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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816章 永不归来

    “是不是装的,你这个医馆弟子还看不出来吗?老神医在这里的话,就要敲你脑袋了!”秦林没好气的瞥了陆远志一眼。

    胖子挠着头皮嘿嘿讪笑,医家讲的是望闻问切,这会儿虽然没有问诊、切脉,但单单是观望那半老农fù的气sè,听闻她说话的声音,就知道肺里有个痰火疾,yīn虚火旺、身无长力,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碎尸、移尸、抛尸的体力活。

    秦林挥挥手,一行人走进农家小院。

    升斗小民都是怕见官的,农fù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儿走进自家院子,就慌得连声埋怨儿子:“都是你这小子犯傻,媳fù跑了就跑了,这下还经官动府的,惹得官差上门。”

    小老百姓分不出水师军官和县衙捕快,反正在他们眼中,都是吃朝廷饭的官老爷。

    那个做儿子的耷拉着脑袋,嘟哝道:“娘,海草不是那样人,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和外人说句话都脸红……”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替那yín奔的坏女人说话!”老fù一边说,一边呼噜呼噜的喘粗气。

    咳咳,沈有容见母子俩争论不休,就干咳两声,然后板着脸道:“闲话休讲,这位秦长官是从京师来的,专门查办钦命大案,他要问什么,你们老老实实的答来,不许有半句谎话!”

    京师来的!老fù人和儿子听到这句,就更加战战兢兢了,月港开放虽早,毕竟只是个海澄县,七品知县薛新颜就是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儿。试问京师来的老爷,那得比知县大多少?

    秦林苦笑着揉了揉鼻子。自己确实是从京师来的,只不过是发配来的,他把窃笑的沈有容瞪了一眼,然后也板起面孔,问那对母子:“你们家媳fù走失,为什么不报官?知情不报也是干犯王法!”

    “老爷老爷,我们不是知情不报啊,”老fù人把两只手乱摇,喘着粗气道:“这小媳fùsī奔。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咱们月港每天几百条船进进出出,她和姘夫坐船走了,报官也找不回来。反倒惹得别人笑话咱们家。”

    “娘!”抱着孩子的农夫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又焦急的问秦林:“大老爷,小的媳fù儿到底怎么啦?我娘、我娘有个痰火疾。脾气不怎么好,海草一直尽心尽力的服shì,从来没有怨言,再苦再累也没嫌弃过这个家,所以她一定不会sī奔的……娘又不准报官,我怕、我怕她已经出事了……”

    说着说着这位丈夫就声音低沉下去。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或许是夫妻之间那种微妙的感觉吧。他已经预感到了不幸。

    农fù震惊的看着儿子,没想到三杠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儿子,会在官老爷面前说出这么多话,甚至破天荒的反驳自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她嘴chún嗫嚅两下,想呵斥一下儿子,可猛然间发觉儿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事实,竟不知从何反驳……

    秦林温和的拍了拍农夫的肩膀,用手指头逗了逗他怀中的小孩,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鼓励道:“说说,说说她是哪天失踪的,发生过什么事情。相信我,既然找到这里来,就会尽量帮你的。”

    嗯!农夫点了点头,他明白秦林的诚意,便原原本本的说出了所知的情况。

    这家人姓谢,男主人早已亡故,寡fù三婶含辛茹苦把儿子谢老实拉扯大,还娶上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媳fù,海草身段高挑屁股大,三姑六婆都说是能生养的,果然没多久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但三婶年轻时太辛苦,老了就患上痰火疾,yīn虚火旺连带着脾气也变得古怪,渐渐的对儿媳fù横看竖看就是不顺眼。

    海草是个善良温和的女人,对婆婆多有容让,从来不和三婶争执,谢老实是个在码头搬运东西的挑夫,每天傍晚回到家,海草都会做出虽不丰盛但极为可口的饭菜,等着他和婆婆一起吃饭。

    海草走失,就在港口发现碎尸的前一天,那天下午,三婶痰火疾发作,狠狠的喘了一场,压不住心头火气,就借故把海草吵了一顿,见儿媳fù并不吭声,她就夺过了孙子,赌气回了自己房间。

    哪晓得当天就出了状况,海草每天都会到屋后的菜地去摘菜,哪晓得这次就再也没回来,丢下了丈夫,丢下了心爱的孩子,杳无音信……

    “唉,那天海草还说要做我喜欢的椿芽炒鸡蛋,没想到、没想到,”谢老实痛苦的揪住了头发。

    三婶听了半天,终于明白儿子对媳fù的爱意,再看看那哭叫不止要找妈妈的孙儿,心头后悔不迭,讪讪的道:“是,那天我心里不舒服,骂得是狠了些,什么‘小娼fù’、‘坏女人’的,可我回到房里,独自看着孙儿,慢慢的又后悔了……海草、海草她总不能为着婆婆骂几句,就丢下丈夫,丢下儿子,一走了之啊!”

    “你这婆婆好不晓事!”陆远志埋怨起来。

    罢了,秦林摆摆手止住胖子,一来三婶有痰火疾,难以控制情绪,二来嘛,恐怕她这些天也后悔得够呛了,不停的指责媳fù儿,其实只是掩饰内心的不安。

    秦林又把目光投向谢老实,叹口气:“今天你和本官说的这些,如果早一点和你母亲说明白,也许……”

    谢老实看看三婶,三婶也看看儿子,母子俩眼神中都带着后悔之意。

    可惜,有很多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秦林向谢老实问得明明白白,海草有过生育史是不消说了,肚子上确实留下了妊娠纹,皮肤微黑、身材偏瘦,这些特征完全符合。

    最为关键的是,她的失踪就在发现碎尸的前一天,而且,正好身高是四尺九寸!

    这个时候的闽南地区,身高四尺九寸的女子绝对不多见,于是身高条件就与皮肤微黑、身材偏瘦等宽泛条件不同,是可以达成jīng确锁定的。

    偏偏她的失踪,又和案发时间完全对得上,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受害者本人了!

    陆远志、沈有容、俞咨皋等人的眼神就是一黯,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谢老实怀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从小失去母亲的命运是多么令人扼腕叹息啊!

    秦林清冽的双眸之中,则有来自地狱的火焰在燃烧,他很想拷问那个凶手罪恶的灵hún,问问他为什么要杀害海草这样一个善良的媳fù,一位可敬的妻子,一位温柔的母亲!

    陆远志想和秦林说话,正巧看见了他的眼神,登时打了个寒噤:秦林的眼睛简直就是烧灼灵hún的火焰熔炉,如果罪犯正好在他的面前,单单是这种可怕的煎熬,就会让他的灵hún永不超生吧?

    “谢老实,你说海草每天做饭都会出去摘新鲜蔬菜,是你房子后面的菜地吗?”秦林的声音出奇的平静,然而平静之下又蕴藏着某种深沉的力量。

    谢老实呆了一呆,点点头:“是,我们菜地里种着几样小菜。”

    这时候是冬去chūn来的季节,闽南沿海气候cháo湿温暖,有几样不怕冷的小菜已长出来了,海草每天做饭,都会去采摘一点,仅此就可看出她是个非常贤惠的媳fù儿,尽量给并不丰盛的餐桌增添一点菜肴。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情越发沉重,俞咨皋握着腰间剑柄的指节都有些发白了,如果那凶犯站在面前,恐怕会被这位忠勇耿直的将军,用俞家祖传的剑法劈成十块八块吧。

    秦林率众走到了屋后的菜地边上,原本青翠的几样小菜,已经稀稀拉拉东倒西歪,看起来很不成样子,很明显是因为缺了女主人的照料。

    “这里动过吗?”秦林问道。

    谢老实迟疑着摇摇头:“没怎么动过,媳fù儿走了这几天,我茶饭不思又要带孩子,娘也发了痰火疾,没心摘菜做饭,都是海草的妹妹海藻在她家做好饭,给我们送来的。”

    那就好!秦林舒了口气,蹲下细看菜地里的脚印。

    或许是老天爷开眼吧,这几天都没有下雨,以前的脚印得以完完整整的保留下来,或深或浅的出现在菜地里面。

    秦林蹲下细细搜查,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迹象,又仔细看那些脚印,时不时自己站起来按照脚印走向走那么几步,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回到了菜地旁边的小路上。

    “秦哥,咋样?”陆胖子心头惴惴,以他对秦林的了解,他脸上的神情表示情况并不乐观。

    秦林摇了摇头:“奇怪,菜地这边较新的脚印都是属于海草自己的,而且我把较新的、也就是她最后一次走过的脚印重新走了一次,没有慌张、凌乱,看起来像逃走或者被挟持的迹象,而且……”

    说到这里,秦林就盯着地面的脚印,沉吟不决。

    啊?人们都有些吃惊,毕竟秦林断案如神,从来没有他办不来的案子,现在连他都觉得棘手,那可不是遇到难题了?

    “而且她是从这边离开菜地的,好像是从那个方向走的吧,”秦林指了指西面,“她本来在这里摘菜,看,这里还有断了的菜叶,看起来就是几天前被摘过的,她摘了菜就应该回去,为什么要往那边去呢……对了,谢老实,你说她要做椿芽煎鸡蛋,这房前屋后并没有香椿树,她去哪儿摘椿芽?”

    谢老实面sè变得极为难看,将孩子交给母亲,拔脚就往西边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未完待续……RQ!。

荆湖卷 817章 香椿树下

    817章香椿树下

    秦林使个眼sè,牛大力拔脚紧追着谢老实,绕过一座小土岗,穿过背yīn的海岬,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朝南的海湾,阳光明媚、植物茂盛。

    谢老实狂奔而去的方向,面朝大海的起伏的缓坡上,众多树木当中就生着一株香椿树,褚红的椿芽散发着yòu人的清香。

    叫人触目惊心的是,香椿树下打翻了一只竹篮,里面还有一些边缘变黄的菜叶。

    谢老实发疯似的要冲过去,因为他认出来了,那竹篮正是老婆海草摘菜用的菜篮子!

    “不要急,nòng坏了现场,秦长官就帮不到你了!”牛大力大声叫道,从后面将他拦腰抱住,谢老实疯狂的挣扎着,即使是天生神力的牛大力,也费了老鼻子劲儿,累得浑身冒汗。

    秦林率领众人匆匆赶到,一看那菜篮子就明白了,里面那发黄的菜叶,品种正是谢家屋后菜地里面那几样。

    陆远志眼睛虽小,眼力却不赖,隔着几丈就指那香椿树:“秦哥,树枝上有血。”

    已经被太阳晒了几天,鲜红的血迹颜sè变得发乌,亏陆远志这么快就发现了。

    不说还好,听到这句话,谢老实顿时全身虚脱,也不再挣扎了,软软的瘫倒在地,嘴里不停的念叨:“海草,海草,是我害了你,吃什么不好,要吃什么椿芽炒jī蛋……”

    谢老实打小爱吃椿芽,这椿芽嘛是道野菜,穷人家凉拌了下饭,富人家心血来cháo尝个新鲜,其实值不了几个钱。

    这株香椿树是他小时候,和青梅竹马的海草、海藻姐妹俩一起发现的,生长在靠海向阳的南坡上,每年发芽的时间要比别处的香椿树早那么十天半个月,但位置比较偏僻,村里不会有人特意走这么远来采摘。

    只有贤惠的海草,每年早chūn时节都会到这里来采摘椿芽,做成丈夫喜欢的菜肴。

    以现场的情况看,海草是在自家菜地摘了一些菜叶子,突然想起要采椿芽,就挎着菜篮子到这边来,结果就在这株香椿树下遭到了袭击。

    “我想,那个袭击者是跟踪她到这里来的,”秦林观察着前方地面的足迹,又吩咐陆远志找出尺子丈量,然后取铅笔用素描的方式画下来。

    现场确实有两种足迹,一种较小较瘦,仔细分辨还有布鞋底的纹印,属于海草;另一种则较大较宽,是草鞋底的纹样。

    观察一会儿,秦林自言自语道:“这个男人的足迹,曾经出现在谢家后mén的菜地旁边,我搜查菜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它体现出来回徘徊的迹象。考虑到那里是条白天有不少人走的小路,我那时还不能断定,但现在是毫无疑问了,凶手就是从谢家追踪到了这里……”

    陆远志已经完成了测量与素描,“报告秦哥,这脚印有八寸长,偏宽,比你的脚印深,比我的稍微浅一点,前后两个脚印之间平均相距两尺二寸有余。”

    秦林点点头:“那么这个凶犯是男xìng,身高五尺二寸(一米七七),体重一百三十斤左右(明一斤合现在一点二市斤,即体重一百五十六市斤),应该是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他身体健壮,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嗯,暂时就只想到这么多了。”

    只、还“只”想到这么多?俞咨皋、沈有容和水兵们全都傻了眼,就算做梦也想不到,有人能只凭几个脚印,就把身高体重年龄乃至健康与否都推断出来啊!

    简直是神了!

    水兵们窃窃sī语,怪不得都说秦长官神目如电,今天见到了,只觉那些故事还不如真人神奇呢。

    秦林自己倒是不以为然,晓得了方法,得到这些结论是理所当然的:人身高一般是脚板长度的六点八八倍,从草鞋足迹长度减去一点鞋子多余的长度,再乘上这个系数,就是该人的身高;

    通常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脚掌会比较宽;

    脚印的深浅取决于脚掌给地面施加的压力,换句话说就是该人的体重;

    老年人的步态,重心比较靠后,年轻人则相反,考察正常步态下的重心分布,就能给足迹的主人划定年龄范围;

    步幅除了可以印证年龄范围之外,还体现了健康状况,同等身高,病秧子步幅小,健康人步幅大。

    所以秦林仅仅看到几个脚印,就可以给罪犯“模拟画像”,圈定嫌疑范围。

    秦林观察着足迹,一步一步走向香樟树,沉声道:“海草留下的足迹,有的重叠着较大的男人足迹,并且这个男人的足迹前深后浅,证明他当时是蹑手蹑脚,踮着脚走路的,唯恐被海草发现……咦,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准备袭击了,最后在树下面,用钝器这么挥击,血液飞溅——不对!”

    众人听得秦林的描述,仿佛回到了当时犯罪的现场,看不清面目的黑sè身影跟踪着可怜的受害者,海草满心欢喜的采摘着香椿叶,做梦也没想到,身后的魔影正在悄悄接近,狞笑着举起了棍bāng……

    谁知秦林突然说一声不对,叫众人心头突的一跳,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不对?”

    “啊,我是说血液喷溅的方向不对,”秦林伸出惯常所用的右手,在空中模拟了一下挥击的动作:“如果像我这样挥击,沾在树干和树叶上面的血迹,应该是从右到左的chōu甩状血迹,但是现在血液溅shè的方向恰恰相反。”

    “所以,凶手是个左撇子!”陆远志小眼睛贼亮贼亮的。

    “完全正确,”秦林换了左手做出挥击的动作,然后继续进行现场重建。

    观察香椿树上那些星星点点的chōu甩状血迹的高度位置,秦林比了一比,海草的身高是四尺九寸,那么被袭击时,命中的部位应该是左侧太阳xùe位置。

    “这一下重击相当厉害,她当时就失去了意识,甚至已经……”秦林蹲下身,观察着一枝被折断的灌木枝条:“看,这根灌木枝条的断口还没彻底变干,断掉的上段还有没掉的绿叶,说明就是前几天被nòng断的,这里就是海草被袭击之后,昏mí倒下的位置。”

    “海草,海草!”谢老实大哭起来,揪着头发痛不yù生,联想到妻子失踪第二天发现的碎尸,任何人都能猜到她遇袭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秦林使个眼sè,沈有容立刻去宽慰谢老实。

    案情终于有了突破xìng的进展,不仅找到了真正的被害人,还找到了凶案发生的第一现场。

    不过,分尸并不会在这里发生,因为碎尸时会产生大量的血液,地面的血腥味道很久都不会消散,而且这里气候温暖,难免会蚊蝇滋生。

    也就是说,凶手袭击海草之后,带走了她。

    秦林很快就在香椿树后的另一条小路上,发现了那名凶犯的足迹,而这一次的步幅要小得多,并且足迹比来时更深。

    毫无疑问,这表明凶手把海草扛起来或者抱起来,从这个方向离开了。

    “带着一个昏mí的nv人,他不怕路上被人撞到?”陆远志跟着秦林一路搜索下去,心头极为纳罕。

    秦林往南面指了指:“我想那就是他带走海草的方法吧。”

    那是海岸线,陆远志眨巴眨巴眼睛:“秦哥你是说……船?!对呀,就是船!”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里很多人家都有小渔船,小划子,把海草带到船上,就能掩人耳目了。

    而且,发现海草的地方是在月港码头,用船抛尸的可能xìng显然极大。

    秦林率众追下去,足迹顺着小路,一直延伸到接近**线的位置才告消失,看来凶手确实是用船运走了海草,并且很有可能利用船进行了碎尸、抛尸的罪恶勾当!

    那么现在凶犯的范围,就进一步收窄了:成年男xìng,身体健壮,身高五尺二寸上下,体重一百三十斤左右,年龄二十五到三十五岁,是个左撇子,拥有一条小船,或者能轻易借到一艘小船,在案发当天下午有作案时间。

    “按照这个标准去查,注意不能让他跑喽!”秦林拍了拍俞咨皋和沈有容的肩膀,让他们派遣本地海澄籍的水兵,进行秘密调查走访。

    俞咨皋、沈有容齐齐抱拳行个军礼:“谨遵钧命!”

    每起命案嫌疑人都留在现场,等着和侦探玩智力游戏,这是小说里才有的情况,相反,绝大多数真实的命案,罪犯早就躲到了yīn影之中,要靠大量的mō排走访,才能把他们从茫茫人海之中抓出来,将罪行暴lù于光天化rì之下。

    又看看委顿虚脱的谢老实,秦林命牛大力扶着他回家,走到谢家的小院,老远就看见三婶抱着孙子,眼巴巴的倚着mén框,布满皱纹的老脸带着几分悲苦,正是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想到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儿媳fù,老人的心中又是如何感想?但愿时间会平息伤痛吧。

    秦林叹口气,加快了脚步,只有尽快回到林樱号,回到温柔乡中,才能抵消案件带来的负面情绪吧。

    林樱号上,两位美人儿确实“翘首以盼”,只不过和秦林的想象完全相反,金樱姬编贝般的牙齿狠狠磨着:“死秦林,烂秦林,真是气死我啦!”

荆湖卷 818章 猜不中的结局

    818章猜不中的结局

    秦林刚刚回到停靠月港码头的林樱号,就看见五峰船主的俏脸布满了雷云风暴,而白霜华在旁边冲着自己微笑,一副等着看他倒霉的样儿。e^看

    心头咯噔一下,秦林就知道这次要倒霉了,陪着笑脸凑上去,扳了扳金樱姬的香肩:“有事咱们进舱说,啊,进舱再说嘛。”

    龟板武夫和一众五峰船员见了就暗自好笑,以前只说世道没变,终究雌的怕雄的,没想到秦长官也有服软的时候。

    秦林能不服软吗,这家伙心头有鬼啊!

    金樱姬嘴儿撅得可以挂油瓶了,她从丽huā园回来,就派人去jì院、殓房等处打听消息,试问五峰船主何等聪明,把各方面反馈的消息梳理一下,立刻知道秦林是要做什么了,再想想前夜秦林的表现,顿时明白了前后原委。

    自己放下身段替这冤家消愁解闷,他还想着案子,这已叫人恼火了,关键是、关键是他从什么地方悟出测量**顶端和肚脐眼距离,从而推断身高这种法子?答案不言而喻啊!

    恐怕任何nv人,都不可能接受情郎在与自己欢好之前,还想着另外nvxìng的身体,更何况还是几块碎尸!

    金樱姬也是纵横四海杀伐果断的五峰船主,可想想那些,就立马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恨不得狠狠咬秦林几口才甘心,刚看到他回来,就涨红了脸,赌气不理他。

    秦林好不容易才把金樱姬哄进了官舱,白霜华难得看见秦林吃瘪,饶有兴味的也想跟进去。

    砰!秦林一把关上舱mén,没好气的道:“闲人免进!”

    “你说不进我就不进呗,站在外面也能听见,”白霜华坏坏的笑着,假装站在舷侧看海上风景,其实支起耳朵听官舱里头说话,她内力jīng湛,听力惊人,把里头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秦林哄哄梭梭把金樱姬按坐在chuáng沿,陪着笑脸告饶:“金宣慰使饶命,小生这厢有礼了!”

    “你哪里把我放在心上?昨晚、昨晚……”美人儿想着想着就淌下泪来,赌气转过身子,背对着秦林。

    “唉,其实、其实我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偶然被提醒了吧,”秦林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本来一直都想瞒着你,就担心你知道了不高兴,没想到还是……”

    “小冤家,你会担心我不高兴?”金樱姬气鼓鼓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原谅秦林?情郎竟由自己的身体联想到碎尸,亏得金樱姬是常把敌人丢去喂鲨鱼的五峰船主,才稍微好一点儿,换了别的nv孩子,恐怕反应还要大十倍呢。

    秦林笑嘻嘻的扳过她的肩膀,诚挚的道:“要不然,干嘛一直都瞒着你?其实,那个被害的海草也真可怜,孩子才一岁多,婆婆有痰火疾,经常和她吵架,丈夫是个三杠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老实人……”

    金樱姬听着听着就眼圈一红,撒着娇给秦林掐了一把:“奴家自幼失了父亲,一个人漂泊海上,好不容易找到你这冤家,又不成个正果,本以为自己就算可怜的了,没想到那个海草更可怜,至少我还有你这个大马猴时不时的过来陪陪,海草却永远见不到她的儿子和丈夫了。”

    “所以啊,我得尽量帮她报仇雪恨嘛!”秦林义正词严的说道。

    金樱姬媚媚的眼bō滴溜溜一转,笑着把秦林额角点了一下:“你呀你,尽快帮海草找到凶手吧,对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呼~~秦林松口气,晓得暂时过关了,就拥着金樱姬,慢慢说今天查到的案情。

    金樱姬也舒舒服服的枕在他xiōng口,长长的睫máo忽闪忽闪,嘴巴时而翘起,时而惊讶的张开,就像小nv孩听着一个离奇凶险的故事。

    秦林正说到从香椿树上遗留的飞溅血迹,查明凶手是个左撇子,mén嘭的一声被撞开了,白霜华一阵风的闯进来,眼睛闪闪发亮,急吼吼的道:“金船主,那个贼,今天上午袭击咱们的那个贼,你还记得吧,他是用的左手!”

    呃~~秦林和金樱姬互相看看,同时刷的一下松开对方,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霜华:大教主,你这是赤果果的听墙根啊!

    白霜华粉嫩的脸蛋儿也刹那间变得绯红,晓得自己突然冲进来有多不妥了,摆明了是躲在外头听墙根的嘛。

    “咳咳,幸好,幸好啊!”秦林嘿嘿的坏笑,一脸欠揍的表情。

    白霜华知道他没安好心,仍然忍不住问道:“幸好什么?”

    “幸好我们没有在……闺房之内,你懂的,”秦林很暧昧的眨了眨眼睛。

    白霜华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吧好吧,”秦林看白莲教主快要暴走了,就用双手向下压了压:“今天上午你们遇袭,这件事我没听你们提过?白大教主,你神功盖世,还有人敢袭击你?”

    “我神功盖世,你不也老和我luàn开玩笑吗?还、还有更过分的……”白霜华没好气的想着,嘴上还是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又把探询的目光投向金樱姬。

    金樱姬想了想,她不像白霜华jīng于武功,对一招一式都记得很清楚,半晌才做出肯定的回答:“确实是左手,因为我站在你左边,他是用铁尺朝我打的。”

    白霜华又看着秦林:“当时,我们以为那人只是个打闷棍的小贼,教训教训他就算了,但现在听你说杀害海草的凶手是个左撇子,想想那小贼,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他当时……”

    说到这里,白霜华和金樱姬对视一眼,同时都有怒意,她们一个是五峰船主,随时有五峰海商的大批水兵,一个是白莲教主,本身就有绝顶武功,但如果换成普通的两名少nv,岂不又遭到那人的毒手?此人竟如此穷凶极恶,白霜华只恨当时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否则干脆一掌打成ròu泥,倒也算为民除害了。

    秦林问了那人的身高、体重、年纪,和他之前的推论完全相同,立刻就知道凶手多半就是此人了,便由白霜华口述,他亲自持笔,将凶手的影形图画下来。

    没多久,一个满脸青chūn痘、颔下生着短髭须的男子,那副凶暴桀骜的嘴脸,就跃然纸上了。

    “就是这个人,”金樱姬指着画像惊呼起来,又恨恨的道:“千万别让我抓到他,否则千刀万剐都不够!什么人啊,居然敢打我和白姐姐的主意。”

    秦林起初听说凶手袭击两nv,心下也隐隐有点后怕,后来转念一想又忍俊不禁:去打白莲教主的闷棍,这人也真够倒霉的,一脚踢到铁板上嘛,和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家mén口卖书属于同样悲催的事情。

    秦林招来了陆远志和牛大力,将画像jiāo给他们,吩咐他们按图索骥:“这人中了白教主一掌,很有可能去看郎中和yào铺抓yào,四下问问应该不难找到。”

    “挨了本教主凌空一掌,他四肢百骸都受震伤,绝对跑不远的,”白霜华非常自信,即使是她的凌空虚击,那也非同小可,普通人受掌之后,除非武当掌教真人、大雪山威德法王这一级数的高手以内力推宫过血,否则十天半月内基本上都没有行动能力。

    陆远志和牛大力捧着画像兴高采烈的走了,现在连影形图都有,还确认凶手身负重伤不能远遁,如果这都还抓不到,咱们还不如去吃屎!

    “想想就觉得奇怪,凶手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呢?”金樱姬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莫名其妙。

    白霜华也觉困huò:“就是啊,海草是土生土长的海澄当地人,我们根本就没到这里来过,和凶手无冤无仇的。”

    不仅如此,海草在城外偏僻的树林子遇袭,白霜华和金樱姬却是在闹市一处僻静的小巷,海草是一个人,她们却有两个人,海草的模样普普通通,她们则是风华绝代的美人,海草出身农家小院,她们俩虽然没带随从,一身衣服也华贵非常……简直就没有任何共同点嘛,凶手选择她们下手的理由是什么呢?

    秦林mō了mō下巴,沉yín道:“把你们上岸之后的经历,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接触的人又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告诉我吧,答案应该就在其中。”

    金樱姬和白霜华互为补充,你一句我一句把那天上午的经过说了个明明白白,她俩聪明伶俐,记xìng都很好,只不过白霜华对动作招式记得更清楚,而金樱姬则对言谈神态比较敏感,互相印证,叫秦林就像亲历一样。

    “我懂了,凶手作案时的心态,和他选择目标的范围,我都懂了,”秦林的神sè忽而一黯,苦笑道:“其实,你们和海草都是错误的目标,可怜的海草,死得太冤枉啦……”

    都是错误的目标,这是什么意思?海草固然死得悲惨又冤屈,但为什么秦林又要发出慨叹呢?白霜华与金樱姬面面相觑,都猜不着里面的含义。

    “抓到了,抓到了!”码头上陆远志兴奋的喊声远远传来。

荆湖卷 819章 香椿树之恋

    这么快抓住了?

    秦林、白霜华和金樱姬都疾步走出船舱,只见陆远志、牛大力兴冲冲的押着一个家伙,那人灰心丧气的低着头,从船头看不清容貌,只觉他像是没有脊骨似的,软趴趴的任凭牛大力挟持着泡-书_)

    白霜华飞身下船,宛如一朵祥云冉冉降临,虚虚一掌拍出劲风,将那人脑袋吹得往后仰起,散乱的头发也掀了起来,露出他生满痘疮、颔下直到腮边都有短髭须的脸

    “就是他”白霜华厉声叫道

    秦林和金樱姬下得船来,看看此人果然身高五尺二寸,身材强壮,但中了白霜华那非同小可的凌空一掌,也只剩下半条命,有气无力的任凭牛大力捉住

    陆远志眉飞sè舞的表功:“这厮叫毛苦儿,是个单身的渔夫,我们把画像拿去一问,立刻就有人认出来是他,我们去捉的时候,他还在家里熬药,睡在床上起不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住啦”

    开玩笑,魔教教主的一掌是那么好受的?白霜华打死多少厂卫鹰犬、大内高手和贪官污吏啊,对付这么个小角sè,如果不收住掌力,早就一掌把他脑袋拍成烂西瓜了

    “他家是不是就住在离丽花园不远的小巷子里面?”秦林问道

    咦,神了,秦长官怎么知道的?陆远志、牛大力和官校弟兄们都吃惊不小,非但给出影形图可以按图索骥,连住处范围也知道,怪不得手到擒来

    秦林笑笑,再简单不过了,这人袭击白霜华和金樱姬肯定还有劫走她们的打算,这么两个大活人带走并不容易,只有凶手家在附近才能办到

    这时候码头上看的人越来越多,海澄县的百姓,到月港做生意的商人,各条船的水手掌柜伙计,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知道多少人

    有本地晓得毛苦儿底细的百姓,特别是几个三姑六婆,脸上带着鄙夷的神sè,指指戳戳的道:“有娘生没娘养的货sè怪不得做出这等事来老身当年就看他娘不是个东西……”

    “啧啧,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坏女人还生坏儿子”

    那毛苦儿本来一直低着头,突然就扬起了脑袋凶神恶煞的吼道:“胡说你们胡说八道,老子宰了你们这些臭娘们宰了你们”

    秦林眼睛眯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问道:“毛苦儿_泡&书&你是jì女生的孩子,对不对?”

    毛苦儿一怔,接着就凶狠的盯着秦林,额角青筋暴起来,大声道:“你这狗官怎么知道?对,老子是jì女生的有什么了不起?”

    秦林沉声道:“你娘把你生下来,却又从小抛弃了你你长大之后也遭人嫌弃,所以你就恨jì女……”

    陆远志和牛大力就纳闷了,他们去捉毛苦儿,倒是打听明白了,这人是jì女生的,三岁被母亲抛弃,有好心人给他个落脚之处,就是城里那处僻静小巷附近的一座小屋,是东一家西一家混口吃的,靠吃百家饭长大的

    可秦林并没有去调查,他们也没来得及把这些告诉秦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有千里眼顺风耳?

    毛苦儿被秦林揭破,就涨红了脸,气咻咻的道:“对,我就是恨那些无情无义的婊子,我要替天行道,杀了她们哼,你身边那两个,要不是……”

    啪秦林抡起巴掌扇了他一记耳光,不屑的道:“睁开狗眼,这位金将军,是朝廷册封的瀛州宣慰使,从三品大员”

    金樱姬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很没有从三品大员的风范,但她身后的四千料巨舰林樱号,又明明白白升着绘有五彩山峰图案的旗帜,正是五峰船主、瀛州宣慰使的座舰

    她和白霜华都明白了,只因在街面上问jì女的话,又到处找秦林那处广招全城jì女的丽花园,毛苦儿错把自己认作jì女,所以才在巷子里下毒手,真是无巧不成书

    毛苦儿吃惊不小,就算笨蛋也知道秦林没说假话,他低着头想了想,又道:“老子,老子又没真的对她怎么样,反而被那白衣服的婆娘打得重伤……哼,老子替天行道,不是坏女人,自然不会被杀”

    到这时候还执迷不悟?秦林不怒反笑,就算是jì女,也不应无辜被杀,何况海草……

    说曹cāo曹cāo就到,听闻捉住了凶手,谢老实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码头上,母亲三婶也喘着粗气跟在后面,连声招呼儿子

    “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狗东西”谢老实揪住毛苦儿的前襟,怒目圆睁,一边打一边哭喊:“你杀了海草,你为什么要杀海草?我、我和你拼了”

    毛苦儿并不反抗,反而笑道:“那女人yín贱无耻,我替你杀了,应该感谢我才对”

    “什么yín贱无耻?海草是个好女人”谢老实势如疯虎,朝毛苦儿又踢又打

    毛苦儿冷笑:“什么好女人?那天我走过你家门口,你母亲被她气得破口大骂,她连一句嘴都不敢还,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有你这戴了绿帽子的,反而蒙在鼓里哈哈哈”

    “天哪,天哪,”三婶跑来正好听到这句,只觉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地上,捶着地大哭起来:“你这疯子,你这疯子,就为我老太婆几句瞎话杀了海草,我、我是有痰火疾,心情不好就忍不住乱骂,海草她、海草她是冤枉的啊我害了海草,我害了她……”

    谢老实早已失神,木木呆呆的松开了手,像失去知觉一样瘫在了地上

    毛苦儿的神sè简直难看到了极点,一张丑脸上yīn晴不定,刹那间变了几变

    秦林悲悯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罪行,杀死了一个好媳妇、一个可敬的妻子、一个温柔的母亲你从小被抛弃,长大又被歧视,所以痛恨那些放浪无耻的女人,可是你想没想到,海草的儿子只有一岁多,比你当年还要小,你杀死了海草,他就只能像你一样,从小就没了母亲”

    我、我……毛苦儿捂着脸,痛不yù生的蹲了下去,他因为被母亲抛弃而仇视jì女,但却亲手酿成又一个孩子失去母亲的悲剧,情何以堪?

    人群之中,一个有点矮的女人怔怔的看着这边,她身材不高但还匀称,眉宇间带着点妖冶,皮肤微黑,有三四分姿sè,正是前段时间被传为死者的贺桂姐

    王巴散一瘸一拐的陪在旁边,他被打了八十军棍,送到县衙又揍了他四十大板,贺桂姐情节轻些,也挨了二十小板,两人听闻案子被破,都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走桂姐,还得挣钱还债呢,”王巴散催促道,拉了拉贺桂姐

    没有动,贺桂姐皱着眉头,傻了似的看着那边

    “喂,”王巴散急了,今晚有个客人是说好了的

    贺桂姐沉默良久,突然扭过头看着王巴散:“我不干这一行了,我的儿子寄养在乡下姐姐家里,我要陪儿子,不能让他像这个毛苦儿一样,从小就被人瞧不起”

    “你、你发什么疯?”王巴散扯住贺桂姐,不让她离开

    “你们搞什么鬼?”刀疤脸从附近走过来,满脸凶相

    王巴散指着贺桂姐:“她、她要回乡下陪儿子,不做生意了,那怎么行,咱们要还疤爷的债嘛”

    贺桂姐往后缩了缩,看着地痞流氓们不怀好意的目光,有些害怕的把胸口衣襟拉了拉——奇怪得很,以前她可从来不会这么做,甚至还会把领口扯得开些卖弄风sāo呢

    “是啊是啊,要还我的债,不过是你来还,”刀疤脸笑起来,忽然挥了挥手:“弟兄们,把这条死王八抓起来,妈的欠债不还,当咱们好欺负?”

    光棍们怔了怔,终于动手把惊愕的王巴散揪住

    贺桂姐呆了,突然之间就流下泪水,朝刀疤脸福了一福,转身就走,一直不曾回头

    “去去,”刀疤脸意兴阑珊的挥挥手,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竟会做这件好事,放贺桂姐离开

    挤在人群之中的,又岂止一个贺桂姐,一个刀疤脸?不少人的心中,都有所明悟

    秦林查明案情的同时,无形中就有许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毛苦儿发现自己选择了错误的受害者、造成一个孩子落得和自己相同的命运之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原原本本的交代了案情

    出于对jì女的仇恨,他前前后后在家里、在船上、在巷子里杀死了三名jì女,前面那三位他抛尸抛得比较远,月港又是个繁华的海港,几个流莺的失踪,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到了第四次杀死海草时,毛苦儿已经相当大胆,竟将海草的尸块抛在离港口比较近的地方,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海草的尸块竟被及时发现,从而暴露了罪恶,秦林得以将毛苦儿绳之以法

    “到底还是老天爷有眼,杀死三个坏女人都没事,错杀一个就有报应啊”毛苦儿满脸丧气

    金樱姬和白霜华互相看看,应该是遇到秦林,才是他的报应来了只可惜那海草的儿子,从小没了母亲……

    “谢大哥,三婶,回家吃饭,”一名身材高挑,皮肤微黑,眉目端正的女子,抱着海草的儿子匆匆走来,脸红了一红:“我做了椿芽炒鸡蛋,那、那是姐姐生前最后想给你们做的”

    秦林放心的笑了,他记得谢老实说过,香椿树是他和海草、海藻两姐妹一起发现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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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820章 拯救加拉夏

    月港碎尸案水落石出,百姓皆大欢喜,因为毛苦儿作案、抛尸多次利用他那艘小渔船,于是秦林授意俞咨皋以“海匪”罪名将凶手关进水师牢房,再给福建巡抚衙门打呈文禀报案情,他又私下给便宜门生耿大先生写了封信

    果不其然,得到消息的海澄知县薛颜匆匆赶到,一个劲儿的找俞咨皋要犯人,说水师不该管地方命案——查案查出毛苦儿之前就先后杀害了三名jì女,海澄县却一无所知,如果被水师这边报到上面去,薛老爷就逃不掉昏聩糊涂的罪名了,只好等着革职

    俞咨皋、沈有容得了秦林的授意,哪里理会薛颜?

    等到第三天上,巡抚福建地方兼提督军务、副都御史耿定向就从福州用六百里加急发来了钧令:毛苦儿罪大恶极、悖逆人xìng,杀人碎尸之案情令人发指,不必等待秋后处斩,即刻就地正法以安百姓,海澄知县薛颜昏庸无能,着革职待参,另委能干之员署任,俞咨皋、沈有容两员擒获海匪有功,各有升赏

    消息是先到县衙、后到水师大营的,薛颜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用提了,俞、沈两位就兴高采烈,一起来林樱号向秦林致谢

    秦林与金樱姬在座,白霜华仍然避开这两位朝廷将军

    “早就知道恩主手眼通天,却没料到竟与耿都堂相交莫逆,恩主所请,无有不遵啊”俞咨皋是个实心眼的人,喜滋滋的说着,心底深处又隐隐为逝去的老父俞大猷鸣不平,如果当年有人像秦林赏识自己这样赏识他老人家哪里会毕生郁郁不得志,终老于车营副将的区区位置上不能为国建功立业?

    沈有容喜笑颜开的同时,却对俞咨皋的话有点不以为然,他为人要乖觉些,隐隐看出秦林和福建巡抚耿定向之间,恐怕不是“相交莫逆”可以形容的,因为秦长官的话,在耿都堂那里简直就是言出法随啊

    秦林笑着摆摆手:“俞世兄、沈世兄,这是耿大先生看重你们俩,却非我举荐之功现在海澄知县换了宋仁晓我听说他是福建有名的能干之员,你们在这里练水师,就要方便得多,不受地方官掣肘了”

    俞咨皋和沈有容互相看看勉强笑了笑:“宋知县办事得力是福建第一个能员,他来做地方官,那是比薛某人好了百倍只不过、只不过咱们再怎么练兵也、也……”

    说到这里,他们就有些尴尬

    上船之后俞咨皋就恋恋不舍的打量着林樱号,看着那些油浸浸的崭船板,黑沉沉的重磅巨炮,还有刺破苍穹的桅杆,都让他见猎心喜

    沈有容心下就是一叹水师废弛已久,郑和下西洋时代所向无敌的大明海军沦落到嘉靖年间连倭寇都堵不住,被他们长驱直入中国的腹地,俞龙戚虎只好在本土陆地与倭寇作战,这何尝不是大明水师的耻辱?

    水师和陆师不同,后者或许武勇和训练重要,前者却要借重坚船利炮,否则任凭俞咨皋、沈有容把水师cāo练得多么jīng干,靠几艘老旧的福船,连西洋人的小船都追不上

    而这些,绝不是换一个知县就能解决的,哪怕换一个巡抚都不行,所以俞、沈两位也就只能苦笑了

    秦林察言观sè,早已瞧了个分明,指着脚下的林樱号问道:“这艘船,送给你们cāo演,如何?”

    喂、喂,金樱姬不乐意了,朝秦林连使眼sè,这艘船是以他们俩名字命名的呀,金樱姬特意选为座舰,在心目中自有独特的地位

    俞咨皋眼睛一亮,继而神sè黯然:“恩主说笑了,哪里敢奢望相赠?就是五峰海商这些船,让我们多坐几天,cāo演一下海战,末将和麾下官兵就很欣慰了”

    “那倒是没问题,”秦林笑着问金樱姬:“让俞、沈两位将军率福建水师,和瀛州宣慰使司的战舰联合演练,联手打击海盗,如何?”

    五峰海商有造战船,航海技术也很好,唯独作战上仍感觉像乌合之众,单凭船坚炮利对付敌人,缺乏正规军的纪律和战阵之术;俞咨皋和沈有容把水师cāo练得极为jīng锐,却没有造舰船供他们驾驶,只好成天驾着几艘老掉牙的福船在海面上晃荡,追个西洋人的小船都追不上

    这两边加起来,不就取长补短,互通有无了吗?

    金樱姬、俞咨皋、沈有容立刻明白了秦林的意思,齐声称好,尤其是金樱姬眉花眼笑,眯着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

    比起来,还是五峰海商占便宜啊,即使有一天双方分开了,船永远是五峰海商自己的,福建水师带不走,战阵纪律和正规海战战术却留了下来

    俞咨皋和沈有容也乐意,那几艘破福船,他们早就腻歪了,瀛州宣慰使司也是朝廷的土司军队嘛,何况还有恩主秦长官的关系呢要不是他从中说合,能有这种机会?你试试去找西洋人借几艘船,来给福建水师cāo演?

    这件事敲定下来,秦林又想起来,问着俞咨皋:“哦,对了,你们营中那伙西洋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伙红毛鬼,成天吵吵着要走呢,”俞咨皋指了指沈有容:“沈老弟说,恐怕秦长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让我找借口不放他们”

    “走,咱们去看看,”秦林笑着站起来

    水师营中,罗布、瓦韦一行人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随便抓住谁就急吼吼的问什么时候可以走

    官校们把手一摊,不约而同的告诉他们,俞将军还没有传下将令,谁都不能放他们离开

    “为什么,秦将军抓到罪犯,我们已经洗清了嫌疑啊”罗布睁着一双湛蓝sè的眼睛,惊讶的问道

    瓦韦眼珠子一转叫道:“我们要去向秦将军致谢,感谢他捉住了真正的凶手”

    “不管你们做什么反正没有命令就不准出去,”官校们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葡萄牙人都郁闷得不行,罗布在胸口接二连三的划着十字架:“上帝还要给我们什么样的考验?难道我们的信仰还不够虔诚吗?东方的国度,虔诚的信徒正等待着拯救啊”

    “而且,还是一位美丽的公主,”瓦韦补充着,满脸的憧憬,差点儿就要流口水了

    罗布狠狠咬住牙齿才忍下狂揍朋友一顿的冲动,东方有句话怎么说的?对,狗改不了吃屎,勾搭贺桂姐差点儿惹来死神的降临可瓦韦根本没有吸取教训啊

    将军回营了负责守卫大营的水师将士站得齐齐整整原本说说笑笑的官兵,刹那间变得非常严肃,很快就呜嘟呜嘟的掌起了鼓号

    俞咨皋、沈有容左右分列居中的是秦林

    葡萄牙人像捞到了救命稻草,大呼小叫着奔过去:“上帝保佑,伟大的秦将军,您终于来啦我们盼望您,就像沙漠里的旅人盼望清泉”

    秦林笑着伸出双手:“远方来的客人们,为什么要急着见我呢?难道你们要离开月港了?这座美丽的海港就那么不值得留恋吗?”

    罗布弯下了腰致意,然后站起来说:“因为我们受壕境澳门佛雷格里奥神父的委托要去rì本解救一位虔诚的信徒,所以不得不尽快离开这里”

    “她是位美丽高贵的女士,我很荣幸参加这次正义的行动,”瓦韦很有点得意,看样子,他不仅自命风流,还深受这个时代欧洲流行的骑士小说的毒害

    原来是去rì本解救一位基督徒啊,秦林顿时提不起兴趣了,在他想象中,无非是哪个传教的洋婆子被rì本某位大名扣押了——嗯,说不定再过十几年,就多了一位美丽可爱的混血小萝莉,那才是咱们秦长官比较感兴趣的呀

    “咳咳,扣押那位女士的势力,是不是姓泷泽啊?”秦林坏笑着问道

    罗布和瓦韦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起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不、不,扣押加拉夏女士的,正是她的丈夫,rì本人的姓不好记,对了,好像是叫细川”

    有病秦林暗地里啐了口,人家老公管老婆,你们掺合个啥呀?不过貌似混血萝莉真有指望啦……

    懒得管那么多,秦林又问了一番壕境葡萄牙人,吕宋西班牙势力,乃至整个南洋西方殖民者的情况,就授意俞咨皋放他们离开

    罗布取出一封信:“对了,这封信请秦将军带给壕境的佛雷格里奥神父,您好像对南洋的形势很感兴趣,他是耶稣会的人,或许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秦林收下了信,这趟他确实想去澳门看看,澳门的葡萄牙人,吕宋的西班牙人,差不多就是这个时代能接触到的两伙西方殖民者了

    葡萄牙人千恩万谢的离开,罗布甚至说,如果不是事先答应了佛雷格里奥神父,他非常乐意为秦将军效劳,听说大明朝与西班牙人不睦,如果双方发生战争,他很愿意为大明作战,也是间接的和葡萄牙的敌人作战

    “等你们从rì本回来再说”秦林笑着拍了拍罗布的肩膀,肚子里好笑,这些葡萄牙人脑子都有毛病

    回到林樱号上,双方都扬帆出海,林樱号航向西南方,葡萄牙人的斜帆船则驶向东北方

    船舱之中,金樱姬、白霜华和秦林共进晚餐

    “你说那些葡萄牙人是不是有毛病,人家老公管老婆,他们瞎掺和啥啊?”秦林伸着筷子去夹一只虾圆子,说着葡萄牙人的行为就乐不可支

    白霜华也颇不以为然,觉得葡萄牙人纯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扭过头看看金樱姬,突然愣住了

    瀛州宣慰使娇媚迷人的瓜子脸上布满了迷惘,皱着好看的眉毛细细思忖,似乎正在想什么紧要的事情

    “细川,加拉夏……”金樱姬突然叫起来:“他们是去救明智光秀的女儿,嫁给细川氏的明智玉子”

    明智光秀?秦林吃了一惊,本能寺之变啊

    金樱姬很了解rì本的情况,点点头道:“就在去年,织田信长在本能寺被明智光秀杀害,现在的rì本,已经是平秀吉的天下了,怪不得明智玉子要跑”

    明智光秀是织田氏手下大将,多年征战屡立战功,但因遭羽柴秀吉也即是丰臣秀吉的陷害,被织田信长大加侮辱,降为秀吉的家臣,并剥夺光秀的领地和俸禄忍无可忍的光秀随即决定谋反,假借奉命援助羽柴秀吉的名义出兵,中途变道直取在本能寺休息的织田信长

    明智光秀向士兵们下达了“敌在本能寺”的命令,本能寺守军不足百人,织田信长知道被包围的时候,就说“肯定失败”,果然织田信长不敌,于天守放火自尽,明智光秀立即进军京都,京都守备信长的长子织田信忠自知不敌,只好切腹而死

    进入京都的明智光秀随即被天皇册封“征夷大将军”,一跃成为rì本的最高统治者,随后发檄文于天下,号召各地大名响应自己

    就在这时,从西国赶回的羽柴秀吉率领三万大军讨伐光秀,光秀率部一万六千余人迎战,敌我力量悬殊最后,明智光秀战败,逃至阪本城附近的山路时,被当地的农民杀死

    rì本政权遂为丰臣秀吉所得

    明智玉子是明智光秀的女儿,最初她被父亲嫁给了细川家大公子细川忠兴,本能寺之变后光秀本以为细川家会看在亲家的份上会帮助自己,不料细川父子连敷衍都没有,直接投向了丰臣秀吉一方十三天后,明智光秀在山崎之战中兵败身亡,玉子作为“逆贼的女儿”本来应该被处死,而细川忠兴却舍不得这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妻子,便偷偷的把她监禁在山里

    明智玉子是位非常虔诚的基督徒,教名加拉夏,曾经对耶稣会在rì本的传教提供了许多帮助,所以佛雷格里奥神父得知消息之后,就请罗布瓦韦一行前往救援

    “掉头向东,”秦林大声下达着命令

    织田信长身亡,丰臣秀吉登场,侵略朝鲜的战争恐怕将在未来若干年后不可避免的发生,那么至少,不能让丰臣秀吉这老猴子过得太舒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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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821章 可怕的早击女

    秦林一声令下,林樱号立刻掉头往东,不过此时已经繁星满天,从月港出航已经过了整个白天

    林樱号原来的航向是西南方的琼州,罗布、瓦韦一行则以东北方的rì本为目的地,双方背向行驶越走越远,到调转航向的时候,就相差了一天一夜的路程,而且葡萄牙人在月港耽搁久了,为了及时救援他们那位美丽的教友,肯定会全航行

    幸好林樱号是四千料巨舰,全航行时度比葡萄牙人的斜帆船快,金樱姬在海图上计算航程,如果不出意外,会在抵达琉球前追上对方

    果然,抵达台湾鸡笼五峰海商的母港时,接到负责管理港口的宣慰使司官吏禀报,三个时辰前刚有一艘葡萄牙斜帆船,在这里补充了淡水之后离港,朝着东北航线驶去

    终于一天一夜的差距被缩短到了三个时辰,秦林和金樱姬都松了口气,在东北方向的琉球附近海域追上那艘斜帆船,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突然之间风云突变,东南面天空变得乌压压黑沉沉,一大片望不到边的乌云朝鸡笼港压过来,没多久整个天空黑得像口锅底,空中狂风大作

    “台风”金樱姬惊叫起来,瓜子脸上写满了无奈

    秦林也无可奈何,东南沿海chūn季多有台风,没想到今年来得这么早,林樱号是不能出航了,四千料的巨舰,在狂暴的台风中简直和玩具没什么区别

    码头上瀛州宣慰使司自设的官吏敲响了铜锣,大大小小的船只忙着落帆、下锚、系缆绳,水手们急急忙忙的收拾甲板上的零碎东西忙乱中倒也有些从容不迫的淡定,毕竟对于这些海上讨生活的汉子来说台风也算不得什么稀奇,遇到台风的时候船还停在港口里头,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噼啪一道闪电刺破长空,很快黑沉沉的天空中金sè乱舞,豆大的雨滴被狂风裹夹着,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港口内停泊的几百艘船随着风浪起起伏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举起来又按下去

    天地之威,一至于斯

    唯有林樱号那高高的主桅杆瞭望台上一道白sè的身影傲然挺立,白霜华身形随着船身颠簸起起伏伏,带着某种优美而神秘的韵律,她凝视着漆黑混沌的天地大海闪电形成的万道金蛇在眼底不停闪耀周身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瓢泼般的雨点还没有沾到衣裙便被弹开

    混沌与闪电,黑暗与光明……感受天地之威领悟天地之力,乃是高深武功的修炼方法,亦对体悟白莲教黑暗和光明互相转化的教义大有裨益

    干燥的船舱里面,秦林抬头看了看桅杆上的声音,忽然坏笑着摸了摸下巴:“咳咳,其实我觉得主桅杆应该装根避雷针”

    东北方向的六十里外葡萄牙人看着身后鸡笼港方向那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和隐隐可见的电闪雷鸣全都十分后怕,留在港口内或者远离海港都没什么,就怕刚出港一两个时辰,回不了港口,又正好在暴风雨的笼罩之下,这条小斜帆船就得凶多吉少了

    “万能的主啊,是您让我们这群迷途的羔羊脱离了暴风雨的危险,是您在冥冥中指引着前进的方向,我的信仰将坚定不移……”罗布跪在船头,不停的在胸口画着十字

    瓦韦摇了摇头:“我的朋友,你不应该做葡萄牙王国的海军军官,耶稣会的传教士适合你呢好,从月港沾上的霉运彻底摆脱了,美丽的小姐,我们来啦”

    东南方向吹来的台风,仅仅是余波就让这艘小船的三角帆吃饱了风,斜帆船载着葡萄牙冒险者,在海面上欢快的航行,朝着东北疾驰如飞

    十余天之后,rì本北九州肥前以西,五岛列岛附近的海面上,葡萄牙人的斜帆船飞快的行驶着,甚至比来的时候快,船上水手们则笑逐颜开,因为他们非常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应仁慈的佛雷格里奥神父的要求,从魔鬼手中拯救了一位虔诚的东方基督徒,而且,她又是那么的美丽

    平时不修边幅、说话粗鲁的水手们都变成了斯文有礼的绅士,就连最邋遢的老杰克都把浑身上下收拾了一顿,变得jīng神焕发,唯恐在高贵的女士面前稍有失礼,那就太难为情啦

    最好最干净的舱室,被腾出来让给了这位女士,地面上、墙壁上用清水洗过,那些船板有所开裂的位置,则贴上了花花绿绿的纸片,按照瓦韦的说法,“我们不能让勇气号在美丽的公主面前丢脸”

    “你的肌肤像牛nǎi般白皙,双颊的红晕让我想到了芬芳的玫瑰,你口中的气息是那么甜美,眼睛比爱琴海还要清澈透明……”

    船舷甲板,瓦韦念诵着作的诗句,可很快就在同伴的哄笑声中把字条撕得粉碎,然后苦恼的抓着头发,因为他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文学天赋,现在遇到了最大的挑战,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恰当的词句,来形容那位令人怦然心动的女士

    明智玉子,或者说加拉夏就安静的坐在这间舱室里,她的美丽确实不是瓦韦那拙劣的诗句所能形容的,温柔娴静的气质就让人迷醉,雪白的裙裾,雪白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温柔如水的双眸,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听得外面的哄笑,明智玉子嘴角微微一翘,这群朋友的开朗热情让她的心情变好了不少,只是想起父亲的惨死,和丈夫的背叛,就怎么也驱散不了心中的乌云,使得细细的柳眉总是难以展开

    未卜的前途,让她心底藏着深深的忧惧

    丰臣秀吉已经下达了对叛贼女儿的诛杀令,薄情的丈夫会怎么做?随着父亲的死亡,她对故土,没有丝毫的留恋

    不过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个rì本贵族女xìng乘坐西洋人的船逃离本国,即使亲切和蔼的佛雷格里奥神父就在壕境但乘船出海的明智玉子,仍对未知的前途怀着本能的恐惧

    她低低的俯身跪拜,领口露出一截欺霜傲雪的肌肤,语声是那么的轻柔和缓:“仁慈的上帝,愿您指引迷途的羔羊,像摩西带领人们出埃及那样,给加拉夏……”

    砰

    火炮的鸣响,让勇气号上的葡萄牙人大吃一惊,前方三艘rì本战船气势汹汹的包抄过来飘扬着的旗帜上,带着太极和回旋图案的立花家徽

    “不要怕,rì本人的火炮十分低劣,他伤害不了我们”罗布大呼小叫着将腰间的短燧发枪拔出来:“水兵们准备战斗”

    瓦韦则第一时间奔向了明智玉子所居的船舱,严阵以待的守在门口,还不忘回头大声喊:“美丽的小姐我,瓦韦.罗纳尔多.迭戈,您忠诚的骑士,将用生命守护您”

    明智玉子浅浅的一笑,鼓励的朝瓦韦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喃喃的祷告

    单单是这一笑就让瓦韦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满腔的热血近乎沸腾决心像个真正的骑士那样,勇敢的守护在美丽的小姐身边

    罗布叹口气,对瓦韦的行为已经彻底无语,不过这会儿战况即将展开,也没空去指责同伴的重sè轻友了

    “不要怕,排枪shè击,这些rì本的猴子,一轮排枪就能让他们吓破胆”罗布大声叫喊着,督促水兵们装弹、点燃火绳,还有人给船头那门小炮装填了炮弹,准备给rì本人迎头痛击

    砰砰砰三艘rì式战船先后开火,炮弹却咚咚咚三下,齐刷刷坠进了海里,溅起三朵不大不小的浪花

    原来rì本的火枪技术直接师从西洋,算得上比较先进,铸炮技术却非常落后

    立花家是九州大友家的臣子,就在十多年前的时候,当时在丰后停泊的葡萄牙船向教堂发shè礼炮,巨大的爆炸声音传到了府内城,大友宗麟主仆在大惊之下前往观看,葡萄牙人将炮送给大友家,宗麟在大喜之下将其称为“国崩”,认为是国之重器

    立花家用的就是这种火炮,不过国崩的名字再怎么响亮,说到底就是发shè石头蛋蛋的玩意儿,杀伤力和shè程根本没法和西洋人的加农炮、六磅炮、十二磅炮、鹰炮相提并论,也远远不及明军的佛郎机和大将军炮

    这么远,三枚石头炮弹根本打不到,半道就掉进海里了

    轰勇气号的小炮鸣响了,炮弹在空中划过残影,正好击中了一艘rì式战船的舷侧,登时打塌了脸盆大的一片,碎片四下飞溅,看起来倒也声势不小

    虽没给rì本人造成多大的杀伤,葡萄牙人却已士气大振,坚信接下来的战斗将是一边倒的

    船只接近到肉眼能看清对方面容的距离,突然有葡萄牙水手笑起来:“哈哈,对方的主将是个小女孩上帝保佑,我们这次可算逃离异教徒的魔掌了”

    可不是嘛,对方带着立花家徽的大旗底下,坐镇指挥战斗的是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肌肤光洁白皙如瓷器,一双眼睛大得过分,穿件涂着黑漆的“南蛮具足”铠甲,越发像个偷穿了父兄铠甲的小女孩,没有丝毫的杀气,倒是十分可爱

    哈哈哈,葡萄牙人尽皆放声大笑,对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丝毫悬念

    “亲爱的水兵朋友们,待会儿把枪口抬高些,不要吓坏了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小姐,”几名葡萄牙水兵怪声怪气的笑起来

    另一艘rì式战船上,居于副将位置的男子年纪也不大,生得浓眉大眼,萌黄sè的唐绫縅铠甲、头戴银sè锹形前立兜、腰配黄金鹿皮太刀、身背装满箭矢的弓筒并手握涂笼之弓,端的是威风凛凛,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战船上的女孩子主将,紧皱着的眉宇间带着些不满之sè

    他不是怀疑她的能力,而是认为身为男子的自己,应该坐那个位置……

    双方船只的距离越来越近,葡萄牙人又开了一炮,给立花家主将所在的rì式战船砸开脸盆大的口子,这又引发了葡萄牙人的一阵哄笑

    就在两船接近到火枪shè程,葡萄牙人懒懒散散的举起火枪准备shè击的时候,罗布的瞳孔一下子变大,嘴张开高声叫道:“卧倒,快卧倒”

    葡萄牙人惊骇的发现,对方船上站起了三四十名身穿白衣的少女,每人手中都有一杆吱吱冒烟的火绳枪,随着手指扣下、龙头击落,噼噼啪啪爆豆子般的枪声响成一片,子弹暴风骤雨般shè来

    简直就是一轮狂风,当即就有三名没来得及卧倒的葡萄牙水兵被shè中,甲板上鲜血横流

    “反击,反击”罗布挥舞着短枪,指挥水兵们还击,务必要趁对方装弹的空当,夺回主动权

    哪晓得葡萄牙人刚刚站直身子,还没来得及瞄准shè击,对方船上又shè来一轮又急又密的弹雨,两个倒霉蛋仰天倒下

    怎么这么快?葡萄牙人都惊呆了,从来没想到自己被一伙女人打得灰头土脸,只能趴在甲板上被动挨打

    “尝尝我訚千代麾下早击女的厉害”立花家主将站起来,手持军扇朝前一挥

    麾下的姐妹们,把度又提高了不少,shè出一轮又一轮的弹雨,把葡萄牙人的勇气号打得千疮百孔,所有人都只能趴在甲板上,根本不可能反击

    还好,两艘船本来就相向而行,惯xìng和海风的推动,让勇气号与rì式战船在二十米的距离上擦肩而过,双方距离越来越远,终于脱离了火枪的shè程

    勇气号的葡萄牙人终于敢直起腰了,人人心有余悸,脸sè十分惶恐

    “快,我们打不过他们的,加快度逃走”罗布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可逃哪里那么容易?这时候正吹西南风,斜帆船顶风航行度就慢了,那几艘rì式战船却是有划桨手的,几十条桨从底舱伸出来在海面上划行,很快就转过了方向,如飞云掣电般追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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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822章 萝莉控去死

    “背叛丈夫的女人,绝对不能让你就这么逃走!”立花家主将举起军扇摇了摇,三艘船紧追不舍。

    葡萄牙人亡hún大冒,没想到这小女孩这么厉害,竟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看样子还要一路追下来,将所有人置于死地啊!

    船舱之中,明智玉子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温柔如水的眼bō投向瓦韦:“既然如此,请把我交出去吧,拜托了。”

    什、什么?!瓦韦惊得退后了一步,怎么也不敢相信在生死关头,从这位美丽温柔的女子口中,能说出这种决绝的话来。

    “加拉夏,您的勇气让我深为钦佩,但我们不能把你交给她,除非死亡,才能终止我守护您的誓言,”瓦韦信誓旦旦的说着,决心成为守卫加拉夏的最后一道防线。

    “没用的,”明智玉子苦笑了一下,神情与其说悲苦,不如说看破世情的落寞:“秀吉成为天下人,已无人可以阻挡他了,九州的大友氏投靠了秀吉,立花家是大友家臣,想必奉秀吉之命追来的。那位小姐叫做立花訚千代,八岁就继承了立花家督之位,人称白瓷的观音、风雪的白梅,她手下的早击女以铁炮速shè著称,你们打不过她的。”

    我……瓦韦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脸sè却已红得像煮熟的大虾,要承认打不过一个小女孩,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可事实摆在眼前,又完全无法反驳。

    “所以,请让我出去吧,至少还有希望保全你们的生命。我忠诚的骑士们,”明智玉子略带俏皮的笑了笑。温柔中带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坚定,最后俯身点了点头:“拜托了。”

    瓦韦被她风姿所慑,错愕中竟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明智玉子走出了舱房。

    一道白sè带兜帽的身影,出现在勇气号的船尾,青丝被海风吹拂,越发风姿绰约,立刻吸引了追逐双方四艘船上所有人的注意。

    明智玉子摘下兜帽,坦然lù出了温柔娴静的面容。柔声喊道:“立花家督訚千代小姐,请听几句罪人的恳求吧!”

    立花訚千代虽然也是绝sè,毕竟年纪还小,在明智玉子的风姿之下。就像个没长开的小姑娘一样。看看身上的盔甲,她自己都有些郁闷,只好逞强把军扇一挥。厉声道:“你抛弃丈夫,叛离本国,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立花訚千代奉大友家主之命,秀吉大将军之令,特来擒你回去!”

    另一艘船上浓眉大眼的年轻副将又皱了下眉头——訚千代,她根本连我的名字都不肯提起啊!

    明智玉子苦笑了一下。抛弃丈夫,有谁知道她被丈夫关在深山。因为基督信仰,一名最亲近的shì女,被丈夫亲手割掉了鼻子,扔在她的面前……

    这一切,她都没有说,只是温和的微笑着:“好吧,我跟你回去。不过希望訚千代小姐能放了这些南蛮人(rì本称西方人为南蛮),他们是被我用金钱收买的,并不知道内情,和这件事无关。”

    罗布、瓦韦等葡萄牙人羞惭满面,本来是遵从佛雷格里奥神父的号召,前来救援教友,没想到最后时刻,反要她一个女子来救大家,真是情何以堪?

    “不行!”立花訚千代非常干脆的拒绝了:“他们都是你的同谋,必须全部抓回去!”

    明智玉子温润如水的目光,投在立花訚千代还没完全脱掉稚气的脸上,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叹道:“真是位少女的少女啊……”

    罗布、瓦韦等葡萄牙人全都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火枪,人人xiōng中气血翻涌,纵横海上的男子汉,岂能托庇于女人的求饶?

    三艘rì式战船越追越近,就快进入火枪的shè程了,明智玉子仍微笑着站在船尾,准备用身体迎接扑面而来的弹雨,而葡萄牙人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罗布低声念叨着临终最后一遍祷告,瓦韦嘴角也带着淡淡的苦笑。

    立花訚千代门牙轻轻咬了咬嘴chún,看着风姿绰约的明智玉子,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舍弃高贵的身份,背弃大名鼎鼎的丈夫,跟着这伙南蛮人逃走。

    风雪的白梅,此时还只是个没有经历bō折的少女。

    “立花早击女,准备——”訚千代举起了军扇,准备向下挥舞。

    轰隆隆!

    天边闷雷般的炮声,带着无可匹敌的强横力量,宣告林樱号驾到。

    就在五岛列岛其一的岬角外,一艘庞大无匹的巨舰在西南风的推动下,劈bō斩浪疾驰而来,刷遍桐油的船身带着油浸浸的光泽,高耸入云的桅杆挂着洁白的船帆,五座五彩山峰的图案鲜明无比,分明是五峰船主大驾光临!

    “五峰海商又回来了?他们想做什么?”立花訚千代大吃一惊。

    罗布则不停的在xiōng口划着十字架,喜极而泣:“秦将军,伟大的秦将军,上帝啊,是您展示了奇迹,他竟然出现在这里!他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

    “秦将军?佛雷格里奥神父的信,没有提到这个人,”明智玉子向林樱号的船头投去了探询的目光。

    她看到了一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站在船头,脸上的坏笑就像她某位调皮的弟弟,左边的美人儿瓜子脸水蛇腰,穿黑sè绣牡丹的袄裙,右边那位美人儿仿佛冰块般寒冷,海风如此凛冽,她却只穿藕荷sè纱裙,飘飘yù仙,似要凌空飞去。

    林樱号上的众人,也看到了勇气号的船尾,有位温润如玉的女子,全身笼在西洋式的罩衫里面,可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温和优美,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起童年时,邻家那位美丽温柔的大姐姐。

    “你、你们要做什么?”立花訚千代沉不住气了,林樱号庞大的身量,本身就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压力,本来也算二等战舰的三艘rì式战船,在它面前就犹如大象面前蹲着三只兔子。

    看着仰着脸问话的小萝莉,怪叔叔秦林嘿嘿坏笑:“当然是来请你看金鱼……哦不,错了,我是说请你放过那边的加拉夏小姐。”

    “如果我不答应呢?”立花訚千代眼睛睁得很大,气鼓鼓的道。

    曾经在立花早击女手下吃过苦头的武将,恐怕这时候就吓得胆子发毛了,可在秦林眼中,这只个很萌很可爱的少女,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就越发可爱了。

    “那样的话,叔叔会用大炮教训你哦!”秦林干笑着。

    话音刚落,舷侧的窗户哗啦啦打开,lù出几十门乌油油的大炮,那黑洞洞的炮口看上去格外碜人。

    这可不是勇气号前甲板的小炮,而是真正的头号佛郎机和仿西洋制式的十二磅炮和二十四磅重炮,一轮齐shè的威力是同时代任何船只都不敢尝试的!

    立花訚千代神sè大变,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这种直通式甲板,装几十门大炮的真正战船,面对几十门重炮的威胁,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心生畏惧吧。

    几艘船即将交错,乘坐着副将的那艘船却加快了速度,划桨手飞快的划动着船桨,船头对船头的朝林樱号冲去。

    “咦,他们想干什么?”金樱姬诧异的张开了小嘴。

    相貌堂堂的副将朝立花訚千代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让你看看我立花宗茂的武勇吧!只要冲近了,火炮并不能发挥威力,那就看我们武士的了!”

    金樱姬明白了三分,在秦林耳边低语:“立花宗茂,他是立花道雪的养子,立花訚千代的丈夫,素有武勇之称,在九州也很有名气……”

    岂止很有名气,后来还号称rì本军神嘛,什么所向无敌啊仁义无双的,秦林看着那急冲而来的立花宗茂,眉头微微一皱:“开炮!”

    “打谁?”金樱姬兴奋的涨红了脸,终于又可以打仗啦。

    秦林冷笑着,朝立花宗茂所乘战船遥遥一指,居然娶了立花訚千代那么可爱的小萝莉,真是不可原谅!

    金樱姬咯咯笑着,轻轻挥了下手。

    于是,火山爆发了。

    林樱号按船首到船尾的顺序,轮流喷发出火焰和一阵灰sè的烟雾,然后海面上响起了“咚、咚、咚……”,一连串的巨响如闷雷滚过天际,立花宗茂所乘的rì式战船,前后左右的海面上冒出一根根粗大的水柱,突然船身一震,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了。

    巨大的弹丸携带着可怕的动能,在撞击的那一瞬间肆无忌惮的释放,冲击bō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横扫一切,rì式战船用搭接法建造的薄弱船舷,立刻崩开了巨大的豁口,飞溅的木头碎片则在高速的加持下,变得比尖刀还要锋利,欢快的切割着rì本武士的身体,割开皮肤,切断肌肉,震裂内脏,撞碎骨头……

    这只是第一枚命中的,接二连三的炮弹狠狠砸在rì式战船上,让它直接在炮击中解体,等到林樱号最靠近船尾的一门大炮发出了最后的轰鸣,rì式战船已经变成了一堆漂浮的碎片,隐隐有殷红的鲜血泛上海面。

    “桀桀桀桀,萝莉控都去死吧!”秦林仰天大笑。(未完待续……RQ!。

荆湖卷 823章 秦长官钓鱼

    未来rì本“忠勇仁义”的军神,体舍流剑道免许皆传,号称“攻必取、战必胜”的名将立花宗茂,就这么窝囊的死在了一轮重炮轰击之下,尸骨无存

    就、就这么没了?立花訚千代满脸的不敢置信,明亮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仔细的搜索着海面,可rì式战船千熊丸号所在的位置,确实已经没有了它的影子,只剩下海面漂浮的船身碎片和不断泛起的赤红sè血迹

    訚千代握着军扇看来看去的样子,确实极为可爱,细白的肌肤好像上佳的瓷器,迷惘的大眼睛仿佛在说:咦,千熊丸号和宗茂到哪里去了呢?

    立花早击女以及所有cāo船的立花家水兵,震惊之余全都用万份同情的目光看着家督大人,刚刚成婚一年多的夫婿就这么死于非命,如此沉重的打击一定很难接受接下来她会不会孤注一掷……

    立花訚千代的震惊和迷惘很快就消失了,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海面,没来由心中就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西国的女丈夫”、“风雪的白梅”,美丽而骄傲的訚千代与同样骄傲自负的立花宗茂互不相让,两人之间毫无感情可言——十三四岁的少女,因为父亲的要求而招赘,懵懵懂懂的出嫁,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呢?她根本就不喜欢宗茂,相反还各自在父亲立花道雪面前争强好胜,与其说夫妻,不如说像竞争者

    看到名义上的丈夫瞬间被重炮击杀,訚千代的心中有迷惘、有震惊、有怅然若失,唯独没有悲伤

    “咳咳,我现在带走加拉夏应该没有人反对了?”林樱号船头的秦林,意气风发的问道贼笑着把目光投向立花訚千代,上下打量着藏在南蛮具足之下的娇躯,那副神气就活像个欺负小萝莉的坏蛋

    确实如此,这家伙就没安好心,如果訚千代发怒的话,接下来就会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的战俘了

    勇气号上的明智玉子低下头微微一笑:真像我那个顽皮的弟弟,啊,心口有些疼呢……

    随着光秀兵败身亡,叛贼的儿子自然也被秀吉处死明智玉子的几个弟弟都已不在人世

    立花訚千代的感受却完全不同,炮击带来的震惊尚未消逝,林樱号的前甲板又比rì式战船高了何止一倍,秦林居高临下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巍峨那挑衅的坏笑在她心目中变得极富侵略xìng高高在上的秦林就像一尊邪恶而又不可战胜的魔神

    风雪的白梅心旌动摇,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柔弱——即使是名义上的丈夫立花宗茂,也从来没有让她有过这种情绪

    “不、不会反对的请、请你不要为难我们,”訚千代慌张的摇了摇头,大眼睛躲躲闪闪不敢与秦林对视

    家督居然没有暴走?立花家诸位重臣和早击女们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是别的男人胆敢对家督如此无礼,恐怕她早就怒发如雷了,没想到居然会说出这样柔弱的话实在不像她平rì的作风啊

    秦林倒是有点失落,人家主动退让了再打下去似乎有欺人太甚的嫌疑,打死人家丈夫再俘虏小萝莉,貌似有点……

    正在犹豫,金樱姬嗤嗤笑着,在他耳边低语:“听说那位訚千代小姐,是被她父亲逼着夫婿入赘的,夫妻俩感情差到和仇人一样,所以,小冤家你要不要试试……”

    嗯?白霜华凤目微闭,眼神中一道寒芒迸出,附近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多度

    巧笑嫣然的金樱姬,同样是包藏祸心,那副坏坏的笑容,明显不怀好意啊

    咳咳咳,秦林被呛到了,感受到左右两边传来的逼人杀气,顿时就有芒刺在背的感觉,赶紧冲着訚千代道:“走走,谁和你个小丫头计较?我天朝上邦,不欺负小姑娘”

    立花訚千代如蒙大赦,只觉南蛮具足里面,后背汗水都浸出来了,强撑着神sè不变,赶紧指挥剩下的两艘船退走

    完成了转舵,即将扬帆远去,她心脏怦怦乱跳,咬着嘴唇想了又想,最后挺起胸膛大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饶命的恩德和杀死夫婿的仇恨,我立花訚千代将来都会报答的”

    “我叫秦林,是个锦衣卫,”林樱号船头那魔神般的男子,微笑着做出了回答

    訚千代久久凝视着林樱号船首那高高在上的身影,似乎要把他的相貌印在脑中,直到船只渐行渐远,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走啦,”金樱姬戳了秦林腰眼一下,酸不溜丢的学着立花訚千代口气:“饶命的恩德和杀死夫婿的仇恨,我立花訚千代将来都会报答的,啧啧啧,就不知道她怎么报恩,又怎么报仇啊?”

    白霜华嫣然一笑,有时候,金樱姬好像很大方,可有的时候,好像又特别爱吃醋,难得有兴致就和她开开玩笑,拉了拉她的衣襟,目光投向勇气号船尾那道温柔娴静的身影:“金船主,好像那位加拉夏容易让秦长官动心哦~~”

    嘿嘿,金樱姬jiān笑两声,附耳道:“白大教主好像很紧张嘛,也难怪,哈哈,也难怪……”

    白霜华腮边顿时有红云浮现,把金樱姬瞪了一眼,不和她说话了

    林樱号放下舷梯,罗布、瓦韦和明智玉子都到了大船上

    两个葡萄牙人死里逃生,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简直提都不用提,罗布不停的画着十字:“伟大的秦将军,您的到来实在太及时了,您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这群迷途羔羊的,愿主与你同在”

    瓦韦也摘下帽子弯腰致敬:“我们的生命微不足道,您的伟大功绩在于,拯救了一位遭受迫害的美丽公主,我要为这段传奇写一首长诗”

    明智玉子从登船之后就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见秦林的目光移向了自己,才掩口轻笑用流利的汉语说道:“啊,承蒙瓦韦先生谬赞,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公主,只是叛贼的女儿,全rì本人人得而诛之呢麻烦诸位前来救援,真是不好意思”

    世上竟有这么温柔娴雅的女子陆远志、牛大力和龟板武夫都呆了一呆,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童年记忆里的某位邻家大姐姐

    金樱姬烟视媚行,白霜华冰山美女,这两位都是绝sè但要论温婉娴静,谁也没有明智玉子这样的风姿

    秦林同样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金樱姬从旁掐了他一下,他赶紧打个哈哈:“嗯你太客气请到舱中说话……对了,该怎么称呼,是叫您细川玉子加拉夏,还是明智玉子?”

    “加拉夏是教名,秦将军和两位妻妾应该不是基督徒?”明智玉子微微一顿,随后带着某种决然:“那么,就请叫我玉子,明智的姓氏已经被鲜血淹没夫家细川的姓氏……”

    她苦笑了一下,温柔的眼波轻轻扫过就像很不好意思的征求谅解即使蒙受了人世间最难以承担的苦难,她仍是这样温婉和蔼,生怕给别人造成一点点的不便

    谁会忍心伤害这样的女子?即使金樱姬和白霜华,都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对她无论如何都生不出敌意,连被他误认为秦林的“妻妾”,也没有给予反驳

    众人进得舱中落座,寒暄几句秦林就直奔主题,“玉子小姐的父亲曾经杀死织田信长,成为征夷大将军,被秀吉击败之后,还有残余的部将吗?”

    “有是有一点,不过……”明智玉子神sè一黯,继而无可奈何的道:“他们、他们也过得很辛苦,我不想再去给他们添麻烦”

    这样啊?秦林有点儿失望,顿了顿又问道:“那么,玉子小姐有什么打算?”

    “没有人收留呢,就算到了壕境,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明智玉子说着,温柔如水的眼波就投向秦林,隐隐带着求肯之意

    rì本当然回不去了,勇气号,她显然是不可能长期待下去的,澳门的佛雷格里奥神父那里,都是男xìng的传教士,暂时还没有修女,也很不方便一时间天大地大,离开rì本的明智玉子却没什么可去之处,反而是秦林这里,似乎有不少的女子,而且……

    瓦韦张口结舌,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自己有什么立场来提出要求呢?多亏了秦林及时赶到,否则大伙儿都会死在早击女的枪口之下啊

    秦林倒是吓了一跳,心道本长官的魅力有这么大?

    金樱姬连忙掐了他一下,感觉明智玉子微带诧异的眼神,又转过脸嘻嘻的笑着

    秦林干咳两声,别有用心的问道:“既然如此,不知玉子小姐有什么本事,说出来大伙儿替你参详参详?”

    “我的本事很多啊,”明智玉子非常自信的道:“我的花道艺术,得到了堂本善哉先生的真传,我的茶道在东京都也是首屈一指,至于和歌、绯句这些,也都粗通啦”

    噗~~秦林张口结舌,本来很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子,却没想到她jīng通的竟然是这些,真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金樱姬和白霜华也非常古怪的笑起来,现在秦林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她呢?

    哪晓得明智玉子掩口吃吃笑着,又道:“刚才是开玩笑啦,其实我会写rì文、中文、拉丁文,能说的语言还要多几种,像什么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都懂一点点哦,另外我还会算账,是和佛雷格里奥神父和阿尔法神父学的”

    啊?秦林惊得一呆,原来明智玉子是个语言天才啊,怪不得她和葡萄牙人用葡语交流,连一点障碍也没有,刚才说什么茶道花道,明明就是在骗人嘛

    “和佛雷格里奥神父学的算账?”罗布、瓦韦都惊叫起来:“他以前可是都灵大学的数学教授啊,加拉夏,你、你学到什么?”

    “一点点啦,什么天文啊几何的,好像都有,”明智玉子脸sè微红,很不好意思

    事实上,她学到的东西,后来据佛雷格里奥神父说,已经比都灵大学数学系毕业生还多

    “嘿嘿嘿,”秦林jiān笑起来,明智玉子这种天才,一定要留下来呀

    勇气号被早击女打得千疮百孔,干脆由林樱号拖带着前进,度仍然很快,简直就像什么都没有拖似的,比起林樱号庞大的船体,勇气号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船过琉球,琉球国尚王出迎,前番到中原朝贡的梁灿和卫荣两位使者格外热情,尽管秦林一再声称自己已被革职,这种热情也没有半点降低

    “秦太保破海上奇案,为小邦厘清朝贡之路,实在是莫大之恩,小邦毕生难忘,特建生祠,保佑秦太保官运亨通、长命百岁,”梁灿说着就指了指港口东边山坡上一座大庙,果然香火鼎盛

    秦林要去琼州,虽然圣旨上没有限定时间,而乘船也比千里迢迢走陆路过去快得多,但一路上各种事情耽搁也不少了,他还不想又被张鲸、刘守有抓住把柄参劾,就谢绝了琉球国的热情挽留,扬帆西去

    琉球和台湾鸡笼港之间有一连串的小岛,去时秦林急着救援罗布瓦韦一行,船只飞快驶过,回来时没那么急了,又正好风和rì丽,就命船开过去,登岸玩耍玩耍

    水手们在海上连番航行,也都累得不轻,毕竟是从月港开到rì本九州,距离够远的,来回都将近一个月了,这会儿登岸玩耍,人人喜笑开怀

    秦林头戴斗笠,端坐岩石之上,支着根鱼竿当起了渔夫,看样子倒也煞有介事

    真像个顽皮的弟弟明智玉子微笑着

    白霜华见这里大小三个岛屿,天空湛蓝,海水明净,用手捧着黄金般的沙粒让它从指缝慢慢漏下,喜道:“咦,看这沙子,真好看,这里叫什么岛啊?”

    “不知道,我们五峰海商经常从这里过,就是朝廷去琉球的的册封使者也歇过脚,但是没取名字,”金樱姬回答道

    “那就叫钓鱼岛,”正在钓鱼的秦林掀了掀斗笠

    从此史书有载,太子太保、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林贬谪琼州,曾登东海钓鱼岛,效子牙钓于渭水,以抒忧国忧民之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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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824章 波塞冬号

    “你可知马蔻,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林樱号的船首位置,秦林轻轻哼唱着众人听不懂曲调的歌儿,以历经沧桑的目光,打量着呈现在眼前的壕境

    壕境,又称澳门,是秦林去琼州之前的最后一站,他想看看十六世纪的澳门,明智玉子也要和佛雷格里奥神父见一面,另外关于罗布瓦韦一行人将来的打算,也要和神父商量商量

    壕境本来只是南海之滨香山县的一座小渔村,自从葡萄牙人来到这里,昔rì的小渔村变成了东西方贸易的重要节点,rì益繁荣兴盛起来:

    高大的教堂尖顶,拉丁式样的钟楼格外醒目,码头上停靠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船只,金发碧眼的欧洲殖民者,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华儿女,穿和服踩木屐的rì本浪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南洋诸国人,街面上行走着不同的人种,甚至还有几个浑身漆黑的非洲兄弟,所以秦林心底生出感慨,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儿

    高山流水有知音,明智玉子柔柔的道:“秦将军的歌声,带着无尽的怀念和惆怅,只是歌词的意思,如果是我这样被迫离开家乡的人,倒也很适合此刻的心情,可秦将军……”

    “马蔻是‘妈港’的土音,就是指壕境啦,”金樱姬歪着脑袋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看着秦林:“小冤家,好像你的意思是感叹这里风俗与中华殊异?所谓夷狄入中华则中华之,这里胡风虽盛也不过如此,汉唐时候长安城皆有胡姬当垆卖酒呢壕境始终是中国地方,说离开母亲太久,好像不大妥当”

    秦林笑笑他当然不是说的现在

    葡萄牙人是正德年间来到澳门的,嘉靖三十二年终于取得居住权,但一直是中国行使主权,葡人要服从香山县官员管辖,军队听命调遣,地位和西南土司并没有区别,历史上葡军曾和明朝水师协同剿海盗,甚至派火枪手与满清八旗兵打过仗

    葡萄牙占领澳门实行殖民统治,则是二百五十多年后满清道光年间的事情了

    嘿嘿……秦林jiān笑两声,格外的yīn险毒辣

    秦长官既然来了,莫说葡人占据澳门恐怕连道光这个年号都不会出现了?

    “让开,让开,五峰船主进港啦,不相干的躲开”龟板武夫站在林樱号船首大声吆喝,穿件和服、踩着木屐挺胸凸肚的,颇有鬼子进村的风采

    一看五峰船主大驾光临,码头上壅塞的大小船只顷刻间作鸟兽散,嗖嗖嗖的跑到边上自动让开了一条水路,那港口岸上是鸣放礼炮一连炸响十九声,据说是西洋人迎接仅次于一国之君的隆重礼节

    秦林轻抚金樱姬玉背调笑道:“哈哈,你这个五峰船主挺威风的嘛”

    “这些葡人都给我交买路钱呢,他们就算鸣炮二十一响,那也是应该的,”金樱姬掩口直笑,浑没把葡萄牙人当回事

    西方殖民者要到满清时候才嚣张起来,在明朝,从汪直到郑成功,前后百余年,一直都骑在西方殖民者头上搜刮保护费的

    不过说到底啊,还是我们秦长官威风,他的狼爪子放在金樱姬的水蛇腰上,离翘臀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嗯?忽然林樱号上的众人惊讶起来,因为海路被堵住了

    前面只剩下一艘船没有让路,如林的桅杆,如云的白帆,尖利的船首带着不需明言的霸气,黄澄澄的包铜冲角十分犀利,持着三叉戟的波塞冬船首像,以傲慢无礼的姿态俯视着东方的海洋——这是一艘盖伦式西班牙大战船

    “无敌舰队的波塞冬号”罗布和瓦韦看到这艘战船,眼睛里立刻冒出仇恨的火苗,却又有种无可奈何的失落

    十六世纪末,正是西班牙殖民帝国如rì中天的年代,吞并伊比利亚半岛的宿敌葡萄牙,占领富有黄金和白银的美洲,掠夺非洲沿岸的一系列殖民地,占据亚洲的吕宋岛……西班牙是世界上第一个纵横三大洋五大洲的“rì不落帝国”

    仅仅在过去的十五年里,西班牙海军从海外运回的黄金即达五千五百公斤,白银达二十五万公斤,竟占到同期世界贵金属产量的八成以上,其强盛可见一斑

    为了保障其海上交通线和其在海外的利益,西班牙国王菲力二世建立了一支拥有一百多艘战舰、三千余门大炮、数以万计士兵的强大海上舰队,骄傲的自称为“无敌舰队”

    波塞冬号是无敌舰队的头等盖伦式战舰,排水量与林樱号相近,装备五十磅重型加农炮八门、皮里尔炮十六门、寇非林炮三十二门,一轮齐shè的威力可以摧毁整座小城市,这座海上要塞般的巨舰是西班牙人的骄傲,也是无数被压迫者被侵略者心目中最深重的梦魇

    金樱姬打量着横着船身拦住水道的西班牙战船,问道:“罗布、瓦韦,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这艘船会出现在壕境?”

    罗布和瓦韦挠着头皮:“无敌舰队在欧洲面对的敌人很多,是什么让这艘头等战舰出现在远东,难道菲力二世……”

    此时此刻的波塞冬号那高高昂起的船楼上,一位身穿藏蓝sè镶红边制服,脚踩高筒皮靴,八字胡梳得格外jīng致的西班牙贵族,正以不屑一顾的神情打量着林樱号,哂笑道:“这就是我们在东方的敌人?不伦不类的船型,模仿我们的盖伦船,却带着东方野蛮民族的气息,cāo船的水手也不正规,没有制服,没有漂亮的花边,有些人还没穿鞋……他们根本不可能是无敌舰队的对手”

    佩剑的中年西班牙军官苦笑道:“尊敬的费迪南德伯爵大人,五峰海商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劲敌,据我所知,中国有四千年的文明,虽然他们不信上帝,但他们确实是一个古老的文明种族——甚至文明史比欧洲悠久,不是我们征服的美洲、非洲和吕宋殖民地的那些未开化土著能够相提并论的”

    “卡梅尔上校,你的观点真是令我非常吃惊,在塞维利亚或者巴塞罗那,你的言论只会让人笑掉大牙”费迪南德伯爵尖刻的讽刺着手下,声音越来越高:“卡梅尔,你们竟然要屈服于这样的对手,让西班牙的势力无法深入亚洲,甚至给他们缴纳保护费,这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所以陛下派来了波塞冬号加强远东分舰队的力量,命令我们不仅要取代葡萄牙人,还要让东方这些野蛮人臣服在西班牙脚下”

    原来的历史上,五峰海商汪直在嘉靖年间,郑氏集团则要到天启前后才会崛起,中间万历年有个比较大的空窗期,西方殖民者没有遇到强有力的对手,荷兰殖民者还趁机占据了台湾,而等到郑氏集团崛起的时候,西班牙无敌舰队已经覆灭于英吉利海峡,自然不可能派船到东方来了

    但秦林改变了很多,五峰海商重崛起,抢在荷兰人前面经营台湾,并且填补了万历年的空窗期,始终掌握着东方的海洋,这就给西班牙的远东政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考虑到吕宋岛出产的大量金银,以及接收葡萄牙殖民遗产的问题,菲力二世派遣费迪南德伯爵乘无敌舰队的头等战舰波塞冬号来到远东

    不得不承认,这个年代的西班牙不愧为纵横三大洋五大洲的强大殖民帝国,波塞冬号的水手训练有素,二层甲板安放的重炮令人望而生畏,而受费迪南德伯爵之命,特意站到甲板上来的西班牙陆军,则排着整整齐齐的方阵,长矛闪着凛凛寒光,如林的火枪指向天空,jīng锐方阵士兵高昂着头颅,以不可一世的姿态炫耀着武力

    这个年月的西班牙殖民军,真可谓打遍亚非欧美无敌手,西班牙方阵让整个欧洲颤栗,海战则打垮了宿敌奥斯曼帝国,也难怪他们这么骄傲,完全没把东方的zhōng yāng天朝放在眼里,甚至视为未开化的野蛮人

    “他妈的,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就像张扑克牌啦?”秦林放下望远镜,悻悻的啐了一口,还别说,对面的费迪南德伯爵身穿制服,带着繁复的花边,看上去就像扑克牌上的人物

    金樱姬则秀眉微蹙,看看自己脚下的林樱号,作为四千料巨舰,大小和头等盖伦船在伯仲之间,但是装的火炮就没波塞冬号那么强大的威力了,而且水手炮手的训练也和对方有所差距——毕竟自己是做生意的海商,对方则是专业的国家海军

    看到林樱号的度渐渐放缓,费迪南德伯爵得意洋洋的用小拇指挑了挑翘起的八字胡,“怎么样,卡梅尔上校先生?只要展现了西班牙的力量,东方这些野蛮人就会屈服的”

    “是、是,”卡梅尔低着头连声称是,可心底总存着疑虑,那五峰海商并不是好对付的,恐怕伯爵大人高兴得太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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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825章 敌人来了有猎枪

    825章敌人来了有猎枪

    林樱号上,早已群情jī奋,五峰海商是不消说了,陆远志、牛大力和校尉弟兄们满腔怒火,都说佛郎机欺人太甚,须得好好给他个教训,罗布、瓦韦看着吞并祖国葡萄牙的敌人,也和大伙儿同仇敌忾。TXT电子书下载**

    “如果是晚上,我就能想办法刺死对方主脑,”白霜华冰冷的目光,遥遥盯住费迪南德。

    西班牙伯爵顿时感觉芒刺在背,奇怪的往秦林这边看过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非常危险的感觉。

    秦林摇了摇头,两国之争,靠刺杀起不到什么作用。

    金樱姬也有点为难,这次送秦林到琼州,并非要和谁作战,只带了一艘林樱号,料想在海上也是所向无敌了,没想到在壕境竟然遇到了一艘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头等战舰,顿时风头被抢了过去。

    就在此时,明智yù子踏前两步,打着西班牙语柔声道:“对面的先生,请问您的姓名?我叫加拉夏,是位虔诚的耶稣会基督徒,愿上帝之光照耀您。”

    海上风大,明智yù子穿着带兜帽的罩衫,费迪南德就误会她是个修nv,这时的西班牙是个非常严格的天主教国家,即使贵族也必须对神职人员表示出基本的尊敬,所以他立刻放软了身段,很有风度的弯腰致敬:“啊,没想到上帝之光已经照耀到了东方,美丽的小姐,因为您归于上帝的怀抱,我,费迪南德.埃尔瓦多,西班牙国王陛下的远东总督,巴利拉度伯爵,向您致以诚挚的敬意。”

    林樱号上众人吃了一惊,除了罗布、瓦韦听得懂西班牙语,其他人都不知道明智yù子说些什么,只看见她随口几句话,对方那个牛bī哄哄的西班牙贵族就弯腰致敬了。

    果然美nv的威力是无穷的吗?秦林mō了mō鼻子,有点好笑。

    明智yù子又道:“费迪南德伯爵,这里是中国地方,我们船上的是大明朝的秦将军和金将军,所以请你让开水路。”

    哦?费迪南德笑了笑,“这里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根据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一系列协议,我宣布它正式成为西班牙的殖民地,所以,您所乘的中国战船,不能开进这片水域。”

    明智yù子秀眉微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为难的目光便投向了秦林。

    秦林问了几句,晓得了费迪南德的意思,就对明智yù子附耳低语几句,又悄悄写了一张片子,派小船送到岸上去。

    感觉到耳边传来的热气,明智yù子脸庞微微一热,赶紧定了定心神,朗声对费迪南德喊道:“正告费迪南德伯爵,这里是我大明天朝皇帝体谅葡人远道而来,货物被海水nòngcháo受损,好意借给他们晾晒货物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殖民地,始终要受香山县、广州府等各级官衙管辖,请你搞清楚这一点。”

    这……费迪南德看了看卡梅尔,后者非常郑重的点了点头:壕境确实不算葡萄牙的殖民地,正德年间葡萄牙人在屯mén海战被明朝水师打得屁滚niào流,后来是贿赂了当地官员和朝中大太监,才以晾晒货物为名,租借了澳mén这片地方,而管辖区始终是属于中国的。

    所以,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手头都拿不出任何条约。

    费迪南德沉yín着,环顾四周除了林樱号堪与bō塞冬号一战,港口其余的南洋船、福船、广船都不足挂齿,便有心耍横,大声笑道:“本伯爵奉西班牙国王菲力二世之命接收葡萄牙殖民地,哪里管这些?上帝子民所居之地,就是上帝之光照耀之处,从今往后承上帝之命的西班牙国王,将保护壕境的居民……”

    凭一艘船就想耍横?秦林冷笑两声,又对明智yù子吩咐几句。

    “伯爵先生,如果想凭借武力逞强的话,您就打错了主意,”明智yù子打着西班牙语,微笑是外柔内刚,不亢不卑的道:“中国是个比西班牙大得多的国家,我的国家在千年前正是向他们学习,才得到了文明,而那个时候,你们西班牙还只是野蛮的法兰克人!而西班牙的战舰横行大洋之前一百年,郑和的舰队就控制了从这里一直到非洲东海岸的海洋,并且以友谊赢得了信任——从这个意义上说,不但壕境不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连吕宋、马六甲等地方,也是你们窃取的,必须归还给真正的主人!”

    明智yù子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十分不好反驳,费迪南德脸sè变了几变,西班牙葡萄牙占据的不少地方,确实曾是大明的朝贡国,这个他自己心里有数,如果真的讲起道理,连吕宋、马六甲这些地方都要吐出来,西班牙情何以堪?

    “你、你说谎,我作为西班牙远东总督绝不承认这些,你们没有对壕境行使主权的证据……总之葡萄牙的殖民地,我都有权力接收!”费迪南德恼羞成怒的叫嚣着,彻底撕下了绅士风度、贵族派头的假面具,终于是一派殖民强盗的横暴嘴脸了。

    要玩硬的?秦林冷笑两声,好像有点晚了呢。

    明智yù子指了指岸上:“伯爵先生,请您看看岸上,这就是大明对壕境行使主权的证据!”

    岸上,一队队身穿鸳鸯战袄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几名校尉率领下开入壕境,街头的葡萄牙人并没有阻拦,一两百名葡萄牙火枪兵看着明军,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明军开进来了!要不要阻拦?”

    “没有道理啊,我们和中国人关系很好的,他们为什么……”

    葡萄牙士兵议论纷纷,人人都有些mō不着头脑,并没有主动前去阻拦——他们也不是一到东方就这么老实,六十年前也在屯mén和明军打过仗的。

    明正德十六年八月底,广东海道副使汪鋐奉命驱逐佛朗机人。此时葡萄牙人由阿尔瓦雷斯率领,已占据“屯mén岛”附近若干年,不久前又新加入了卡尔佛的一艘大海船。

    汪鋐已料到葡萄牙人不肯轻易离开,因此先加强了军事力量,在完成备战后,汪鋐对葡萄牙人宣诏,要求对方尽快离去,但葡人对此并不理会。于是汪鋐派军队驱赶,遇到武装抵抗,他亲率军民猛攻葡人船队,不料此时又有科埃略及雷戈各带两艘大船前来援助葡人,明军终因敌军火炮猛烈而败阵。

    汪鋐在第一次进攻失败后并不气馁,准备了一些装满油料和柴草的小舟,亲率舰队掩护,用火攻战术将葡萄牙战船尽数点燃,葡军纷纷跳海逃命,落得个大败亏输,最后只剩下三艘大船趁天黑逃到附近岛屿藏身,最后逃回已窃据的满剌加(马六甲)。

    从此之后,葡萄牙人晓得中**民不可欺侮,就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又贿赂地方官和太监,以晾晒货物之名租借了壕境,六十年间并不敢与中国发生冲突。

    这些葡萄牙的火枪兵,看着大队明军直冲进来,也不敢上前阻拦,壕境居住的葡萄牙人则不停在xiōng口画着十字:“天哪,千万别让中国人和西班牙人打起来,如果这里成为战场,我们就都得没命啦……”

    就在壕境的那座西式教堂里面,驻守本地的火枪队长里卡多愁眉不展,望着慢条斯理整理祭台的神父叫苦:“尊敬的佛雷格里奥神父,咱们该怎么办?无论是林樱号还是bō塞冬号的炮火,或者明军的愤怒,壕境的葡萄牙人都承受不起啊!”

    佛雷格里奥神父年纪在六十开外了,身穿灰sè带帽长袍,一把雪白的大胡子,冲着里卡多笑道:“其实,解决问题很简单,亲爱的里卡多队长,你的一句话就可以解决问题。”

    我?里卡多指着自己的鼻尖,茫然不可解。

    “你很喜欢被西班牙骑在脖子上吗?”神父冷笑着问道。

    当然不……呃,里卡多明白了。

    壕境,明军占据了所有的有利地形,他们持有鸟枪的比例甚至比西班牙军队还高,另外还带着几mén虎蹲炮和佛郎机。

    bō塞冬号上的西班牙人一阵惊呼,实在不敢相信被视为野蛮人的国度,军队的装备比自己还要jīng良。

    事实上戚继光练兵就明确指出,鸟枪适合南方多山地区,广东当年也是沿海,要防备倭寇sāo扰,军队装备了大量的鸟枪,而且比例要高于同时代的欧洲军队。

    费迪南德伯爵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脸sè就不怎么漂亮了。

    “伯爵大人,卑职不得不郑重提醒您,葡萄牙人在六十年前的屯mén海战中损失惨重,是靠诚信经商、与中国人保持友好,才得到了壕境的有利形势,”卡梅尔非常诚恳的说着,又劝道:“即使现在打起来,壕境将成为瓦砾堆,对西班牙又有什么好处呢?”

    费迪南德还在犹豫,壕境的葡萄牙火枪队长里卡多出现在码头上,满脸堆笑的叫道:“尊敬的五峰船主,尊敬的伯爵大人,这是个误会,壕境是葡萄牙人向中国皇帝租借来晾晒货物的,本身并没有殖民权力,因此也不属于向西班牙移jiāo殖民权力的范围。”

    呃……费迪南德脸sè一阵红一阵白,连正主儿葡萄牙人都说不是殖民地了,他身为接手的西班牙远东总督,还能说什么呢?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费迪南德深深的看了看明智yù子,又看了看秦林,将手一招,bō塞冬号缓缓起航,往斜刺里让开了水路,并朝着港外驶去。

    这还是西班牙殖民帝国在远东遇到的第一个挫折,身为伯爵的骄傲,他不希望在这里多停留一刻了,并且不准备再来——除非是以征服者的姿态。

    哼,这群殖民强盗!秦林肚子里暗骂一句,第三次在明智yù子耳边低语。

    只见明智yù子再次用西班牙语喊了什么,bō塞冬号上众多殖民者的脸sè就更难看了,投来的目光有不甘,有愤懑,有震惊,自以为不可战胜的无敌舰队,如rì中天的殖民帝国,征服了亚非欧美许许多多的殖民地,在远东第一次听到了这样铿锵有力的回答。

    “秦林,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白霜华忍不住问道。

    秦林笑笑:“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要做朋友还是敌人,请他们自己选!”

    其实,根本没得选,西方殖民者的本xìng,是你不打疼他,他永远不知道平等和尊敬,葡萄牙人在屯mén海战同样耀武扬威,结果一仗打下来,到现在六十年了还老老实实的,西班牙人没被打痛,哪里肯接受教训?

    对此,秦林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标下叩见秦长官,”码头上,好几位广东本地的军官,冲着秦林跪下庭参,高声报着姓名履历。

    白霜华诧异的看着秦林:“没想到你名气这么大,到广东还能一张纸就招来朝廷官军。”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嘛,”秦林牛bī哄哄的一阵大笑。

    “切~~还不是看在戚老虎面子上!”金樱姬吐了吐舌头,毫不留情的揭穿了秦林。

    那当然,秦林为什么一纸书信就能调来广东的军队?只因戚继光已改任广东总兵,虽然还在蓟镇“办jiāo接”,没有赴任,但广东这边军营里是人人都晓得的,秦林和戚继光是老哥儿俩的事情并非秘密,见了他的书信,军官们还不赶紧烧热灶?将来承méng他在上司面前美言几句,那就比什么都强啦!

    秦林登岸之后,与佛雷格里奥神父、里卡多队长等人见面,双方相谈甚欢,葡萄牙人很感jī他,因为他间接赶走了西班牙人,保住了壕境相对dú lì自主的地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许许多多的葡萄牙商人设宴款待秦林一行。

    在各场宴会上,明智yù子表现出了超凡的亲和力,无论是谁都能在这位美丽温柔的nv子面前开心的畅谈,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秦林灵机一动……

    秦林一行在澳mén短暂盘桓,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成为了当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此同时,在他的目的地琼州府,也有人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大明朝第一清官,名震天下的海瑞海刚峰!

荆湖卷 826章 清官海瑞

    琼州府城所在地琼山县,正是海瑞海青天的家乡,这位当朝名气最大的清官,被民间故事《海公案》描绘得断案如神的主角,因与故太师首辅张居正的政见相抵触,已被革职回乡闲居多年。

    不过他并没有真正赋闲归隐,而是秉承“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古训,以致仕官绅身份继续发挥余热,与官场保持着密切联系。

    恰恰现任琼州知府唐敬亭是海瑞的门生,时常到老师府上拜望,当秦林颠簸于风浪之间的时候,这位知府大人接到老师的书信,再一次到位于海厝的海瑞府上拜望。

    据说为了接见有事请托的乡亲们,海家的大门是从来不关的,唐敬亭到的时候正好门口没人,他神情有些忐忑的踱进海家那座十分破旧的院子。

    院中老仆见是主人的学生,立刻进去通传,很快一位二十多岁的圆脸少fù迎了出来,笑盈盈的道:“唐府尊少待,我家老爷正在替人做文,大约还等一炷香就完了吧。”

    唐敬亭认得这是老师的妾室丘氏,不敢怠慢,笑着冲她拱拱手。

    海瑞前后有过三位妻子、若干妾室,前面两位妻子都被休弃,第三位妻子早已亡故,此前还有一名妾室也自尽而死,主持家务的就是这丘氏。

    刚刚坐下,有面容稚nèn的妙龄少女端着茶盘出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有些害羞,轻言细语的道:“唐府尊请用茶。”

    唐敬亭赶紧撅了撅屁股,嘴里连称太客气了——这位少女是老师新纳的小妾李氏,今年才十六岁,辈分却要算唐知府的便宜师母。

    又等了一阵子,只听得里头千层底布鞋踏踏踏的响,海瑞终于走了出来。

    这位大明朝第一号清官、美名纷传的青天大老爷,生得身材瘦高,今年已有六十八岁。面容清瘦jīng神矍铄。逍遥巾裹着满头白发,宽袍大袖飘飘dàngdàng,颇有两袖清风的感觉。

    “劳府尊久等了,”海瑞说话的声音像是从肺里直透出来,隐隐有金石之声。

    丘氏、李氏两位年轻的妾室,见海瑞出来立刻收敛笑容,齐齐福了一福,从两边退下。

    唐敬亭拱手道:“哪里哪里,所谓程门立雪。学生也有心效法先贤,再等多久也不嫌烦的。”

    海瑞甩着手腕,朗声笑道:“敬亭就会说笑。顾家老母亲过八十三岁大寿,顾老二的润笔出到八十两,所以我费心替他写了一篇贺文,到这阵才誊抄完工。”

    顾氏是琼州豪富,出钱请海瑞写了一篇《寿顾母何氏八十三序》,借他清官之名。光光自己脸面。

    “老师UU小说生花。顾家得此文贺寿,可以蓬荜生辉了,”唐敬亭笑着拍了拍马屁,又脸上一红,惴惴不安的道:“老师前些天写的信,学生看过之后查清楚了,委实是下面小吏量错了地界,把老师家的田地量错了一亩八分。学生已命他们改过来了。”

    唐知府心中忐忑,就不由得暗骂那量地的小吏不懂事:张居正已经倒台,朝廷中将海老师起复重用的呼声越来越大,不rì就要身居高位的,你给他多量少量有什么相干,何必无端端叫本官为难?

    海瑞顿时脸sè一肃,正颜厉sè的道:“敬亭老弟。你晓得我平生为人的,我这样做并非为了一己sī利,而是为了百姓的利益,如果我家都会量错,焉知百姓不家家量错?所以特地写信告诉你,叫你这做知府的,心中有所jǐng惕。”

    “老师真是心系百姓,处处想到百姓利益,实在叫学生钦佩不已,”唐敬亭万分敬仰的看着老师,心头则大大的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混过去了,没有因此得罪老师。

    海瑞又拈着胡须,发起了牢sāo:“张居正搞什么清丈田亩,弄得天下纷纷扰扰,老夫是不赞成的,但是朝廷法度也不得不遵守,只好任他量去,好在张居正已死,朝廷转了风向,这些扰民的恶政,是要通通废除的了……”

    唐敬亭陪着笑听老师发牢sāo,海瑞罢官闲居十五年,张居正当政期间始终不能起复原官,心头的怨念难免会大点,这顿牢sāo也难免会长点。

    终于海瑞把牢sāo发完,话锋一转:“不过我请你来,倒不是为了丈量田地的事情。老夫观近来朝廷清算张居正,行事未免太cāo切,手段未免太酷烈,此时有人为张居正鸣冤,倒也算得上硬骨头。”

    “老师是说,那锦衣卫的秦某人?”唐敬亭试探着问道,见老师点了点头,又道:“前rì看廷寄,他被发配到琼州,大约再过几天就要到了吧。老师的意思是?”

    海瑞捋着胡须,脸上lù出会心的微笑:“老夫想会会他,如果真是可造之才嘛……呵呵,听说此子不仅断案很有些手段,脾气也颇具老夫当年之风啊!”

    “秦某幸甚,竟能受老师青目,如果他知道老师有意收录门墙,一定会喜不自胜的!”唐敬亭又不着痕迹的把老师捧了一下,心头则暗笑原来如此。

    海瑞虽然与张居正不睦,但和张四维、刘守有、严清这些人也不是一路,准确的说,他xìng子过于执拗,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属于孤臣孽子之类的人物,随便哪派当权都不怎么待见他。

    只是张居正被清算,张四维这些人上台,一定会把海瑞这块清官招牌弄出来为自己脸上增光添彩的,不仅要官复原职,还极有可能受朝廷重用,所以本来对老师勉强敷衍的唐敬亭,最近也变得越来越热络了。

    海瑞断案有一手,治学则以“刚”为主,自号刚峰先生,而秦林也以断案如神著称,传言中为了破案开膛破肚不畏难,诛戮jiān邪铁面无情,恰恰也应着这个“刚”字,于是海瑞听说他贬谪琼州,就动起了收录门墙的心思。

    一个即将被起复重用的海内名士、当朝头号清官,将被革去所有官职、贬谪偏远地方的锦衣校尉收为门生,海青天对秦林简直是放下身段、破格赏识啊!

    唐敬亭拍着xiōng脯大包大揽:“秦林得知老师赏识,一定感jī涕零,请老师放心,学生派人去百户所知会一声……”

    话音未落,海瑞连连摆手:“百户所那里,先不要声张,看看他怎么和莫百户打交道再做定夺。你也晓得,有的人年纪轻轻乍登高位,忽然一朝受到贬谪,难免心xìng改变的,唔,秦林此子究竟如何,老夫还想看看再说。”

    唐敬亭点点头:“老师的苦心,学生已经明白了,这就派人去码头盯着。”

    知府老爷很清楚,莫百户是刘守有一系的,到时候看看秦林怎么应付他,就知道此人xiōng襟如何了……

    三rì后,距离琼州府码头二十里外的一处偏僻海湾,四千料巨舰林樱号抛锚停驻,旁边停泊着一艘旧式广船。

    琼州是秦林发配的终点站,乘林樱号登陆未免太招摇了,所以在这里换乘广船,免得引人注目。

    五峰船主、瀛州宣慰使一袭绛纱罗裙,打扮jiāo媚可人,执着秦林的手依依惜别,瓜子脸巧笑嫣然,眼睛里却是泪光盈盈,宛如东海的碧bōdàng漾。

    “秦将军,向上帝起誓,我们一定会辜负重托的,澳门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罗布摘下帽子弯腰致敬,引得众人偷笑不已,他把不负重托说成了辜负重托,意思恰恰相反。

    明智玉子温柔的微笑着,和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秦林脸上,最后双手合在小腹鞠了一躬:“秦将军,玉子会完成使命的。”

    西班牙势力咄咄逼人,缅甸莽应里也不是善茬,秦林见明智玉子在澳门的交游场上长袖善舞进退自如,便请她以五峰海商代表的身份留驻澳门,替自己搜罗西方殖民者和南洋各国的情报——澳门是西洋殖民者与中国交流的门户,还有南洋各国的海商到那里做贸易,很容易获取相关的信息。

    罗布、瓦韦这伙人,就充作了明智玉子的保镖,看样子他们是很乐意做这个工作的,尤其是瓦韦,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只不过,为什么明智玉子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往秦林脸上飘,有时候还会低着头脸蛋会心的微笑呢?

    除了明智玉子自己,就再没有人知道,其实秦林坏笑的样子,有点像她死去的弟弟……所以她才没有直接在澳门下船,而是坚持送秦林到琼州,再折返澳门。

    金樱姬终于松开了秦林的手,看了看亲兵队伍中的某人,笑道:“秦林这小冤家,可是囫囵交给你啦,千万别缺了哪儿哟~~”

    喂、喂,秦林挠了挠头,这么说好像我是唐僧肉啊,谁都要啃一口?

    亲兵队伍中一人面如傅粉,眉宇间英气勃勃,眼睛像万年不化的寒冰,正是白莲教主白霜华扮成的亲兵。

    “哼,我只要亲眼看到打赌的结局,”白霜华冷笑一声,刀锋般的眼神在秦林身上一剜:“才不管他是死是活呢!”

    真的吗?金樱姬掩着樱桃小口吃吃的笑,终于让白霜华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神……!。

荆湖卷 827章 谁跪谁?

    万历初年天下颇有几分中兴气象,琼州府虽然比不上杭州、月港、广州那样的大海贸商埠,琼山港码头仍然非常忙碌,数不清的福船广船打渔船进进出出,将琼州岛上的黎族土布、五指山的药材运往大陆,也将茶叶瓷器丝绸从广州雷州运到这里

    千帆竞渡的码头一艘旧式广船缓缓进港,完全不引人注意,一行十余人弃舟登岸,无论渔夫还是码头力工,都绝不会想到这些行sè匆匆的人里面,就有前任的太子太保、锦衣卫都指挥使,搅动京华风云的秦林

    不过秦林发配琼州锦衣卫效力的圣旨,早已明发天下,他也就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这支明显带着北方口音、人人神情彪悍身手敏捷的小队伍,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而巨灵神般的牛大力和胖乎乎的陆远志,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码头东边,三名衙役互相看了看,一起朝府衙方向匆匆走去;码头西边,两个短小jīng悍的汉子也点了点头,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两个汉子走进了锦衣卫琼州府百户所……

    五峰海商早已替秦林置办下一座院落,位于府城东南角,三进院子,后面还带个大花园,中间池塘清澈见底,四周种植着许多热带花木,一条竹子搭建的回廊,里头钢丝架子上还站着只五彩缤纷的鹦鹉,布置得颇具南国情调

    一名老管家笑盈盈的介绍着各处房间和花木的名目,态度非常恭谨:“秦长官这里是按金宣慰大人发下的图样布置的,您还满意么?”

    “唔,不错,”秦林点点头看得出来这是用了心的,见那大鹦鹉颜sè鲜艳,缓步走过去逗弄

    鹦鹉拍着翅膀叫起来:“小冤家,别花心,小冤家,别花心”

    扑哧~~白霜华忍俊不禁,鹦鹉的口气和金樱姬如出一辙,人虽不在秦林身边还要派只鹦鹉过来看住他

    白霜华用易容秘术改扮了的,看起来就像个冷峻的俊俏后生,可这一笑,就好像冰山融化chūn回大地就算瞎子也能瞧出她分明是位红颜俏佳人

    宅子里留的丫环仆人颇为吃惊,没想到秦长官的亲兵官校里面,还藏着位绝sè丽人,不少怀chūn少女互相挤眉弄眼:咱们这位主人啊,真是个风流不羁少年郎呢

    老管家也低着头想笑勉强憋住,为什么主人特意吩咐要弄这么一只鹦鹉,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秦林大囧,抓住鹦鹉威胁道:“再胡说八道把你毛拔光,叫你做个光屁股傻鸟”

    “唔~~”鹦鹉像是听懂了威胁害怕的低声呜咽着,还用两只翅膀捂住眼睛

    陆远志、牛大力和众校尉顿时哄堂大笑

    看到秦林的窘态和鹦鹉的古灵jīng怪白霜华乐不可支,chūn生双颊、眼波流转,刹那间的芳华让庭院中盛开的百花都黯然失sè

    不不,我这是怎么啦?我是为了劝服他联手起义、逐鹿天下,和他定下一年的赌约,才到这里来的……白霜华赶紧收敛心神,俏脸又重罩上了一层冰霜

    房子是现成的,铺盖箱笼一应俱全,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秦林一行真正是拎包入住,很快就安顿下来

    吃过午饭,草草沐浴衣,秦林穿上锦衣校尉的飞鱼服,头戴无翅乌纱,腰系鸾带,挎上绣chūn刀,拿着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公函,率众弟兄去百户所报到

    陆远志这厮是个没心没肺的傻货,见秦林这幅打扮就呵呵的笑起来:“秦哥,当年在蕲州你也是这副打扮,没想到几年过去,蟒袍玉带都穿过,今天这套校尉衣服又重穿到身上了”

    “死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秦林朝胖子肥头上敲了个爆栗,又干笑两声:“各位弟兄,咱们在京师有多风光就暂且不要提了,现在我重做回校尉,你们也陪着成了军余,说话办事都注意点”

    众弟兄齐声应诺,既然舍了大好前程,陪着秦林发配琼州,那就是铁杆的心腹弟兄,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白霜华没好气的瞥了秦林一眼,“哼,还不是说给本教主听的,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那就好,秦林笑着抱抱拳,别的不怕,就担心教主大人遇到朝廷鹰犬们,一言不合暴走起来大杀四方,琼州百户所的锦衣官校还不够她杀呢,岂不因为自己的缘故,给琼州所的弟兄带来了无妄之灾?

    这时候的府城都不大,步行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百户所驻地,只见门口站着两名身穿鸳鸯战袍、手握长矛的锦衣力士,神情倒也有几分威严肃穆,街上行人都自觉的远远避开这处衙门,实在要过就从街对面绕过去

    牛大力拿着公函正准备进去投递,秦林从他手中接过来,自己朝百户所门口走过去

    区区琼州所,只是秦林漫漫征程上一处歇脚的小栈,他既不需要也不屑于在这里图谋什么,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摆前任大员的架子,没有派人通传,而是自己先来投公函,连衣服都换成了普通校尉装束

    秦林走上去,冲着守门的锦衣力士拱手施礼,然后把公函递过去:“两位弟兄,在下锦衣校尉秦林,奉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公函,调派贵百户所效力,劳烦二位通传一声”

    两个力士似乎早有预料,互相交换眼神之后,一名进去通传,另一名就把长矛往前一横,冷森森的矛尖几乎戳到秦林胸口,恶声恶气的道:“不许擅闯锦衣亲军驻地,你就等在这里,有什么事自有本所长官发落”

    陆远志、牛大力等弟兄先是一惊继而火冒三丈,秦长官虽然被革去一切职务,毕竟曾是本卫上司,身份摆在那里怎么力士就敢如此无礼?照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革职的上司经过旧rì下属辖区,这里百户还该恭恭敬敬出迎才是呢

    “大胆”牛大力挽起袖子,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想教训教训那不懂规矩的锦衣力士

    秦林摆摆手止住牛大力,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无所谓的笑笑:“无妨,咱们在这里等等既有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公函将我发往琼州效力,谅这里百户也不会把我再发回京师?嗯,那样的话,倒是求之不得呢”

    这就是开玩笑了秦林革职、发琼州府效力,有万历皇帝的圣旨,有锦衣都督刘守有的公函,这才万里迢迢到琼州来,琼州的锦衣百户有多大官能把秦林又踢回京师?

    不远处的茶座二楼临街的位置,四面围上用贝壳镶嵌的漆雕屏风,楼梯处几名衙役把守住,口称知府大人与贵客谈论诗文闲人一律不准上来

    与知府唐敬亭同桌的正是海瑞海刚峰,他们得知秦林抵达的消息就早早的等在了茶楼上,用过午膳之后又沏了两遍茶水,终于等到了秦林前来百户所报到的一幕

    “此子笑对莽夫之辱,真可谓襟怀冲淡、不骄不躁,倒是有几分可造之才”唐敬亭没口子的夸着秦林,因为老师有意将他收录门墙,将来说不定就成同门中人了,而且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臣,这师兄弟之间只有互相帮助,不会互相竞争的

    虽然唐知府觉得秦林重登上权力舞台的机会不大,但双方无冤无仇的,能栽花就不种刺,这是官场通行的惯例嘛

    海瑞细细的抿着苦丁茶,不置可否的道:“再看看,也许是骤然被贬谪,心志为之所夺,所以委屈隐忍呢?那就太令老夫失望了,须知人不可有傲气,也不可无傲骨啊敬亭,这是老夫肺腑之言,你须得谨记、谨记”

    “老师高论,学生佩服之至,”唐敬亭嘴里佩服佩服,心头却颇不以为然,老师你一身傲骨,到头来被贬居家十五年,要不是张四维、严清那伙人要借你头上“大明第一清官”的帽子,来为他们自己装点门面,恐怕就一辈子老死在琼州了呢再说了,任你傲骨铮铮,顾老二出到八十两银子,你还不是连轴转的替他母亲写贺寿文?

    罢罢罢,我唐某哄哄你得了,让我照你说的去做,那就敬谢不敏……

    正说话间,百户所里头大群人涌出来,海瑞和唐敬亭就停下议论,专心看那边事态如何发展

    锦衣卫琼州百户所百户莫智高,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皮肤非常黑,眼眶深陷下去,颧骨有点高,唇边两撮焦黄的胡须,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胸前挂正六品武官补子

    “秦长官,秦长官大驾光临,弊所蓬荜生辉啊”莫智高满脸堆欢的迎出来,笑得整张脸都快要烂掉了

    难道莫百户并没有受刘守有私底下的嘱托?海瑞和唐敬亭远远看到此情此景,心中都觉诧异

    陆远志和牛大力则把刚才那力士瞪了一眼,哼,还是你们长官懂事,咱们秦哥是做过本卫大员的,你何必摆出那副嘴脸?

    秦林笑着拱拱手:“莫百户,在下是革职流配人员,不敢妄称什么长官,如今拨付麾下,还应尊您一声长官才是呢”

    “啊,秦长官被革职流配了?”莫智高惊叫起来,声音大得几乎整个琼州府城都能听见,顿时吸引了街上行人的目光,两边走路的老百姓,茶馆底楼喝茶的客人,商铺里挑选货物的顾客,都把这边看着,狐疑的打量秦林,指指点点的说不晓得他犯了什么王法,流配到我们这个偏远地方

    陆远志就有些不乐意了,横了莫智高一眼,靠,你丫喉咙挺大啊,要不要拿个喇叭给你,好让全琼州府的人都知道咱们秦长官被革职流配到这里来了?你丫耍猴呢?

    莫智高yīnyīn的一笑,正如陆远志的猜测,他是故意的

    本来,秦林虽然革职发琼州军前效力他老婆徐辛夷还是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他的亲朋故旧遍及朝野,就连江陵党诸位大佬,也有不少门生故吏留在朝中任谁都不能不有所顾忌

    不过,琼州府地方是中国最南端,实在太偏远了,莫智高不见得尽数知道秦林身后的势力,不曾目睹京郊送别时那众星拱北斗、群峰朝太岳的一幕在他心目中,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本卫都督刘守有写信密嘱,为了攀上刘都督这棵大树为了前程似锦荣华富贵,莫智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秦林脸上却古井不波,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仍旧笑道:“不错莫百户没有来得及看公函吗?在下因抬棺死谏,于午门之外挨了三百廷杖,又革职发配琼州百户所效力”

    三百廷杖?琼州所的官校们倒抽一口凉气,脸sè就有点变了:这人是钢浇的、铁铸的、油炸的、还是水煮的?这么多廷杖都没把他打死

    “绵里藏针,柔中带刚此子有些意思”茶楼上,海瑞禁不住击节叫好,对秦林的欣赏又增了三分

    唐敬亭失笑,忽然又想出一条老师要将秦林收录门墙的理由当年海瑞抬棺死谏,秦林也抬棺死谏所以老师才这么青眼有加啊

    不过海瑞没挨廷杖,这点就远不如秦林出彩了但话说回来,如果海瑞挨三百廷杖,估计会被打得只剩下肉渣子

    莫智高也心头一抖,晓得能挨三百廷杖还活蹦乱跳的都是牛人,不晓得身后有多大势力保住他

    可想到锦衣都督刘守有的暗示和允诺,所谓利令智昏,莫智高把心一横,朝身边心腹打了个眼sè

    一名琼州所的校尉呵了呵腰,疑疑惑惑的道:“秦长官真个被革职发配本所效力?那就是普通校尉了……好像、好像拜见上官,就该行庭参?”

    莫智高故意不看秦林,两只眼睛望着天,yīn阳怪气的道:“那怎么好意思呢,秦校尉,你说怎么办?”

    行庭参就是照例向上司下跪,其实,像稍微客气一点儿的上司,都会免了庭参,首先是顾全下属的脸面,其次也显得心胸宽广,体恤下情

    何况像秦林这种朝廷大员身份,革职流配过来的,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反而该旧下属朝他叩头,而不是他来行庭参

    陆远志、牛大力怒火冲天,卷着袖子就要冲上去揍人

    白霜华垂着头,双眸中电闪雷鸣,脚下不声不响的把黄土夯成的路面踩下去一寸多深——如果是别的场合,她早就一掌把莫智高脑袋拍成烂西瓜了

    不知怎的,她对秦林经常没有什么好脸sè,可别人瞧不起秦林,教主大人就会非常非常的生气……

    莫智高没来由感觉后背发凉,好像被最凶恶最可怕的魔神盯住似的

    喂,喂,秦林手放在背后摇了摇,白霜华的杀气之重,他站在前面,都感觉头发炸起来了

    白霜华很快发觉不妥,赶紧收敛了杀气,莫智高才没有被吓得尿裤子

    “奇哉怪也,刚才怎么回事?”莫智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又看了看秦林,只见他依然笑容莞尔,并没有发怒的样子,这才把心思定下来,将牙齿狠狠一咬,板起脸不说话,只用眼角余光盯住秦林,等他行庭参

    琼州所几个心腹都笑起来,咱们百户大人就是耍猴呢,不怕你秦某人当过多大官儿,难道还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吗?专门迎出来,才好当街让你下跪嘛,嘿嘿嘿,耍的就是你

    茶楼上面,唐敬亭看得直摇头,“莫百户太过分了,做人如此不留余地,实在太急功近利,连老上司、旧下属的体统都不顾了,秦某人年纪虽轻,毕竟做过锦衣卫都指挥使……”

    官场上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比如海瑞当过官儿,后来因某些缘故被革职回乡,难道他还要给门生唐敬亭下跪行礼?那就太不合人情,也违反儒家纲常

    武官之间,讲这套没士林文官严格,但秦林当初官比莫智高大了无数倍,一朝被贬,莫智高就毫不顾忌情面,这怎么都显得很卑劣无耻

    “敬亭,也不能这么说啊,”海瑞捏着胡须摇了摇头:“毕竟庭参是朝廷法度,莫智高既不愿主动免掉,秦林也就只能……罢了,老夫且看他如何应对”

    街面上不少人把目光集中到了秦林身上,琼州府的百姓也不晓得这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是犯罪被贬谪的,就有许多青皮光棍、无赖闲汉等着看热闹

    莫智高和他的心腹们得意洋洋,今天这一幕看见的人越多越好,传扬越广,刘都督才越满意

    “刘守有啊刘守有,原来你给我这么大一个欢迎礼,”秦林突然轻蔑的笑起来

    “怎么着,还敢口称刘都督名讳?”刚才那力士又挺起长矛,恶声恶气的喝道:“你到底跪不跪?不跪,就滚回去”

    如果秦林拂袖而去,那就正中了jiān计,刘守有和张鲸、严清等人又可以借题发挥了……

    秦林摆摆手止住快要暴走的弟兄们,非常无奈的叹口气,然后伸手解衣服:“唉,天气真热啊,我汗都出了一身……”

    呃,他这时候脱衣服,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茶楼上的海瑞、唐敬亭也搞不清状况

    哪晓得衣服刚刚解开,还没有脱下来,莫智高和琼州所的全体官校就矮了一截,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磕头,山呼舞蹈:“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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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828章 忠心耿耿

    秦林笑嘻嘻的打量着莫智高等人,戏谑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足足顿了半柱香的时间,等他们膝盖头都有些跪痛了,才不紧不慢的朝着北面京师方向拱拱手,朗声道:“圣恭安。”

    呼~~莫智高擦着满头汗水,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加上亲信们一共几十道目光,全都盯在秦林飞鱼服里面系着的玉带,明黄sè缎子打底,镶嵌的和田白玉质地温润细腻,赫然雕刻着飞龙抢珠图案,乃是皇帝才有资格用的九龙玉带!

    秦林把御赐九龙玉带系在腰上,无论谁见了都得下跪恭请圣安,所以莫智高等人立刻跪下山呼万岁,谁要不跪,谁就是欺君之罪!

    万历的的确确把秦林的官职全部革掉,但从来没有抄家收回御赐之物啊,话说回来,抬棺死谏最多也就挨廷杖,如果谏言就要抄起家来,不用秦林自己费力,满朝文官清流第一个就要和万历炸毛——咱们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谏言要抄家,咱们还混个屁啊!

    这是朝廷制度,就算皇帝,也不能坏了规矩,想当年以王爷身份入承大统的嘉靖皇帝,想把自己亲爹抬成先皇,和满朝文官闹到什么程度?虽然大礼议上嘉靖到底还是得到了胜利,可胜利的过程之艰难,也够他喝一壶的。

    万历赐给秦林的九龙玉带,也就一直在秦林手上,万历再怎么把他罢官革职,也不好意思说把我赐给你的玉带还回来这种话吧。

    只不过,别人得到了钦赐之物,都毕恭毕敬的供奉起来,有的府上每天还烧三炷香呢。像秦林这么堂而皇之系在腰上的,还真是绝无仅有。莫智高就算做梦,也想不到他还有这一手啊!

    秦林坏笑着,慢慢把外衣又披在身上,双手放在衣襟处假装整理,像猫戏老鼠似的看着莫智高:“咳咳,莫百户,你现在还要不要在下行庭参啊?”

    嗨呀秦长官真是太坏了,坏得叫咱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陆远志、牛大力要很辛苦才能忍住笑,秦林那意思是摆明了的。如果莫智高还敢唧唧歪歪,他就又把衣服解开,亮出九龙玉带,莫智高和琼州百户所的人还得再一次跪下恭请圣安。并且这种游戏可以重复无数次。直到对方膝盖跪烂为止……

    白霜华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控制不住笑意了:秦林这家伙实在惫懒。满朝文武百官,这种事恐怕只有他做得出来吧。

    莫智高比吃了个苍蝇还难受,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秦林狠狠揍一顿,可陛下的九龙玉带系在他腰杆上,谁敢对他怎么样?只要碰到九龙玉带,这家伙绝对说你是故意不敬御赐之物。欺君罔上的罪名扣下来,谁都顶不住呀。

    更何况。街道两边无数百姓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他们也不清楚前因后果,只看见一向飞扬跋扈的莫百户竟对一个年纪轻轻、身穿校尉服sè的锦衣卫士下跪,嘴里还高呼万岁,如果不是琼州离京城实在太远,简直要怀疑是不是万历皇帝微服sī访过来了。

    莫智高脸sè一阵红一阵白,和心腹们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咳咳,琼州地气温暖,站在太阳底下好像越来越热了,”秦林说着,就又慢条斯理的去解外衣。

    别别别,莫智高脸sè都绿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机立断:“秦长官太客气了,什么庭参?您咱们的老上司,行这个礼,不要折杀小的吗?”

    “我也觉得你当不起呢,”秦林依然是笑嘻嘻的,可语声中的寒意,叫莫智高打了个哆嗦。

    哈哈哈,秦林说罢大笑三声,率着众官校扬长而去,剩下莫智高在百户所门口直擦冷汗。

    “看什么看?!”莫百户的亲信们驱散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人人脸上无光。

    莫智高看着秦林的背影心头惴惴,他忽然发现,答应刘守有的嘱托,也许是个错误的选择……

    秦林没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人群中脚步声响,似乎有几人冲着自己而来,众亲兵弟兄立刻身形交错,隐隐布成阵势。

    白莲教主白霜华也深吸一口气,双脚不丁不八,看似随意垂下的双掌,已随时可以发出雷霆一击。

    “教主大人,别那么凶好不好,你不是说不管我死活吗?”秦林用肩头挤了挤白霜华。

    “谁,谁管你死活啦?”白霜华俏脸微微一红,肩头发力朝秦林靠过去,把他震开,“哼,我只是不准你早早死掉,免得到时候兑现不了赌约,所以这一年里,谁要杀你,我就杀谁!”

    到底是教主大人,威武霸气啊~~

    “秦长官留步!”追来的几人叫喊起来。

    四名青衣白帽的仆人追上来,朝着秦林垂手而立:“秦长官,弊主人请您暂且留步,有话想和你谈谈。”

    “哦,你们主人是谁?我记得在琼州并没有亲朋故旧,”秦林mō了mō鼻子,想不出在琼州认识谁。

    一个苍老而矍铄,隐隐带着金石交鸣的声音笑道:“老夫刚峰先生海瑞,秦长官安好?”

    海瑞海青天?秦林大吃一惊,在他心目中,海瑞不仅是当朝第一大清官,经常为民请命,还是位刑侦方面的前辈高手,《海公案》在民间传得很神,尽管里头怪力乱神的东西很多,看起来荒诞不经,但秦林自己不也是被传得rì断阳夜审yīn、深入九幽地狱拷问hún魄吗?

    早就知道海瑞在琼州,秦林本来准备安顿下来,就抽空去拜访他,和这位前辈交流交流断案的心得体会,却没想到他主动找上门来,也算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陆远志和牛大力也颇为敬仰的看着海瑞,只见他老人家年近古稀,花白的头发胡须,身材高瘦。面皮黑里透红,jīng神矍铄。眼睛里有股子倔强的神气,穿的布衫飘飘dàngdàng,脚上踩一双自家做的千层底布鞋,颇有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的清官气度。

    唐敬亭也追上来了,冲着秦林笑道:“本官唐敬亭,忝为琼州知府,刚才和海老师在茶楼上谈论诗文,无意中看见老弟与莫百户交涉,老师有些话想和秦老弟谈谈。”

    哪里是什么无意中看见?海瑞分明就是等在茶楼上观察秦林的。总体上他还是比较满意,只到了最后才有点意见。

    “失敬失敬,原来是海刚峰海老前辈,小生这厢有礼了!”秦林冲着海瑞一揖到地。

    他是作为几百年后的法医、刑侦工作者。向同一领域的先行者致敬。海瑞和唐敬亭却会错了意,听到前辈二字,两人相顾而笑。

    府衙就在不远处。一行人应唐敬亭邀请,成了琼州府的座上宾。

    白霜华看看府衙陈设,自己觉得好笑,本来是大明朝的强仇大敌,就算进府衙吧,不是搞破坏就是率义军打进去。像今天这样成为座上宾,还是头一次呢。

    “不知道这唐敬亭是个好官还是坏官?海瑞倒是个好官。将来推翻伪朝,须得饶他一命,咦,这样清官,如能为我圣教所用……”教主大人又开始盘算割据称雄、逐鹿中原的大计了。

    宾主落座之后,海瑞首先笑道:“秦小友,我闻得你在京师冒死进谏,义举传扬天下啊!故张相公执政多有偏颇,老夫虽不敢苟同,但朝廷清算之手段过于酷烈,办事过于cāo切,老夫也很不赞成。”

    嗯,这个态度不错!秦林对海瑞观感又好了三分,即使是政敌,也秉承比较公正的立场,不像张四维、刘守有、严清这伙人,纯粹是党同伐异,恨不得把张居正挖出来鞭尸才合他们心意。

    “说起来,小子也是效法老先生当年抬棺死谏的义举,未免有点狗尾续貂了,”秦林嘿嘿干笑着谦虚两句。

    秦长官也会谦虚?陆远志和亲兵弟兄们心头好笑,不过海瑞名气很大,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大的清官,众人倒也不觉有异。

    唐敬亭凑趣的道:“老师抬棺死谏,秦老弟也抬棺死谏,不叫老师专美于前,正是见贤思齐,一在嘉靖朝,一在万历朝,可谓前后辉映,今rì两位竟会于琼州府衙,我这衙署的运气真是好得很,借两位之名,要传扬后世了。”

    双方又寒暄两句,忽然海瑞面sè一肃,目光炯炯的看着秦林,将话风掉转过来:“然而秦小友将御赐之物系在腰上,不是太过不敬吗?以此教训莫百户,稍嫌儿戏,而大不敬之嫌,则有损臣子对君父之忠,实在不妥得很!”

    说到这里,海瑞的脸sè就沉了下去,口气也严厉得很了。

    唐敬亭就叹口气,心道老师到底还是以前的xìng子,所谓姜桂之xìng老而弥辣,能忍到这时候才发作起来,算是极为欣赏秦林才会忍住的吧。

    就在秦林解开外衣,展lù九龙玉带的同时,茶楼上观望的海瑞和唐敬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因为秦林的衣服遮挡,他们并没有看见九龙玉带,但两位都久在官场,听得莫智高山呼万岁,就晓得秦林身上一定带着御赐之物。

    御赐之物非人臣可以擅用,一定要供起来的,秦林的行为有僭越之嫌。

    海瑞当时就要跳起来,是唐敬亭苦苦劝住,等完了之后派人去打听,果然是秦林系了一条九龙玉带。

    到了府衙里头,海瑞已憋了半天,一说起来就没个完,喋喋不休的道:“秦小友,御赐玉带乃是天子所系,非人臣所能享也,你既承méng陛下恩典获赐玉带,就该格外珍惜,作为传家之宝,叫子孙后代都知道陛下的恩德,怎么可以僭越系在自己身上,拿来恐吓莫百户一干人等呢?太不敬了,太不敬了。”

    这老头有病吧?陆远志和牛大力互相看看,秦哥在京师也系过玉带,据说陛下看了也就哈哈一笑,还说秦哥是实诚人,怎么到海瑞这里,就喋喋不休的说出一大篇道理来了?

    “哼,就算你是清官,也很讨厌呃!”白霜华目光中似有冷电炸出,心说伪朝皇帝赐给的玉带,系着玩就罢了,谁给他供起来?将来本教主做一条玉带,叫秦林系在腰上,伪朝那条扔到粪坑里面去,气死你这老头儿。

    ——她心知肚明,海瑞这种愚忠明朝的清官,是不大可能为将来的新朝所用了。

    只不过,白莲教众要知道他们的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准备亲手替秦林缝条腰带,会是作何感想?

    其实海瑞说的也没错,只是他太古板太守旧,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而秦林这厮脸皮太厚、忠心又很有限,他哪儿管万历赐给什么啊,反正给我了,我就用呗,还客气啥?

    换做别人这么唧唧歪歪,秦林早就和他翻脸了,可是从海瑞嘴里说出来,他就心念一转,笑道:“好叫老先生知道,其实我这么做,恰恰是尊敬陛下,忠于大明朝。”

    哦?海瑞脸sè沉下去,说实话,御赐之物除了瓜果蔬菜之类的吃货,其他真的不是人臣能用的。

    唉,老师最恨巧言令sè之人,秦老弟你顺着他不就行了?唐敬亭捏把汗,隐隐觉得不妙。

    他却没想想,你出于各种目的尊敬老师,可海瑞并不是秦林的老师啊,因为有个清官名声,秦林就得违反本心处处顺着他?那就不是秦林了。

    秦林又慨然道:“海老先生听我一言,这御赐之物,都说供起来就算忠心耿耿,可供在家里面,又哪儿有时刻带在身上更好呢?我系着这条玉带,时时刻刻都能想起陛下的殷殷嘱托,想起陛下与我君臣相得的那些场景,是它,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要为大明社稷殚jīng竭力,要忠于陛下忠于朝廷啊!”

    哇~~救命!陆远志和牛大力有种狂吐的冲动,晓得秦长官骗廷杖等种种底细,再听他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咱们兄弟不但胃疼,还有点蛋疼。

    白霜华更是嗤笑不已,秦林这家伙……

    “好,好!”海瑞感动得一塌糊涂,拍着桌子,站起来冲着秦林深深一揖:“秦小友忠心耿耿,老夫佩服之至!”!。

荆湖卷 829章 海公断案

    唐敬亭瞠目结舌,接着憋出吃nǎi的劲儿才忍住笑,暗道秦林随口哄哄,海老师就心甘情愿的上当,真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了。

    海瑞能考上科举,又在官场沉浮多年,绝对不是个笨蛋,但是只要说到忠孝仁义之类的大道理,这位老先生立刻脑子犯拧,不是“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就是“长太息以掩涕兮”,绝对不会对你有半句反驳的。

    秦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海瑞闲扯,他这人就是这样,和谁意气相投,那就推心置腹,比如戚继光、曾省吾;遇到话不投机的,也绝不会违背本心去迎合别人,哪怕是海瑞这种举世闻名的大清官,哪怕是万历皇帝朱翊钧,他从来不会在别人的光环之下mí失自己,无论这光环的来源于名气或者权力。

    但秦林也不是一根筋,意见不合又不好直接抵触,我编个理由骗骗他,大伙儿乐呵乐呵总行了吧,大家都满意、都轻松,你好我好他也好嘛。像海瑞这么大把年纪,如果正面和他吵起来,万一弄出个心脏病脑溢血什么的,我秦某人岂不罪孽深重了?

    海瑞和秦林一老一小聊得火热,准确的说是海瑞剃头挑子一头热,秦林不着痕迹的敷衍而已,唐敬亭从旁插科打诨,又捧老师、又拉将来的同门,场面倒也非常热闹。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林心中越来越不耐,他渐渐发现张居正生前对海瑞的评价非常中肯。那就是当招牌供起来,或许对世道人心有所裨益,真叫他放手做事,一定狗屁倒灶。

    因为海瑞的政见一味从“刚”字出发。处处强调“无yù则刚”,可天下谁没有**呢?他这种圣人治国的想法,现实中根本就行不通!

    而且海瑞的议论实在骇人听闻,说仁宗宣宗以来已经不是洪武爷的旧制了,如今要实现大明中兴,只能依靠恢复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旧制:官员贪污六十两白银以上就剥皮实草,严格禁止民间sī娼,赌博一律削手指头。凡结伙横行街市者通通处斩,贵戚官绅强占民田严令退回……

    禁娼jì、绝豪强,秦林听了这些,觉得除了手段太jī烈之外。政策本身好像还不错,就是议论不中听,什么仁宣以来就不是太祖旧制,难怪朝中大佬不欢迎海瑞。

    结果海瑞说发了xìng子,接下来越发慷慨jī昂:“教坊司也要严格控制勾栏瓦舍。只准唱有益世道人心的歌曲,所有靡靡之音一概不许演唱;民间严格实行路引,百姓没有路引外出百里,不是游民就是jiān商。通通严加治罪;发展海贸会令百姓心xìng浮滑,且难免有沿海莠民招引倭寇。必须严厉实行海禁,闭关锁国。片帆不准下海;江南风气奢靡,奇技yín巧huò乱人心,有机户招徕良民数千,终rì纺丝生利,此变乱之源也……对了,近来有本名为《金瓶梅》的书,极为诲yín诲盗,像这种书都要通通禁绝!”

    呃,王世贞老大人中枪了,金瓶梅。

    秦林mō了mō鼻子苦笑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海瑞的想法。

    可惜这种想法根本就不现实,甚至很荒谬,单单是为了禁绝海盗、整肃人心就要闭关锁国,试问西方殖民者的坚船利炮来了,谁去抵挡?大明水师从郑和下西洋时的鼎盛,沦落到现在这幅落魄的样子,就是吃了这个亏。

    什么奇技yín巧huò乱人心,机户招徕上千机工进行纺织就让海瑞忧心忡忡,殊不知规模化机器工业必将取代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如果没有满清入关,江南的纺织工业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准呢……

    严厉惩治贪污只是海瑞执政思路中一个很小的方面,他其实是打着恢复太祖洪武爷旧制的旗号,想把整个国家变成一个受官府严厉控制的巨大牢笼,所有人都不能乱说乱动,于是就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了。

    怪不得张居正被清算已经好几个月了,朝廷并没有即刻重用海瑞,因为连张四维、严清这些人,也不待见他老人家啊!

    且不说别人,在座的唐敬亭听到老师口中的议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特别是海瑞说要剥皮实草,他脸sè就非常不好看了,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像生了刺似的。

    估计他贪污的银子不止六十两吧,秦林察言观sè的功力非同小可,腹中暗笑不迭。

    现在秦林对海瑞的政见,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毫不客气地说,不管是张居正还是张四维当政,或者换了申时行、余有丁也罢,海瑞这套是根本没有机会施行的,他老人家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朝廷授予一个地位很高实权很小的闲职,当清官招牌挂起来充门面。

    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海瑞断案的本事了,对此秦林倒是颇有期待,毕竟《海公案》大名鼎鼎,民间传得神乎其神,想来也应该有些道理吧,政见不合时宜,不代表他断案差呀!

    秦林就慢慢把话头朝这边引,问海瑞断案的诀窍。

    “老夫断案有些准则,这么多年倒也略具薄名,”海瑞捋着花白的胡须,神情颇有几分自得。

    唐敬亭会错了意,听秦林一再提断案,以为他有意拜入海瑞门下,就凑趣的道:“正好明天就是下官坐堂问案的rì子,拣rì不如撞rì,就请海老师和秦老弟客位相陪,海老师再指点指点下官如何断案吧!”

    宾主总算是尽欢而散,唐敬亭把海瑞和秦林送出府衙门口,三人这才分道扬镳。

    秦林回去之后,心头就格外纳罕,今天看到的海瑞,和想象中的海瑞似乎很有些不一样。

    他悄悄派人在琼山县里打听,百姓们提到海瑞都竖起大拇指称一声海青天。说他只有薄田四十亩,家里房屋破旧,时常布衣芒鞋,实在是位大大的清官。又常年开着中门,百姓有事都可以直接进去找他,大明朝哪位官员能做到这点?

    听到这些,秦林越发mō不着头脑,觉得海瑞的形象méng上了一层mí雾,好像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第二天是府衙升堂问案的rì子,告状的原被告、闲来无事看审案的百姓,从太阳一出来就等在了府衙外头。

    一轮红rì高照。府衙大门缓缓开启,阳光照在正堂之上,明镜高悬四个金漆大字闪闪发亮,正中间唐敬亭公服升座。左首客位海瑞一袭青衫,右首客位秦林穿飞鱼服戴无翅乌纱,二十名皂隶持着水火棍两边雁翅排开。

    “海瑞海青天!”百姓们看见这一幕,顿时喜笑颜开,人人充满了期待。虽然海瑞坐在客位上,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咳咳,唐敬亭干咳两声,拿起公案上的卷宗:“第一个问赵小四告钱老大霸占田土案。来人呐,带原告赵小四!”

    赵小四皮肤很黑。身材矮小,穿着打扮就是琼州本地的农夫。眉宇间带着悲苦的神sè,被衙役领着上了大堂,就跪下朝唐敬亭磕了三记响头。

    “唔,你是文昌县人,不服当地知县判案,又到本府来上控的……”唐敬亭拿着卷宗抖了抖,狐疑的道:“此案审断明白,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不服?”

    赵小四道:“回大老爷的话,那钱老大是本地豪强,硬占了我家田地,文昌县审断不公,所以小的要上控。”

    秦林听到这里,就注意看海瑞的神sè,果然听到豪强霸占民田,海瑞的眼皮子微微一挑,神情有所变化。

    “哦,原来他心向百姓,听说百姓受屈就有些愤怒,”秦林这样想着。

    唐敬亭吩咐带被告,钱老大也走上来,他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脸黒油油的,晃着膀子走路,也跪着磕了三个头。

    “回大老爷,这赵小四委实找小的借了五十两银子,他还不出银子,只好拿田土抵债,借据在这里,请大老爷详查。”钱老大说着就将一张借据呈上来,上头有中保的画押,赵小四名字底下打着鲜红的指印。

    唐敬亭抖了抖借据:“赵小四,这借据是你出给钱老大的?指印是你的吗?”

    赵小四急得脸sè通红:“大老爷,这借据是我打的,但并没有借他的钱,那时候我想买条打渔船出海捞鱼,经不起中保花言巧语,就找他借钱,打了这张借条。钱还没到手,相熟的孙三哥说钱老大的驴打滚借不得,是他和几个乡亲凑了五十两借给我买船,所以,从头到尾并不曾借钱老大的。”

    “你说的,可有证据?保人的证词却说你是拿了钱,才打了欠条的,这欠条上,又确实有你的指印……”唐敬亭沉吟着,目光就移向了海瑞。

    秦林颇为期待,等着海瑞大显身手,是检验欠条真伪,是套问口供辨析案情,还是另有妙法?

    海瑞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大明律明明白白,财务纠葛以字据为准,赵小四,你既然说不曾拿钱老大的银子,为何把借条打给他?又为什么找不到见证?如今钱老大人证物证俱在,你在县里告了不准,又到府城上控,真是缠讼不休的刁民!”

    啊?秦林张口结舌,没想到海瑞会这么说。

    那赵小四吓得往后一缩,整个人都瑟瑟发抖,钱老大却洋洋得意,口中连称海青天明镜高悬。

    秦林心头纳罕,觉得海瑞一定另有妙计扭转局势吧,哪知唐敬亭当堂下了判词,将赵小四的诉请尽数驳回,还传帖文昌县,说赵小四是个缠讼的刁民,今后不许他继续告状。

    “哼,无凭无据的告歪状,怪不得海青天判他输!”听审的百姓们议论着。

    不少人朝赵小四指指戳戳:“这人是想赖账吧?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公地道的事情,打了借据又不认账,哈哈,老赖!”

    赵小四佝偻着背,整个人弯得像个大虾,面红耳赤的走出去,连半句都不敢说。

    秦林奇怪的看着海瑞,做梦也没想到名震天下的海青天会这么判案。

    海瑞感觉到秦林的目光,将胡须捋了捋,低声道:“琼州地方偏远民风刁顽,颇有些缠讼不休的刁民,所以老夫断案一律按大明律,以白纸黑字的字据为准,叫他们无话可说。”

    呃~~秦林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暗自却对身后站的陆远志使个眼sè,胖子会意,悄悄走了出去。

    第二起案子,乃是定安县一个姓李的告姓张的侵占他家田土。

    “禀老爷,我家与张家田地相邻,一场雨下来,张家硬说界桩被水冲过去三丈,就要搬回来,那可不是侵占我家三丈田亩吗?”姓李的口舌便捷,滔滔不绝的道:“姓张的是本地大族,势力非常大,买活了县里的书办、衙役,结果小的在县里吃了亏,听说府尊是海青天的学生,所以到府里上控,不晓得是哪辈子烧了高香,海青天本人竟然在座,求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海瑞捋着胡须微微颔首。

    被告张家人来的是个白白胖胖的富态人,用手绢擦着汗水,不服气的道:“海青天,我们家是当地大族,但没有恃强凌弱,倒是这姓李的生xìngjiān猾,去年夏天借着下雨发大水,把界石挪过来三丈,要侵夺我家田土,海青天您可不能被他méng蔽啊!”

    海瑞面sè一沉,非常不高兴的样子,问道:“你们两家有田契吗?”

    两份田契呈上来,都画着相邻的界限,但一份是洪武年间的,一份是宣德年间的,都有一两百年了,上头界限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楚。

    想来也是,农民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出卖田地,一份地契好几代人传下来,当然变成这样子了。

    唐敬亭愁眉苦脸的看了一会儿,向海瑞问道:“地契根本看不清楚,老师,您看呢?”

    “小民畏豪族如畏虎,哪里敢强夺大族的田地?这一定是张家在胡说八道了,”海瑞非常肯定的说。

    唐敬亭立刻判决李家获胜,界石维持原状。

    姓李的马上高呼海青天神目如电,姓张的还要再争,看看海瑞凛然有威的样子,又听得背后百姓们指指戳戳,顿时苦笑起来,跺跺脚:“罢了,我家也不差三丈田地,就算舍财免灾吧!”!。

荆湖卷 830章 准则

    名为唐敬亭断案,实际上全是海瑞拿主意,前头两起案子断下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原被告都当堂服判。

    秦林心头纳罕,想不通海瑞断案的依据究竟是什么,疑huò的看了看海瑞,只见这位青天大老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神情颇有几分满意。

    唐敬亭又去拿放在桌案上的第三份案卷,底下就有个书办干咳两声,朝本府大老爷使眼sè。

    唐敬亭会意,将案卷翻开一看,立刻吩咐下来:“此案涉及fù人贞洁名誉,不宜大庭广众之下审理,来呀,移到二堂去!”

    全国各地的县衙府衙,格局都差不多,三进、四进或者五进的四合院,第一进院子坐北朝南的房屋是公开审理案件的大堂,又称正堂,背后第二进院子同样位置的房间叫做二堂,是官员会客和秘密审讯的地方。

    像涉及fù人名节或者牵涉朝廷机密的案件,不宜在正堂公开审理,就转到二堂来。

    二堂就没有高高台阶上的公案了,正中间摆着一把高背太师椅,两边客位是一长排的茶几和椅子,唐敬亭、秦林、海瑞各自落座。

    唐敬亭表现得颇为慎重,没急着传唤原被告,而是先将案卷拿给海瑞和秦林看,详细介绍道:“这是本县一个叫戚大郎的,老婆秦氏在顾家帮佣,说是被顾家老大顾克渎借酒jiān污了,所以戚大郎告到衙门里来。顾克渎身上捐了内阁中书,首县有些掣肘。就把这烫手的山芋塞给本府。”

    海瑞眉头一皱,捏着胡须自言自语:“顾氏诗书传家。那顾克渎也是衣冠中人,虽然风流好酒。恐怕还做不出这种事情吧……那戚大郎两口儿风评如何?”

    唐敬亭目光投向刚才使眼sè的书办。那书办立刻笑着答道:“回老爷。那两口儿是泼皮破落户。戚大郎老爹手里本有几亩薄田,被他吃喝piáo赌败光,落得个衣食无着,这戚秦氏是他家的童养媳,出落得有**分人才。没奈何只好送到顾家做帮佣的,没成想闹出这么个笑话,前两天戚秦氏被顾家打出来,惹得一县人都耻笑。”

    “原来如此啊,”海瑞微微颔首。瘪着的嘴角lù出几分鄙夷,“光棍恶奴诬告主人。真是可恶得很!”

    秦林至此是越发看不懂了,海瑞还没听取原被告的供词,没有分析案情,就先得出了结论,这未免太武断了吧。

    难道,琼州府一带果真民风刁顽,奴仆诬告主家的事情特别多,所以海瑞早有经验?

    秦林初来乍到也不好说什么,决定静观其变。

    原告戚大郎被带到了二堂,他生得一副油滑市侩的嘴脸,tuǐ弯儿像没骨头似的,一顺溜就跪下去,砰砰砰的磕头:“海青天、唐府尊,小的委实冤枉,老婆被顾大老爷骗jiān,还没处说理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单看看样子,这戚大郎就叫人厌恶,海瑞和唐敬亭都眉头大皱。

    秦林仔细观察,发现此人脸上顶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恐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醉生梦死吧,右手指头关节位置有很明显的茧子,想必是长期掷骰子落下的,说他吃喝piáo赌五毒俱全,果真没有错。

    “一面之词,不足为凭,”唐敬亭冷冷的盯着戚大郎,又问道:“你说老婆被顾克渎骗jiān,你是亲眼见到,还是风闻传言?”

    戚大郎怔了怔,讪讪的笑道:“唐府尊,这样事情怎么可能亲眼见到?是、是那个小贱人回家就想上吊,我从她嘴里诈出来的……”

    话还没说完,唐敬亭就打断了他:“这样看起来,就并没有真凭实据,只是风闻传言了。”

    海瑞冷笑一声,摆摆手:“叫被告来对质吧。”

    衙役带着恭敬的笑容,把两个男人引到二堂,打头一个年纪约莫五十来岁,身材有点胖,国字脸,穿墨绿sè暗金刺绣缎袍,后面那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年纪四十多岁,不胖不瘦,也是国字脸,穿蓝sè细布直裰,两人的容貌有些相似,秦林在他们棱角分明特征突出的脸上发现了好几处相同的细节,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有着共同的父系遗传。

    也就是说,这是两兄弟。

    “顾克渎见过三位大人,”年纪大些的那人朝上做了个团团揖,他是监生,照例见官不跪。

    后面做弟弟的没有功名,就跪下行礼:“顾晦明见过三位大人。家兄被恶奴诬告无端méng冤,真是斯文扫地,本来派小的到堂应诉,刚刚听到海青天亲自问案的消息,家兄立刻赶来伺候。”

    官绅要和人打官司,往往自己并不出庭,派管家奴仆之类的代替就行了,这叫做“身不入公门”,算是一种特权。

    顾克渎就派了弟弟顾晦明前来应诉,但是听说海瑞也在这里,他急忙就赶过来了,表示对海瑞的尊重。

    唐敬亭心头暗骂姓顾的不是个东西,合着只有本大老爷,你就不给面子,只派弟弟来就行了?

    不过顾家是琼州巨室,一门豪富,与广东巡抚、按察使都有往来,和海瑞也交情匪浅,海瑞还应顾晦明之请,替顾家老太太写贺寿文,唐敬亭这个做知府的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在肚子里嘀咕两句。

    唐敬亭叫顾晦明站起来回话:“顾二先生,令兄究竟是为什么被告的?”

    戚大郎跪在地上,自从顾家两位进来就不敢和他们目光对视,顾克渎始终不曾看他一眼,顾晦明却狠狠瞪了他一下:“这个戚大郎一贯刁顽,明明是借机生事,想要敲诈家兄。好叫几位老爷晓得,那戚秦氏因小偷小mō被我家赶出去。第二天他就找上门,诈称戚秦氏被家兄霸占。要讹诈我家的钱财,被家丁轰出去。又找中人来说合。强要五十两银子。”

    顾克渎这时候才深深一揖:“海青天、唐府尊。顾某行得正站得直,倒不是舍不得五十两银子,而是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岂能被这戚某人敲诈勒索,诋毁顾某的清誉?且戚某人是个无赖。他现在要五十两,吃喝piáo赌花光之后,必定又来图赖顾某,岂有穷尽之时!”

    海瑞和唐敬亭互相看看,两人神sè间都带着鄙夷。

    “你真的去找顾家要五十两银子?”秦林突然看着戚大郎。不徐不疾的问道。

    “我、我就是要了,”戚大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很快又梗起了脖子,大声嚷道:“他骗jiān我老婆,难道不应该赔偿吗?五十两已经便宜他了!”

    扶不起的烂泥!唐敬亭啐了一口。

    海瑞也道:“戚大郎,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顾家兄弟不知道秦林什么来头,只看见他穿着飞鱼服,和海瑞、唐敬亭坐在一起,都各自心头纳罕,又不好问,免不得把他多看几眼。

    戚大郎被海瑞和唐敬亭骂得面红耳赤,秦林却笑着鼓励道:“你是不是吃喝piáo赌,和案子本身没有关系,既然你也是从老婆口中得知的消息,那么我们直接传召她,可能还会方便点。”

    传召戚秦氏?海瑞和唐敬亭互相看看,他们本来准备就此打住,把戚大郎赶出去的,却没想到秦林还要“节外生枝”。

    “就算传召,也是一面之词,”唐敬亭mō了mō下巴,有些拿不定主意,又觉得不好直接驳回秦林的意见。

    海瑞捋着胡子笑笑:“也罢,看那不知廉耻的fù人有何话说。”

    衙役登时吼起了堂威:“传犯fù戚秦氏~~”

    得,本来是原告,结果衙役们本能的错喊成犯fù了,也难怪,谁叫海瑞和唐敬亭的态度是那么明显呢?

    由两名稳婆左右扶着,戚秦氏缓步走了进来,她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chūn少fù,长得眉清目秀、楚楚可怜,书办说的**分姿sè并没有夸大,只是此时头发披散下来,一双哭红的眼睛包着泪水,目光像小鹿似的躲躲闪闪,俏脸不施脂粉,犹带道道泪痕,格外惹人怜惜。

    看到顾克渎也在场,戚秦氏嘴里啊的一声低呼,吓得几乎瘫倒,辛亏两名稳婆扶着,才没有摔倒在地,慢慢的跪了下来。

    海瑞和唐敬亭都怔了怔,本以为是个jiān诈油滑欺诈主人家的刁fù,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我见犹怜的人儿,两位大人都是士林君子,不敢朝她多看,赶紧把目光转到旁边,所谓非礼勿视嘛。

    秦林却不在乎,他做法医的,看见脱光的人体比穿着衣服的还多,哪里忌讳这个?将戚秦氏仔细的看了又看。

    “咳咳,”海瑞有些不满的干咳两声提醒秦林,就算这女子有几分姿sè,咱们可不能失了官员的体面。

    唐敬亭暗笑不迭,心说秦老弟毕竟年轻,见了美sè就有些心驰神摇。

    喂、喂,扮成亲兵的白霜华轻轻咬了咬嘴chún,不知怎的就很想把秦林脑袋敲几个包,别人已经够可怜了,你还一个劲儿的瞧,没心没肺的!

    不料秦林反而站起来,走到戚秦氏身边,她跪在地下,一截儿粉颈从领口lù出来,秦林仔细看了看,又不知所谓的点点头。

    戚秦氏羞得面红耳赤,脑袋低低的垂到了xiōng口。

    哼,姓秦的原来喜欢这种柔弱无依的女子!白霜华想到这点,就把牙齿咬得格格响,金樱姬那鹦鹉还在提醒你不要花心呢,也不知这家伙记不记得住。

    玉手轻弹,一道指风击出,打在秦林腰眼上。

    “哈哈,哎呀哈哈”,秦林腰间又酸又痒,忍不住笑了几声。

    海瑞终于忍不住了,把脸sè一沉,袍袖一挥,就要斥责秦林。

    秦林突然沉下声音,不紧不慢的道:“诸位,戚秦氏被强暴一案,到现在依旧查无实据,但她身上这些伤,却不是自己能弄出来的呢!请看她颈上的瘀伤,从正面延伸到脖子靠后的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锁骨位置还有两条大拇指按出来的瘀伤。这总不会是她自己掐的吧!”

    原来秦林是看戚秦氏身上的伤痕,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失笑之前误解了他。

    两名稳婆之前已经验过戚秦氏的伤痕了。颇为佩服的道:“老爷说得没错。她锁骨位置有两道斜着的伤痕,看起来就像大拇指压的。”

    “这么掐的吧,”秦林伸出双手,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

    两名稳婆连连点头。

    戚秦氏听得秦林的话,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突然她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愤怒的看着顾克渎:“那天、那天顾大老爷,就是这么掐着奴家,把民fù摁在chuáng上……求三位老爷替民fù做主!”

    顾克渎被那愤怒的目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不敢与戚秦氏对视,嘴里念叨:“你、你不要诬赖我……”

    海瑞和唐敬亭有些迟疑。他们俩不是瞎子,从戚秦氏进来开始,就发现事情也许并不像之前想的那样。

    “戚秦氏敲诈主家,这是我家奴仆赶她出去时,不小心把她弄伤的!”顾晦明替兄长帮腔。

    秦林笑了,还在巧言令sè?他朝白霜华招了招手。

    我?白霜华指了指自己鼻尖,得到秦林肯定的答复之后,莫名其妙的走了过来。

    好俊俏的后生!众人都眼前一亮,那顾克渎更是贪婪的看了又看。

    “再看,本教主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白霜华横了他一眼,冰寒彻骨的杀气,让顾克渎心头一冷,不敢再看了。

    女人都是爱美的,即使白霜华以教中秘术改扮成亲兵,也不会把自己弄丑。

    “诸位请看,我这亲兵和戚秦氏身材相差不大,就拿他来做个比较吧,”秦林说着,就把双手放在白霜华锁骨窝上往外推,又单手虎口张开掐着脖子往外叉,“这几种常见的推人动作,都不会留下那种形状的伤痕,但是如果换成这样的姿势……”

    白霜华处子之身,被秦林在身上推来推去,已经霞飞双颊,偏生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在解说案情,就无论如何也发作不起来。

    “这样、这样,”秦林更过分了,扳着她的肩膀就往地上摁……

    你要做什么?白霜华面红耳赤,恨恨的瞪了秦林一眼。

    “案情需要,你就配合一下嘛,乖~~”秦林凑在她耳边,坏笑着低声说道。

    本教主……忍了!形格势禁,白霜华也没奈何,只好倒在地上,秦林立刻俯身压下,跪在她双tuǐ之间,伸手去掐她脖子。

    “喂,你还是动一动啊,这是强暴耶,”秦林很促狭的眨了眨眼睛。

    白霜华气得五内俱焚,为了早点结束,被迫把身子扭了扭,做出挣扎抵抗的样子。

    这时候秦林双手大拇指张开,按压在她锁骨位置,其余四指伸到脖子侧面,手的形状和位置,正好与戚秦氏身上的伤痕完全一致!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瘀伤既不是单纯的掐,也不是单纯的推,而是居高临下,在掐的同时,还有按压控制的动作!

    “不、不……”戚秦氏不停的摇着头,狠狠的咬着手指头,眼睛里写满了恐惧,这样的动作让她回忆到了噩梦般的一幕,不堪回首。

    秦林把白霜华放开,她一溜烟的回到了亲兵队伍中,亏得有易容术遮盖,否则脸红成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啊。

    陆远志、牛大力要很辛苦才能憋住笑,可不敢在魔教教主面前放肆,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话说回来,秦长官大概很想对教主大人做刚才那种事情吧?嘿嘿嘿。

    顾克渎的脸sè就难看得很了,强辩道:“在下读圣人书,谨守礼义廉耻,哪里会做出那种禽兽之行?”

    顾晦明眼珠一转,也道:“并不能证明就是家兄做的,诚然戚秦氏自己弄不出那种伤痕,但戚大郎可以啊!他们故意弄伤自己,敲诈我们顾家,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秦林冷笑两声,正准备反驳,海瑞却先开口了,沉声问道:“戚大郎、戚秦氏,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伤确实是顾克渎弄出来的吗?你说被他酒后霸占。有没有人证物证?”

    这……戚大郎为难的挠了挠头:“反正伤是我老婆回家时就有的,不过事情是在顾家发生的。就算有见证,也是他的奴仆丫环。我们哪里找得到人证物证?”

    戚秦氏低着头。伤心垂泪不止。什么话也不说。

    “这样啊,那就为难得很了,”海瑞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拿贼拿赃、捉jiān捉双,没有捉jiān在chuáng。又没有人证物证,这案子恐怕……”

    戚秦氏突然连连叩头,撞得额角鲜血淋漓,把两个稳婆吓了一跳,赶紧左右抱住。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戚大郎也十分不甘心,眼珠子乱转。不知道想些什么。

    “不过……”海瑞话锋一转:“不过戚秦氏既然在顾家帮佣,主家也须得善待才是,就算小有过失,怎么就肆意殴打致伤?”

    顾克渎还有点不明白什么意思,顾晦明却见机,把哥哥扯了一下,又冲着海瑞连连作揖:“我家委实有些过错,不该将她责打成伤,愿多多赔偿汤药银子。”

    海瑞笑了:“那就赔偿五十两纹银吧!”

    戚大郎眼睛一亮,愣在了当场,本以为没有指望,哪晓得竟落下五十两汤药银子——要知道银子价贵,十两银子就够普通的三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一年了,他本来也只准备找顾家讨要五十两银子,这下就完全达到了嘛。

    唐敬亭趁热打铁,帮腔道:“原被告,你们服不服判?”

    “服判,服判!海青天明镜高悬,海青天神目如电,小的谢过青天大老爷!”戚大郎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唯恐答应慢了,到手的银子又会飞走。

    戚秦氏万分哀怨的看着丈夫,此前丈夫吃喝piáo赌她就已愁肠百结,辛辛苦苦到顾家帮佣贴补家用,不幸出了这件事,丈夫竟然出卖尊严,换取五十两银子,叫她情何以堪?

    戚大郎会错了意,也不顾众人在场就嘿嘿笑道:“老婆,五十两银子不少啦,反正你又不是黄花闺女……”

    哼、哼,顾克渎得意的冷笑了两声,顾晦明从怀中取出银票掷下,戚大郎饿狗抢屎般急忙捡起来,囫囵朝海瑞做了个揖,拖着妻子就往外走,生怕银票又被夺走似的。

    戚秦氏失hún落魄,被丈夫拖着木木呆呆的走,恰似一具没有灵hún的躯壳,叫人看了心酸难禁。

    只听得戚大郎走出去一路上都在高喊海青天,但在秦林耳中,这却是辛辣的讽刺。

    再也忍不得,秦林霍的一下站起来,厉芒般的眼神直刺海瑞,大声道:“海青天!”

    “秦老弟,稍安勿躁,”海瑞双手往下压了压,“你一定以为老夫昏庸糊涂,断案毫无章法吧?”

    秦林毫不客气的点点头,确实如此,断第一个赵小四和钱老大争田土的案子,海瑞非得要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拿出确凿字据,这尚且可以用“严格执法”来解释,那么断第二个李家和张家争界石的案子,他直接判小户赢、大族输,似乎倾向于保护百姓利益,属于“锄强扶弱”。

    哪晓得到了第三个案子,海瑞简直是**luǒ的倒向巨室顾家,甚至罔顾案情事实,搞了个“葫芦僧判断葫芦案”,和第二起案件的倾向,恰恰完全相反,叫秦林怎么想都想不通。

    唐敬亭笑了笑,朝秦林挤挤眼睛,然后冲着海瑞一揖到地:“老师,您断案的法则顺天理合人意,学生当年就佩服不已,愿重温旧时教诲。”

    海瑞拈着胡须,颇为自信的道:“好,老夫就详细说与你们听。举凡断案两边争执不休,则原被告必屈其一,此时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礼义廉耻国之四维,断案时必以此为准绳,所谓四维不张、国将不国,须得格外谨慎……”

    唐敬亭颇为佩服的看着老师,顾家两兄弟各怀鬼胎,海瑞说完长篇大论,就笑盈盈的把秦林看着,觉得他一定被自己这番道理折服了。

    “说人话,”秦林挠了挠头皮,笑容非常无辜:“麻烦您说人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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