶戈尔握剑的双手,借力回旋倒摔,叶戈尔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即便压着雪,可是那种力道还是令他手中的长剑应声脱落,摔得一瞬间自己的大脑空白一片。
骑士莱恩回身一脚踏在巷墙壁之上,于半空中拾回自己的阔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空中一个转身落地,阔剑刚好架在叶戈尔的脖颈之上…
“三。”
“你…你的眼睛?……”叶戈尔虽然摔得头晕,但是也还记得方才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
“都要死了,你却关心这个?”骑士莱恩冷道。
“你出手那么利落…刚刚第三招应该直接割断我的脖子的,可是我感觉得到…”叶戈尔努力喘匀了气道,“你在对上我眼睛的那一个瞬间出现了犹豫,你似乎改变了主意,不然我现在已经死了,对吧?”
几招下来叶戈尔已经体会到了眼前这名骑士的厉害与狠辣,从他出第一招的时候开始便没打算让自己活命,不过为什么他现在没有割断自己的脖子呢?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二者都有着那一对异瞳,令其中途改变了想法。
“骑士阁下,能请您…”第三把声音响起,“放过这位少年吗?”
听了这熟悉的声音……
“麻烦的家伙来了…”骑士莱恩咋舌念道。
“嗯?”叶戈尔依旧被骑士莱恩压在身下,但是他抬眼眺望过去,只见就在骑士莱恩身后咫尺之间,不知何时竟站着一名年约四旬,长有短厚的褐色胡子,一头棕色短发显得干净历练,模样冷静刚毅,身躯挺拔高大,颇具威严的大叔。
“不杀他,我该怎么向那个麻烦的团长交代?”莱恩叹气道。
“我已封了巷口,你离巷后大可说你已处置了惊扰贵族的贱民。”中年男子道。
“他这么扎眼的小鬼,以后要是在帝都之内被人看见,我要如何交代?”莱恩道。
“我向你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就算这样,我又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因为你也不想杀他。”
“哼。”莱恩盯着叶戈尔那双不肯屈服的双眼,随即轻哼一声,收起了阔剑,转回身对上了中年男子的眼睛。
“谢谢。”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躬身,以示谢意。
“你未出手来抢,已是给我面子,我岂会不识趣?”莱恩从中年男子身旁走过淡笑道。
“你的剑技又增高了。”
“都是教官您教得好。”莱恩摆了摆手,离开了小巷。
“呕咳咳!~~”叶戈尔终于得以坐起身,刚刚脖颈被压得难受,一时间咳喘不止。
“你还好吧。”中年男子的声音显得十分温柔附有磁性,
叶戈尔对上了这位大叔的青蓝色瞳孔,竟是觉得十分安详。
“没…没事,谢谢您,您是?…”这样的反转使得叶戈尔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即便莱恩放走了你,城门处的卫士得知骚乱也会马上赶来的,我先带你混出城去。”
言罢,二人一同离去。
当夜……
叶戈尔坐在女小偷茜拉的坟堆前,升了一小撮火,盯着坟包怔怔出神。
跟着中年男子离开后,他在城外的一处木房集中区中
见到了骗她的那四个小孩,四个小孩在得知茜拉离世的消息后,对着叶戈尔拳打脚踢,嚷嚷着“若不是你这个臭乡巴佬一定要去追茜拉姐,茜拉姐就不会死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叶戈尔的心脏,他愣住了…
“是我害死她的吗?”
中年男子打发人拉开了四名小孩,这时候叶戈尔才明白过来,原来四个小鬼口中一直嚷嚷的老大,原来就是这位中年大叔。
再接着,叶戈尔才明白到,这里原来是一处庇护所,里面竟是些幼小的孩童和残弱的人群,凭他们自己根本无法在帝都境内生存下去,若是放之不理,一定会饿死、冻死在外面。
于是便有了以中年大叔为首的一干人等,他们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来维持这个群体,使其生存下去,可是这又谈何容易?中年男子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久而久之,维系生存的方法也就变得越来越杂,便衍生出了偷盗,起初中年男子并不允许这种行为,可是慢慢的,他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偷盗的人实在走投无路被逮到了,他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出面解决。
叶戈尔呆呆地盯着女孩茜拉的坟包,心里想着…
我,都做了什么?
“不介意我坐在这边吧少年。”
叶戈尔抬头,看到了中年大叔的脸,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把脸扭到了一边。
“哎…这个傻女孩啊……”中年大叔喝了口酒,坐在了叶戈尔旁边对着坟包仿若自言自语地道,“她总是说什么要凑够五十枚银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呢,一有了钱币不是去喝酒,就是去买了食物分给大家,那五十枚银币便怎么也凑不齐,她幻想的这场旅途也就始终没能得以实现。”
叶戈尔听了一怔,不禁想到了女孩临终时的遗言,
“只欠十几枚银币,我便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呢…”中年男子似乎察觉出了叶戈尔的想法,便话锋一转说道,“她没能开始她的旅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南方的罗马人千百年来几乎把所有的外来人都当作奴隶,就算穿过了‘拜占庭’,新兴起的‘保加利亚帝国’为了他们的南北贸易,把当地能搜刮到的男女都强行贩卖,来换取商品武器,以促进他们的发展,就算让她过了地中海,另一边可是‘突厥人’的地方,要是让他们看到一个金头发白皮肤的女孩,说不定下场会比死掉更惨吧。”
“那…要是能穿过那些‘突厥人’的地方呢?”叶戈尔忽然奇道。
“嗯?那…”中年男子听了也是一怔,旋即摊摊手道,“应该就是遥远而又神秘的东方了,我也不清楚。”
“谢谢您。”叶戈尔道。
“……”中年男子没有答话。
“我知道您是来安慰我的,可是…”两行热泪还是滑落下来,“要是我…要是我没有去追她,要是我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笨蛋乡巴佬…她就不会死了…”
叶戈尔哭得伤心,一条人命因为自己便这样被当街践踏而死,他的良心,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中年男子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
良久良久…方道,
“傻孩子,问题不在你,有问题的…”中年男子的目光忽地变得犀利了些,“是这个时代啊。”
夜空闪星划过,那是逝去的生命,还是承载着人们希望的明天呢?
第八章:大公之死(一)
时间:小偷茜拉入土数日之后,
地点:整片欧洲大陆。
一个消息,点燃了西方世界。
那位率领诺曼人以及东斯拉夫部落群席卷欧洲大陆,‘罗斯帝国’的‘大公’奥列格,死于帝都‘基辅城’中。
一时之间风云突变,西方势力的格局出现了动荡,
在外征战的各骑士团,重甲兵火速调回‘罗斯帝国’的帝都‘基辅城’,此刻的帝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基辅城’被控制得如同铁桶一般,平民人心惶惶,便连帝都附近的村落也在王族军的重重监视之下。
话分两头,另一边叶戈尔在经历了茜拉之死的打击之后,已经放弃了成为骑士的理想,他先是回到农房主阿基姆的家里还了大衣,感谢了这对夫妇辞别离开了,期间阿基姆自然是有所挽留,但是见叶戈尔主意已定,便也没再勉强,只道日后有何需要,只管来便是。
叶戈尔有想过是不是干脆回到村子更好一些?
但是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一来自己还有两名同伴说好了要在帝都汇合,不见到他们自己怎么也放心不下,二来就这么空手回去,也实难甘心,毕竟当初走的时候,自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很快的,他接受了茜拉与那四个小孩子老大的邀请,来到了帝都难民的身边,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出一份力,在他的眼里,这里的生活比帝都当中更正常一些。
这批人的老大叫做西里尔.安德烈.丹,他的名望在这个人群中也是十分的高,就在王城军将帝都周边全部戒严后,叶戈尔找到了这位老大西里尔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帝都要变天了。”
叶戈尔惊讶地从这位似乎永远温柔从容的老大眼中,看到了哀愁和严肃。
可是以叶戈尔的年纪,他还不是非常理解宫殿里的掌权人,‘大公’奥列格的辞世意味着什么,况且身边有好多老幼病残需要他去照顾,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终于明白到为什么茜拉和那些小孩要出去做小偷骗钱了,可是叶戈尔实在是干不出这种事,思前想后他决定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出外狩猎缓解大伙儿的食物压力。
而在这一天…
“嘿!!~”
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下,刚好落在了一头吃草的驯鹿身上,
“唔!?”
“对不起了!”
驯鹿一惊,一柄短刀已经插进了它的脖颈,惊得它连连跳窜,想把背后的猎手甩下身去。
可是它背上的身影虽然瘦小,四肢却已死死地抓住了它的身躯,而且手不离刀,这一击俨然已是致命伤,体型庞大的驯鹿倒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驯鹿体型庞大,四肢健壮,两只大角结实有力,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是人类可以追上的,若是没有类似弓箭
之类的远距离攻击方法,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捕捉的,所以为了这一招从天而将的奇袭,叶戈尔已经在这棵白蜡树上躲了五个多时辰了。
一番折腾过后,驯鹿俨然已经十分虚弱了,最后力竭栽倒在地,虽然胸腔尚有起伏,但是已奄奄一息,那硕大的瞳孔上浸满了泪光,或是因为惧怕死亡,或是不舍失去生存的权利,或是…尚有一窝小鹿在家等她。
不得而知,这样的场景猎人见得多了,所以当叶戈尔知驯鹿气力已尽时,他率先做的事便是取出短刀直插入其心脏,驯鹿的最后一口气息,也终是尽了。
叶戈尔取出短刀,跪坐在地,伏在驯鹿的尸体上默默念着…
“感谢大地赐给我们食物,感谢这宝贵的生命带给我们食物、毛皮,让我们可以温饱过冬,感谢您的恩赐,愿您在天堂得到永生……”
猎人从不会玩弄他手里的猎物,他们会充分利用这宝贵生命所能带给他们的一切,并且珍惜。
原始部落的族群们以狩猎为生,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生命的源泉有多么重要,
在痛快了解了这匹驯鹿后,叶戈尔用短刀拉开其咽喉,将血放出。
一头成年驯鹿的体重可以达到九十到一百五十公斤,要想带这么个大家伙赶路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叶戈尔一个人要尽可能地减少负重。
他砍下驯鹿头颅,将两只鹿角砍下,再将头颅埋入土中,并且跪下祷告。
“喂,那边的!”
一声断喝,打断了叶戈尔的思绪,其侧目抬头,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名骑马的骑士。
经过茜拉的事件之后,叶戈尔对骑士丝毫没有好感,他只是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祷告。
见一平民竟敢这般无视自己,该骑士卸下头盔,露出棕色的头发和一脸的胡渣,看样子大概有个三十四五岁的光景。
“贱民,竟敢这般无视皇家骑士,如今帝都周边戒严,你竟敢携刀出入在帝都郊外,实在可疑,我要带你回去盘问一番!”说着该骑士便催马上前。
“…我只是在打猎罢了,回去还有好多人等着开饭呢!”叶戈尔猛地站起身握紧手中短刀正视骑士,丝毫不肯退让。
“你!…贱民竟敢!……”该骑士本为‘基辅城’当地的斯拉夫人,因自小入军熟悉地形立了几回功,在年前从‘拜占庭’的帝都‘君士坦丁堡’凯旋后被封了个骑士的头衔,帝都生活了几十年的他自然对这奴隶、平民、贵族的等级制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一下子可算挺直了腰板,把昨天还跟自己一样的平民一下子便当作成了贱民,蝼蚁,十分看不起。
可是如果是在‘基辅城’周边土生土长的人自然对这等级制度如奉神明,但叶戈尔是北方部落过来的,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乡下人,年岁又小
,他可不管这些。
这位骑士虽有意发怒,但是他深知斯拉夫部落群中的猎人以打猎为生,各个身手了得,这银发少年年岁虽小,但一个人便猎杀了一只成年驯鹿,肯定也是有两下子的,跟他动手,当真值得吗?
“怎么了?”正在犹疑之际,一把声音响起,走过来的是一名骑马的年轻骑士,他头顶银盔,但是从那露出的眼角和脸庞来看,竟是个与叶戈尔年岁差不多的少年。
“哦?是伊万啊,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乡巴佬不识好歹,带着兵器十分可疑,你去替我把他拿下,回头我跟团长说说给你记上一功,也好让你早些成为正式的骑士。”看到来的少年,先前的骑士显然已经有恃无恐了,额头抬得更高,端坐马上几乎在用鼻孔看着叶戈尔。
“伊万?…”很快的,叶戈尔与那名被称为伊万的见习骑士对上了视线。
“…好啊。”少年骑士的嘴角微微扬起,单手握住马鞍上的骑士长枪,一个大回环横在身后,而长枪的枪面刚好打在了那位三旬骑士的马屁股上。
只听得‘啪’地一声,其坐下马驹受惊疾步而奔,由于事出突然,那骑士本人又不善马术,一时间竟是忘记了抓马缰,只得抱住马身吓得“呜哇”地被马硬生生地驼走了。
很快,现场就只剩下了两位少年,骑士伊万摘下了自己的银盔,露出其内一头简短干练的蓝发和琥珀色的双瞳,其长得十分清秀,年少的他算不上魁梧,他下了马驹走到叶戈尔身前,二人身量差不多,彼此看着对方一会儿之后…
“噗嗤!~”
“嘿嘿…”
“哈哈哈哈!~~~~”
二人很快便大笑出声来。
伊万.谢尔盖.顿,正是当初与叶戈尔一同出村的同伴之一,由于某夜被盗贼冲散,二人于今日重逢。
史实普及:其实中世纪欧洲的历史资料有些地方很难查到,而且多有出处,有说奥列格是公元912年去世的,也有说922年,而伊戈尔的继任日期在奥列格去世之后是统一的,我们这里姑且就把奥列格的死亡日期定于912年,而且诺曼人的称呼也很多,芬兰人叫他们罗斯人,东斯拉夫人叫他们瓦良格人,小胖有想过在不同的角色说话时配备相应的称呼,但是后来想想这样又很容易混淆读者的思路,所以我们姑且统称为诺曼人。至于留里克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也存有争议,伊戈尔在有些资料中被当做是留里克的儿子,有些资料中则没有提及,总之留里克这个人在欧洲是属于半传说的一个人物,所以可以说伊戈尔是俄罗斯留里克王朝的实际创建者,而留里克更多的是无从考究,有争议的留里克王朝创建者。我们在小说中姑且当留里克做为真实存在的人物:)
第九章:大公之死(二)
时间:与伊万重逢之日,
地点:帝都郊外一处白蜡树下,
“我说小子,你怎么到了帝都,还在打猎啊,我可不记得我们赶来帝都是做打猎比赛的啊。”蓝头发的伊万一边说着,一边帮住叶戈尔收拾驯鹿的尸体,他拿过叶戈尔的另一柄短刀,切着驯鹿的四肢,肢解开来后更加方便携带。
“哼,你还说呢,看到你穿这身衣服我就生气…”叶戈尔切开驯鹿的肚囊,将其中用不上的内脏尽量取出埋掉,由于这里天气寒冷,若是动作慢了,驯鹿体内流出的血不能赶快放干,那么很快便会冻住,到时候收拾起来十分麻烦。
两位少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一边忙活着,叶戈尔也就一边将自己来到帝都后的经历告知给了伊万。
“是这样啊…”伊万听了,其琥珀色的瞳孔中叶隐带着忧伤。
“真不知道这个帝都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口一个‘乡下人’喊我也就算了,但是也用不着因为我是外乡来的就说杀便杀吧?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狗屁骑士,我不过就是在祷告没有理他,他就要跟我动刀动枪,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叶戈尔今天终于得见好友,一时间将自己这些日子的委屈都念叨了一遍,有人吐诉心肠,感觉也要好很多了。
“那个家伙虽然无聊,但是骑士团出现在这帝都郊外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伊万一边说着,一边将切好的四条鹿腿用布绑好,“前些日子帝都传来重大消息,召回了在外的所有‘骑士团’,当时团长只知道帝都有大事发生,但没想到竟是‘大公’去世这么大的事件。”
“‘大公’是什么啊?”叶戈尔疑道。
“就是这座帝都最有权势的人,整个‘罗斯帝国’都要听他的,是诺曼人的头头。”伊万说着一刀砍断了驯鹿的肋骨,取下了整块鹿排。
“那么厉害啊?不过那个人的年纪也很大了吧?去世了干嘛还弄得四处戒严的。”叶戈尔不懂。
“笨蛋,如果只是正常死亡,按照他们诺曼人相应的仪典规章走个流程就好,大家回来参加一下,何必这么麻烦。”说着伊万取出驯鹿的肝脏,一切两开,将其中一半扔给了叶戈尔。
“你是说…”叶戈尔接过一半肝脏,咬了一口后道,“‘贵族’们怀疑他们的‘大公’是被人害死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干嘛到处抓可疑的人,”伊万过去与叶戈尔并肩坐在一块石头上接着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毕竟‘大公’的遗体我们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但是听说他是中了‘蛇毒’不治而亡的,所以我猜大概是被蛇咬了。”
“该不会是出去打猎踩到蛇了吧?”叶戈尔又咬了一口肝脏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你在帝都有看到兰吗?”伊万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
“这样啊…”伊万面色显得有些黯然,“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嗯?”叶戈尔挑了下眉道,“在说什么呢,兰姐可是咱们三人中最聪明最能干的了,那伙盗贼连你我都抓不住,兰姐肯定没事的。”
“…我并不是担心兰会栽在那伙儿山贼手里…”伊万似乎欲言又止,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只是盯着叶戈尔的双眼十分正经地道,“叶戈尔,这个帝都里的人远比你我想象得还要扭曲,既然你已经不能再在帝都
中暴露,不如干脆先回去村子吧,解决村子贫穷的事交给我就好。”
“说…说什么呢?”叶戈尔皱了皱眉头,“难道只有像你这样做成狗屁骑士才有出息吗?我们都才刚刚开始罢了,别忘了,你还只不过是个见习骑士咧,我一定能找到其他方法在帝都中出人头地的,绝对不会输给你。”
少年伊万显然了解自己这位同乡的脾气秉性,当下也不好再劝,只是拍了拍其肩膀劝其小心。
“喂,鹿肉都收拾好了,”叶戈尔吃罢了肝脏,将剔出的骨头丢掷一旁,把整理好的肉背在肩上道,“我最好还是先走吧,不然刚刚那个家伙回来看到我们在一起,对你也不好吧。”
“我送你,”伊万吃罢了肝脏拍了拍手道,“背着这么重的肉走回去还不累死你啊?居然一个人出来狩猎,也不考虑清楚,还是那么不周全啊。”
“没办法啊,需要照顾的人太多了,没有多余的人手哎。”说着叶戈尔也不客气,将装肉的包裹丢在了伊万的战马之上,翻身骑上,坐在了伊万的身后。
“对了,你说上次在‘基辅城’中只用三招便把你制服的那位红发骑士…”伊万说话顿了一下才道,“有着和你一样的异色双瞳,只不过颜色有些差异?”
“嗯,是啊,他有一只眼睛是褐色的…”叶戈尔摸着下巴故作思考,可是随后眉头一皱气道,“要不是那天用的是你们狗屁骑士用的那讨厌的长剑,我才不会输得那么难看呢,要是当时我带着自己的这两柄短刀的话…”
“好了好了,输给他没什么丢人的。”伊万一边驾着马一边劝道。
“嗯?怎么,你认识那个家伙?”叶戈尔问道。
“谈不上认识,但是的确听斯拉夫的同僚前辈们谈起过,说是有一个一头红发,有着异色双瞳的家伙年岁不大,但是剑术已经在‘帝国’的各大骑士团中数一数二了,还说那人的左右手都已达到了顶尖剑客的水准,习惯用一柄单手阔剑,据说他曾在最近一年前同罗马人的那场战争中一人斩下了超过百名拜占庭骑士的头颅,其中还包括三名罗马人的骑士团团长,这也让它一下子成为了‘金甲骑士团’的第二号人物,听说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人们都称他作‘血发’莱恩。”
“一…一百多!?一个人!?”后知后觉,叶戈尔的脖颈上闪过一丝前些时日留下的寒意。
“不过这也是大家口口相传的,估计会有些夸张成分吧,不过你能从那样的人手底下保住性命,也值得庆幸了。”伊万伸手朝后拍了拍叶戈尔的脑袋道。
“是吗?…多…多亏了老大啊……”叶戈尔也不是什么逞能之人,他心里清楚,那天那红头发的家伙要是想杀他实在太容易了。
“对了,你刚刚有提到过的中年大叔…”说到这伊万侧目回首看着叶戈尔正经道,“…他或许是个‘诺曼人’。”
………
另一边,在一个偏僻破败的教堂之内,这个本该罕有人至的地方,如今却有两个人影。
二人之一一袭皮革装扮,体魄健朗,戴有一灰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面具下方为倒v字型露出口鼻,脑后是一团团绿色卷发,看起来十分奇怪,此时他靠坐在一张破败的椅子上,似是等待另一人发言。
而另一人,一袭黑袍由头至脚,露出的两只手枯黄干瘦,便连整个头亦被黑袍遮住,
只能隐约看见此人十分苍老。
“这次的任务很顺利,你做得很好。”一把苍老的声音,由黑袍人处发出。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大公’奥列格…真是大手笔,我只是很好奇,那条毒蛇究竟是如何藏在他那匹‘希尔马’的…”这面具男子说着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道,“…脑壳中的?”
“这么有创造力及想象力的事,自然不是我做得出的…”黑袍人阴阳怪气,也不知其是喜是怒。
“…是‘拉哈伯’嘛,真是可怕的家伙…”蒙面男子道。
“可怕吗?嘿嘿嘿…不如说是危险吧……”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蒙面男子道。
“嘿嘿嘿,‘拜占庭’中的‘罗马人’似乎没有了他们往日的风采,那座曾被喻为连上帝都束手无策的帝都‘君士坦丁堡’,几十年里竟先后被保加利亚帝国的西美昂一世和‘罗斯帝国’的诺曼人攻破,也是时候给他们加把劲了。”黑袍人的语气阴森,让人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终于轮到那位‘智者’了吗…”蒙面人淡道。
“是,‘安士白’和‘萨麦尔’已经分别混进了‘罗马人’和‘撒拉逊人’之中,那个‘书呆子’把‘拜占庭’经营得一塌糊涂了,那个王座他该退下了。”黑袍老者怪笑道。
“……”蒙面男子侧目朝后方看了看,随即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太小看‘罗斯帝国’的‘骑士团’么?现在这个时局,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找我见面。”
“嗯?”黑袍人左右看了看四周,当下摇了摇头道,“嘿嘿,还真是难缠啊,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
“出来吧。”蒙面人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两柄非常奇特的武器,那是两柄通体相对短小的弯刀,与寻常弯刀相比它们的刀身更细,而且它们的刀柄竟是‘厂’字形状,刀身由柄身另一端延伸而出,奇特得紧。
果不其然,见已被发现,这座原本死寂无人的教堂的各个角落中,竟是凭空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果然是‘骑士团’的人。”
“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为首一人问道,此人简短金发,模样四十上下,气质端庄,一看其精气神便知此人行事十分干练。
由于教堂空旷,为了防止被二人发现,‘骑士团’的人员都躲得有段距离,所以黑袍人与蒙面人谈话的内容,并没有被听到。
“你有兴趣知道?”蒙面人挑起嘴角轻笑道,而那黑袍人则蹲在了地上,在地面上比比划划,不知在写着什么。
“我是否有兴趣并不重要,但是你们一定要说。”为首骑士长抬起了右手,他带来的骑士们也都做好了擒人的准备。
“你应该已经派人去叫增援了吧?不打算再等等?”蒙面人握着手中两柄武器摊手道。
“他怎会知道我已派人前去求援?”为首长官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则道,“我帝国一个‘骑士团’团长亲率十二名骑士,若是连两个人都抓不住,我便没脸在帝都混下去了,准备!…”
“这么急着死?你可是纯正的‘贵族’哦…”
不知何时,蒙面人竟已来到了骑士团长官的身后。
“什……”
奇特的弯刀已透胸而出,鲜血滴落。
第十章:大公之死(三)
时间:一个天空殷红的下午,
地点:帝都郊外一偏僻破败的教堂,
“什…什么!?”
金发金甲,来者正是当日在街道上骑马撞死茜拉,‘金甲骑士团’的团长,霍格尔,他作为最近的增援,闻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可是到了这里,映入他眼帘的只有遍地的尸体,皇家骑士团自己的尸体。
“阿瓦长官!”霍格尔蹲跪在地上,抱起了那名四十岁上下,一头简短干练金发男子的尸体。
被称作阿瓦长官的骑士团长与霍格尔一样,是地地道道的‘诺曼人’,为金发霍格尔的长辈,按资历也算得上是他的长官,有过些许提拔之恩。
“阿瓦长官处事心思缜密,怎么会落得一个小队覆没在这里?”霍格尔虽然怒火中烧,但是其心中十分不解,一个十二人的皇家骑士团,怎会在这种地方全灭?连坚持到增援赶来都做不到吗?
“可疑的家伙真的只有两个吗?”霍格尔拉过先前跑来找自己求援的一名骑士问道。
“是真的啊,我本来还觉得没有增援的必要,可是阿瓦长官说为了确保万一,叫我们两个人来找最近的‘骑士团’增援,他们守在这里确保那两个人无法离开。”
“只有两个人?阿瓦长官却要叫增援,莫非…”霍格尔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追问道,“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家伙,还有一个一身黑袍的人,年岁应该要大些。”骑士赶忙回答道。
“喂,霍格尔,你来看这边。”
闻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金甲骑士团’的二号人物,那日曾在街上将叶戈尔修理得十分惨,同样拥有异色双瞳的红发莱恩。
霍格尔走了过去,只见莱恩正站在一处,盯着自己的脚下。
“这是?…”
离得近了,霍格尔方才看清,地上是一幅图案,两个三角形对立交叉所组合成的一个六角星图案。
“这是什么东西啊?”一旁有人问道。
“不清楚,似乎是某种宗教的符号,”莱恩摇了摇头朝一旁的霍格尔问道,“你见过吗?”
“怎么可能,”霍格尔也是不明,“我们极地的人本就不是上帝的教徒,我们相信的是北方诸神之父‘奥丁’,这大概是你们‘基督教’中的东西吧,难道你们都没人知道吗?”
莱恩摇了摇头,“‘东正教’与‘天主教’都是在最近百年间才传入到东斯拉夫部落群中的,以往这里的人只是崇拜天地自然,并没有一套完整的宗教理论,恐怕这个符号,要拿回帝都给‘元老院’的人看看,说不定才能有所定论。”
众人在此发愁也不是办法,霍格尔命人将十二具尸体运走埋葬,并留下几人守住现场,众人也都相继离开。
“喂,你不走么?”莱恩走到了门口,回首去招呼蹲在那六角星符号旁的霍格尔。
霍格尔低着头,用力嗅了嗅地上的六角星图样,用手指摸了摸上面的石屑…
“是碳黑…有什么生物皮脂被烧毁的恶臭味…”
………
当天深夜,帝都郊外的一处贫民区,
“伊万那个家伙,说老大是什么‘诺曼人’…”
叶戈尔回想着早些时候伊万和他说的话……
“叶戈尔,你的那个老大绝对不是普通人,我记得你说过,他与你的谈话曾提到过罗马人的‘奴隶制’,‘保加利亚帝国’贩卖男女换取商品武器,甚至还有‘突厥人’是如何对待白皮肤女孩子的,就连遥远神秘的东方他似乎也多少知道一些,有着这种见闻的,绝对不是‘斯拉夫人’,毕竟在诺曼人来之前,我们‘东斯拉夫’人的部落群还从未接触过南边的拜占庭,至于那个‘保加利亚帝国’,就连军旅中也少有人知,‘罗斯帝国’也从未打出过南面的‘拜占庭’,想去到‘保加利亚’唯有走贸易的商路,‘突厥人’更是几乎没有听说过的一个种群,若不是‘诺曼人’中的权贵,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可能便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错的是这个时代,他很可能是放弃了自己‘贵族’,甚至‘王族’的身份,想要尝试去改变这个时代吧。”
叶戈尔回到自己暂时落脚的贫民窟,因为有其好友伊万骑马相送的关系,返程的路比他起初预料的要容易得多,贫民窟中的人们生活得很寒苦,他们有些甚至还保有古部落用树枝找个支点,搭成简易的避寒三角形小屋,就住在里边。
饥寒交迫的他们对于叶戈尔带回的驯鹿鹿肉惊喜交加,惊的是叶戈尔在武器装备并不充足的情况下竟然可以一个人狩猎成功,喜得是今晚可以有烤肉吃了。
升起炭火,数名贫民窟中的壮力将叶戈尔围了起来,对其此番狩猎的成果称赞不绝,似乎已经很快便接受了这位新来的年轻人。
只不过那四名小孩对叶戈尔依旧十分抵触,彼此嘟着嘴,偷瞧着烤肉咽着口水却又放不下面子去吃,最后还是在贫民窟中的老人去哄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叶戈尔对自己能帮上忙感到很欣慰,他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老大的身影,当下坐下和一旁的年轻男子道,“西里尔老大呢,怎么今晚都没看到他?”
“老大啊,他和阿列克出去了,最近外面不太平,两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出去了?阿列克?”
叶戈尔在脑海中回忆,那个名叫阿列克的是个年纪二十五六岁的大哥哥,行事沉稳冷静,一头蓬松炸起的棕色头发,两腮和太阳穴鼓得厉害,是那种第一面就能感到其硬朗的男子汉,性格有些内向,很少与贫民窟里的人打交道,凡事只听老大西里尔的差遣,是个贫民窟中的骨干角色。
“这两个人一起…会去哪里呢?”叶戈尔咬了口鹿肉,抹着嘴边的油渍想着。
在帝都郊外一片林间…
“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为何会邀我来这见面?”一袭金发金甲,说话之人正是‘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找你,你们一定也会想办法来找我。”一头简短干练的棕发,转过头来那短短厚厚的棕色胡子,此人正是西里尔。
二人四目相对,林间微风拂过,金甲男霍格尔做了个让人瞠目的举动…
霍格尔单膝跪地,单手扶肩,额头微垂道,“‘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参见‘侯爵’阁下。”
“起身吧。”西里尔的身型本就挺拔高大,此时双手别于身后,那股非同常人的气魄和威严,显得淋漓尽致。
“嗒。”
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落了下来,霍格尔警觉地转回身,眼睛对上的是一个
身量与自己不相上下,年纪稍长的棕发男子,不过这个棕发男子与当日痛扁叶戈尔的红发人莱恩不同,他的头发是爆炸头,几乎每根发丝都是向上生长的,额前绑了跟黄色布带,一对蓝色瞳孔,两腮和太阳穴鼓得厉害。
这是一个体格健硕的男子,即便穿着厚厚的皮毛衣革,他那肌肉轮廓依旧清晰可见,尤其是肩膀和胸前的肌肉轮廓,简直大得夸张,
二人的目光交流只有一瞬,这凭空出现的精壮男子便将视线移开,从霍格尔的身旁径直走开,去到了西里尔身边,而此间的压迫力…
竟全在霍格尔身上。
精壮男子行到西里尔身旁耳语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西里尔点了点头吩咐道,“去拿些酒肉,今晚我要招待这孩子。”
男子回首看了霍格尔一眼,便遵命离开了。
在这个寒冷的地方,黑夜来得异常早,
很快,天便黑了,
这里升起火堆,飘起肉香,对坐饮酒吃肉的,是西里尔与霍格尔二人。
“是么,阿瓦带队十二人竟连增援都没能等到,对方只有两个人,而且从他们出奇一致的伤口来看,动手的应该只有一人。”西里尔用碗饮了口自家用番薯酿的酒道。
“那种伤口到现在我也没能想明白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造成的,从阿瓦队长的两处致命伤来看,那应该是一对双手武器,可是伤口又似‘细剑’造成的,还从来没听说有谁用‘细剑’作为双手武器,那种长度和深度又不似匕首。”霍格尔缓嚼口中的野猪肉说道。
“而且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击杀包括阿瓦在内的十二名骑士,也绝非寻常人…”
听了这话霍格尔赶忙追问道,“您可已有怀疑的对象?”
西里尔看了眼霍格尔,而后将目光盯住了火堆,良久良久…
那是双睿智到几乎可以洞察一切双眸,霍格尔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大公’他…是如何离世的?”西里尔并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反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呃?…”霍格尔闻言一怔,不料前者不答反问,而且‘大公’奥列格的死是何等大事,自己身为皇家骑士长,虽对西里尔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但其如今毕竟已放弃了自己尊贵的‘血统’和‘身份’离开了‘王族’,倘若将具体的事告知于他,始终有所不妥,可又不想太过敷衍,便道,“‘大公’的辞世绝非自然,根据我们‘骑士团’的调查,应该是跟某种邪恶的教会组织有关,我们现在将其代称为‘魔教会’。”
西里尔看了霍格尔一眼,而后用一只手点指道,“你有提过,去找你们增援的阿瓦手下说他们盯上的目标有两个人,还有一个黑袍人,难道一点关于他的痕迹也没有查到吗?金甲骑士团去得那么快,就算他们能在短时间里干掉阿瓦等十二人,那么逃跑时也不会一丝痕迹也没有吧?”
“……”听了这话,霍格尔一时语塞,面色发难地道,“…的确没有发现一丝他们逃跑的痕迹,不过…”
霍格尔从衣口中取出一张纸摊开道…
“那座教堂的地上留有这个图案…”
西里尔打眼去看,只见…
那是一幅六角星的图样。
第十一章:那个血夜
“在我发现它的时候,地面上还有焦味和一些被烧过的痕迹。”霍格尔向西里尔转述着他当日所见。
西里尔盯着眼前的图案,这是一幅六角等边的图案,便如同是两个大小等同的等边三角形以相反的角度,角角对接形成了六个大小相同的小等边三角形和当中的正六边形,并且由一个圆形将六角的顶点连接起来。
“您…可有头绪?”霍格尔试探性地问道。
西里尔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们诺曼人神话当中的东西,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天主教或是东正教的图像,可是我也不敢肯定,还是要交到‘元老院’给那些人看一看,说不定本土人或是罗马人会有什么线索,毕竟‘基督’是他们信奉的宗教。”
霍格尔听了有些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当下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了什么又道,“您刚刚思虑良久,还没有说对那名蒙面骑士的怀疑对象呢。”
听了霍格尔的话,西里尔挑了挑眉摊手笑答道,
“我。”
……………
另一边的贫民窟内…
叶戈尔吃罢了自己打回来的鹿肉,将几片老人们熏制好的鹿肉干戴在身上,这样一来倘若他日后还要出门打猎,这几片肉干则是十分便利且有效的应急食物。
尿急的叶戈尔走出了屋子,来到一棵树下方便,“明天要不要也去打点什么回来呢?可是人真的好多啊,那么大的一只驯鹿连顿晚餐都不够,而且也不能保证每次打猎都能成功,就算次次成功,那么出人头地的事是不是就没时间落实了呢?”
“嗯?”就在叶戈尔跟自己自言自语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不远处似有动静。
是错觉吗?
不,猎人从不相信错觉,
叶戈尔一个瞬间绷紧了神经,黑夜间的他如同豹子一般迅捷,很快便找到了制高点,一棵巨大的白蜡树,将周遭的动静尽收眼底…
“那…那是?……”
几根零星照明火把,草间人头窜动,在叶戈尔困惑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今夜的第一声悲鸣…
紧接着的是第二声,第三声,以及黑夜之中凭空乍现的火光。
“这到底…”叶戈尔瞪大木讷的双瞳哑言失声,“…是怎么一回事?”
回到西里尔与霍格尔一边,寒冷的天气使得这里昼短夜长,夜色袭来,二人隔火相观,隐隐约约,好像看得到彼此,却又看不到彼此。
“您?”霍格尔低声道,声音不大,几乎被火柴堆的噼啪声掩盖,听不得其语气。
“呼…”西里尔抬头仰视天上繁星笑道,“在‘元老院’看来,我有充分的理由刺杀‘大公’,而据你所描述的那位蒙面‘黑骑士’的身手来看,又可以说与我十分吻合,帝都的家伙们不会,也不愿相信在列的‘骑士’高手们有人会去做任何对‘大公’不利的事,所以在‘罗斯’境内,我这种不在编却又恰好身手不错的闲人,便有了很大的嫌疑。”
“教官……”霍格尔耷着头喃喃而语。
“虽然这只是凭空的猜测,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在如今我已失去‘大公’这支保护.伞后,该已足以判我的罪了吧?”西里尔耷头看着柴火上的火光,双眼有些迷离,似是在追忆着某人、某事。
“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霍格
尔有些突兀的,凭空说了这么一句。
“……”听了霍格尔的话,精神有些游离的后者回过神来,抬起头,眼睛有些深邃地盯住霍格尔,略显冰冷地说道,“我要你一根小指。”
霍格尔闻言一怔,瞳孔张起有些不明所以。
“还记得不久前你在‘基辅城’中驰马撞倒了一名斯拉夫少女吗?”西里尔低头喝着自己手中的番薯酒解释道,“她是我养大的,即是我的养女,那日她没能撑过来。”
“…那天骑士团奉召回帝都,即是大公遇害的日子…”
“我知道。”西里尔依旧喝着自己杯中的番薯酒。
“只是一名斯拉夫人,您真的想这样吗?”
“当然不想…”西里尔盯着杯中酒淡道,“…我本想以命偿命,但是念在你还太年轻,而且错并不都在你的身上,真正有问题的……是眼下整个帝国的观念体系。”
一时间二人无语,
夜,
格外冷寂。
一层薄薄的汗水,
浮现在霍格尔的额前,
在这片寒冷的冰冻大地,即便裹着几层大衣,汗水也是很少光顾的,
原来,
不知何时,
霍格尔的左手上,
已少了一截小指。
鲜红的血水打在了皑雪之上,霍格尔用布条在手掌之上缠绕,而后用嘴巴咬住另一端,勒紧手掌以防止更多鲜血溢出。
夜格外的静,似乎再多只言片语也是枉然,
这是两种观念的碰撞,
他,
无法容忍人命被视为草芥,
而他,
则如何也理解不到,为何为了一条贱奴的性命,便要去高贵如己的一根手指,
霍格尔自断小指,为的是眼前这位自己曾经的教官,心里对其残余的敬佩与崇敬,而这些,在今晚…
怕是要随着自己这根断了的小指,而烟消云散了吧。
起身,无别,
彼此的心便作这寒冬飞雪…
已凉透入骨。
他明白,
这位曾令自己十分骄傲的得意门生,在他心头那已深入骨髓的主奴观念,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他不明白,
拥有即便在诺曼人当中亦是最高贵‘王室’血统的他,为何要去与那些贱奴为伍,在与南部的罗马人、保加利亚人甚至阿拉伯人的贸易往来中,他们不过是廉价的商品,在罗斯境内,他们不过是低贱的奴隶,然而就为了这样一条贱命,便要去自己一根手指?
在二者的心中,
彼此皆已无可救药了…
回到叶戈尔所在的贫民窟内,
不知为何,不知何时,
这里竟是凭空起了刀兵之劫,染了火光之灾,
“嗯?…好暖和啊……”
熟睡的孩童睡梦中还在惊讶寒冬深夜哪里来的暖流,它身旁的一位大姐姐已将其推醒抱起…
“快逃啊!”
“嗯?”揉着惺忪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光,入耳的尽是嘶吼惨叫之声。
场面一片混乱,杀人的尽是一些身着黑袄蒙面之人,其中有人发现了逃出的大小二人,举刀便已杀来。
孩童吓得举起小手,不过
也是徒然,只待手起刀落,今夜便要再添亡魂,
“叮!~”
一声脆响,孩童再张开眼睛,眼前多了位银发少年,
“你们…”叶戈尔紧握手中双刀,猛一发力将前者弹开,咬牙怒道,“…到底是些什么人啊!?”
黑衣人虽被弹开,但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很快便翻身再上,叶戈尔将大小两位贫民掩在身后,不过方才接了几招,便感觉十分吃力起来,而在叶戈尔那颗年少稚嫩的心里,悄然间升起了一丝恐惧。
其实叶戈尔虽然年少,但是不论气力或是身手,他皆在眼前黑衣人之上,只不过…
黑衣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已经让从未杀过人的叶戈尔心头胆寒,不战自败了。
“这个人的眼神!…”二人刀刃相交,四目相对,叶戈尔的凉意已浸透全身,“这…这些家伙不是普通人!”
叶戈尔转身将对手刀刃让开,借助惯性用背部将其顶退,随即大喊道,“跑!朝着树林,带上那几个孩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寒夜里,叶戈尔的两只手掌上已浸满汗水,他虽然是名不错的猎人,但是未经训练,从未取过他人性命的叶戈尔,根本无法在这些人面前发挥出平日里的水准。
“长辈们教导过,猎人猎杀生命是为了得到食物,为了生命的延续,这是自然之理,可是…”很快的,叶戈尔身前的黑衣杀手,已增至三人,“他们这般无故屠杀是为了什么?即便最可恶的山贼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戈尔不明白,他虽盛怒在心,但其实是惧多于怒,他根本无法握紧自己的两柄短刀,经常狩猎的叶戈尔这次变成了猎物,眼下最好的策略便是逃跑,因为若是战,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
可是…
“我的身后…”他的脑中浮现出了那日面包店拿自己开心的几个孩子,以及…那位在帝都主街因他丧命的小偷姐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叶戈尔站定了脚跟,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只想着为身后还能逃的人,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说话,三个黑衣杀手提刀斩来。
“该死的混账!~”
叶戈尔除了硬着头皮…
…已别无他法。
而此时在远处的悬坡壁崖,有两个身影正远远地注视着贫民窟内所燃起的大火。
“嘿嘿嘿,想不到竟做到这种程度,这些家伙们做的也还真是过火啊,你说是不是啊,沙利叶?”一把略显阴森衰老的声音。
“……”另一边没有答话,不过额头略微耷沉下去。
“哎呀呀,不好意思,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些什么不好的回忆了?毕竟十几年前发生在‘梅戈里’村的惨…”
“住嘴…”平淡的要求,带有丝丝怒意,却不见情绪波动,“虽然我们在这里有任务,可是我可不喜欢一个阴诡的老家伙整天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唠叨。”
“…嘿嘿,你这家伙。”说着,另一把阴测测的呻吟渐渐远去。
而借着月光,看得清了,
这二人竟然是…
在郊外教堂杀掉十二位‘罗斯’帝国‘骑士’的蒙面人与那名穿着黑袍,牧师模样的长者!
第十二章:次日清晨
时间:贫民窟被烧杀洗劫的次日清晨,
地点:一处破败荒屋中,
“还这么小,虽然有些可惜,不过…这里不同于你的荒郊部族,在帝都这种地方,没了它,对你的未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精神恍惚,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一幅模糊的画面,和这句话,
总觉得这抹声音…
似乎在哪里听过。
“啊!~~~”猛然间翻身坐起,叶戈尔双手抱头,觉得疼痛难当,仿佛随时要炸开一般,呼喘连连,起伏的胸腔久久难以平息。
“这…这里是?……”眼前是一间荒屋,只觉得自己被裹在一张皮革下边,努力地回想着昨夜里与黑衣杀手缠斗时的情形。
“…你…你醒了?”一个略显颤巍的疑问。
叶戈尔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在角落里探出的三个小脑袋,叶戈尔眯起眼睛细看才意识到,他们不正是当初与小偷茜拉合起伙来蒙骗自己的四个小家伙其中之三吗?
“你们…都没事吗?”叶戈尔下意识地伸出手,或许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总觉得今天自己的视力十分不好,看起事物来十分模糊,“那个跟你们一起逃走的大姐姐呢?”
听叶戈尔这么一问,三个小孩的脸色马上便灰了下来,尤其是那名女孩,死灰的脸上好像失了魂一样。
“你醒了,”正当叶戈尔还在诧异的时候,门外传来一抹浑厚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拥有强壮前胸臂膀的男子,他十分轻松地用肩膀扛着一头未成年的小牦牛进了屋,“再休息一下,一会儿生好火叫你起来吃饭。”
叶戈尔认得眼前这名大个子,这位年纪二十五六,一头棕色爆炸头的男子便是老大西里尔的心腹,阿列克。
原来昨日深夜,贫民窟被劫杀焚毁,当西里尔与阿列克赶到的时候,已为时太晚,西里尔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时,整张脸已经惨白惨白,嘴里还喃喃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做
到这种地步?……”
二人分头行事,只盼能多救下一人,阿列克在路上寻到了三个孩子,至于那名起初护着他们走的年轻女子,已经死在了黑衣杀手的刀下,
而更让叶戈尔诧异的是,那名女子曾与叶戈尔擦身而过,观其模样甚至连二十岁的年纪都没有,竟然…
是这三个孩子当中,那位七岁女娃的母亲!
怪不得刚刚叶戈尔询问那位大姐姐的时候,三个孩子会是那样的脸色,女孩更是面如死灰。
就在阿列克救下三名孩童之后,三个孩子虽然吓得失了魂,但是猛然间想起替自己挡住敌人的叶戈尔还没逃出来,虽然因为茜拉的事件,几个小孩对叶戈尔心中是有芥蒂的,但是叶戈尔挺身而出的举动,已经让几个孩子把那件事忘之脑后了,阿列克听了便急忙赶去,发现了身受重伤,瘫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的叶戈尔。
“这么说…是您救了我?”叶戈尔听了想起身感谢。
“……不,应该不能这么说,”阿列克说到这神情有些转变,他似有深意地盯着叶戈尔道,“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身边躺着足足二十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我想这…绝不是你的杰作吧?”
“二…二十一具!?”这话听了,叶戈尔亦是一惊,与那种训练有素的杀手对阵,便是只有一人叶戈尔也要拿出十二分的专注力方可应付,更别说是二十人以上了。
看了叶戈尔的神情,阿列克接着往下说道,“而且当时那个位置没有发现其他我方的战斗人员,不像是有人同你一起战斗过,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想着昨夜间的战斗,叶戈尔还根本没有结束一个人生命的心理准备,当时的自己以一敌三,对手刀剑之中皆是杀招,叶戈尔招架不来,接连中了数刀,他知道身后有正在逃跑的同伴,不能放他们过去,情急之下他半蹲下身侧脚横踢踹在了一人膝盖内侧,不论人或动物,再怎么强壮,关节也是十分脆弱的,那人的膝盖应声撕裂。
“呜!
~”可是与此同时叶戈尔的背上再添一刀,叶戈尔借力回身将自己的短刀狠狠插进了黑衣人的大腿之中,与此同时第三位黑衣人劈头盖脸再来一刀,叶戈尔下意识举起右手手臂,小臂上被狠狠来了一刀,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叶戈尔明白,小臂骨怕是已经裂开了。
“啊!~~”叶戈尔忍着最后一口气挥动左手短刀斩断了对手一只脚踝,而黑衣人在倒下前则借着惯性一刀斩到叶戈尔的头上,一刀斩在…
“没错…那是我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我当时已经没有时间抵挡,我只记得有过一阵剧痛,然后一片漆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这里了。”叶戈尔想着如实答道。
“按你说的,你只是使得三名杀手丧失了继续追杀他们的行动能力,可是现场却有二十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场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女子声音,闻声走进一人,其一袭毛绒袄装,一头靓丽的青紫色长发,漂亮的偏黄琥珀色瞳眸,皮肤健康黝黑的女孩,看其年纪该是刚过双十而已。
“莉莉娅大姐!~”三个孩子异口同声。
“啪啪啪!~”三颗爆栗子,来的女孩眉头拧在了一起气道,“是莉莉娅小姐!你们这群无礼的小鬼,都把人家叫老了!”
三个小孩在一旁捂着脑袋哎呦呦地叫痛,来的这位姐姐之凶让叶戈尔也吓了一跳。
被叫做莉莉娅的女子缓缓坐在了叶戈尔的腿边,后者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
莉莉娅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叶戈尔的额头上抚摸着,“可惜了这张小脸蛋儿了,不过也还好,只是眼睛,也算不得破相。”
“呃?我的…眼睛?”叶戈尔伸手摸上了脸,他这才发现,原来…从自己醒来以后,一直觉得视线怪怪的,左边方向的事物很难看清,竟是因为自己的左眼…
瞎了。
第十三章:风起云涌
时间:惨剧发生的数月之后,
地点:同样的荒屋,
“腿抬高,姿势要正确,这样才能发挥出劲道,虽然你们现在还小,但是只要打好基本功,这对你们日后的修行是十分有益的。”叶戈尔在把着其中一位短金发男童的踢腿训道。
叶戈尔对当夜的最后印象便是那迎面砍来的一刀,因为黑衣杀手当时脚踝被斩,那一刀失了准星,加之叶戈尔本能后闪,这一刀斩偏了,不过虽然没要了叶戈尔的命,却也夺去了其一颗左眼,那颗黑褐色的漂亮瞳眸不见了,只余下了那只蓝眸。
而且当日叶戈尔右小臂被斩,胳膊虽然保住了,却也伤至筋骨,手筋受伤对日后影响颇大,使刀技巧能恢复到往日的几成也是个未知数。
而至于阿列克与莉莉娅二人,起初则是一边照顾伤员叶戈尔及三名小孩,一边出外四处寻找存活下来的同伴,直到叶戈尔的伤势渐渐得到了缓解,能够正常活动,阿列克和莉莉娅才决定将三名孩童暂交叶戈尔照顾,破屋附近的地区都已经搜得差不多了,二人必须将搜索的距离放远,没办法再以破屋为轴心了。
就这样,叶戈尔肩负起了照看三名孩童的角色,同时还意外地成为了他们的教师…
这件事则要从阿列克与莉莉娅走后的第二天说起,三个孩子分别为七岁的女童,有着漂亮的大眼睛,褐发和白皙皮肤的娜塔莉亚,八岁的男童,有着甜美微笑和短金色头发的奥古斯特,九岁的男童,有着胖嘟嘟一张大脸和小的像缝一样的阿瓦。
那一天三个孩子由女孩娜塔莉亚领头过来找到了叶戈尔,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再苦再累也没关系,请哥哥你教我们本领!”
看着娜塔莉亚那对坚毅的眼神,叶戈尔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位女孩口中,而且已经郁郁不振很久的叶戈尔也决定要振作起来,于是便给自己找了件事做,便是教导这几个孩子练功,最起码能学到一些防身保护自己的本领。
“喝啊!!~~”
而正当叶戈尔还在矫正着奥古斯特姿势的时候,后边的一声断喝引其回首,映入眼帘的画面着实让叶戈尔吃了一惊。
只见已经纵身跃起躲过胖子阿瓦扑击的娜塔莉亚,在半空中完成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这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胖子阿瓦的背部,本就惯性很大的阿瓦跑出几步摔在了地上。
而落地之后看娜塔莉亚摆出的架势一气呵成,可见叶戈尔教她的东西她吸收得十分到位。
“看来……她那天的眼神,是认真的。”
叶戈尔与奥古斯特皆有些瞠目结舌。
深夜……
“还这么小,虽然有些可惜,不过…”
那夜里的地狱光景转变为了梦魇,依旧缠绕在叶戈尔的心头…
“呃啊!~~”叶戈尔猛地惊醒,手抚上了自己的左眼,那里的上空似乎至今仍隐隐作痛,“是梦啊,可那抹声音…到底是谁的?”
“唉~~”叶戈尔叹了口气,再次瘫躺下来。
不论是谁,少了只能看花花世界的眼睛都会十分痛苦,更何况是一个还有着大把未来在等着他的孩子?
没了只眼睛,惯用的右手手筋受伤,来帝都出人头地的本钱一下子大打折扣,若不是眼前的三个孩子使得他每天过得充实了一些,叶戈尔恐怕都要郁郁而终了。
“嗯?娜塔莉亚呢?”阿瓦和奥古斯特在自己旁边睡得正熟,可见白天的训练将他俩累坏了,可是自己对面墙角的娜塔莉亚,却不见了人影。
走出门外,叶戈尔看到了一个娇小瘦弱的女童,在寒夜之中,女童的汗水已打湿了两鬓,按照叶戈尔所教的法门,女童两手握拳平于腰间,双膝下蹲两脚分开,天晓得她已经在那里练了多久了。
疲惫的双眼每每要合上的时候,她都强迫自己将眼睛瞪得更大,用力甩头保持清醒。
“娜塔莉亚,你…你一直都在这里吗?”叶戈尔上前惊奇地问道。
“…嗯。”女童答道。
“这…胡闹!”叶戈尔拉起女童便进了屋子,拭去两鬓汗水后将自己的大衣也盖在了娜塔莉亚的身上,“现在食物补给不足,你再不好好休息这么练下去身体会垮的!”
“我…我没事。”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叶戈尔才发现,原来眼前的女童是这么个倔脾气。
劝了许久,叶戈尔才打消了娜塔莉亚继续训练的念头,不过后者还有一个问题…
“哥哥,我在窟里的时候也见过阿列克和莉莉娅姐姐他们训练,都是在挥舞刀剑,可是你让我们那样蹲着是为什么呢?”娜塔莉亚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是因为我们身体所发出的力气,无论摔、打、踢各类格斗技巧,其实都是由我们身体的下肢而来,所谓力从地起,只有将下盘练好,实战中才不会吃亏,这是我爷爷教我的马……”
叶戈尔说得正来兴致,回头一看发现女童已经呼呼睡着了,睡得十分香甜。
叶戈尔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了多少睡意的他走出门口仰望繁星心头念叨着,“爷爷啊,你在那边还好吗?”
叶戈尔离开家乡至今还不过半载,可世事已突变,年幼的他还需要时间来理解,消化,可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老天并没有给凡人太多时间,
帝都基辅城,宫殿之内…
“莱恩,你说新任大公…到底在准备做什么?”金发骑士霍格尔注视着从宫殿大门陆续进出的骑士团和搬运物资的士卒,朝着身后抱着宝剑倚靠墙壁的红发骑士莱恩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莱恩只是闭着眼睛,似在养神。
“我总觉得不对,前任大公‘奥列格’刚刚离世,新任的这位大公便已经开始马不停蹄,恐怕现在帝都之内已经没人还未发觉这位大公大人已经在谋划什么大事件了吧?”霍格尔蹙起眉头道。
红发莱恩的眼缓缓张开了些,看着霍格尔的背影问道,“你在怀疑咱们的这位新任大公?”
霍格尔不置是否,只是接着道,“这位大公‘伊戈尔’大人是初代大公‘留里克’大人的儿子,奥列格大人离世后,他便顺理成章的接掌了大公之位,受益最大的人便也是他吧?而且奥列格大人离世方才数月,整个帝都基辅城内便已紧锣密鼓地整备军资,调兵遣将,没有丝毫的吊念和避讳…”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看着略显沉默的霍格尔,红发莱恩只是哼声一笑,摇头苦道,“我听说那位大公‘留里克’,在你们‘诺曼人’那里可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若不是他当年离世得早,现在这位大公伊戈尔尚且年幼,大公之位也不会传给‘奥列格’大人,你怀疑他?如果不是他你就死得惨喽,要真是他你就死得更惨了,别给自己找麻烦,快歇歇吧。”
“你错了,我
霍格尔九岁入伍从军,十几岁破格提升作骑士,追随的大公只有奥列格大人一人,我从未见过初代大公留里克大人,所以即便这位伊戈尔大人是‘神之子’,倘若真的被我发现他是谋害奥列格大人的凶手…”霍格尔的眼神变得十分严肃认真,“我们‘诺曼人’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家伙,我更加不会放过他!”
“你这么说的话…”莱恩半眯的双眼看着霍格尔那认真的模样,只得叹口气笑道,“近来‘皇家近卫团’的那些家伙活动得十分频繁,你可以从那里入手哦。”
“‘近卫团’?”霍格尔听了,目光很快便锁定上了宫殿内穿梭于人群中的几位目无表情的人,“这些阴湿的家伙,不论什么时候都一样令人讨厌。”
‘皇家近卫团’,是直属于在位大公的近卫团,如同明朝时期皇帝身边的‘锦衣卫’,他们不会听命于除大公外的任何其他人,而且精神上经过严格的训练,对大公下达的命令不会有任何疑虑,他们的脑中只有两个字…
执行。
“伊戈尔大人近来频繁调动‘近卫团’,而且奥列格大人的突然离世使得原本布置在外的各大‘骑士团’骨干精英全都回到了帝都之内,即便已经过去了数个月,伊戈尔大人却依旧没有派遣他们离开的意思,反而将他们留在了帝都之内,眼下帝都城中的军力可谓空前强大,有着这样的军备力量,任何形式规模的暴乱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制止,新上任的伊戈尔大人借此机会忽然调高对帝国境内斯拉夫部落群的纳贡金额和数量,这个提案没有遭到任何形式的阻挠,而且就在上个月便已经得以实施,很明显,在这之后一定还酝酿着更大的计划,这一切都执行得太快了,不像是‘奥列格’大人去世后方才开始筹划准备的,更像是…”霍格尔的目光忽地变得凶狠起来,“一早便已筹谋妥当,只待大公之位出现空缺一样…”
新任大公伊戈尔,有着杀死前大公奥列格的绝对动机,这一点…
已经在霍格尔的心中坐实了。
而其背后的红发莱恩,看着内心纠结的霍格尔,只是闭起了自己的双眼,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浅笑,
或许是他斯拉夫人的身份,对诺曼人权利中心的斗争不感兴趣,也无可奈何吧。
“莱恩。”霍格尔忽然走到莱恩的面前道。
“……”莱恩缓张双眼,看着前者。
“听着莱恩,”霍格尔单手抓着莱恩的后颈,两者额头顶在了一起,“我霍格尔没什么朋友,而你算是其中一个,也是‘斯拉夫人’中唯一一个,若是我选择了这条大逆之路,你可愿追随我!?”
“…你可想好了?身为‘金甲骑士团’团长,身体中流淌着‘诺曼人’的血统,与处在‘贵族’边缘的骑士不同,你生来便有‘男爵’之位,如今二十一岁便位同‘子爵’战功累累,日后晋升‘伯爵’之位绝非难事,便连‘侯爵’也非没有可能,你确定要做这件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引火上身的蠢事?”莱恩反问道。
“……”霍格尔的眼神没有变化,他盯着莱恩那对异色双瞳坚定地道,“你可愿追随我?”
“…哼……或许这也是在你们这些‘诺曼人’当中,我看你比较顺眼的原因之一吧,”身为‘斯拉夫人’的莱恩,这番话已有大逆之罪,不过与霍格尔所言相比,或已不足挂齿,他对上霍格尔的瞳眸答道,“可以。”
第十四章:大卫之盾
时间:一个多事的午后,
地点:帝都基辅城,宫殿之内。
“大公有令,‘子爵’以上爵位者,及所有‘骑士团’团长,速到元老院集合,不得有误!”
忙碌的人群被这一声传令打断,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怠慢,一个个收拾行装,朝着‘元老院’赶去。
“…‘子爵’以上爵位者,及所有‘骑士团’团长,哼……”霍格尔将自己的金盔戴在头上沉道,“我们这位新上任的‘大公’,还真是片刻也不肯闲着。”
“我说…”看着要离开的霍格尔,红发莱恩指了指其左手道,“你少了的那根小指,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这个嘛?”霍格尔看着自己的左掌,似乎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冰冷的雪夜,火堆另一边注视着自己的那对犀利眼神,旋即只是摆了摆手离去道,“被教官要走了。”
“哦?”莱恩闻言稍微怔了一下,随即哼笑着摇了摇头叹道,“那你可真是不走运呢,那位麻烦的大叔从来都不好招惹。”
霍格尔已经走远,‘元老院’内也注定了将有大事发生。
‘元老院’,起源于罗马,由罗马帝国创始者,‘罗慕路斯’所建,其建立初衷为一审议团体,为最早的司法机构之一,而除了法律方面,其职责之广涉及到了宗教,祈祷,祭祀,财务等等一系列职务,罗马人的这种机构体系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凌驾于他国一个时代的先驱者,而在他周边的国家,在脱离原始社会进入封建制度的过度当中,也都学习效仿了罗马‘元老院’这个机构。
在‘诺曼人’征服东欧大陆这片冰冻大地的半个世纪中,在无数次与‘拜占庭’打交道,并且两次攻入拜占庭都府‘君士坦丁堡’,并将‘拜占庭’的政治管理体系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回了‘罗斯帝国’。
便如同罗马人的‘元老院’一样,帝都‘基辅城’中的‘元老院’满是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学者所组成,不过由于这里的统治者‘诺曼人’是来自北方极寒之地,对这片大陆的宗教,人文,风俗所知有限,所以初代大公‘留里克’决定,当地‘斯拉夫人’中凡有不俗见闻,超凡学识者,亦可在‘元老院’中得一席之地,虽然不能像骑士一样成为‘贵族’一员,却也可以享有不错的礼遇与相应特权。
而今日,‘元老院’中似乎有人解开了当下不得了的一个谜题…
“什么!?那个‘六角星’的图案已经查明了出处?”
众人所关心的这个图案,终于有了眉目。
‘元老院’的格局是中央为讲台,讲台由左至右呈半椭圆形状,高低分明的几排隔案,使得众人可以更清晰地看清中央讲台所要表述的内容。
今日,在几名体态精壮奴隶的搬运下,一块巨大石板被树立在了讲台当中,其上则绘有一幅与当日郊外教堂地上一模一样的六角星图样,石板两边,站着两名‘斯拉夫人’,其实‘斯拉夫人’是对东欧大陆部落群的泛指,当中包含的种族其实多种多样,所
以今日讲台上的二人不论肤色,发色或是眉角轮廓,都相差甚远。
其中一人五十几岁,一头咖色长发,肤色发红泛黄,挺挺的鼻子浓浓的眉,
而另外一人则是典型的高加索人种,白肤黄发蓝眼,薄唇平颚略低的颧骨,六十岁上下的年纪。
其中高加索人种的长老伸手指着壁画上的图案讲道,“这幅图案初被拿到我们‘元老院’的时候,许多人也是不识得的,可见它并不是‘基督教’流派中,‘东正教’或是‘天主教’的常用图案,之后在三百名‘元老院’成员的翻查下,很快便有人将这幅‘六角星’图案,与…”
长老边说着,很快便又有数名奴隶搬来了另外一面石壁,其上刻有两幅图样,“…多国存在的‘五芒星’和‘撒旦教’的‘倒五角星’联想到了一起。”
众人随着长老的讲解,果然惊奇地发现这两幅图案皆与那幅‘六角星’图案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三幅图皆是一个圆圈内包裹着一个角星图案,其内零星地有些类似文字的符号,不过十分难以辨认。
“由于‘五芒星’说法众多,且多存在于‘地中海’以南区域,所以我们‘元老院’更倾向于相信‘五芒星’是属于‘伊斯兰教’教派中的魔法图阵,而至于‘撒旦教’我们所知则十分有限,只能确定它是由推崇‘神之敌对者’,反叛‘上帝耶和华’的堕天使撒旦的信徒们所组成的教派,至于与我们帝国境内近来所流传的‘魔教会’究竟是不是同一个组织,还有待考究…”
长老的发言十分客观,虽然在狂热的上帝信徒眼中,‘撒旦’自然是与神对立的邪恶黑暗之源,但是在‘诺曼人’眼中,‘撒旦教’毕竟还是一个显得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要追查出陷害‘大公’奥列格的凶手,总不能说这是魔鬼干的吧?
而且‘诺曼人’南下统治‘东斯拉夫’大陆及其部落群不过半个世纪前的事情,换言之,‘诺曼人’及‘东斯拉夫人’开始接触到‘东正教’及少部分‘天主教’不过才过了几十年的光景,对于教义的领悟及狂热程度,他们还只是学习阶段,远不如已经根深蒂固了的罗马人。
“至于拥有六个角的角星图阵,其具体渊源我们无从考究,不过要说它的始源地…”这个时候另外一名五十几岁,有着咖色长发的‘元老院’长老接过话茬道,“我们相信它始源于遥远的东方,那个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国,印度(注解一)中的密宗教派的图案,可是东方之遥何止千里,加之当日听其二人谈话,又不似异族人,所以其可能性很低,不过…”
长老说着顿了一顿,视线不自觉地瞧向了会议厅中的头排一侧,而那里坐着的……
正是新任‘大公’伊戈尔,所有人都知道,‘元老院’今日召集的这场会议,就是为了宣布接下来的这个最具可能性的推论。
“其实在我们这片大陆上,不论是我们帝国境内,或是南方的‘拜占庭帝国’、‘保加利亚王国’,甚至是西边已经分裂了的‘法兰克帝国’,‘英格兰王国’境内,皆
有极少数的人在使用这一‘法阵’,并称其为……”
………………
“大卫之盾?”
基辅城外郊区的那处破屋,叶戈尔候来了已离开许多时日了的阿列克及莉莉娅二人,二人上次一走,虽然对留在这里的叶戈尔及三个孩子有许多不放心之处,但奈何时局当下别无选择,他们一路沿途找到了一些受了伤的同伴,能在那个夜晚逃脱的,大多都有那么一两手,只要稍加照顾调养伤势,之后存活下去并不困难,显然再将所有人聚集到一块不是明智之举,也不现实,所以阿列克与莉莉娅便索性就近取材,将生存能力较为弱小者安排在了所处位置较近的有能者身边。
而就在他们沿途寻找幸存者时,他们寻到了当日那处十二位皇家骑士丧命的破败教堂……
其实在贫民窟出事之前,老大西里尔与霍格尔见面之后,他便曾吩咐过阿列克,回去以后要第一时间调查那座教堂,和霍格尔口中的那个‘六角星’图案,阿列克对西里尔的吩咐本就不敢怠慢,而且隐约之中他觉得…
那夜西里尔的神情格外严肃。
可是不曾想,当日夜间返回贫民窟竟是那般光景,老大西里尔与阿列克分头救人,之后至今便没了他的音讯,忙于寻找幸存者的阿列克也只得将探查教堂与那六角星图案的事情置后,而就在前些日子…
阿列克与莉莉娅行至那处野外,阿列克忽然想起了西里尔那日夜间的吩咐,反正四处寻找也是漫无目的,那不如便顺路去探查下那座教堂。
莉莉娅听了这是老大的吩咐,便陪同阿列克一同前去寻那座荒破的教堂,而在路上,阿列克也将那夜里西里尔所描述的六角星图案给莉莉娅讲了一遍,可是在讲过之后,阿列克奇怪的发觉到…
原本那个对什么事都有些漫不经心,脸上总是挂着玩谑味道的莉莉娅,竟是面色有些苍白,双眼空洞得令人有些害怕,阿列克上前询问,其也只道无恙,直到…
阿列克与莉莉娅真的在教堂中寻到了那幅当日残留下来的六角星图案,莉莉娅那张如同见了鬼的脸,再也无法用言语从阿列克那里搪塞过去了。
可是无论阿列克怎样追问,莉莉娅都只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会将知道的讲出来的,而今日,他们二人回到了叶戈尔所在的这处小屋之中,莉莉娅也终于将自己所知的,都讲了出来。
“没错,那幅图案为‘魔法阵’中的‘六芒星’阵,在宗教之中意为‘大卫之盾’,是…”莉莉娅咬着自己的下唇,似乎在讲述着一件关于自己的,不为人知的往事,“‘天启宗教’中,出现时间远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之前的…‘犹太教’中的‘法阵’。”
注解一:在那个时候的中国,我们是称印度为‘天竺’的,而且古时候对于印度的翻译也有很多种,可是至于欧洲人当时怎么称呼印度就实在不知道了,小胖这里就姑且直接用印度,大家看个明白:)
第十五章:神之选民
‘天启宗教’,即亚伯拉罕神诸教,世界三大‘神宗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
而事实上,追溯起源,‘基督教’与‘伊斯兰教’都是‘犹太教’衍生而来,‘犹太教’的原始宗教则为‘古犹太教’,所以‘古犹太教’又可算是所有‘神宗教’的起源宗教,至如今,‘天启宗教’则为三大主要神宗教之统称。
可是考虑到彼时的时代背景,‘新教’、‘天主教’与‘东正教’可谓殊途同归,其所共同代表的‘基督教’与‘穆斯林’所遵循的‘伊斯兰教’已经可以同东方的‘佛教’并称为世界‘三大宗教’,形鼎立之势。
可是起源更早,同样尊崇全能上帝,又有着共同祖先亚伯拉罕的‘犹太教’,影响力却已远远逊色于‘基督教’或是‘伊斯兰教’,甚至比起教众规模,连‘基督教’所衍生出的任何一支流派都要远胜于它,这个中缘由若是说起来,怕是有许多,但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
‘犹太教’的教义中,有一点异于几乎所有其他宗教,那就是……
‘犹太教’极低的普世性,他们对‘传教’的重视程度也很低,教中所谓的传教对象,是针对那些不遵守犹太教规的犹太人,换言之,他们的教众九成九都是犹太人,他们是不会主动去外族人中间传教的,而那些需要他们去传教的犹太人,多是在异族他乡长大,受外界影响,或是与外教人结合,改变了宗教习俗,针对这些人,‘教会’会进行‘传教’,想办法使他们重新遵守犹太习性。
而至于坚持皈依犹太教的异族人,则需要通过重重考验方才可以,这一点与我们所熟知的‘传教士’行径则显得有些大相径庭。
要知道,在过去的千百年间,西方两国开战,有句古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行在粮草前面的,便是这‘传教士’了,
未曾动武,先同化思想,
所谓兵不血刃,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也正是这‘犹太教’的相对“闭塞”,也使得较之‘基督教’与‘伊斯兰教’,这个古老的教派显得更为神秘难测。
可是……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看着心思忧愁的莉莉娅,叶戈尔与阿列克心中都有着这样的疑问。
“难道?……”
“不错,”莉莉娅看着叶戈尔与阿列克摊手哼笑道,“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犹太人’后裔。”
………
帝都宫殿之内,‘元老院’这次所召开的会议也已经算是结束了,‘大公’伊戈尔听了‘元老院’的分析,将矛头调准了可能性最高的这个所谓的‘大卫之盾’,至于这个‘犹太教’的魔法阵,自然要去找这个宗教的徒众,犹太人去算账,‘诺曼人’在这片大陆上叱咤了几个世纪,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在这片欧洲大陆之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种,其中不乏骁勇善战者,可是任谁…
也不愿与‘诺曼人’卯上。
这位新任大公行事可谓雷厉风行,‘元老院’前脚刚把这‘魔教会’的可能性分析完,后脚这边已经做好了战略部
署,‘罗斯帝国’近来准备的军备力量,刚好派上了用场。
“什么,‘犹太人’?”红发莱恩听了自己这位好友霍格尔的转述,不禁挑起了眉头。
“…是啊,我根本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种,事情的发展还真的是有些出人预料。”霍格尔双手扶着石台,努力地在思索着这整个事件的脉络。
“是啊,还真是意想不到,不过…”莱恩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即过,随即他还是习惯性地闭上了双眼浅笑道,“倒也没有那么出人预料罢?”
“你什么意思?”霍格尔觉得自己这位好友似乎话中有话。
“走吧,我带你去帝都的修道院去看一看,你这种‘无神论者’要想理解这整件事,不去设身处地的了解一下怎么行呢?”说着莱恩便起身走向宫殿的正门,霍格尔怔了一下,便也跟着前者离开了。
……另一边,
“原来是这样。”阿列克点了点头,这下子就说得通了。
“其实我也不是纯正的‘犹太人’,我的母亲是纯正的‘犹太教’信徒,她在西边的‘伊比利亚半岛’那里遇到了我的父亲,父亲是当地的‘摩尔人’,他深爱着母亲,为了能够跟母亲在一起,他通过了重重考验,皈依到‘犹太教’,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信徒,因为只有这样,母亲与父亲的结合才不算违背我们的教义。”回首过往,莉莉娅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甜蜜。
“这么说,莉莉娅姐是在那个什么半岛出生的了?”叶戈尔问道。
“是的,是叫做‘伊比利亚半岛’。”莉莉娅点头道。
“‘伊比利亚半岛’…我记得曾听老大提起过,那可是位处于这个大陆最西边的岛屿了,而‘罗斯帝国’要算是大陆的东面,其间还要横跨几个帝国…”阿列克盯着莉莉娅有些惊讶地道,“这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一场远途,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我记得老大曾提过,他最初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
不知为何,说到这阿列克的话却顿了下来。
“…是的,我已经快要饿死了,”莉莉娅歪了歪头撇嘴道,“老大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孤身一人,本已在‘伊比利亚半岛’生活了数百年的犹太人凭空迎来了灭顶之灾,在逃亡的路上父亲为了给我和母亲争取逃脱的时间,将敌人引开的他再也没能赶回来,带我一路东逃的母亲也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冻饿死在了半路上,那个时候只有十二岁的我根本没办法继续赶路,也分不清了方向,本来就要步母亲后尘的我被一个当地部落的人给捡了回去。”
“…是斯拉夫人的部落?”阿列克问道。
“不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在这么冷的地方原来也有人住。”莉莉娅吹了吹刚刚煮好的热水道。
“…那莉莉娅姐还是蛮幸运的。”想着那时险些丢掉性命的莉莉娅,叶戈尔忍不住感慨道。
“幸运?”莉莉娅喝了口热水哼声道,“如果你觉得一个十二岁女孩落在一个有着变态癖好的四十几岁大叔手里也能叫做幸运的话。”
这话听得叶戈尔一头雾水,但是阿列克却已经明白了莉莉娅的意思。
“那后来…”阿列克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将视线移开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难道对那家伙的怪癖不感兴趣吗?”莉莉娅边说着还边朝着阿列克妩媚地摆弄了个媚眼,怪笑着娇声细语地道,“如果你喜欢的话,今晚我们也可以试一试呦。”
看着莉莉娅淫柔的神态,就连还不懂世事的叶戈尔也不禁倒咽口口水,再看旁边的阿列克,不知何时脸已经涨得通红,当下十分的尴尬不知要说些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怪癖呢?”叶戈尔好奇地问道。
“小孩子不要问!”阿列克气急。
“就是…”莉莉娅纤细的手指摸上了缠在自己腰间的皮鞭,“用这条鞭子…狠狠地抽他!”
“咦!?”叶戈尔与阿列克同时惊讶地呼出声音,可是二者心头所想却是十分不同…
叶戈尔“咦”的是,怎么会有人有这种癖好?
阿列克“咦”的是,原来真的有人有这样的癖好!?
尤其是阿列克这种大男人脸上出现这种咬牙嫌弃,却又瞪大眼睛吃惊,并且脸颊涨红的模样十分滑稽。
“那你…”阿列克轻咳两声清了清有些燥热的喉咙道,“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啊,有一次我恨得牙痒…”莉莉娅喝尽杯子里的热水咬牙阴着道,“…活生生把他给抽死了!”
“这!!……”叶戈尔与阿列克只觉背脊一阵凉风。
“后来受惊的我就拿了他的皮大衣和一些食物逃离了那个部落,在你们斯拉夫的部落群中流浪,机缘巧合地被老大救下,之后就一直跟着你们了。”莉莉娅摊了摊手,似乎只是在陈述着一件寻常的小事。
刚刚的内容二人的确是要花些时间来消化一下,发现自己有些愣神的阿列克赶忙猛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过来,而后皱眉问道,“不对,在西方半岛生活得好好的你们一家,是什么灭顶之灾让你们一路家破人亡的?”
“对啊…”听了阿列克的疑问,叶戈尔也觉得十分在理。
两个人盯着莉莉娅,待其答案。
莉莉娅那对玩世不恭的双眼出现了些许感伤,缓缓耷下了额头,又去倒了一杯热水,留给两个男人背影的她,道出了这样两个字…
“歧视。”
题外话:小胖个人对于宗教中的‘传教士’这一角色是十分敬畏的,要知道我们常常会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一句话,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北美是个充斥着各个民族的地方,虽然历史的印记留有这个地方因歧视和偏见导致的许多拙劣的恶行,但是它毕竟存活至今并在过去几百年间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小胖个人觉得基督教在这个地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在以前打仗的时候,往往赶在军队之前先到的便是‘传教士’,甚至可以半开玩笑地说一句,在那个年代,如果你发现你的国家出现了‘传教士’,那么你的领土便已经沦陷了一半。所以当初那支蒙古大军如果懂得运用传教的技巧,可能就不会那么快在内部就瓦解掉了。
第十六章:神之选民(二)
众生平等,是佛家所倡导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莫说众生,单是人类,已非能平等共处的生物,
自古便有南蛮北夷之说,至如今却成了地域差异间彼此攻击的口号,
人对来自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种族甚至是不同信仰的人,会难以抑制地从心底发出贬低之意,这种现象…
叫做歧视。
无法解释它的缘由,
是通过打压他人来赢得自信?
是自卑感驱使自己在人前多些谈资?
总之…
歧视现象的存在,怕是与人类的文明一样长久。
在古老的欧洲大陆,曾经有着这样一个民族,当他们出现在这片大陆的时候…
猛犸象还没有灭绝,遥远东方的第一个朝代,夏朝的大禹还在治水,那已是公元前两千年前的时间了,
在古老的历史长河中,这个民族的人被称作…
希伯来人,
随后,这批人远征迦南,(即今巴勒斯坦地区,地中海北部)创立了以色列王国,并形成以色列和犹太两大部落,在公元前一千年由‘大卫’建立并统一为以色列犹太王国,并在‘所罗门’王在位时达到了鼎盛时期。
公元前935年,‘以色列犹太王国’分裂为‘以色列王国’及‘犹太王国’,前者在成立二百年后被‘亚述帝国’所灭,而‘犹太王国’则更加悲惨,‘犹太王国’内的犹太人在即‘以色列王国’被灭之后,先后被埃及人、亚述人、新巴比伦王国、波斯帝国、希腊马其顿亚历山大帝国、塞琉古王国轮番统治,最后被罗马人征服……
在彻底丧失国度之后,等待他们的,是遥遥无期的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未来。
公元一世纪,犹太人曾组织过数次大规模起义,企图将罗马人赶出他们自认为是上帝赐予他们的土地,‘应许之地’迦南,(巴勒斯坦)可无奈,面对当时军备力量雄踞世界顶端的‘罗马帝国’,每一次的反抗都演变成为了单方面的残忍屠杀。
最后,在公元一百三十五年,‘犹太人’以玉石俱焚之心发起最后一次大规模起义,可惜的是……
面对骁勇善战的罗马人,从未在军事方面有所作为的犹太人,遭到了再一次的血腥残害,并且在这一次,‘罗马人’残忍地夺去了‘犹太人’的灵魂……
宗教圣地,‘耶路撒冷’被罗马铁骑攻破,圣殿被拆毁,
传承了千年的犹太教,遭到了无情的亵渎。
如果说将‘犹太人’这个种族作为一个个体,那么屠杀尽他的人民相当于摧毁了他的肉身,亵渎了他的宗教则算作剥夺了其尊严,可是‘耶路撒冷’……
远远不仅是他们家园的都城,更是他们整个民族的灵魂,是每一个犹太人愿以性命去维护的神圣之所,
一个世纪的反抗,百万人的牺牲,却算不得这个民族最黑暗的噩梦,
‘耶路撒冷’的覆灭,宣告了‘犹太人’最彻底的失败,
灵魂被剥离的他们,再没了反抗罗马人的精气神,他们被赶出了迦南,变成了被神所遗弃之人,沦为了分散于几块大陆各个区域的行尸走肉。
时局当下,他们的足迹已遍布由西欧,至西亚,再到北非的埃及,其跨度之大,覆盖
之广,在当时的社会,已经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了,而这一现象,只因出自其……
求生的本能。
说得难听一点,丧失国度家园,没有政府撑腰的民族,便如同一只没有主人认养的狗…
过街乞食,人人喊打,
不论到哪里,战事无胜记,有过奴隶背景的异教徒,都难以受到当地人的欢迎,他们必须付出比身边人多出数倍的努力,来赢取一个生存的资格,
最基本的资格。
而当时,便有相当一部分的‘犹太人’被赶到了西欧地区,古老的西欧当时处于落后的农牧社会构造,人们重农抑商,土地被视为上天赐予的珍贵财富,而商人则十分不受人待见,甚至有些鄙夷,封建主们的偏见不允许犹太人拥有土地,留给他们的只有从商这一条路……
犹太人…商业……
或许也正是这段悲惨的历史与遭遇,
造就了日后在商业方面碾压所有人的犹太商人。
总之,
每一次没能将你彻底打垮的挫折,只会成就日后更为强大的自己,
在经历过生死磨难砥砺的他们,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并且在他们日渐擅长的商业领域中,变得愈加富有。
然而,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迁,
这个被神所遗弃的民族,仿佛还受到了来自‘上帝的诅咒’,(注解一)‘犹太人’从地狱的深渊中终于一点点爬了上来,可以勉强在这不公的世界中存活下去,但数百年间他们在商业中的造诣,对于旁人来说,不仅卓越,而且……
可怕。
过慧易夭,
怪只怪他们太聪明了,
一个国家或许需要聪明的国民来做些贡献,促进经济发展,可是…
他们没有自己的国家。
他们过分的聪慧影响了当地人的利益,
他们富足的生活让当地人眼红心痒,
他们迥异的肤发使得当地人永远也无法同等相待,
他们过高的综合质素令当地人觉得他们盛气凌人,
嫉妒,他们终日红眼,
贪婪,他们渴望索取,
懒惰,他们想要不劳而获,
最为重要的是,这批外来商人的背后……
没有后台。
于是,
一桩桩一件件新的惨剧,再度降临到了这个悲惨民族的头上,
规模不大,数量却如黄河之沙,遍布了整个欧洲大陆及中东地区。
时间:叶戈尔三人谈话同一日内,
地点:郊外破屋中,
“这么说…”叶戈尔瞪大了双眼,对于方才莉莉娅所解释的理由,十分难以置信,“你的父母就因为太会经商了,所以就被人一路追杀到这个程度?”
阿列克的年纪稍长,理解起来自然比叶戈尔容易许多,只是他也有疑问,“若是敛财夺商,把你的父母赶出‘伊比利亚半岛’也就是了,从西方的‘摩尔人’那里,一路追杀到了‘东斯拉夫人’的部落群,这一路下来何止千百里,几乎…横跨了这片大陆啊。”
“你说得在理啊,可是大概好像就是这么回事,你要知道…”莉莉娅一只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点指谑笑道,“那些‘教会’
的狂热者可是很疯的,他们要是听到了些什么‘异教徒’的字眼,杀红了眼就算你逃到了海里,恐怕他们也要游下去亲眼看见你进了鲨鱼的肚儿才放心吧。”
“什么?”这在阿列克及叶戈尔听来,都是十分不可置信的。
宗教信仰在当时对于‘诺曼人’以及‘斯拉夫人’来说,都是一个熟悉的词汇,可是与当时欧洲其他国家相比,却又似乎不是意思一样的词。
‘诺曼人’有着自己的‘北欧神话’,他们相信主神‘奥丁’,可是他们的意识中,开战与屠杀的理由从来都不是因为宗教差异,他们统治东斯拉夫人近半个世纪,又多次攻破‘拜占庭’的多个城池地区,为的不过只是利益,从不是因信仰分歧。
而对于叶戈尔的‘斯拉夫人’来说,尚处于十分落后阶段的他们,有着自己的一些神崇拜与传说,可是对于南方传来的‘天主教’及‘东正教’来说,都是十分新鲜可取的,这也是为什么‘东正教’在日后传入斯拉夫部落群,可以顺利的成为这里的主流教派。
“你们啊…”看到二人的反应,莉莉娅无奈地合眼摇了摇头哼笑道,“‘异教徒’在虔诚的基督徒眼中,是一个可大可小的罪名,要知道在圣经的教义中,上帝是只有一个的,虔诚的基督教徒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神的存在,所以其他所有的信仰在他们眼中,都是荒诞无稽的,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他们的上帝好像是很久以前曾化身凡人到了凡间来传教,而他的肉身‘耶稣’就是被我们‘犹太人’的祖先钉在十字架上钉死的。”
“啊!?干…干嘛你们要钉死人家!?”叶戈尔听了,觉得这种死法当真十分吓人,下意识地脱口问出。
“关我什么事,”莉莉娅“啪”地一声在叶戈尔的脑袋上轻锤了一拳,叼着水杯挑眉道,“那可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吧,我怎么可能都知道?”
阿列克双手握住杯子拧眉思索了下道,“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早可以凭这个理由铲除你们,但是听你刚刚的意思,你的先辈们似乎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了,你的父亲身为‘摩尔人’,更是通过重重考验皈依到‘犹太教’当中去的,为什么他们没有一早动手?”
“我不信‘奥丁’的存在。”莉莉娅答非所问。
“嗯?”阿列克挑眉不解。
“你的主神‘奥丁’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干掉的。”
“啊?”
一头雾水。
注解一:有宗教情节的朋友们,‘上帝的诅咒’这个字眼小胖会在之后的故事中慢慢给大家交代清楚,上帝怎么会诅咒人呢?但是小胖只能说这一说法不是空穴来风,至于之后认同与否,只请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要过于较真:)
题外话:…犹太人的高智商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在了解完他们的历史之后……这实在是有点太悲催了吧!家园在短期内被近十个国家侵占,导致了近两千年的流离失所,备受歧视,近代又迎来了几乎导致灭族的残忍屠杀……还是我们大中华的孔老夫子说得在理,中庸方为王道。堤高于岸浪必摧之,过慧易夭,老祖宗留下的方为智慧,犹太人125的平均智商真是不敢要啊,人家那是几千年的悲剧换来的啊……
第十七章:神之选民(三)
看着满脸挑衅和语出有刺的莉莉娅,阿列克虽是心头有火,可是面对一个女孩,倒也不好发作。
“你杀我啊。”莉莉娅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阿列克有些恼羞成怒了。
“对啊…”一旁的叶戈尔忽然顿悟道,“不管上帝的肉身是不是莉莉娅姐姐的祖先们杀的,那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看到一千年后仇人的后人,了不起形同陌路罢了,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啊,况且都这么久了,再怎样的信仰,也不会影响人到那种程度吧?莉莉娅姐当面辱骂了阿列克哥哥的信仰,阿列克哥也没有把莉莉娅姐怎么样啊,不要说一千年了,就是说一百年,甚至五十年前我的家里是怎么回事,我都一点都不知道嘞。”
莉莉娅先是挑眉看了看叶戈尔,随后又是一脸挑衅地指了指阿列克嘲笑道,“看吧,一个小孩子理解能力都比你这头蛮牛强得多咧。”
“可是…”阿列克会晤了莉莉娅先前的意思,却还是有所疑问,“在狂热的宗教崇拜者面前,若是知道自己信仰的上帝曾被犹太人的祖先钉死过,这也的确可以造成他们残杀‘犹太人’的理由。”
“但他们不知道啊。”莉莉娅闭眼饮水道。
“你说什么?”阿列克有些不耐烦,他总觉得自己的思路好像有些跟不上莉莉娅的思维。
“你知不知道一部‘圣经’有多厚?你又以为‘教会’当中有多少人识字?这些识字的人当中又有多少人的词汇足以去读一本‘圣经’?即便可以通读一本‘圣经’,又有多少人真正能看懂、读懂这里边‘上帝的语句’?”莉莉娅摊开手面部朝前对着阿列克反问道。
已经有些烦躁的阿列克被莉莉娅这一连串没头脑的反问问得气结,正欲发火的他对上了莉莉娅迎来的那对漂亮的琥珀色双瞳,他被这对眼神给喝住了,心头的火也顷刻覆灭。
“你的意思是…”冷静下来后的阿列克很快便明白了莉莉娅的意思,坐稳下来答道,“在‘犹太人’与当地居民相安无事的那些年里,并没有许多人清楚这个中的故事,虽然教会中的‘牧师’们会为徒众普及‘圣经’当中的内容,但效果其实十分有限?”
“不错,你倒也算是开窍了。”莉莉娅一边说着一边从阿列克身旁走过,还顺手摸了摸他那头棕色的爆炸头,“那些所谓的信徒需要做的,并不是真的去懂,只是相信罢了。”
“这个女人……”阿列克斜眼用余光目送着莉莉娅走过,“…太可怕了。”
阿列克清楚的记得,当日初次见到那幅六芒星图案的时候,莉莉娅那张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脸,可是今日她当真坐在自己面前,讲述着这个本该是她的家族,甚至是民族的悲惨过往的时候,竟仿佛是在讲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趣事,刚刚自己真真切切地在莉莉娅的眼中,看到了那空洞的漠视,似乎那受难的不是她的同胞,逃亡路上相继离世的也非其父其母一般。
莉莉娅过去重新倒了一杯开水后道,“是啊,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起初大家应该只当是宗教上的差异,‘犹太人’在那里生活了几代人也都相安无事,身为摩尔人的父亲在皈依到了‘犹太教’娶到母亲之后,在母亲的帮助下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很快便有了我,生活过得也算得上衣食无忧,可是啊,忽然有一天…”
莉莉娅慢条斯理地饮了口热水,吐了吐哈气道,“当地人开始咒骂开店铺的‘犹太人’,很快‘教会’中的激进分子便出现在大街上,对街道两边‘犹太人’的铺子打、砸、抢,父亲的店铺也没能幸免,还有好多人因此受伤,甚至丢了性命,父亲联合其
他犹太教众去掌权者和‘教皇’那里申诉,可想不到却均被驳回,‘犹太人’为这不公的待遇在街头抗议,渐有了声势,可是还没过几天,大街上便有了尖锐的惨叫声,很快父亲便一头鲜血地推开门开始收拾东西,还不停地念叨着,‘疯了,他们都疯了,他们竟然狂热到这种地步…’,母亲似乎已经知道了父亲的意思,流着眼泪拿了两件值钱的东西拉着我便同父亲跑了,后面的事情便如我先前所说的,我们一家三口开始了遥遥无期的逃亡,父母先后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我则来到了这。”莉莉娅耷头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的故事讲完了。
“这…”叶戈尔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了,“只因为生意做不过人家…就要做出这种事吗?”
“还以宗教信仰为借口,真亏他们做得出来…”阿列克听了,也觉得心中愤愤难平。
“可是…”叶戈尔摆了摆头,看着大家最开始讨论的那幅‘六芒星’图案挑眉道,“这和这幅图案有什么关系呢?”
“呼…”莉莉娅吹了吹水上的蒸汽白眼道,“没关系啊,是你们问我的来历我才费这么多口舌说地嘞。”
“说…说的也是……”叶戈尔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叶戈尔忽地灵机一动,一只右眼张得很圆地道,“对了,莉莉娅姐,你刚刚说你们‘犹太人’的后裔散布在各个地方,可是…有没有哪里聚集着特别多的‘犹太人’呢?”
“我怎么知道。”莉莉娅耸了耸肩道。
“那么…”叶戈尔转过身看着莉莉娅十分正经地问道,“你跟你的父母那次逃亡的目的地…又是哪里呢?”
…………
帝都宫殿门外,修道院之内,
“‘犹太教’,‘大卫之盾’,歧视,杀戮……”‘金甲骑士团’团长霍格尔跟着红发莱恩来到了其口中所指的修道院,花了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听修道院中的小修女讲述圣经当中,以及罗马书籍中所记载的有关这个犹太民族的资料,并在书籍中找到相应的章节作为论证,可是霍格尔听完,却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莱恩,举起一本书籍不解道,“你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来给我讲这个,是要我做什么,同情吗?”
莱恩看着霍格尔的眼睛在听罢其感想后,微微闭上耷下脑袋摊手道,“你不觉得这个民族还是蛮惨的吗?”
“惨?”霍格尔合上手中的书籍,在听罢这民族悲惨过往后的他,眼神与初时没有丝毫变化,“他们这悲惨的命运,只因自己弱小的种族,若是说到惨,也只惨在他们生为弱者。”
不知何时,莱恩那双慵懒的双眼已经悄然张开了,他看着霍格尔那不为所动的模样,眼神里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莱恩,你叫这个小丫头给我讲了这么久的功课,该不会只是想要让我学着如何同情弱者吧?”霍格尔将书籍轻摔在桌子上不屑道。
“尊敬的骑士大人,”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观望过去该就是霍格尔口中的那个小丫头,其一身修女服饰,对着霍格尔十分礼貌地道,“您的傲慢并没有让您变成一位更为出色的统治者,懂得怜悯可以让您更好的去了解您的人民,而且犹太民族是一只历史悠久的古老民族,就连我们现在所讲的《圣经》,其实也都是从犹太教的《托拉》等名著之中借鉴而来的。”
“你竟懂得讲…”小修女的话令霍格尔为之一怔,使其吃惊的并非是其说的内容,而是…
“我们高贵的‘北欧语’。”(注解1)
在当时的‘罗斯帝国’,为了统治远远超过己方人数的‘斯拉夫’部落群,作为统治者的‘诺曼人’,在近半个世纪中皆需懂得当地斯拉夫人
的语言,尤其是在近两代人中,出生便被双语教育长大的诺曼贵族占了大半,久而久之,斯拉夫语成了主流语言,很多时候,便连诺曼人自己,彼此之间讲起‘北欧语’来,都显得有些生疏了。
而今日,修道院中竟突然出现了一位用自己母语质问自己的小女孩,使得霍格尔始料不及,一时间有些发愣,不过这也让已经听了小修女讲了一下午故事的他,开始正视这位小女孩了。
女孩的服饰很简单,从头包到脚踝的一袭黑袍,额头前胸点缀着纯白色的白巾,手掌上佩有十字架,莫说头发了,便连五官都被遮上了两只耳朵,看得见的,只有一对漂亮的青绿色瞳仁,淡淡细细的眉梢,大嘴厚唇和高挺的鼻梁,观其模样身高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还十分的稚嫩,却敢当着一位贵族骑士的面出言顶撞。
在高傲的诺曼人眼中,所有的斯拉夫人都是奴隶,顶撞自己是无法被容忍的,而女孩今日仍能站在这里讲话,并非因其年幼,也非高傲的霍格尔王子病发,长期被顺从的他今日突然受到弱女流的顶撞而倍感愉悦,只因…
女孩所吐,为毫无口音,十分地道的‘北欧语’。
“咳咳,今天也十分谢谢你了伊利亚,”红发莱恩干咳了两声,先是朝身前的女孩道了声谢谢,而后转身一只手搭在了霍格尔的胳膊上对其耳语道,“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走吧。”
霍格尔看了看莱恩,心中还是有所疑惑,却也没多做停留,他并非愚笨之人,修道院中一个懂得说‘北欧语’的白人女孩,只露眼、鼻、口很难判断其种族,难不成当真是哪家‘贵族’的女孩来到了帝都的修道院当起了修女?
原则上来讲,‘诺曼人’的贵族对南方的宗教习俗是不提倡也不反对的,近乎无视的一种态度,但对自己的子女去参与宗教的活动宣传甚至相信一事,是十分反感的,可是随着几十年时间的推移,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诺曼人当中也逐渐已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去接触并试着融入这种宗教圈子当中。
“喂莱恩,刚刚那个小女孩,莫不是我们‘诺曼人’?”霍格尔质问道。
“我怎么知道,”莱恩似乎不喜欢霍格尔的这种质问态度,下意识地伸手将霍格尔伸过来的手打开道,“我就是觉得,你要是在那里纠缠不休,修道院其他的人知道了伊利亚小姐懂得说你们的语言,对她日后的工作生活会造成麻烦罢了。”
对于莱恩这种不恭敬的态度,霍格尔也心有不悦,可是对于朋友,他又不想太过盛气凌人,便压下了火转移话题问道,“今天宫殿里整理军备大家忙得不可开交,你带我来这里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底想要说明什么?”
“…刚刚你去的那家修道院是‘天主教’的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莱恩不答反问。
“…不知道。”霍格尔已十分不爽。
“因为伊利亚小姐是个修女,‘三教’之中只有‘天主教’是配有修女的。”
“那么说…莱恩你也是个‘天主教’徒了?”霍格尔耐着性子问道。
“难道你都没听我说话吗?”莱恩眯眼叹气道,“只有天主教堂里面有修女哎,难道你想让我在一个无聊的修道院中听一个男性传道者像刚刚那样唠叨个几天嘛?这里可是有女孩子的,哈哈哈!~~”
言罢,莱恩便跑开了。
“你…你这臭小子!”霍格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抬步便追了上去。
注解1:北欧语,泛指如今的瑞典、丹麦、挪威等语言,介于当时北欧还未被细分,现在我们姑且将其统称为北欧语。
第十八章:卡斯披海
时间:一个夜深的傍晚,
地点:帝都郊外一破屋之内,
天寒的地方,夜总是来得十分着急,不过傍晚的功夫,天已黑了。
而在之前三人开会的地上,留下了一幅用刀剑刻画的图案,观其条条框框线路分明,地域之间标注着名字,该是一幅地图才是。
“是‘卡斯披海’(注解1)吗…”阿列克此时正拄着门框,看着外面余下不多,难得的夕阳西下。
“真不愧是老大的私人亲信呢,一幅战略地图的草稿竟也画得这样好,要不是当年年幼误以为太阳是打西边升起的,我现在可能就真的在那里了,嘿嘿~”莉莉娅自嘲笑道。
“…一点都不好笑。”竟可用当初自己那悲惨的逃亡来开玩笑,阿列克愈发觉得自己这位同伴不大正常。
“你这头蛮牛,真的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一边说着莉莉娅还撇眼问道,“想来老大他以前也不是普通人吧?要不是精通行军打仗,你一个跟班的又怎么会随手便画个战略图出来?也不知道他这几个月都去哪了。”
“老大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多问,”显然,阿列克不想在有关西里尔的问题上做多纠缠,阿列克只是转身回屋,看着仍在研究地图的叶戈尔问道,“怎么样,这个图样跟你脑袋中想的可还一样?”
“当然不一样…要不是阿列克你画出来,我都不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叶戈尔站了起来,显然他已意识到自己从前是多么的目光短浅,以为世界除了贵为中心的帝都基辅城,便只有零星散落在外的部落群,不过今日一看,显然不是这样,他对着阿列克和莉莉娅的背影说道,“如果我的推断不错,按照莉莉娅姐所回忆的路线,他们逃亡的目的地既不是‘罗斯帝国’也不是那个什么罗马人的‘拜占庭’,而应该是在罗斯帝国东南方向的那片海域才对。”
“那片海域从前听老大提过,应该是叫做‘卡斯披海’,可是…”阿列克二眉紧锁,“当初身为犹太信徒的莉莉娅一家为何要横跨大陆,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这又跟这一次的六芒星魔法阵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往那片海域逃吗…”莉莉娅依旧背对着二人,凝神看着屋外在练功扎马步的娜塔莉亚等三个孩童道,“我猜大概是因为当年在‘犹太王国’灭国之前,同样身为犹太教徒的‘以色列王国’的国民们,在家园被毁之后,有极大部分的难民们与之后的犹太难民们一样,选择了北上,只不过他们没有愚蠢到分散开来,而是选择了群居,至于地点…很可能就在那个小鬼所猜的‘卡斯披海’地区。”
“还…还有……”叶戈尔赶忙找机会插话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誓死效忠的头领被人杀害了,还留下了那只属于凶手所属宗教的可疑图案,那么我一定会去找这个宗教教徒聚集得最多的地方来算账。”
“也就是说…”阿列克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如果当初莉莉娅父母决定
要去的地方就是‘卡斯披海’,而那里又当真聚集着许多犹太教徒的话,那…那么……”
“那么骁勇善战又自负无比的诺曼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批有着极大嫌疑刺杀了他们‘大公’的犹太教徒。”莉莉娅的动作没有过变化,她依旧盯着三个孩童练功的方向。
“可…可是…”叶戈尔咬着嘴唇喃喃道,“这不就等同于宣战了吗?就算有理由查清,也不能在还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打仗吧?”
“不错,就算当真要开战,王族们还缺少一根导火.索,一个开战的…”身为‘诺曼人’的阿列克,赞同叶戈尔的想法,对于‘诺曼人’行军之事,他明显更有发言权,“理由。”
另一边……
帝都城,宫殿内,子爵宅,
“理由?”听了霍格尔的发问,莱恩双手抱着自己的后发,半眯双眼正躺靠在子爵宅内二楼的阳台上,他有些嗤之以鼻地道,“对于你们这些家伙来说,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莱恩,”听了莱恩的语气与态度,霍格尔有些压不住火了,“注意你的用词。”
“哦?怎么了,我的说话惹怒了您吗,大人?”莱恩不掩嘲讽之意。
“你身为高阶骑士,在‘贵族’之列,你我又为知己好友,我可不与你计较,可是在外面同其他‘贵族’讲话…”霍格尔有些警告地说道,“你要注意些才好。”
“是是是,”莱恩干脆把眼睛都闭了起来,慵懒地答道,“我谢谢你的好意。”
“那…”霍格尔话锋一转道,“即便是借口,也要有了才算吧。”
“那个的话…”莱恩的双眼微微张开一点喃喃道,“…说不定已经有了。”
“你说什么?”霍格尔皱眉道。
“没什么,”莱恩缓缓拄起身子道,“你看这些天宫殿内的家伙们忙得不亦乐乎,准备出的军备力量若是不找个地方打一仗,就真的太对不起这个阵仗了,要是他们没有个出兵的理由,怎么会搞这么大的动作?”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霍格尔心觉如此,却还是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
“啊!…”莱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打断前者道,“我们两个在这里再怎么瞎猜也没用,你看这些天准备的,刚刚收工的时候我大致看了一下,就算再攻打一次‘拜占庭’,这些军备储蓄似乎都够了,说不准这几天就有消息了,又或许以我们这位新任大公急进的性格,明天就出征也说不定,不过都跟你聊了一天了,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莱恩从阳台跳了下去。
“喂…”霍格尔还没来得及阻拦,莱恩消失在了霍格尔的视线之内,“真是个没规矩的家伙。”
莱恩离开之后,房间中只留下霍格尔一人,这也使其能够平静下来思考事情。
“虽然都是凭空猜测,但莱恩有一句话的确说对了…这一次的军需准备实在是太充足了,看其规模的确可以再
尝试攻打一次‘君士坦丁堡’,可是…”霍格尔这么想着,自己也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念叨着,“不会,前‘大公’奥列格大人不到一年前刚刚与罗马人结束一场大战,我们‘罗斯帝国’获胜并取得了一份长期条约,这份条约于我们‘诺曼人’来说十分有利,在未来可见的五年甚至十年之内,条约的内容都不会更改,那么此时攻打‘拜占庭’根本毫无道理,若此番不是西征去镇压西部蠢蠢欲动的‘西斯拉夫’部落群的话,那么……”
霍格尔回想着今日在教堂所听,以及自己对于战略图本的了解,口中不住喃喃,“十有**,此番便是一场东征,最远可达‘卡斯披海’海域……”
这么想着,夜渐深,人入眠。
而另一边,三个孩童练功都累坏了,简单地吃了些马铃薯便早早进入了梦乡,阿列克在门口席地而坐,算是小憩,也当给众人把风。
而本来就要进入梦乡的叶戈尔,却被一股温婉的声音给吵醒,“喂,睡了吗?”
“咦?是莉莉娅姐…”叶戈尔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还不睡?”
“没什么,想跟你聊聊天…”莉莉娅侧躺在叶戈尔身旁,其本就长得不错,如今夜中月下,更添妩媚妖娆。
“聊…聊什么咧?”未经人事的叶戈尔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两腮臊得热热的。
“嘿嘿,你这小家伙想什么嘞,”莉莉娅看着好笑,指了指一旁睡着的三个小童道,“我看你教娜塔莉亚的东西她学得很快啊,她一直都这么用功吗?”
“嗯…嗯,是啊,他们要学本领这事儿,好像也是娜塔莉亚起的头。”叶戈尔如实道。
“哦,这样啊…”莉莉娅撇回头看着已经熟睡过去的娜塔莉亚口中喃喃地道,“真是了不起…经历了那种事,不但没有被打垮,反而变得更加坚强了…或许越是小时候受到的挫折,越能让一个人反弹变得强大起来……”
“嗯?莉莉娅姐你说什么呢?”叶戈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你教他们半蹲下来练的是什么啊?”莉莉娅好奇道。
“那个啊,那个叫做马步,是爷爷教我的,练下盘,根基稳。”叶戈尔答道。
“哦?还有这种练法,有趣…”莉莉娅摸了摸叶戈尔的脑袋媚笑道,“快睡吧,明天起来姐姐我有个好提议,等大家都醒了以后再说。”
莉莉娅转过身去,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叶戈尔被莉莉娅这一搅,反倒有些睡不着了,今天在与阿列克和莉莉娅交谈的过程中,他了解到了许多新鲜事物,犹太人这个悲惨的民族也在其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的手再一次摸上了自己的左眼心头想着,其实……
我所失去的,并没有那么多。
如此豁然,心头坦荡,
夜,入眠。
注解1:‘卡斯披海’即今‘里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