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锦医卫TXT下载锦医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锦医卫全文阅读

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650章 区别待遇

    扎论金顶寺十八罗汉抬着步辇,运起内劲脚尖轻点地面,步辇便离地二尺有余,远望恍如凌空渡虚,又有许多喇嘛持着金晃晃的法器前呼后拥,法螺、铙钹梵音震天,女弟手持瓷瓶将甘露遍洒人间,五彩花瓣望空抛撒,叫人目弦神迷。

    “吉祥如意啊!两位法王同时到了土默川,草原上升起了三轮太阳!”无数的蒙古牧民和各寺喇嘛五体投地,全身趴在地上磕着长头,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把胸膛里的一颗红心掏出来,双手敬献给神圣的法王。

    黄台吉从西边凉棚走出,一马当先迎上去:“智慧如海、神通殊胜的威德法王,弟黄台吉在此恭迎法驾!”

    步辇上珠帘高卷,露出威德法王真容,但见他身材矮瘦枯干,穿一领白色黄边的僧袍,越发显得肌肤黝黑如铁,脸上两道雪白的眉毛极为浓密,一双眼睛精光湛然,不怒自威。

    威德法王与黄台吉早有默契,从步辇上站起来打个问讯:“唵嘛呢叭咪吽,黄台吉吉祥如意!”

    说罢,威德法王又坐了回去。

    见这一幕,支持黄台吉的蒙古贵族,如豁耳只、古尔革台吉等人,尽皆喜笑颜开,因为法王是西天佛,现世的佛爷,远高于凡人,只有和佛缘深厚的世俗统治者——比如和受了“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尊号的俺答会面,法王会站起来以示尊敬。

    大部分不明底细的蒙古贵族则一边朝威德法王顶礼膜拜,一边茫然不解:不是前面听说威灵法王认为黄台吉佛缘浅薄,不能继承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尊号吗?怎么到威德法王这里,态度就完全相反了呢?

    黄台吉傲然自得,脸上神采飞扬,他要法王的帮助,法王何尝不是有求于他?

    近年来黄教传播极快,作为白教首领的威德法王苦恼不已。曾借俺答汗之势震慑乌斯藏佛教各派,维持白教的统治地位。

    最近青海一带,黄教势力日益兴盛,不久前威德法王赶往青海湖附近传教弘法,镇压黄教势力,却被当地已经改信黄教的土司领主阳奉阴违,甚至以土司军队相抗衡。

    威德法王只好派人向俺答汗秘密求援,等使者到了归化城,知道俺答已死,只好悻悻而回。

    黄台吉得知消息。暗中派人给留驻青海湖畔的亲信部将发去了密令。

    就在威德法王接到使者回报,失望之极的时候,突然两千蒙古铁骑从天而降,当地土司军队不战而降,各土司在武力威慑下重新改信白教,又下令禁毁黄教寺庙,只许白教弘法。

    威德法王受了如此恩惠,自然要替黄台吉出力。前面那些蚕豆就是他派使者从青海送来的大批土特产的一部分,并且接到额朝尼玛大喇嘛传回威灵法王反水的消息,他立刻倍道兼程从青海赶来,算定了日出现在弘法大会上。

    所以此时此刻的黄台吉真是得意万分,摸了摸耳朵垂着的金环,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朝东边凉棚里的秦林投去挑衅的目光:哈哈。姓秦的小混账。你策反了威灵法王,可万万没想到爷爷把威德法王搬来了吧?这下是假的遇到了真的,便如冰雪遇烈日,立时消融!

    黄台吉失望了,他并没有看到秦林惊慌失措的样,反而是冲着他微微一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台吉大人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团上、浑然不吃力的难受感觉,狠狠的憋了口气:哼,待会儿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凉棚之中。陆远志和牛大力还齐齐朝黄台吉吐了吐舌头:呸呸,你以为多拽啊,早就被咱们秦长官料中啦!你那蚕豆,就是从青海来的嘛。

    三娘最初见到威德法王驾临,的确心中大大的吃了一惊,待见了秦林镇定自若,方定下心来。附耳对徐文长道:“老家伙,怪不得你跟着秦钦差,他既然早知了威德法王会来,必定有对付他的办法吧?”

    “也许,”徐文长有点不确定。昨天就此商议了半天,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秦林脸上笑嘻嘻的。心中却并没有那么轻松,噼噼啪啪的拨打着小算盘,分析敌我实力,寻求破关之策。

    只见此时威德法王步辇已到了高台之下,一步步慢慢走过去,而高台之上的威灵法王虽然强作镇定,脸色却已改变,众牧民更不会发觉,他法袍底下的身体都在发抖。

    秦林心如明镜,这一对师兄弟,师兄是真、师弟是假,假的遇到真的那就玩不转,一个照面就得戳破真相。

    怎么办?

    威德法王精光湛然的两眼盯住威灵法王,虽说佛家讲什么戒律修持,他却无明业火烧得冲天:好个老骗,竟敢背叛扎论金顶寺,坏了本法王赢得朝廷支持的大计,更影响了和黄教的斗争,无形中坏了白教的衣钵!

    威灵法王吓得不轻,他可知道这位便宜师兄的手段有多厉害,嘴里嘀嘀咕咕的狂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再也不装大日如来了。

    藏身法器和佛像之间的空青、云华也咬着手指头,浑身直发抖,两人一起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快收了威德法王这老妖精……”

    切,有那么害怕?阿沙撇撇嘴,将一支金刚锥扣在手里,准备当作暗器,又看了看台下,师父和艾大叔他们都在那儿。

    白莲教的众人也有阵小小的慌乱,威德法王二十年前就与上代教主齐名,威震雪域高原,他出现在这里,原来的计划还执不执行?

    “来得好,本教主正好一并诛戮!”白莲教主神秘莫测的眸里寒意大盛。

    艾苦禅耷拉的眉头向上挑起:“圣教主是要……”

    白莲教主重重的点了点头。

    草原各部的信仰,虔诚而不坚定,繁复而多变,比如蒙古人最初信仰萨满教,拜长生天,到了元朝时候入主中原,长春真人丘处机传播道教,八思巴引入藏传佛教。而蒙古西征打下中亚等地,不少蒙古武士又变成了穆斯林,甚至有很多人信了基督教,成了“东方十字军”。

    而且和汉地那种以顿悟、打机锋、讲玄虚的宗教形式完全不同,草原只讲谁的法力大,谁的神通更为殊胜,牧民们就信仰谁,红教、白教、黄教、花教的盛衰,无不如是。

    威灵法王刚刚示现大日如来法相,威德法王更是威震雪域高原。如能在弘法大会上将两**王同时斩杀,定能震慑草原诸部,叫他们改拜无生老母!

    好重的肃杀之气!威德法王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机,心头毕剥一跳,暗中运起深厚内功,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威德法王吧,哎呀老兄真是骨骼清奇啊,不愧为练武的奇。本官在京师就闻得老兄大名,实在如雷贯耳……”

    威德法王已经运起十二成真力,耳边突然响起的聒噪差点没把他内劲引岔了,定睛细看说话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官员,身穿正红色江牙海水蟒袍,头戴一尺二寸展脚幞头,腰系九龙玉带。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冲着他施礼。正是咱们秦林秦长官。

    不远处正待发动的白莲教主,立刻停了下来,听秦林要说什么。

    黄台吉也纳闷,秦林这时候想要打什么岔?他赶紧一个劲儿给威德法王打眼色,叫他不要上秦某人的当,先拿下威灵法王再说。

    明代对乌斯藏实行羁縻统治,册封法王、灌顶大国师、国师、西天佛等宗教封号,威德法王的法王头衔就是前代高僧从朝廷册封得到的,所以他对朝廷总存着几分敬畏之心——否则也不必巴巴的派了便宜师弟上京。希图讨得朝廷支持嘛。

    按朝廷制度,法王是二品官,秦林这个都指挥使也是二品官,而且还是钦差大臣,他既朝威德法王施礼,威德法王便不得不回礼,只好停下脚步。合十打个问讯:“唵嘛呢叭咪吽,老僧见过秦钦差。”

    威德法王简短说完,就想继续朝法坛上走,根本不想搭理秦林。

    可秦长官偏要搭理他,反而身一侧隐隐拦在前面。满脸堆笑的道:“法王,你师弟刚刚示现了大日如来光明法相。本官早已闻得你的大名,你能不能也展示一下神通,好叫本官大开眼界呀?”

    威德法王雪白的浓眉皱了皱,他武功了得,但哪里会什么光明法相?料想不过是便宜师弟搞出来的噱头,便将腰间那串佛珠摘下一颗,伸指望空弹去。

    只听得尖锐之极的破空声,区区一颗佛珠竟像箭矢劲射,朝着法坛之上疾飞。

    哎呀不好,威灵法王连忙侧身,正准备打个滚地葫芦,却见那佛珠并非冲着自己来,而是击在一只大铜钟上,当啷一声大响震得耳膜生疼,声音更是远远传开,隐有回音激荡。

    小小佛珠便有如此威势,威德法王的密宗神功可称震古烁今,不愧为雪域高原第一强者。

    “这叫做灵珠警钟、当头棒喝,”威德法王微微一笑,“秦钦差可满意了?”

    秦林可劲儿的摇头:“不满意,不满意,比你师弟的光明法相差远了,不够看啊!”

    威德法王心下生气,他这是真实本领,其实远胜过威灵法王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哪晓得牧民们也齐齐叹息,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人人脸上的失望之色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没有前面的光明法相,威德法王这一手也算过得去了,可方师弟遍体金光、焰焰光明,师兄出场居然只是用佛珠击打铜钟,未免叫人大失所望。

    异于汉地宗教多讲理论,雪域高原和草原上的宗教都讲谁法力大、神通广,像当年莲花生入藏弘法,也是以无上神通遣神驱鬼,与苯教法师斗法获胜,这巩固了佛教的地位。

    所以威德法王的神通看起来远不如师弟,人们不免暗自惊诧。

    威德法王见状心慌,晓得自己骗人的本事远不如师弟,也难怪这些年黄教越来越兴起,白教却逐渐露出颓势。

    正要狠一狠心,将威灵法王拿下,却见秦林笑眯眯的道:“威德法王想是于佛学上勇猛精进。没有功夫修习除魔卫道之术,令师弟却大有不同,神通极为殊胜,赢得朝廷信重,太后娘娘和陛下格外敬重,如今在草原上示现大日如来光明法相,也叫本官大开眼界呀。”

    威德法王怔了怔,顿时明白了秦林的意思,一下犹豫起来。

    无论如何,威灵法王都是曾经得到扎论金顶寺承认的法王。他的师弟,并且受到朝廷信赖,在这草原上也有很多信徒。如果出手揭破他的老底,朝廷会怎么看,你扎论金顶寺拿一个假货上京来朝觐?牧民们会怎么看,刚刚示现了大日如来光明法相的法王,居然是个骗?

    这样的话,无论朝廷还是信徒。都会对扎论金顶寺以及整个白教产生怀疑,威德法王虔心维护的信仰体系,就有整体崩溃的可能!

    就算是死,威德法王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霎那间后背冷汗浸出。

    黄台吉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一个劲儿的打眼色,法王您还不快去把威灵老贼戳穿?和姓秦的磨叽什么呀!

    威德法王顿时进退两难。黄台吉以蒙古铁骑助他镇压敌对教派。也功不可没……

    没奈何,将牙关一咬,威德法王挤出满脸笑容,一边朝高台上走去,一边冲上笑道:“威灵师弟前往汉地弘法传道,传播我佛经义,实在可喜可贺,功德无量,师兄我好生钦羡!”

    什么。我没听错吧?威灵法王提着的心脏终于归了位,刚他全身都快虚脱了。

    现在好了,威德法王当着许多蒙古牧民亲口这么说,他就不可能再说威灵法王是个假货。

    威德法王又朝黄台吉点点头,意思是咱们不揭破这老骗,等会儿老僧照旧支持你承继汗位就行了。

    不料与此同时秦林悄悄冲着黄台吉做个了鬼脸,把他气得五内俱焚。便没有领会威德法王的意思,脚步匆匆的走上高台,口中怒道:“威德法王,您……”

    “是时候了!”白莲教主早已带上银面具,见威德法王、秦林和黄台吉都登上法坛差不多一般高度的位置。立刻一声清叱,身影如闪电惊鸿激射而来!

    众人惊得呆了。蒙古牧民们全都张口结舌,万万没想到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白莲教主和法坛距离较远,便是轻功盖世也不能凌空渡虚,还没飞越一半距离她身形便有所下坠。

    “踏足莲花离尘世,白莲一现放光明!”众白莲高手将数朵海碗大小的铜莲花抛向空中。

    白莲教主看准位置,足尖在铜莲花上轻轻一点,那莲花滴溜溜直落下地,她的身形则往上拔起,就这样一步步踏着莲花飞向法坛,加上遍体白裙、身段婀娜,宛如九天玄女下凡尘,足踏莲花凌云御风!

    牧民们惊叫道:“了不得,白莲娘娘降世!”

    从十余年前开始,白莲北宗曾在土默川一带苦心传教,前来观礼的牧民蒙汉混杂,汉人们早已下拜,就是蒙古人也有很多朝上顶礼,念诵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原来是魔教教主大驾光临!”威德法王一声长啸:“看我金刚伏魔,除魔卫道!”

    手中一根小小的金刚杵疾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金黄的残影,速度比刚的佛珠又快了两倍!

    原来这厮功力竟如此深厚!白莲教主吃了一惊,发觉威德法王用佛珠击打铜钟时未尽全力,她身在空中无法借力,不敢硬接,便左右开弓,朝两朵铜莲花各踢一脚,身形变了方向,往法坛前一根挂经幡的旗杆飞去。

    那金刚杵呜呜鸣响,直飞到百丈之外坠落,白莲教众高手见状个个心惊:没想到威德法王功力竟如此深不可测!

    威德法王微微一笑,却见两朵铜莲花被白莲教主踢得朝自己飞来,一朵偏得较远,一朵击向自己胸口。

    他有意卖弄本事,不去管那朵飞偏了的,伸手以密宗大手印结个金刚印,朝着铜莲花斜斜一指,那莲花就飞到他指尖,滴溜溜直转。

    正在得意处,只听得身后啊呀一声大叫!

    原来那朵飞偏的铜莲花恰是白莲教主运了螺旋巧劲,绕开威德法王,划了个弧线正好击在黄台吉胸口,一声闷响,打得他献血狂喷,一头往下栽倒!

    威德法王大惊,这法坛有五六丈高,现在站的位置也有三丈高,摔下去只怕不跌死也得重伤,赶紧飞身扑救,伸手把黄台吉提起来。

    这时候只有秦林还站在原处,连威德法王都抢救黄台吉去了,他心悬到了嗓眼儿,一边往后退,一边满口胡柴试图干扰对方:“白莲教主是不是啊?好像咱们不是很熟,你干嘛狠巴巴的盯着我?没见过这么帅的锦衣卫?本官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黄台吉被威德法王救下,一边咳血,一边瞧着秦林,哼,你厂卫鹰犬也是白莲教的大敌,等着死吧!甚至威德法王准备回身去斗白莲教主,也被他大声呻吟着,故意拖住。

    万没想到,白莲教主只是用藏在银面具后面的森冷目光把秦林盯了一下,然后根本不理会他,雷轰电闪般直扑台上的威灵法王!

    我靠,不带这么玩的啊!黄台吉欲哭无泪,心头早已骂开了:什么魔教教主啊,你是不是看上姓秦的小白脸了?干嘛只打我不揍他啊?太他妈不公平了!

荆湖卷 651章 早有伏兵

    锦医卫651,锦医卫正文651章早有伏兵

    秦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很是得瑟的咧嘴笑笑,心说难道自己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把白莲教主都迷住了?

    我呸,那老妖婆!这厮吐了两口唾沫,摸摸脸,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并没有变帅。

    白莲教主派了阿沙卧底,得到许多有用的情报,甚至找回了失落已久的圣物混沌之球,这比杀死秦林要有利得多,所以非但教主不会拿他怎么样,要是别人想杀秦林,她反而会出手相助呢!

    当然,将来阿沙结束卧底,那可就难说得很了……

    比起莫名其妙的秦林,高台上的威灵法王就快要吓死了,他在京师躲在轿里装神弄鬼,几次差点被白莲教主戳穿,这次直奔而来,吓得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可有人比威灵法王还着急,威德法王心头暗道一声苦也,刚刚在所有蒙古牧民面前和便宜师弟打了问讯,要是这位扎论金顶寺的第二法王、白教的第二号人物被魔教教主像杀鸡似的斩杀当场,得,整个白教都直接抹脖上吊吧!

    “呔,魔教教主着打!”威德法王运起狮吼功,一声霹雳般的大喝,菩提串成的一串念珠挟着风雷之声,朝白莲教主后背砸去。

    老秃驴武功一至于斯?白莲教主听着念珠的破空之声,觉得对方功力比想象中更为深厚,只得暂且丢开威灵法王,脚步微错身形避开那串念珠。

    轰隆一声巨响,念珠砸在泥塑的佛像上,将佛像砸得塌了大半边,小小一串念珠,被威德法王抛出,竟然威力堪比炮弹!

    “老贼敢尔!”白莲教主自恃神功冠绝当今,回身运起第八层白莲朝日神功。纤纤玉手宛如万斤巨斧,雷轰电闪般直劈威德法王顶门。

    威德法王密宗大手印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使出金刚狮印封架,只听得一声沉闷已极的响声,高坛之上劲风激荡,叫远远躲开的威灵法王、空青等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两大高手各自退了三步,但威德法王踩到第三步身形已稳如泰山,白莲教主却晃了晃,勉强定住脚跟。

    威德法王脸色青气一闪,本以为自己苦修密宗大手印。近年来又有精进,已能天下无敌,没想到白莲教主这代年纪轻轻,功力竟也如此精湛,实是平生难遇的强敌。

    白莲教主藏在银面具之后的脸庞,已是殷红一片,前代教主练到白莲朝日神功第八层,曾经胜了威德法王一招,她同样突破到第八层,本以为同样可操胜券。不料法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练成了百年来无人成就的金刚狮印,隐隐胜过她的白莲朝日神功第八品莲台。

    威德法王见白莲教主回气不畅,有意引她说话:“呔,魔教教主听着,你那邪教吃菜事魔,拜的邪魔外道,还是早早皈依我佛。或可早证菩提道果,否则迷途不返,平白跌入那无涯苦海!”

    白莲教主已理顺了真气,当即反唇相讥:“老秃驴,你那教虽然说是拜的佛,却杀生取血祭献。乃至用人肉做五甘露,取活人顶骨做法器,我看你是入了邪魔外道!”

    “胡说,那、那都是黄教搞的!”威德法王被戳到痛处,一时间气急败坏,顿时左手光明印,右手菩提印,白眉倒竖。脸现凶煞之相,恶狠狠击来。

    白莲教主也不甘示弱,一招白莲初现迎上。

    两人在高高的法坛上激斗,只见白莲教主身影好似惊鸿飞过,又如同鬼魅般不可捉摸。而威德法王的身法也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看起来不迅速,却一举手一投足就快得惊人,往往后发先至……

    高台之下,扎论金顶寺十八罗汉以额朝尼玛大喇嘛为首,也和白莲教艾苦禅这一众高手打了起来。

    古尔革台吉、豁耳只这伙的蒙古贵族要领兵上去相助额朝尼玛,三娘又命哲别和不塔失里率兵阻截,黄台吉自己刚被打吐血,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一时间相持不下。

    牧民信众见势不好,纷纷四散奔逃,从来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等法王和白莲娘娘分出胜负,咱们再拜赢的那位吧,反正赢了的肯定更加神通广大。

    到这时候,已经天下大乱,各方身处棋局之中,全都身不由己。

    威德法王受黄台吉之邀,本要戳穿威灵法王的西洋景,结果后来却帮着便宜师弟和白莲教主相斗;白莲教和厂卫鹰犬是宿敌,白莲教主却没有打秦林,反把和秦林为敌的黄台吉打得吐血;秦林一番布置要对付黄台吉,半路里先后杀出威德法王和白莲教主搅局……至于威灵法王、三娘等等,都没想到会是这般场面。

    就连秦林也小郁闷了一把,摘下腰间挂着的掣电枪想要放冷枪,瞄了瞄白莲教主,觉得不妥,又瞄了瞄威德法王,也觉不妥,心中犹豫不决。

    算了,打黄台吉铁定没错!

    结果黄台吉被数不清的蒙古兵团团围绕,这一枪打过去只怕连根毛都打不到,秦林只好悻悻的干笑,总不能朝自己打一枪吧。

    此时台上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白莲教主终究年轻,功力稍逊一筹,掌势被威德法王大手印封住,只能借身法四下游走。

    只见一团翩翩白影围着威德法王滴溜溜直转,矮瘦枯干的法王却岿然不动,时不时口宣一声佛号,便有雷鸣狮吼之威。

    “师傅居然不是对手!”躲在佛像后面的阿沙暗暗着急,想要出手和师傅并肩上,白莲教主刚又悄悄朝她做了手势,意思是以卧底为重,不要暴露身份。

    正在焦急之时,却见威德法王又是一招金刚狮印,白莲教主避无可避,只好咬紧牙关硬拼,双掌齐出。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闷响,似乎由巨木搭建的高台都矮了几寸,白莲教主的面具底下。一缕鲜血缓缓流下。

    “哈哈,魔教教主,纳命来吧!”威德法王狞笑着又是一掌击出。

    糟糕,师傅吐血了,阿沙再也顾不得许多,将一枚金刚锥冲着威德法王后背掷去。

    几乎就在同时,秦林也叩响了扳机,枪声掩盖了金刚锥的破风之声。

    威德法王听见枪声,倒也不怎么害怕,身微微一侧就躲过了弹。耳朵被枪声震得发响,却没想到背后还有柄金刚锥也飞了过来,直到背心微痛发觉糟糕。

    亏得他神功盖世、独步雪域高原,对潜在的危险自然而然的产生反应,真气运转之下背后肌肉绷紧如铁,阿沙全力掷出的金刚锥,也只刺入半寸便再也无法深入。

    饶是如此,威德法王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顾不得追击白莲教主,回头看看。暗道原来白莲教在这里还伏有高手,老僧可不要着了他们的道儿,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那就可笑得紧了。

    “老贼洗干净脖等死,改天本教主必来取你狗命!”白莲教主冷笑着双足用力一踏高台,妙曼的身形拔地而起,如天外飞仙般飞下高台。

    凌空渡虚,御风而行。白莲教主藏在银面具后面的眸,深深的看了眼秦林。

    秦林自己也不知道刚为什么要放那一枪,看到威德法王逞凶,他完全不假思索,近乎本能的扣动了扳机。

    “呃,我这是为什么?”秦林摸了摸鼻。有点儿莫名其妙,给自己找着理由:“好吧,魔教教主是我厂卫大敌,就算要捉也该我来捉,如果被老秃驴擒下,我秦长官的面往哪儿搁……”

    一声唿哨,白莲教众高手跳出圈,早已有三娘替他们备好的马匹。众人翻身上马,簇拥着教主呼啸而去。

    跑到远处,白莲教主忽然咳了两声,掀开银面具用手绢擦了擦嘴巴,几点殷红分外刺目。

    “圣教主!”艾苦禅等人大惊。

    “无妨。”白莲教主摆摆手,神色冷然:“这点小伤,本教主还不至于……高左使怎地还没把白玉莲花送来?本教主已夺得混沌之球,如果再有此物,区区威德法王又算什么!?”

    “是!”艾苦禅高声道:“圣教主有命,暂且放过威德老秃驴、黄台吉一干人等,回中原取白玉莲花,待两大圣物合一,圣教便中兴有期!”

    众人齐声道好,将缰绳一提,马儿西律律嘶鸣,四蹄翻飞朝关内奔去。

    “姓秦的那一枪究竟是?”白莲教主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依稀可辨轮廓的高高法坛。

    高坛之上的威德法王倒没急着追究那一枪的问题,他把背后的金刚锥拔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鲜血把僧袍都染红了一块,连忙点穴止住流血。

    谁是白莲教暗布的高手?威德法王感觉偷袭那人,差不多也有白莲教主五六成的功力,尚且胜过额朝尼玛大喇嘛。

    回头看看,威灵法王不消说了,还有那两个蠢徒弟,空青揉着眼睛,云华也呸呸呸的朝地上吐口水,刚掀起的灰尘实在很多,两大高手拳来脚往,劲风刮得他们三位根本睁不开眼睛。

    难道这两个之一,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威德法王疑神疑鬼,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沙早就趁乱溜下了高台,躲到了三娘的凉棚里面,玉雪可爱的脸蛋沾满了佛像被击碎掀起的灰尘,像只惹人怜爱的小花猫。

    三娘看着心疼:“哎呦喂,刚你躲在法坛上头,我还担心着呢……”

    “我害怕,所以早就逃下来啦,”阿沙甜甜的笑着,使劲儿卖萌。

    这时候高台上的威德法王走到秦林身边,白眉扬起,气呼呼的道:“秦钦差,你刚那枪,是什么意思?”

    秦林假装不懂:“本官奉朝廷旨意擒拿白莲邪教要犯,开枪有什么不对吗?”

    威灵法王气得够呛:“可弹是朝着老僧飞过来的!”

    秦林双手一摊,给他来个一推三六九:“谁让你们转过去跑过来,本官本来朝魔教教主开枪,哪晓得你突然转身,结果弹就冲你来了。”

    威德法王头一次遇到脸皮这么厚的钦差大臣,被噎得无话可说,鼻里重重的哼了声。终究无可奈何。

    好好一场弘法大会,被搅得不成个样,高坛上佛像、法器被砸得稀巴烂,高坛下面牧民信众十停跑掉停,黄台吉还和三娘剑拔弩张。

    威德法王从高台走下,背心被戳了个窟窿,鲜血将白色的法袍染红了两块巴掌那么大一片,众蒙古贵族见状就有不以为然——人家白莲教主来去自如,好像还毫发未伤,你这位法王却被戳得流血。啧啧,就算有神通,只怕也有限得很哪!

    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威德法王难道好意思解释本来已经占据上风,是被人偷袭搞成这样的?

    额朝尼玛大喇嘛迎上来,帮着师父大吹法螺:“众位台吉、济农、那颜,白莲魔教乃是朝廷大敌,天朝大皇帝尚且拿它没办法,听说我佛如来座下高僧在这里弘法传道,这伙邪魔外道就来侵扰。亏得师尊施展广大神通、无穷法力,这逐走了邪魔,护卫了我佛正道。”

    众蒙古贵族想想也是,连天朝大皇帝都对白莲教十分头疼,威德法王能逐走他们教主,虽然受了点儿小伤,也要算非常了不起的。

    黄台吉受伤不轻,躺在担架上痛楚难当。要不是威德法王救他时用了内力,只怕已经昏死过去。

    他喉咙里哼哼哼,有话说不出来。

    威德法王见状就抓起他的手,一股浑厚之极的内劲透过去,刹那间暖流走遍四肢百骸,黄台吉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就能说话了,甚至恶狠狠的盯着三娘:“你为何阻拦我们出手助法王除魔卫道?难道你成心不让弘法大会顺利举行,眼睁睁看着老汗的灵魂不得超度?”

    众蒙古贵族立马又对威德法王生出几分敬畏之情,这一手厉害啊,黄台吉都快昏死过去了,法王摸了摸他的手就重新变得中气十足,要是谁病得快死了被他这么摸一摸,岂不是活过来?

    殊不知也就内伤能用真气疏导。其他的什么病,威德法王照样没辙。

    三娘被质问也不慌,大大方方的道:“白莲教的人,还是老汗当年就引到草原上来的,这么多年了。我怎么知道他们是谁?黄台吉,怎么说我也是你后母,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吧!”

    三娘穿红裙、佩银刀,面若银盘,成熟妩媚,别有一番风情,即使这是正颜厉色的说话,又另外有种撩人的美态,叫黄台吉心头直痒痒。

    “不消多说,待我登上王位,到时候……哈哈!”黄台吉色迷迷的看了看三娘,干笑两声。

    古尔革台吉、豁耳只等蒙古贵族全都齐声大笑,按照传统,黄台吉登位就要娶父妾。

    “想得美!”三娘哼了一声,扯了扯想站出去的徐文长,把儿不塔失里推了出来:“我的儿不塔失里该承继王位,老汗生前就曾在青海湖畔和措嘉达瓦尔品第说过,法王可以作证!”

    威灵法王正和秦林一块儿从高坛走下,闻言便宣一声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尊贵的呼毕勒阿罕里雅达拉说的没错,老僧在青海湖畔与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会面时,便已看出黄台吉佛缘浅薄,而不塔失里福缘深厚,能承继这片大草原、承继草原上的人民,而彻辰汗当即答应遵守我佛的旨意,将传位于不塔失里。”

    不塔失里高高的扬起头颅,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小狗,和我斗你还嫩了点!黄台吉暗暗的咒骂着。

    果然,威德法王连忙道:“师弟,恒河流水一昔一变,并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如今老僧以佛理推算,只有黄台吉继承了汗位,这片土地能得到安宁和吉祥。”

    呃,两位法王竟然意见相左?众位蒙古贵族顿时不知所措。

    威灵法王常年走江湖,也看出威德法王不敢戳穿自己的真面目,心底就不那么虚了,大声道:“师兄,不是你那么说的,黄台吉业报深重,无论如何都不适合承继汗位,否则苍生必定有难!”

    好哇,你个冒牌货还来和我争?威德法王气得不轻,好在他修为甚高,怒发不上脸,淡淡的道:“执迷什么业报,师弟未免入了知见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况台吉本来心中一点佛光惶惶如炬。”

    众人见两位法王师兄弟相争,都不知如何是好,黄台吉干脆下令:“来人呐,传我命令,暂时请三娘和不塔失里兄弟进我营帐休息,等本王安葬父亲、登上汗位之后,再来理会!”

    黄台吉的人马,立刻从几面逼上来,人数是三娘这方的三倍。

    要来硬的?秦林嘿嘿笑着,拍了拍手掌。

    “奶奶,二叔,两位有话好说,”始终置身事外,好像完全与己无关的把汉那吉,提着缰绳缓缓放马过来,身后是两个齐装满员的万人队。

    黄台吉心头毕剥一跳,立马暗叫不好:把汉那吉叫三娘为奶奶,叫他做二叔,这意思分明是倾向三娘那边的!

    锦医卫651,锦医卫正文651章早有伏兵更新完毕!

荆湖卷 652章 心有灵犀?

    把汉那吉的老爹就是俺答最宠爱的铁背台吉,要不是铁背台吉死得太早,还不一定能轮到黄台吉来争汗位。即使把汉那吉曾经投降明朝,回来之后也没受到排挤,而是掌握重权,拥有归化城附近的大片牧场,麾下有两个万人队的雄厚兵力。

    黄台吉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位侄儿的态度,不过把汉那吉一直以来做事都有点拖泥带水,显得很面瓜,并且最近家里还闹了个大笑话,更无暇出来管事,所以就没多顾虑他。

    哪里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是这个闷声不出气的把汉那吉出来横插一杠?

    黄台吉气得不轻,勉力抬起手指着把汉那吉:“把汉,叔叔待你不薄……”

    “可奶奶也待我不错,”把汉那吉冲着三娘笑笑,见她与徐文长并骑而立,便很快的收回目光,正色道:“二叔,措嘉达瓦尔品第都说了,你实在不适合继承汗位,以侄儿之见,还是让不塔失里来做汗王吧。”

    “反了反了!”黄台吉气急败坏,挥着手道:“古尔革台吉、豁耳只,命令亲兵吹响号角,我要给这些藐视我的小王八蛋一点教训!”

    古尔革台吉和豁耳只面面相觑,现在这情况,硬来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还是崔献策俯下身,在黄台吉耳边低低的道:“台吉大人,三娘有一个万人队的精兵,把汉那吉有两支万人队,加起来和咱们一样,都有三个万人队,现在您身体违和,如果打起来……”

    那可不是嘛,双方兵力相等,但三娘和把汉那吉都还活蹦乱跳的,黄台吉却躺在担架上,将士们的士气都要低落一些。打起来根本占不了什么便宜。

    黄台吉咬着牙想了想,越发把打伤他的白莲教主恨入骨髓,心头委屈得不行,你咋就不碰秦林一根寒毛,偏偏把我打得口吐鲜血?你和秦某人,奸情也太明显了吧!

    崔献策见黄台吉心不甘情不愿,便又俯下身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黄台吉眼睛一亮,大声道:“好!那就暂且将老汗下葬,十天、不半个月之后再推选新汗继位!”

    算了算自己重伤吐血要康复的时间,黄台吉非常郁闷的把日推到了一个月之后。

    这个条件。三娘一方还可以接受,毕竟现在双方势均力敌,各有三个万人队的兵力,而威灵法王和威德法王各占一方,想要立刻推举不塔失里接掌王位,也不是那么容易,黄台吉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兴风作浪,秦长官也可以调兵遣将嘛。

    唯独可怜的俺答汗。连成为道具的功能都没有,众人各怀鬼胎,随随便便就把他埋了,秦林尽量减短了悼词,两位法王也把经文念得飞快,可不塔失里已经缠着徐文长讲故事,黄台吉更是躺在担架上睡着啦!

    各自收兵回营。三娘和把汉那吉都把营盘移到了归化城的东面。合兵一处。

    秦林、威灵法王自是跟着三娘,而威德法王则进了黄台吉的营盘,两**王各自支持一方,分歧已然公开化。

    黄台吉的营帐之中,点起十几根粗如儿臂的牛油蜡烛,经过威德法王以高深内功推宫过血,黄台吉的伤势从表面上看已经好了许多,斜倚在胡床上,眼睛里闪着凶光。

    “喂不熟的狼崽。可恨把汉那吉这家伙,竟敢和我唱反调!”黄台吉恶狠狠的咒骂着,又道:“威德法王,你的师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反水投靠秦某人,和我作对。”

    威德法王很多时候还要仰仗黄台吉,所以私下里远没有在外面那么高高在上。他微带歉意的道:“实在对不住,那老骗本是派去欺哄朝廷的,没想到他中途反水,带累了台吉您。”

    崔献策连忙劝道:“台吉大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咱们得全力对付三娘——她现在有钦差大臣和把汉那吉相助,所以咱们得想办法扭转乾坤哪!”

    古尔革台吉愤愤的道:“我看都是那钦差大臣搞的鬼。把汉那吉这家伙,本来两不相帮的,自打钦差几次去了他的营帐,就突然变了风向,啧啧,难道钦差给他灌了**汤?”

    是这样啊,哼哼……黄台吉的眼中凶光毕露,想了想又道:“秦某人不可小看,这家伙很有两把刷,拔合赤就是……唉!崔献策,你是汉人,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众人一听都觉有理,黄台吉不愧为俺答的儿,好歹继承了几分草原枭雄的凶残狡诈,不管三娘如何,直接对付钦差大臣秦林,正是一招釜底抽薪的好计策。

    要是钦差大臣秦林有什么麻烦,三娘失去倚仗,还能和黄台吉相抗?

    崔献策这汉奸,听到黄台吉问计,顿时一副与有荣焉的阿谀表情,想了想回答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他俯下身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别人听不见什么,黄台吉的笑容倒是越来越浓。

    当夜,数十匹骏马载着蒙古骑士驰出军营,悄悄朝着东南方飞驰而去,趁着星月之光连夜奔行,直到数十里外打起火把。

    “果然有所举动!”

    蒙古骑士过去良久,黑暗中有人小声嘀咕,悉悉索索的响动,抖抖身上凝结的露水,马彬率领几名校尉弟兄从齐腰的草丛中爬出来。

    冒着夜半草丛中的湿气,顶住蚊虫的叮咬在这里潜伏,其实在他们的军旅生涯里算不得什么,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边军出身的夜不收,被挑选入锦衣卫当差的。

    很快他们回到了秦林的军营,这里同样点燃了牛油蜡烛,宽大的桌上摆着巨幅地图,而秦林和徐文长都没有睡。

    “敌骑数十,夜半往东南方向而去,恐黄台吉有所举动!”马彬简短而精练的禀报情况。

    徐文长神色严肃:“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或者抓到活口?”

    马彬禀道:“全都钳口不言,没有任何人说话,敌骑数十名飞驰而去,我们也没有抓到活口。”

    徐文长皱着眉头沉思。

    徐先生并没有多加责怪。但马彬和几位校尉弟兄就落了个面红耳赤,跟着秦长官出塞,想的是建功立业,将来搏个封妻荫,人人都不甘落后啊。

    秦林察觉到他们的想法,笑道:“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徐先生是在想计策,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草原上白昼暖、夜晚凉、露水又重,你们下去喝点药酒暖暖身,来人哪。再吩咐火头军煮面给兄弟们吃。”

    校尉弟兄们谢过之后退下,人人暗下决心,下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捉到活口,否则太对不起秦长官的厚待。

    “假仁假义,操莽之!”等帐中再无别人,徐文长白了秦林一眼。

    秦林坏笑着摸了摸耳朵:“嗯,幸好你没说我大耳贼。”

    徐文长也笑,伸出指头指着地图:“长官请看。他们往东南方向走,到了下水海便可分路,往东是宣府,往南是大同。嘿嘿,黄台吉帐下有高人哪,这是招围魏救赵、釜底抽薪之计!”

    “看来我和马彬得倒回去走一遭,”秦林摸了摸下巴。手指点在宣府和大同两处。

    徐文长诧异道:“不如老头走一趟……”

    秦林摇摇头:“的确宣大你很熟。但越是这样,你的身份越尽人皆知,恐怕到时候不一定方便,而且我这里还有几件杀手锏呢!”

    徐文长想想也是,当初他一个糟老头,除了吴兑、李如松这些识货的,别人也不一定多待见,这次贸然前往,搞不好反而误事。倒不如秦林亲自过去。

    “那好,老头就和三娘守在这里,”徐文长离席而起,朝着秦林拱手:“为汉蒙百万生灵、长城内外无数百姓,静候长官佳音!”

    事不宜迟,秦林匆匆收拾,东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也率领马彬、陆远志、牛大力等校尉弟兄离开了军营,留徐文长、威灵法王、阿沙等在营中。

    晨风扑面而来,分外凉爽,甚至吹得人起了鸡皮疙瘩,京师的暑热就算消退殆尽。还有秋老虎的回光返照,这草原上就一天比一天凉快。冬季离得不是很远了。

    草原上同样有人马行走踩出的道路,沿着这样的道路向东南方前进,秦林以敏锐的目力辨认着那些崭新的马蹄印迹,确保不会跟丢目标。

    可奇怪的是,往东南方向走了一截,秦林发现新的马蹄印下面,还叠压着一些较新的马蹄印,这会是什么人留下的呢?

    众人都骑着精挑细选的好马,并且是一人配双马,秦林更是骑着神骏非凡的踏雪乌骓,还带一匹照夜玉狮,速度直如风驰电掣,太阳还没升到天空正中就在丰州以南渡过了黑河。

    日头稍稍往西偏一点儿,用过牛肉干巴、奶酪和黄饼组成的午饭,继续朝下水海方向前进。

    这里离人烟稠密的归化城、丰州、土默川一带有点儿距离了,茫茫草原一望无际,却人烟稀少,广大草原完全是未经开垦的处女地,地面的路径非常狭窄,不少地方被草遮住。

    那些荒草,最茂密的地方能把人肩膀淹没,见惯了后世那连人脚踝都盖不住的草原,秦林还奇怪为啥要风吹草低见牛羊,现在晓得,风如果不把草吹低,莫说牛羊了,连骆驼都能藏在这无边草海里面。

    一路飞驰,到了天擦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波光粼粼的下水海,四周有不少驻牧的蒙古牧民,毡房沿着湖边排开,成群的牛羊放牧于草海。

    湖的东面,有座废弃的城池,那便是燕王扫北时修筑的宣德卫,但后来明军收缩入关,长城之外的卫所大都放弃,这座卫城也就荒废下来,而当地蒙古牧民也不愿意去住,也就越发荒凉破败。

    “咱们有三娘给的符牌,找几家蒙古牧民投宿吧!”陆胖建议道:“而且还可以顺道问问,有没有黄台吉的人从这里过去。”

    “我想可以不用问了,”秦林伸手朝着不远处的废弃土城指了指,夕阳西下,一群乌鸦呱呱叫着,盘旋飞舞,宛如夜幕下的死神。

    众人驰马过去。很快发现了问题:就在土城坍塌的城门往里面一点儿,就有两具躺着的尸首,分明是黄台吉派出来蒙古使者。

    黄台吉派的蒙古使者,有好几十人,怎么会有两个突然死在这里?难道是起了内讧?

    陆远志滚鞍下马,走过去摸了摸尸首的体温,又翻开眼皮看看,最后扒开衣服看看有没有尸斑,很快就得出结论:“秦哥,这两个家伙死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外表没什么伤痕,肋骨却大面积塌陷、五脏六腑震裂,是被刚柔相济、以阴柔为主的高深内功击毙,我猜是……呃,不用猜了,是白莲教主出手。”

    陆远志翻弄尸体的时候,当啷一声轻响,从其中一具尸体的怀中滚出朵小小的铜莲花。

    白莲教主?马彬、牛大力和众校尉弟兄互相看看。厂卫官校和白莲教魔头是生死大敌,但昨天白莲教主明明有机会却没对秦林下手,就已经很奇怪,现在又把两名蒙古使者杀死摆在这里,就更加叫人费解。

    “魔教有什么阴谋诡计?”众人胡乱猜测着。

    秦林笑笑,“恐怕不是诡计,而是向我们示警。你们看。这是什么?”

    蒙古使者尸体旁边的土地里,斜斜插着一支小小的令箭,上面用描金字写着黄台吉的蒙古文名字。

    这是他调动军队的令箭!

    “果然不出我所料,黄台吉想玩釜底抽薪之计!”秦林招呼众弟兄:“咱们快走,等边境地区的蒙古军队集结起来,麻烦就大了!”

    一声唿哨,众官校扔下两具尸首不管,驰马飞奔而去。

    稍微过了一会儿,白莲教主如幽灵般现身。瞧着秦林背影,皱着鼻冷哼一声:秦某人,算还你的情了!

    白莲教众人往东南走,正好后来出发的黄台吉使者也选择了同一条路,在下水海附近恰恰遇上。

    正要大开杀戒,蒙古使者便分散奔逃,这些人骑术比内地来的白莲教诸位高手更好。居然追不上。

    恼了白莲教主,施展绝顶轻功直追过去,终于将两名使者当场斩杀,一搜尸身,居然带着调动边境军队的令箭。立刻引起关注。

    白莲教与朝廷作对,同时历代都敌视妄图挑起战乱的蒙元统治者。从钟明亮、杜可用抗元开始就始终不变,见蒙古黄台吉有意兴兵,就想通知朝廷提防。

    料想秦林一定会注意到这座被遗弃的土城,白莲教主吩咐教众在十多里外等着,自己把两具尸首放在城门口,又把令箭插在地上,这躲起来。

    自觉这次做得很完美,白莲教主暗自得意,此时并无第二个人,她便流露出几分少女的天真,自言自语道:哼,秦林这厮总算没笨到家,倒也能领会本教主的意思……

    瞧着两个死翘翘的蒙古使者不顺眼,她伸足踢去,两具百多斤的尸首就轻飘飘的飞起来,轰的一下砸在墙壁上。

    咦,这是什么?看看尸首身下的地面,竟然写着字:心有灵犀一点通,拜上教主老奶奶!

    这、这是……竟被他发现了!白莲教主粉面微愠,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像是调戏的话,后面又说什么老奶奶,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他是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白莲教主飞身而起,朝着教众藏身的方向施展轻功,心头暗自纳罕。

    当然是那股昙花的香味喽!

    秦林摸了摸立功的鼻,白莲教主与威德法王在法坛激斗,他隐隐闻到一股昙花的香气,刚又闻到同样的味道随风飘来,便知道白莲教主藏在附近。

    锦衣卫虽然有缉捕白莲邪教的职责,但目前来说战争的威胁迫在眉睫,对付黄台吉更为紧要,同时秦林对神功盖世的白莲教主也有点怵头,所以只是悄悄留书一行开开玩笑。

    “哼,我有那么老吗?居然叫我老奶奶,是可忍孰不可忍!”白莲教主走了很远,心中的怨念也难以消解。

    秦林则率众又沿着湖边走了一截,人马饮水之后稍事休息,这里开始就得分道扬镳了。

    沿着御河一路往正南走,是大同城,驻扎有挂征西前将军印的镇守大同总兵官,以及大同巡抚,牛大力将去他那里。

    往东南方向走,过猫儿庄、晾马台,入关就是山西阳和卫,乃是宣大总督的驻地,秦林和陆远志前往。

    朝着正东方向走,从张家口入关,就是挂镇朔将军印、镇守宣府总兵官驻地,宣府巡抚也在同城,马彬飞驰过去通知。

    “记住,你们是本钦差大臣派出的传命使者,”秦林顿了顿,声色俱厉:“而此事关系长城沿线数十万军民安危和来之不易的封贡局面,各处务必雷厉风行!”

    “遵命!”牛大力、马彬领喏而去。

    驾!秦林策马,一骑绝尘。

荆湖卷 653章 处处烽火

    锦医卫653,锦医卫正文653章处处烽火

    就在秦林驰马奔向阳和卫的同时,黄台吉的使者已经分散赶到了长城沿线的各个附属部族。

    “呼~这趟差点连命都没啦,多亏佛祖保佑,混蛋,还不把女人和美酒献上来!”使者拔出马鞭,狠狠抽打着不识趣的蒙古牧民。

    可怜的牧民敢怒不敢言,心头暗道你是有佛祖保佑了,可惜佛祖不保佑我啊,否则叫你死在半路上,那可就万事大吉啦!

    这是个叫做把秃的小部族,附属于土默特部,按照当年达延汗定下的制度,属于六大万户下面的鄂托克,现任长官也是老族长,叫额礼图,已经有六十多岁了——这在草原上已算得高寿。

    额礼图听说黄台吉派人来了,顿时脸上肌肉一抖,不过转出去迎接的时候立马变得满面春风:“哎呀呀,哪阵风吹来了小汗尊贵的使者?美丽的姑娘,把洁白的哈达敬献给我们的勇士啊!”

    两名年轻而相貌不错的姑娘,捧着哈达献给使者,那使者的一双色眼却只在人家胸口打转,甚至伸出手往姑娘的腰间狠狠的各掐了一把,害得两位姑娘眼泪汪汪的退下去。

    “使者大人,今晚由她们侍寝吧,”额礼图满脸堆笑,探问道:“不知吉祥如意的台吉大人,派您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使者傲慢的拿出令箭:“台吉有令,让你们火速起兵,立即叩关白羊口!”

    啊?额礼图大惊失色,俺答封贡以来,已经有十年不起刀兵了,边境两族人民互相通商,生活吉祥而安宁,怎么又要打仗?

    他试探着问道:“大、大人,伟大的阿拉坦汗不是刚刚去世吗。神圣吉祥的三娘一直都约束我们维持和平,不要和朝廷打仗啊!”

    “放屁!”使者又凶又狠,口水把老族长喷了一脸:“你口口声声三娘,不知道继承汗位的是我们黄台吉吗?耽误了军情,要你人头落地,你们把秃部的人,男高过车轮就要处死,女和小孩全都为奴,这是成吉思汗传下的法令!”

    “是、是,”额礼图敢怒不敢言。他这样的小部落,根本无法和黄台吉相抗,人家伸个小纸条出来就能让他灭族啊。

    唉,谁让老汗死了呢?三娘虽然威望很大,但黄台吉继承汗位,连她都得下嫁,还不是得听黄台吉的。

    想着要族中男儿白白送死,额礼图就心如刀绞,抖抖索索的摸出一锭金,双手捧给使者:“尊贵的使者。这是给您的孝敬……您也看到了,我们部族很小,没有太多的军队,恐怕不是明军的对手……”

    老家伙,这拿出来!使者斜了他一眼,将金在手心掂量掂量,这慢吞吞的道:“台吉也知道你们部族实力弱小,所以并没有拿你们当盘菜。本使者看那,打白羊口也只是个声东击西的幌,不妨告诉你,长城沿线各处都要燃起烽火!这样嘛,你们只要把阵势摆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都去送命。懂吗?”

    其实这些是黄台吉一开始就说明了的,但使者故意卖个关,勒索到金肯吐实。

    额礼图大喜,虽然给了金肉疼,但叫族人送命是心疼,现在肉疼总比心疼好。

    当夜,把秃部厉兵秣马,男人们整修着鞍鞯和弓箭。刷洗着马匹,和妻缠绵最后一夜,也许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

    西起须陀山,东到张家口,千里长城沿线的大小蒙古部族。或前或后都接到了战争的命令,只不过这一次来的使者虽然像以前那样又凶又恶,给了金或者美女之后,态度却都软了下来,只要出兵、列阵就行。

    各部虽然心中疑虑,但摸着使者的口气还好,只给自己部族分派了佯攻的任务,便总算舒口气应承下来,嗨呀,咱好歹还是佯攻,总比分了主攻任务的运气好吧!——

    虎峪口,万里长城无数雄关之中的一座,两山夹峙、雄关锁匙,说不尽的金戈铁马,道不清的将军白发征夫泪。

    关上士兵扛着兵器巡哨,时值秋高胡马肥、南下叩关的季节,他们却并不紧张,几名老兵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牛打屁,新兵则带着仰慕的目光,听他们说那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大话。

    原因无他,自从俺答封贡以来,十年间长城沿线兵戈不兴,要远到戚继光、李成梁的蓟辽防线有战事,宣大一线的士兵,老兵或许还见过血,三五年的兵,只怕连打仗是个什么样都不晓得。

    忽有数骑从关外飞奔而来,其中两匹马格外引人注目,一匹是全身黑色,唯独四蹄雪白,一匹通体雪白浑身没有半根杂毛,雄健非凡,乃是千里名驹。

    如果是南京城的官兵,早就大开城门,端起笑脸恭迎大小姐和秦姑爷了,这宣大线的士兵却不晓得来者何人,一个个呆站着不明所以。

    总算有老兵反应过来,张弓搭箭,厉声叫道:“呔、停步,再往前要放箭了,今天不是开关互市的日!”

    来者手里高高的举起一物,奔驰到关下,用力朝上抛来。

    老兵箭矢不离弓弦,另一人将这符牌捡起来,几个人围着看,却不认识上面写的字。

    守关把总终于闻声而来,双手提着裤,睡眼惺忪。

    不过一看到那符牌,把总的睡意顿时消失无踪,一叠声的道:“开门,快开门相迎!”

    老兵咋着胆问道:“老总,关下的是、是什么人?”

    把总的声音都变了:“锦、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官!”

    关门大开,秦林率众直入,那把总早已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将腰牌捧还给他。

    “总督府在哪个方向?”秦林想了想,直截了当的命令:“你骑上马,替我带路!”

    把总骑上一匹黄马带路,一行人朝虎峪口二十里外的阳和卫疾驰。

    殊不知以兵部侍郎衔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兼理粮饷的郑洛。此时并不在总督府中,而是趁着秋高气爽,率领一众文人雅士登上了白登山。

    阳和,就是当年的白登,白登山就在关内不远处。

    一千多年前,刘邦率军北击匈奴,骑兵先到达平城,此时汉军步兵还未完全赶到。冒顿单于见汉兵蜂拥赶来,在白登山设下埋伏。刘邦带领兵马一进入包围圈,冒顿单于马上指挥四十万匈奴大军。截住汉军步兵,将刘邦的兵马围困在白登山,使汉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不能相救。

    刘邦发现被包围后,组织突围,经过几次激烈战斗,也没有突围出去,双方损失很大,一直相持不下。此时正值隆冬季节,气候严寒,汉军士兵不习惯北方生活。冻伤很多人,其中冻掉手指头的就有十之二、三。《汉书?匈奴传》记载:“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匈奴围困了七天七夜,也没有占领白登。

    后来刘邦采用陈平之计贿赂匈奴阏氏也就是皇后,由她向单于进言,这解了白登之围,刘邦得以脱身。

    可以说,这座山是汉民族记忆中的耻辱之地。

    郑洛百面黑须。是位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官,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进士出身,宦海沉浮二十多年做到一方总督、封疆大吏,也算平步青云。

    他这番率众文人雅士登上白登山,心情自然与众不同,高声吟诵:“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诸位先生,李太白这首诗现在读来,犹有金戈余气呀!”

    “非也非也。”一名文士故意先反驳,等郑洛的目光转过来,凑趣的笑道:“都堂开府宣大,边境兵戈不起,这就与李太白诗中意境迥异了。正是‘夜卷牙旗千帐雪。朝飞羽骑一河冰。蕃儿襁负来青冢,狄女壶浆出白登’,这对嘛!”

    这可捧得够妙!郑洛心中受用,仍连连摆手,说笑话笑话。

    又有人道:“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如今是军中有一郑,西贼闻之不敢争!”

    这又更进一步,把郑洛和韩琦、范仲淹相提并论,那就越发挠到了痒处。

    “来来来,从这里极目塞外,芳草连天、长城蜿蜒,咱们不妨各自作一首诗吧!”郑洛兴致勃勃的提议。

    众文士轰然响应,都搜肠刮肚的做起诗来,话头却并无新意,不是射天狼、就是清虏尘,不是射金甲、就是落长缨,前人翻来覆去几百遍的套话。

    忽然一人指着远处,大声道:“烟、烟、烟!”

    烟、烟、烟,这是什么意思?众人也知道骆宾王那首鹅、鹅、鹅,曲颈向天歌,都在猜他下面要接什么。

    哪晓得这人并不接下去,只是一个劲的烟,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登时就张口结舌,和那烟烟烟的人没什么两样。

    从白登山往北看去,只见远处一座烽火台燃起了狼烟,起初是淡淡的一团,所以只有眼力好的那人最先看见,可接着就变成了浓黑的烟柱直冲天际,那就只要没瞎就能看到。

    “快,快派人去探问怎么回事!”郑洛急吼吼的催促随行官员,又自言自语:“莫不是失火了?”

    长城宣大线,很久以来都没有烽火燃起,也难怪郑总督有此一问。

    话犹未了,东面、西面又各有两座烽火台燃起了狼烟,没等多久,更远的地方,更多的烽火台浓烟滚滚,一道道浓黑的烟柱直冲天际,仿佛张牙舞爪的黑蛟化龙飞天!

    便是郑洛再傻,也不会认为这是失火了,他气急败坏的叫道:“快回府,给我传大同总兵,传各路参将,这是怎么回事?蒙古人疯了?”

    此时大同、阳和一线的长城各烽火台,几乎都燃起了狼烟。蒙古部族本来就兵民合一,动员速度极快,黄台吉的使者催得急。但都只要求佯攻,于是各部族当夜草草准备之后就出兵,今天上午便对各自的目标发动了攻击。

    虎峪口,不久前秦林经过的地方,官兵们看着关外那一群群纵马驰骋、张弓搭箭的蒙古骑兵,尽皆目瞪口呆。

    当面蒙古人并不多,大约一个千人队,但叫人惶恐的是,东面西面各处烽火台都燃起了狼烟,正不知来袭的蒙古铁骑究竟有多少。五万、十万,还是土默特部二十万控弦之士倾巢而出?

    老兵懊丧的捶了下大腿:“我就知道,锦衣卫的人来了没有好事……儿郎们打起精神,咱生是大明的兵,死是大明的鬼!”

    另一位老兵吼起了古老的秦腔:“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啊,何惧死生!”

    守关兵马不过把总手下的二百来号人。当面的蒙古铁骑却超过一千,更何况各处烽烟冲天而起,只怕不会有什么援兵……

    隆隆的马蹄声踏响,可怕的冲锋即将展开,对面关下的整个千人队分作三波,正是蒙古军队擅长的波次冲锋。

    老兵握紧了刀枪和弓箭,有人朝关上唯一的那部佛郎机里填充着火药,新兵的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但都稳稳的站在关上。

    万历初年张居正励精图治,颇有些中兴气象,这些边军也不失勇武之气,远非后来的糜烂之师可比。

    终于蒙古人的第一波浪潮冲近了,呼啦啦射出了箭雨。明军也把箭矢射了出去。

    正当明军士兵准备迎接箭雨的洗礼,却惊讶的发现,这些箭矢射到离自己还有十多丈的地方就纷纷下坠,根本没有射上城墙。

    当然,明军的箭矢也没擦到蒙古人的寒毛,唯独佛郎机轰鸣,把两个倒霉蛋打落马下。

    原来蒙古人在距城墙一百五十步之外就射出了箭矢并迅速后退,这么远的距离。弓箭和鸟枪都无能为力,就连佛郎机也要靠撞运气能打中。

    蒙古人是在搞什么鬼?

    “他们是在佯攻,主力多半是在进攻……”老兵为自己的命运欣喜的同时,又忧心忡忡的看着东面白羊口的方向,如果虎峪口不是敌人主攻方向。那么白羊口的弟兄们就危险了。

    仿佛为了支持他的论断,白羊口那边升起的狼烟,也格外浓黑可怕。

    白羊口正是把秃部额礼图的攻击方向,不出所料,三波攻击之后部族的男人们就退了下来,受伤的并不多,死掉的更是少得离奇。

    “孩们都很聪明啊!”额礼图很欣慰,干嘛要用血肉之躯去挨明军的枪炮呢?

    说是派出一个千人队,实际上只来了七百人,刚的进攻更是雷声大雨点小,额礼图甚至很想去亲口告诉守官的朝廷官军,我们这里只是佯攻而已,大家做做样就行了,干脆都不放箭放枪吧,你看,我的儿孙都被你们射的箭擦破皮啦!还有两匹战马也中了弹,眼看不活了。

    督战的使者大人呢,已经被聪明的额礼图灌得烂醉如泥,瘫在了两名青春少女的肚皮上,无论如何,能用两名少女的纯洁之躯换得部族少死点青壮,都是很划算的买卖。

    无所谓什么面不面,在草原上只讲生存,不讲面。

    不过白羊口的明军不这么看,他们骤然受到攻击,已经非常紧张,所以对局势的判断也不那么准确了,更何况四面八方都升起了狼烟,可见蒙古铁骑大举来袭,谁知道背后有什么阴谋?

    白羊口的告急文书,派流星快马,急如星火的发往了宣大总督府。

    不仅如此,虎峪口、方山、须陀山、团山……各处急报,如雪片般飞往宣大总督,飞往宣府巡抚,飞往大同巡抚等等各处衙门。

    千里边塞,处处告急!

    充满回府的郑洛,在门口撞上了来找他却没找着的秦林。

    “郑总督,本官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林,有紧急军务要与你商议!”秦林走过去,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郑洛正在焦头烂额,也没多想:“秦将军是吧?对,你是宣抚钦差大臣,啊呀呀,就是你!”

    郑洛一把将秦林扯住,唯恐他插上翅膀飞走似的。

    如此急于了解军情?秦林倒是很满意郑洛的作风,随着他扯进去。

    万没想到,还没坐下呢,郑洛就叫起来:“好个宣抚钦差,宣抚不利、惹起边患、临战而逃,居然跑到我宣大总督驻地来了!来来来,咱们这官司慢慢打上京师,王师爷,替我写揭参表章,告这秦大钦差一状!”

    “来喽!”一个留着两寸短胡须的绍兴师爷跑上来,真的就铺纸磨墨,准备写揭参奏章。

    揭参是告黑状,天底下就没当着被告来写的,但郑洛也是情急心慌,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老混官场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蒙古为啥大举南侵?那一定是宣抚失败了嘛,现在我宣大总督辖区受到攻击,军民死伤、生灵涂炭,责任都得归到这宣抚钦差头上,要是哪座关卡城池被打破,可不能怪我郑某人哦…

    秦林黑着张脸,遇到这个郑洛,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书友们儿童节快乐!四更送到,哈哈…

    锦医卫653,锦医卫正文653章处处烽火更新完毕!

荆湖卷 654章 汉奸毒计

    锦医卫654,锦医卫正文654章汉奸毒计

    边境上烽火连天,位于草原腹地的归化城则一无所觉,三娘和黄台吉双方紧张对峙,许许多多的中小贵族把营帐扎在方圆二十余里的范围内,随时可以向汗位争夺的胜利者、土默川的新主人输诚效忠。

    城南,一顶金碧辉煌的大帐被三个万人队呈品字形簇拥着,黑色的羊毛大纛在风中张牙舞爪,这就是黄台吉的营帐。

    土默特部乃至整个草原最有权势的贵族,最有实力问鼎彻辰汗之位的黄台吉,在大帐里慢慢的踱着步,耳朵上戴着的几枚金环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古尔革台吉、豁耳只、威德法王、崔献策等众多支持者坐在牛毛毡垫上,也时不时的朝南方投去急促的一瞥。

    蹄声急促犹如鼓点,三位信使打马绝尘而来,为首的手中摇着小金铃,叮叮的响着提醒牧民和士兵让开道路。

    古尔革台吉霍的一下站起来:“是火落乌孙回来了!”

    “报~~”火落乌孙滚鞍落马,生牛皮靴踏踏踏直响,直接跑进了中军帐:“启禀台吉大人,边境各部已遵大人军令,向长城沿线发起了进攻!”

    呼——黄台吉长出一口气。

    “好、好!”崔献策抚掌大笑,扔了锭银给火落乌孙,然后笑道:“台吉大人,大事定矣!”

    黄台吉面有得色,豁耳只、威德法王也喜笑颜开,好像黄台吉已经坐上了彻辰汗、顺义王的宝座。

    这是崔献策定下的围魏救赵、釜底抽薪的毒计,趁着三娘在归化城和黄台吉对峙无力它顾,派飞骑命令边境各部在极大范围上发动佯攻。给明朝造成大军压境的错觉。

    崔献策熟知大明官场的弊病,有事情必定互相推诿指责,十余年间长城沿线不起兵祸,俺答一死、三娘不愿下嫁、秦林前来宣抚,得,这下立马开打,那么边臣们将如何上奏朝廷?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打,是一种姿态。主动破坏和平局面,然后利用大明官场的弊病,让宣大线上一众官员主动弹劾秦林,秦林再有本事,能吃得住一位总督、两位巡抚、两位总兵的弹劾?何况宣抚钦差非但没能完成宣抚。反而造成战争,擅启边衅的罪名铁定没跑!

    黄台吉呵呵大笑,夸道:“崔先生真不愧本台吉的中行说、韩德让,这条毒计好的很!只要姓秦的钦差滚了蛋,还怕三娘不乖乖就范?”

    崔献策谄媚的笑着,把汉奸嘴脸表现得十足十,哈着腰道:“台吉大人谬赞,将来台吉登上汗位、一统草原各部。然后兴兵南下夺他中原花花江山,小的能做个从龙之臣,像那董文炳、张弘范一般,就心满意足了。”

    这下挠到了黄台吉痒处,那真是得意非凡,顿时把崔献策这汉奸视为了头号心腹,连古尔革台吉、豁耳只都要排到后面去了。

    崔献策又道:“而且小人打听到,宣大总督郑洛是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家伙。UU小说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小人前番已派探借开关通商之机混入关内,趁机散布谣言,那郑总督为了息事宁人,恐怕还要主动劝三娘嫁给台吉您呢!”

    这下连古尔革台吉也不得不佩服起来,大拇哥一挑:“常听汉人说什么诸葛亮、韩信,崔先生足足生了七个心窍,只怕那诸葛亮也比不上你。”

    “不敢、不敢。”崔献策面上假谦虚,心头则暗道蒙古人愚笨,老略施小计,胜过你们拼死拼活。

    只不过,诸葛亮七擒孟获、汉军深入不毛声威远播。千载之后犹有余威,崔献策却是替蒙古鞑虏做走狗,要是武侯泉下有知居然如此被人来打比,怕是要气得活转来,亲手扇他三百记耳光!

    帐中诸位正在得意忘形之际,有名黄台吉的亲信鬼鬼祟祟的摸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啊?黄台吉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崔先生,现在秦某人已不在三娘营中,看马蹄印迹也是往东南去了,咱们的事情……”

    “秦某人帐中有高人哪,”崔献策眼前浮现出徐文长的模样,口中冷哼一声,笑道:“无妨。秦某人是个空壳宣抚钦差,对宣大总督、各巡抚各总兵并无专断之权,而且大明官场极为推诿、拖沓,虽经江陵相公革新,终究积重难返,秦某人想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不过是痴人说梦!”

    就算三娘立刻发兵符过去勒束各部,可尽人皆知黄台吉将要继承汗位并且迎娶三娘,派去使者又故意放缓口气说“佯攻”,让各部觉得算是占了便宜,哪里就肯冒着得罪新汗的风险即刻收兵?

    只要打起来,有了大军压境的架势,一切就已尘埃落定……

    崔献策这狗头军师确实有两把刷,所料一点不错,秦林在阳和的宣大总督府就遇到了颟颃顽固的郑洛。

    郑洛是宣大总督,朝廷制度地方官员守土有责,他要是被敌人打破长城防线,便要承担失利的责任,视情况严重与否,轻的也就罚俸,重的就要杀头,嘉靖年间连斩两位蓟辽总督的事情,郑洛记得很清楚。

    所以,他一定要尽量把责任推掉,这样自己的脑袋和乌纱帽能安全,而秦林这位宣抚钦差大臣无疑是背黑锅的最好人选。

    无论秦林好说歹说,郑洛就是油盐不进,气得秦林直想揍他一顿。

    “秦哥,”陆远志把他袖扯了扯,不服气的道:“咱不是有张太师的钧旨吗,拿出来,吓他个屁滚尿流!”

    秦林摇了摇头:“再等等。”

    太师钧旨对宣府巡抚、大同巡抚、征西前将军、镇朔将军这些,效果绝对是雷霆万钧,他们不敢丝毫有违;郑洛就有不同,他是王崇古、方逢时这一派的,虽然和江陵党关系过得去,但不属于严格意义的江陵党,并且此人谨小慎微、多谋少断,如果贸然拿出钧旨,恐怕他疑心秦林借与张居正的关系推卸责任,更加疑神疑鬼。

    底牌,要在最有利的时机掀开。

    每逢大事,秦林越发心静如水,王师爷就在旁边写他的揭参奏章,他也丝毫不管,端着茶水慢慢啜饮,仔细观察郑洛的言行举止,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郑总督虽然官气十足,既能做宣大总督,倒也不是完全的无能之辈,除了把揭参奏章交给王师爷、以便推卸责任,他也立刻送走了前面那群骚人墨客,与一众幕僚、官员对着幅大地图查看形势。

    “方山、团山、白羊口、虎峪口……”郑洛把小旗插在地图上,不停用袖擦着冷汗:“处处告急、处处狼烟,究竟哪里是蒙古人的主攻方向?”

    一名参将抱拳道:“末将以为,白羊口应是主攻方向,那里是大同镇和宣府镇交接处,力量较为薄弱,并且分属两镇,指挥调度有所不便。”

    另一位幕僚则摇摇头:“东翁,学生以为蒙古人的主攻方向在孤店,因为往白羊口打,即使破关而入后面也就一个天成卫,他们秋高马肥来抢劫,没有油水嘛,而打破了孤店就到大同,大同巡抚在那里囤积了无数粮食……”

    众位将军、幕僚互相争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有说虎峪口、方山、须陀山的,郑洛听着都有道理,一时间心乱如麻难以决断。

    “哪儿都不是主攻方向,这千里烽火,其实全都是佯攻!”

    这谁说的啊,口气真大!众人互相看看都不是,这察觉是坐在一边的秦林。

    郑洛推卸责任是推卸责任,这一回倒也没立即驳斥,问道:“秦将军的意思是,整个大同方向都是佯攻,其实蒙古主力对准的宣府方向?嗯,那边还没有动静,确实很可疑……”

    秦林失笑:“本钦差是说,这次的全部攻势都是佯攻,目的不过是为了郑总督你这份揭参奏章!”

    见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秦林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诚恳的说道:“本钦差并非推卸责任,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一力承当,但是要讲清楚,这次确实是黄台吉为了破坏招抚大局,故意制造的紧张局势,一则要显得本钦差招抚不利,二则要显得三娘不肯下嫁、不顾大局,引发草原战乱,所以还望郑总督多考虑考虑。”

    “唉~~”郑洛叹口气,狐疑的看看秦林,心中犹豫不决,就看几名亲信幕僚。

    这几个绍兴师爷都是官场上打滚几十年的老油条,那王师爷就放下正在写的笔,低声道:“东翁,秦某人的话怕是不能尽信,说是招抚不利,责任总归在他,说黄台吉佯攻造势,岂不知虚虚实实并无一定,如果真的破关而入,东翁您就有失土之责,朝廷怪罪下来,怕有学生不忍言之事啊!”

    郑洛心中天人交战,一时间沉吟难决。

    “郑总督,如果你不相信,本钦差愿亲自领兵出战以绝狐疑!”秦林腾的一下站起来,疾言厉色的道。

    此时,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从衙门外面传来,众人心中齐齐打了个突。

    锦医卫654,锦医卫正文654章汉奸毒计更新完毕!

荆湖卷 655章 看你怕不怕?

    锦医卫655,锦医卫正文655章看你怕不怕?

    阳和卫的大街上兵荒马乱,挤满了逃难的百姓。边塞各关卡的狼烟冲天而起,虎峪口的喊杀声似乎就在耳边,情知是蒙古铁骑大举南下,城中百姓顿时慌作一团,带上家伙什物、扶老携幼逃往相对安全一些的南方。

    有人舍不得家中那条辛勤耕耘了许多年老牛,将它套在破太平车儿上慢慢的走,有人挑着硕大的担,装满了坛坛罐罐,女人们左手牵着儿、怀中抱着小女儿,老人们由儿女搀扶着在人潮中艰难跋涉,并不宽阔的街道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逃难,就在街心,有位血气方刚看上去像个童生的年轻人,正梗着脖和长辈争执:“爹!咱们这儿,先前有王都堂、方都堂整修了关卡,编练了精兵,近年来江陵相公执政,军械也精、粮饷也足,何况咱们这里还是宣大总督的驻地,就算鞑大举南下,哪里就能轻易破关?”

    “我儿,你不要说学堂里的迂话,这命咱们都只有一条,你没见过嘉靖年间俺答打破关卡……”老人想到那惨痛的回忆,脸色都发白了,顿了顿又催道:“莫说废话,快帮爹爹推车儿!”

    年轻人还要争,母亲把他扯了一把,朝前面努了努嘴巴:“看那边,不是你们学里冯举人和陈秀?都带着家小逃走呢。”

    无可奈何,年轻人也只好帮着推车儿,一家在滚滚人潮中随波逐流。

    哐当、哗啦啦,一片声响惊得本来就绷紧了神经的人们几乎炸窝,原来是辆装满瓷器的板车,因为载重太大塌了架,半边车身斜着翘起来,海碗、酒杯、瓷瓶儿稀里哗啦打了个粉碎。

    “天哪,整整五十两银的货。这下我怎么活得下去哟!”瓷器贩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在这紧张的时刻,哭声仿佛带着某种可怕的传染力,女人想起家里那两只下蛋的鸡没法带走,老人们时隔十年又看到如此兵荒马乱的场面,小孩则纯粹因为害怕,全都一个接一个的哭起来,总督府门口的长街上立时一片哀声。

    秦林和郑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从总督衙门走出来查看。

    见此情形秦林心下顿觉惨然,但告诉百姓们蒙古人只是佯攻,并没有破关而入的实力。会有人相信吗?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哭道:“这都是俺答死了,三娘不肯嫁给黄台吉,土默特两派对峙,约束不住各中小部族闹出来的乱!唉,草原上兵灾一起,咱们也永远没好日过了!”

    阳和就在通商边关,草原上的事情大家也约略有所耳闻,听的这话百姓们怨声载道。说俺答封贡整整十年没有战乱,俺答一死,三娘和黄台吉闹了别扭,立时就兵连祸结,以致遗祸我中原汉地。

    郑洛一听,顿时找到了根由,留几个书办安抚百姓。自己转身就走回府中。

    秦林冷笑不迭。黄台吉这手围魏救赵玩得漂亮,只可惜……他眼前一亮,朝不远处逆着人潮急匆匆赶来,身穿飞鱼服的几人招了招手。

    锦衣卫在各紧要地方分驻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小旗,阳和卫是宣大总督驻地,也有个百户所,派有校尉在白羊口、虎峪口和城中巡查侦缉,这里的百户听手下回报说锦衣卫都指挥使、掌北镇抚司秦将军大驾光临,立马屁颠屁颠的赶来迎接。

    他老远就弯着腰跑过来。双膝跪地,口中大声报着履历:“属下小的沐恩蒋万全,隆庆三年荫袭总旗,万历二年实授阳和所百户,叩见本卫秦将军!不知将军虎驾到此,有失远迎……”

    秦林也不废话了,蒋万全既然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的锦衣官儿。自然有他的套路,便叫他附耳过来,低低的说了几句,最后道:“此事办得妥帖,本官保举你个实授副千户。”

    “谢长官恩典!”蒋万全眼睛亮闪闪的。从来富贵险中求,大明朝愿意为实授副千户提着脑袋卖命的百户官。不要太多哦。

    秦林挥挥手让蒋万全去办事,自己转身回衙,不出所料,郑洛正在写一封亲笔信,准备派使者出关,交给三娘。

    “……三娘自思自量,既蒙朝廷恩典,便须顾全大局。如今俺答亡故,若无朝廷册封,汝不过塞上一妇人尔,何如嫁与黄台吉,则仍受朝廷册封,坐享富贵安乐?”

    宣大总督这封信要是到了草原上,简直后果不堪设想,可以说秦林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秦林被气坏了,不由分说,劈手端起砚台,一下就把墨泼在信纸上,墨汁溅到郑洛胸口,把孔雀补服都染得漆黑。

    郑洛抬起头,勃然变色:“秦钦差意欲何为?本都堂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边境这百万军民!”

    “黄台吉就是算准你会搞息事宁人这套、劝三娘下嫁,派人在千里边关大举佯攻,你这么搞是亲者痛仇者快!”秦林逼视着郑洛,正颜厉色的道:“而且,你以为一时退让就能平息事态?做梦!黄台吉若娶三娘、整合了土默特部,他只会得寸进尺,边疆就要永无宁日了!”

    郑洛睁着眼睛,不知盘算着什么念头,终是将信将疑,而且疑还多于信。

    秦林将桌重重一拍,气冲冲的道:“罢了,说再多郑都堂也不肯信,本官为明心迹,这就率亲兵出关杀贼,就算战死沙场也好!”

    一边说,秦林就一边往外走,又吩咐陆远志:“备马,弟兄们随本官出关杀贼!咱们马革裹尸,也算尽忠朝廷了。”

    郑洛眨巴眨巴眼睛,一时呆住,就没想到秦林有这么辣的脾气。

    还是那老于世故的王师爷先反应过来,哪怕他前头怎么不待见秦林,这下就慌了神,一个箭步跳出来,抓住秦林袖就叫:“钦差,钦差大人,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郑洛也明白过来,速度比王师爷稍慢一拍而已,扯住秦林另一边袖:“秦将军息怒,秦将军留步,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陆远志和一众锦衣官校看得好笑,怎么这两位前倨后恭,突然把咱家咱们当成了香饽饽?

    秦林嘴角稍稍一翘,笑容是格外的坏。

    郑洛你不是打官腔摆官谱儿耍官派吗,老偏不按官场规矩出牌,老亲自领兵出关杀贼,看个钦差大臣死在你辖区,你怕不怕?

    郑洛不仅怕,是怕得要命,一位钦差大臣跑到他辖区来,他可以上揭参奏章,说秦林宣抚不利、临阵脱逃,可要是钦差大臣居然在他辖区光荣战死了,情况就会完全相反,从朝廷到士林都只问一句:

    靠,不负责宣大防线的钦差大臣秦某人居然力战杀贼、死在了宣大防线,那么负责宣大防线、有守土之责的总督郑某人,那时候在干嘛呀?

    郑洛能和别人说自己在打酱油吗?不失一城一地,他会是个革职回乡的结局,如果再丢掉任何一座小城,有秦林力战而死的例作参照,他必死无疑!嘉靖年间两个掉了脑袋的蓟辽总督,就是前车之鉴哪!

    用尽全力抱着秦林,郑洛都快哭了,这位秦长官真他妈愣头青啊,你不要命,我还要命……

    秦林竭力挣扎着,像拖死狗似的拖着郑洛和王师爷一步一步往外走,心头早就笑翻了天,嘴里却一个劲儿的说:“杀贼而死,马革裹尸,乃我辈应有之事,取义成仁而已,郑都堂何必阻拦?”

    你想取义,可我还不想成仁哪!郑洛满头黑线。

    可秦林寸步不让,竟大力一挣,把郑洛和王师爷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扯了个倒栽葱,跑出去早有陆远志备了马,他翻身上马,带着五十来个亲兵校尉就往虎峪口方向跑。

    此时百姓跑得差不多了,街道已被疏导开,秦林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郑洛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见追不上秦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冲着一群看呆了的参将、游击、守备、把总怒吼:“看什么看?快带兵去保护秦钦差,要是秦钦差少了根寒毛,你们提头来见!”

    众将官赶紧吼一声得令,这会儿回营点兵也来不及了,各自率亲兵朝秦林追去。

    秦林率锦衣校尉们跑出了好几里,众弟兄想到要以五十来人出关去与一个千人队的蒙古铁骑打仗,虽然晓得对方多半是佯攻,并不会太死硬,也免不得有些紧张,个个神色肃然。

    “众位弟兄,跟着本官上阵杀贼,怕不怕?”秦林骑着踏雪乌骓,意气风发的问道。

    陆远志大声道:“不怕!”

    更多的人吼道:“不怕!”

    一股热血在胸腔里激荡,紧张归紧张,但没有任何人放慢速度,紧紧追随着秦林。

    “那就好,”秦林又道:“弟兄们,速度稍微放慢一点儿。”

    众皆愕然,不明白是为什么。

    秦林一脸的坏笑:“难道本官真的领着弟兄们白白送死?大家伙儿都慢点,等等后面的边军弟兄嘛。”

    我倒!校尉们无言以对,看看后面蜂拥而来的各路边军,暗道咱们长官可真够损的。

    锦医卫655,锦医卫正文655章看你怕不怕?更新完毕!

荆湖卷 656章 孤身出塞

    锦医卫656,锦医卫正文656章孤身出塞

    本文来自【要~看~书~网】看看边军将要追上,秦林又率众策马疾驰,边军战马比不上锦衣官校所乘的骏马,只能无可奈何的跟在后面,双方始终保持着两三里的距离,一路跑到了虎峪口关下。

    此时蒙古兵潮水般的攻势已经退去,守关将士庆幸之余心头也不乏忐忑,见有“援兵”到来,个个大喜过望,只有老兵们暗暗纳罕:怎么竟是钦差大臣亲自领兵?

    秦林一勒马头,厉声道:“开关!本钦差率校尉弟兄们出关杀贼!”

    啊?虎峪口、白羊口,口口狼烟冲天,方山、团山,山山杀声震地,这时候守关尚且不易,怕敌军声东击西从哪个薄弱口突进来了,秦将军他、他还要出关杀贼?

    众守关将士惊得呆了,一时间竟没人去转启关的大绞盘,更有人隐约听到两里外追来的参将、游击们大吼大叫,似乎不让开关。

    “别开,别开关,都堂郑大人有命,万万不能开关放秦钦差出去!”参将、游击、守备、把总,嘴里都喊着这句话,一个个叫得脸红脖粗,喊声混在隆隆的马蹄声中,遥遥传来。

    秦林将象牙腰牌高高举起,锦衣卫都指挥使七个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目光一寒,沉声道:“违令者死!”

    铮铮铮一片声响,众官校将绣春刀拔出一截儿,寒光闪烁。

    众守关边军互相看看,得,咱惹不起这伙锦衣大爷,人家天亲军嘛,合着咱守这大半天都白瞎,人家牛皮哄哄的要出关杀贼呢!再看看后面追来的同袍,比关外的蒙古兵还多,谅开关也没什么危险。

    心头憋着气,边军们也不废话了,几个人呼啦呼啦转动绞盘,包铁皮、镶铆钉的关门就扎扎开启。

    “我的妈呀!”追赶秦林的众边军将官,后背冷汗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秦林要有个闪失,郑都堂铁定把他们皮给扒下来。

    这伙将官疯狂的挥动皮鞭,把马屁股都打出血来了,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关外的蒙古千人队看见关门打开,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晓得是要搞什么鬼,咱只是佯攻而已。明军怎么就把关给开了?

    秦林乘踏雪乌骓一马当先,陆远志和众校尉紧随其后。从关上泼拉拉直冲下来,便如一群下山猛虎!

    蒙古兵目瞪口呆,就算做梦也想不到千里边塞处处遇袭,明军居然不老老实实守关,反而跑出来反击。

    黄台吉的使者连忙叫道:“堵回去。把他们堵回去!”

    不堵回去,这场戏不就穿帮了吗?

    可蒙古兵全都犹豫着,提着缰绳兜兜转转,个个脸现迟疑之色——他们昨晚接到出征的命令,又是长城沿线的中小部族,根本就不愿意出来打仗。只不过碍着黄台吉的军令、加上觉得“佯攻”一下也不伤筋动骨的,所以勉勉强强出了兵,其实心头并不愿真和明军硬碰。

    领军的那颜千户就和百户们使个眼色,开玩笑。黄台吉三个亲领的万人队躲在归化城睡懒觉,叫咱们替他打头阵,谁要当真卖命,谁他妈傻比!

    “冲上去,快冲上去,台吉大人的军令,你们敢……”

    使者挥舞着皮鞭狂骂,可刚刚吐出个敢字就被一声清脆枪响彻底中断。眉心处多了个指头粗细的圆洞,鲜血迸流。然后像截木桩似的栽落马下。

    三十步外,秦林吹了吹枪口冒出的黑烟。甚至抄着掣电枪转了转,非常狂霸酷叼拽的耍了个枪花。

    也有些蒙古武士张弓搭箭,陆远志已领着校尉们冲上来,乒乒乓乓一顿乱枪,打得蒙古武士像下饺似的纷纷往马下栽。

    蒙古军的阵形一阵骚动,稀稀落落的射出一拨箭雨,也给锦衣官校造成了杀伤。

    不过更多的人并没有射箭而是勒马后退,疑惑的目光投向那颜千户:咱们昨晚从热被窝里爬出来,不是说好只佯攻的吗?咋和明军硬抗上啦?这么替黄台吉出死力,咱们部族划不来呀!

    蒙古青壮战时当兵,平时为民,仓促召集起来的部族战士,根本就没做好战争准备,有的人想着家里的母马快生小马驹了,有的人牵挂着妻儿老小,还有不少想着秋天将近,得慢慢准备牲口越冬的草料……

    黄台吉也不是什么善茬,部族损失太大,说不定就被他连皮带骨吞并了。

    那颜千户犹豫起来,看看地上被打死的黄台吉使者,甚至隐约有点解脱的感觉。

    整整一个千人队不知所措,纷纷勒马后退,阵形竟隐隐有挫动之势。

    见此情形,守关边军全都惊呆了,钦差大臣率五十来号锦衣官校,冲出去就逼得一个蒙古千人队的铁骑挫动阵脚,难道他是天神下凡?

    正在奇怪,一众边军将官率领亲兵家丁,像发了疯似的从关下跑出去,人人挥舞刀枪,口中杀声震天,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

    “我的娘唉……他们屁股被火烧着啦?”守关将士大眼瞪小眼,就没见过自家将军有这么着急。

    见好几千明军精锐狂奔而出,那颜千户的犹豫立刻消失,直截了当的拨转马头:“咱们撤!”

    “慢走不送!”秦林这回倒是很客气。

    校尉弟兄们就在马背上包扎伤口,有三个人受了箭伤,幸好都不算重。

    参将、游击、守备、把总,足有三十多号大小将官,每人带的家丁亲兵少则二三十,多则一两百,加起来竟有两三千人,这会儿指挥部下四面八方前遮后拦将秦林严密保护,唯恐钦差大臣被擦掉一根寒毛,自己在郑总督面前就吃不了兜着走。

    “小的冯天赐,大同镇东路参将,万历五年赏给三品指挥使,叩见钦差秦将军!”为首的参将在马背上抱拳行军礼报履历,口中谀词如潮:“秦将军单刀赴会,打得蒙古一个千人队抱头鼠窜,真是闻所未闻的勇将,堪称国之干城……”

    好了好了,秦林摆摆手:“也亏得诸位领兵前来,吓走了那个蒙古千人队,我手下这点人怕还不够看。嗯,你既然夸本官是勇将,敢不敢随本官去救白羊口啊?”

    什么?几位游击、守备吓得脸色都变了,好不容易堵住了钦差,还陪他去白羊口发疯?咱们边军刀头舔血的,打仗是分内事,可是万一钦差大臣有个闪失,大家担待不起啊!

    几名老于行伍的参将却瞧出了门道,冯天赐就与几位品级的同僚互相看看,齐齐抱拳道:“愿为钦差大人效命!”

    “好!”秦林勒马扬鞭,朝着东面斜斜一指:“那我们不回关内,就从关外杀过去!”

    哎哟妈呀,连冯天赐的脸色都有点发白,退回虎峪口,从关内赶往白羊口是一回事,直接从关外杀到白羊口,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林长啸一声,马鞭轻轻敲了敲,踏雪乌骓咴儿咴儿打个响鼻,四蹄翻飞冲了出去。

    得,跟上吧!

    众将官慌得赶紧挥兵跟上,左右两翼护卫,冯天赐更是大叫:“钦差大人留步,咱们遵命便是,您还是坐镇中军吧,免得有个闪失……”

    秦林坏坏的一笑,果真从善如流,率锦衣校尉们待在大军中央位置。

    虎峪口前,尸体已被蒙古军撤退时带走,地面就留下一堆一堆的马粪,和寥寥无几的血迹,一场大战竟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守关将士全都恍如梦中,有人掐了自己一把,喃喃的道:“秦钦差,不是单刀会的关云长,就是长坂坡的赵龙,一身是胆哪!”

    铁甲霜寒、长刀如雪,一身是胆的秦钦差竟在敌军大举南下的时候,领着人马浩浩荡荡的在关外跑了一圈,而且在没遇到任何阻拦的情况下,毫无悬念的赶到了虎峪口东面的白羊口!

    路上就算有零散的蒙古兵,看到这伙明军大队,全都毫无战意,打马就跑得没了影儿。

    额礼图正指挥着儿郎们玩佯攻的游戏,忽然身后马蹄声好似闷雷,回身一看,两千多明军居然从关外杀过来,而且戴红缨头盔的将军好几十个,所有的士兵都穿着重铠,分明是将官蓄养的精锐亲兵,战场上每人都可以一当十。

    “佛祖保佑啊!”额礼图吓得浑身发抖,心头直想哭,什么时候明军的将军这么不值钱,什么时候会把两千亲兵家丁集中起来用?五万大军出战,也最多能有两千亲兵家丁啊!

    难道是宣大总督郑洛亲自带兵出战?那个书生有这么大的胆量?

    他万没想到,郑洛打死也不会亲自领兵跑到关外,是秦林逼着这群人冲了过来!

    情知自己这号为千人队,实际只有七百人马的队伍不是明军对手,额礼图当机立断,打着白旗走过去,冲着为首的秦林叫喊:“爷爷不要打,不要打,小的们投降!”

    哎哟妈呀,冯天赐和一群将官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秦钦差难道是天煞星下凡?还没开打呢,敌人就投降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秦林正端着枪往额礼图眉心瞄,闻言就把枪收起来,可瞄那一下,也叫这老狐狸头皮发麻。

    额礼图很光棍的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各位爷爷,我们实在不想来,都是黄台吉那厮胁迫的呀!”

    明军将士则瞧着那七百蒙古兵跃跃欲试,大明以斩首记功,这些脑袋可值不少银呢!

    额礼图也晓得这群明军的想法,心头直打鼓。

    秦林笑了起来。

    锦医卫656,锦医卫正文656章孤身出塞更新完毕!

荆湖卷 657章 秦一枪

    宣大总督府邸,郑洛像眉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口中时不时的长吁短叹,再也没了早晨在白登山吟诗作对的名臣风范。

    王师爷和幕僚们也陪着哭丧脸儿,大气不敢喘一下,众人都晓得都堂大人为啥心烦意乱:秦钦差不出事则已,真要战死沙场,负责宣大防务的郑都堂就被架在火炉上面了。

    稍有差池,清流和政敌们便会拿秦某人的血做武器,把郑都堂戳得千疮百孔哪怕清流们内心深处其实对秦某人这“一介武夫”不屑一顾!

    “唉,这个秦钦差,这个秦钦差”郑洛不停的踱着步,双手一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幕僚们诉苦:“门古铁骑大举叩关,本都堂焦头烂额,偏偏秦某人又来添乱,岂不是雪上加霜!”

    王师爷站起来,哈着腰道:“东翁吉人自有天相,秦将军必定平安而归。”

    来可笑,郑洛是不是吉人天相,和秦林平不平安有啥关系?偏偏形格势禁,本来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这会儿竟成了栓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报——总督府的亲兵举着流星火牌,从街上飞驰而来,飞身下马,足不点地的跑进府衙。

    追回秦钦差了?众人都伸长了脖,郑洛更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一叠声的催道:“怎么样,迎回秦钦差了?”

    亲兵硬着头皮道:“秦钦差一路往虎峪口而去,众位将官追他不上,相距二里有余。”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郑洛急得团团转,额头汗水直往下滚。

    王师爷也好不到哪儿去,兀自强颜欢笑,劝道:“东翁勿忧,虎峪口不开他出不了关。”

    报——又是一骑流星探马,急如星火的禀道:“秦钦差以锦衣卫都指挥使专断之权,强令虎峪口启关,已出关奔了!”

    天哪郑洛只觉胸口一闷,浑身的力气被抽得精光,捂着胸口瘫坐在太师椅上两只眼睛发直。

    关外是凶悍无比的门古铁骑,秦林铁定有去无回他这一死不打紧,宣抚钦差大臣在宣大防线的虎峪口英勇战死,守土有责的宣大总督却畏敌不前、措置失据,以致敌军从容叩关击破敌台若干、阵亡将士若干、掳去百姓若干,试问该当何罪?

    有秦林这一死做参照除非郑洛也跟着跑出去战死,或者立下直捣归化城、擒获黄台吉那么大的功劳,否则他宦海沉浮二十余年的一世英名,就彻底付诸流水啦!

    王师爷还在尽力安慰郑洛,只是脸色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众位幕僚则各自盘算,郑都堂怕是没戏了,咱们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吧。

    正当宾主各怀鬼胎之时,又是一骑流星快报飞骑而来。

    不用这一定是秦钦差浴血沙场英勇战死的消息了!郑洛手肘撑着桌手掌扶着额头,连眼睛都懒得抬起来。

    “大喜、大喜呀!”那铺兵大声道:“秦钦差勇不可挡,于千军之前横枪立马,一枪便取了门古监军使者性命余众惊惶溃走,我军大获全胜!”?众人听得呆住了明军有数的勇将是俞龙戚虎、东李西麻、

    邓神枪刘大刀,俞大猷戚继光不但武艺绝伦,更是统带十万大军横行天下的帅,东李是李成粱、李如松父,西麻是麻贵麻家将,邓龙号神枪,刘艇使一百二十斤大关刀,正病死了俞大猷,名将榜上缺一人,莫不是要新添这位秦一枪?

    王师爷直着眼睛愣了半晌,忽然把大腿重重一拍:“哎呀呀,刚怎么忘了秦将军的出身履历?该死,学生实在该死!”

    什么履历?郑洛和众幕僚都把他看着。

    王师爷眉飞色舞的道:“这位秦将军屡破大案,又善于抚夷,所以积功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但他老兄真正简在帝心,乃是那次救驾之功,话缅甸莽应里进贡一头白象,竟在御前发起狂来,朝陛下直冲过去,幸得这位秦将军力能格象,赤手空拳降服疯象,从此便名动天听、

    圣眷优隆。”

    哎哟妈呀,众人听得舌头齐齐一吐,听那李如松能举五百斤石锁,又有刘艇用一百二十斤大关刀盘旋如飞,就已是骇人听闻了,秦钦差赤手可敌疯象,两臂怕不有上千斤的力气?

    “果然是真人不lù相,刚见他也不过寻常身材,本都堂竟忘了这一遭!”郑洛啧啧赞叹着,眼神又活泛起来,还端着茶碗喝了。水,稍微安心,又问快报铺兵:“那么,秦钦差这会儿已经回转来了?”

    铺兵道:“启禀都堂大老爷,秦钦差领着众将官,直接从关外杀奔白羊口去了。”

    噗——郑洛一口茶喷了那铺兵满脸,眼睛瞪得快要凸出来:“什、

    什么,从关外杀奔白羊。?现而今门古大军南下,他知不知道关外有多少敌骑?!”

    千里边塞处处烽烟,如果土默特部二十万控弦之士尽数南下叩关,就算秦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众人心中再次惴惴不安起来,只好自我开解。

    王师爷劝道:“东翁,我看秦将军神勇无敌,什么俞龙戚虎、东李西麻、邓神枪刘大刀,全都不如赤手格象秦一枪!他定能率军大破门古,平安归来!”

    众人也齐声称是,将秦林成关云长再世、李元霸重生,吹得越厉害,也就越觉得心安。

    “但愿如此吧!”郑洛稍微打起点精神,勉强在地图上查看形势,翻看各处过来告急的飞报文书,发下命令叫各军务必坚守不出,以防中了鞋虏的诡计,又要关内各城池准备滚木擂石金汁等物,预备万一被打破关卡,便要据城固守……

    鼓点般的蹄声从东边飞速过来,那是白羊口的方向!郑洛顾不得什么封疆大吏的沉稳气派,竟率众迎到了官厅外面。

    那铺兵跑得急了,气喘吁吁的滚鞍落马,一个劲儿的喘气就是不出话,郑洛急得要命,亏得铺兵脸lù喜色,晓得不是什么坏消息,否则郑洛真得急出毛病来。

    偏偏这铺兵胸口喘气像拉风箱,呼哧呼哧的道:“秦、秦、秦钦

    …”

    不必啦!郑洛没好气的摆摆手让他滚蛋,因为东面众将士踊跃而来,高高兴兴的掌着得胜鼓,当头一位年轻的将军骑着踏雪乌睢耀武扬威,不是秦林还是哪个?

    秦林打马直到总督府前,一记漂亮的骗腿下马,笑嘻嘻的拱拱手:“秦某拜上郑都堂!”

    郑洛真是喜从天降,立即降阶相迎,双手把臂将秦林请进总督府,口中不停的道:“好,好,了不起,秦将军勇于熊罴!单枪匹马耀威于门古大军之前,于鞋虏南下叩关之际,率两千兵马横行塞外,岂不是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的赵龙?什么俞龙戚虎,夸什么东李西麻,以本官看哪,冲锋陷阵、所向无敌,军中唯有秦一枪!”

    陆远志和牛大力押着额礼图,闻言笑得肚痛,哪怕郑总督在官场上混成了油浸琉璃蛋,咱们秦长官不按套路出牌,照样把丫的耍得团团转。

    额礼图诧异,不晓得这两个笑什么,倒是格外后悔:“唉,原来秦将军竟这般了得,老家伙看走了眼!早知道有这位勇猛无敌的将军在,老家伙就是再怎么胆大,也不敢来捋虎须。

    郑洛闻声看到这老东西,他做宣大总督也不全是吃饭拉屎,倒也常借开关通商与门古各部贵族会晤,因此认得额礼图,一下吃惊非,眼睛往秦林脸上望,心道秦将军果真了得,把这老狐狸都捉了来。

    秦林大声道:“此次门古人大举叩关,其实别有内情,方额礼同率部请降,本官看他还算恭顺,前来捣乱是被胁迫,便放他部族众人回去,将黄台吉的使者捉来送给咱们。老东西则被本官押到这里,教他亲其向郑都堂请罪!”

    话音未落,本城锦衣百户蒋万全押着几个客商打扮的人走过来,老远就弯腰步快跑,呼啦一下跪在地上:“见过钦差秦将军、郑都堂,秦将军果真慧眼如炬,这几个客商就是黄台吉派到关内散布谣言的探,三娘不肯下嫁、草原各部失去约束的谣言,就是他们嘴里传出来的。”

    郑洛先是惊喜交加,这就证明秦林的佯攻是正确的,那么他这个守土有责的宣大总督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接着就十二分的惭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白净的面皮羞红了半边,讷讷的低声道:“秦钦差,本官、本官实在是以人之心度君之腹……”

    郑洛虽然多谋少断又一副官场上混久了的迂腐气,但还算得上尽职尽责。这时候官场上时兴的就是推诿扯皮那套——

    否则张居正也不必搞考成法来鞭策这群官吏了,郑洛的所作所为,其实绝大部分官员如果坐到宣大总督位置上,差不多都会这么做。

    崔献策利用大明官场的这套弯弯绕,定下的毒计实在很巧妙,只可惜遇到了秦林这么个“愣头青……”!。

荆湖卷 658章 麻家将

    既然郑洛肯认错,秦林就不为己甚,笑道:“郑都堂哪里话?本官正要和通力合作,将这场兵祸乃至今后的边患,消解于无形呢!”

    郑洛先是面上一怔,接着就心头大喜。

    老实最开始他两榜进士出身、封疆大吏,还有点瞧不起秦林这样一位又年轻又是锦衣武官出身的钦差,后来等到秦林证明了判断的准确,郑总督未免又担心起来:秦将军性如烈火,动不动就要冲到关外去杀贼,可见是个愣头青,他要是不管不顾,把宣大的事情全都捅上朝廷,那乐就大啦。

    没想到秦林年纪轻轻,竟深谙官场三味,出话来滴水不漏,郑洛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顿时心情变得一片晴朗。

    “秦将军,老哥身为宣大总督,正是守土有责,老弟有什么妙计只管吩咐下来,老哥照办就是!”郑洛满脸堆笑,这一番话那就客气得很了,透着听秦林调度指挥的意思。

    秦林就在郑洛耳边低低的了一番。

    郑洛听完,眼睛越来越亮,忽然神色微有不安:“不瞒将军,本官督率三巡抚、两总兵,有临机专断之权,但宣府巡抚、大同巡抚、镇朔将军、征西前将军等处在战时也不一定听我的话,这么大的事情,等文牍往来、协调一致,只怕早就错过了时机。”

    “郑都堂请看看这是什么?”秦林笑眯眯的取出一片纸递给郑洛。

    只扫了那八行书两眼,郑洛喜笑颜开,一叠声的埋怨:“既有这件东西,何不早?呀。难道另外几处也都……”

    郑都堂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瞧着秦林。

    秦林笑容可掬的点点头,心要拿出来早了,肯信?就这多疑少断的性,不知道要想歪到哪里去呢!

    王师爷在旁边目光一扫,看到那信函落款有“江陵张居正”五个字,顿时吓得不轻,心脏像鼓点似的咚咚咚直跳:难道张太师的亲笔信。秦钦差手上竟有一大叠吗?了不得,敢情太师爷替他做文案老夫!

    额礼图招供之后放回草原,老家伙朝着秦林和郑洛千恩万谢,发誓今后无论如何,再不敢到边境滋扰。并且要向关外各部传扬朝廷的深仁厚泽、秦将军和郑都堂的宽宏大量,叫他们心存敬畏,永为大明番臣。

    秦林安排妥当,也率众官校告辞离开,郑洛一直送到了大街上回转来,口中吁了口气,长长一声叹息。

    王师爷也点点头:“秦将军英雄无敌,竟是个当世的李元霸。难怪东翁慨然长叹。”

    以为我是叹他勇猛?郑洛不以为然的笑笑:“王先生,本官是后头发觉,原来秦将军算无遗策,咱们都落入他彀中啦!想想他手上有谁的书信?江陵相公的钧旨,会给一介莽夫?”

    王师爷浑身一震,他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立时被郑洛点醒,瞧着秦林策马远去的背影惊得合不拢嘴:原来秦钦差故作莽撞、像个愣头青似的出关杀贼。什么战死沙场,其实都是做戏给咱们看的,咱们枉自在官场上混这么些年,今日之事,居然一步一步都被他牵着鼻走呢!

    “罢罢罢,什么时候年轻人都有这么妖孽了?好在都是为国效命哪!”郑洛意兴阑珊的走回府邸,想想不妥。又把嘴边那句“治世能臣、乱世jān雄”的考语吞了回去。

    鼓点般的马蹄声响,一骑骑流星快马携带着总督府的公文,以最快的速度的驰往大同、驰往宣府……

    宣大总督驻地阳和卫以西五十里,便是西北重镇大同城,文官大同巡抚和武将征西前将军大同总兵同驻本城。

    西教场。本镇的万余精兵顶盔掼甲,人人手握着雪亮的刀枪,乌压压一大片肃立于烈烈西风之下,众参将、游击、守备、把总抖擞精神,火红的盔缨在风中欢快的跳跃。

    点将台上,总兵麻锦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两只眼睛却亮得吓人,所有的将士都知道麻总兵已经身染重病,连续好多天卧床不起,没想到他仍然支撑着来到了点将台上。

    副总兵麻贵代替兄长点兵,他是个豹头环眼猛张飞般的大汉,声如洪钟:“左营参将洪德恩!”

    “有!”一名将官越众而出,把胸膛tǐn得老高。

    “右营参将马天宝!”

    “有!”又一名将官大声应答着,神情彪悍。

    很满意手下这群骄兵悍将的表现,麻锦微微点了点头,麻贵用目光示意亲兵给兄长端了碗热水,扶他在将台上坐下,然后又回过头,冲着将士们大声叫道:“门古鞑大举南下,却是处处佯攻,呸,鞑装模做样,不把咱们大同镇放在眼里!儿郎们做好准备,只待总督一声令下,便杀出关去,叫鞑晓得咱们的厉害!”

    “杀胡虏,报国家!”将士们举起刀枪,战意浓烈。

    等待良久,远远的马背上一点红缨跳跃不定,便是宣大总督从阳和派来的流星快马。

    麻锦面lù喜色,正想要点什么,喉咙里突然大咳起来,只好用目光示意兄弟。

    麻贵很有把握的道:“不消,咱们大同这边只是佯攻,胡虏一定是以批亢捣虚之计,主力去打东边的白羊口、虎峪口了,这封火急文书,定是叫咱们出兵救援的——承勋,快去催请贾大老爷。”

    麻承勋是麻锦之、麻贵的侄儿,是员雄赳赳的年轻武将,听了叔叔的吩咐,他立刻乘上快马去请大同巡抚贾应元——朝廷制度是大相制、互相平衡以拱卫皇权,宣大总督节制宣府大同山西三巡抚、三总兵,临机专断、权柄甚大,但到了具体出兵的时候,还得由巡抚与总兵会商。

    铺兵举着流星火牌,一路跑到了点将台前,滚鞍下马双手将命令呈给麻贵。

    麻贵和麻锦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好笑,之前就猜测宣大总督郑洛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又生性最求稳妥,只要虎峪口、白羊口的战事稍微紧点,他必定调大同镇兵马过去救援。

    这不,文书都来了。

    将火漆揭开,抽出,麻贵顿时就张大了嘴巴,愣了一晌转给兄长,然后麻锦也吃惊不。

    郑洛这家伙,竟然命令咱出塞杀贼?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当机立断了?也好,咱这万余精兵,也该出塞练练了!

    麻家兄弟便仰着头看东边巡抚府的方向,等着巡抚贾大老爷过来,好会同出兵。

    贾应元来得很快,只是脸色不好看,一路上还在和麻承勋抱怨:“贤侄,不是我那爷叔两个,做咱大明的官儿,讲的是守土有责,有余力去救郑某人,何不把咱们大同这边守得更牢靠些?”

    麻承勋陪着笑脸:“大老爷的是,不过我们这边守得很牢,各敌台、各关城互相救护……而且,郑都堂总是咱们上司嘛。”

    贾应元鼻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也难怪大明朝的官儿们不肯主动出援,关键是朝廷制度有点操蛋,把守土有责搞得太刻板,好比大同和阳和这种情况,明明阳和更靠近东面的京师,战略位置更重要,可要是贾应元出兵救援阳和,自己兵力不足丢掉了大同,失了防地就得掉脑袋,并不管他救援阳和这一桩。

    等见了麻锦麻贵兄弟,贾应元打着官腔淡淡的道:“本官看哪,郑都堂那边也不见得有多吃紧,两位派一员参将,率三千精兵赴援也就差不多了,咱们守好自己防地是正经……!”

    贾应元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看清总督府发来的文书,立马眼珠都凸得快掉下来。

    “乱命,这是乱命!”贾应元唾沫星直飞,气急败坏的道:“全线吃紧,郑某人还敢将生力军朝塞外乱填,他不要命,我还要命!”

    麻锦甚为无奈,麻贵则禀道:“贾大老爷勿忧,方末将已经问过阳和过来的铺兵了,原来是钦差大臣锦衣秦将军查明敌情,此次实乃黄台吉制造声势,并无真正南下的实力,所以只要咱们出塞……”

    “胡扯蛋!什么狗屁钦差?一介武夫,他懂什么?”贾应元气咻咻的把袖一甩,他是响当当的两榜进士,而且属于正牌江陵党,朝中自有奥援,根本不把什么锦衣钦差放在眼里。

    麻贵哭笑不得,又劝了几句,贾应元非但不听,反而翻翻白眼:“本官只知道守土有责,这等乱命,就算是圣旨亦要抗旨不遵,何况郑某人?二位放心,只要牢牢守好大同,本官替们请功,至于郑某人嘛,本官一定狠狠参他一本!”

    麻锦、麻贵、麻承勋这三爷在旁边干瞪眼,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拿贾应元半点办法都没有,人家是响当当的文官,就抗旨也做得出来,个武将试试看?

    万余将士在校场上站了许久,身体依然纹丝不动,心中却焦急万分,像贾巡抚这么搞,将士们心头都有点发凉。

    正在僵持,一员身材格外高大、穿飞鱼服的锦衣官校,从东面茶棚里转出来,健步如飞跑到点将台,笑眯眯的朝着贾应元招招手:“这位是大同巡抚贾大老爷么,我家主人有封书信给

荆湖卷 659章 四路出塞

    听来人说有书信,贾应元也不晓得是哪家亲友故旧,可是能使动锦衣校尉来送这封信的,必定权势不小。

    所以尽管暂时充作信差的牛大力很不客气,贾巡抚也不敢怠慢,没好气的叫亲兵去拿过来,心说什么人这么大模大样啊,派个送信的亲兵嘛一点儿不懂礼貌,都不晓得要给本大老爷下跪行礼么?居然当着众人朝本大老爷招手。

    那书信既不是大红封套,也不是尺牍式样,而是装在一个牛皮纸封套里面,外面什么也没写。

    贾应元越发不耐烦,拆开封套看看,原来里面还有个小小的信封,慢慢拿出来,已看见右边竖排的第一行字:书致大同贾仁辅。

    “你家主人口气tǐng大的,连个阁下台鉴都懒得写么?”贾应元觉得来信实在太不客气了,瞧着牛大力冷笑一声。

    牛大力什么也不说,只是憨厚的笑着,很忠厚老实的样子。

    忽然贾应元想起什么,觉得不对味儿就揉了揉眼睛,咦,这字迹有点熟悉啊……他脸sè刷的一下就变了,手忙脚乱的展开信纸,先不急着看内容而是直接看最后落款。

    不谷江陵张居正。

    馆阁体的字迹中正平和饱满有力,架构匀称而优美,唯有几处含而不lù的笔锋,隐隐透着雷霆之威,正是非常熟悉的当朝太师张居正的笔迹!

    贾应元后背上冷汗刷的一下湿透了内衣,暗道大事不好。

    他是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进士出身,历任工部主事、济南知府等官,拜入张居正门下。靠着恩师座主的提携才一步登天,成了开府大同的封疆大吏。

    张居正能把贾应元提到天堂,也能把他贬下地狱,偏偏他刚才口不择言,说的话尽数被这信使听了去!

    顿时贾大巡抚的脸sè变得好看至极,先是一青,接着煞白,最后才红着脸儿朝牛大力打躬作揖:“请教这位兄弟台甫上下?贾某在此多多拜上贵主人……”

    麻锦、麻贵等将官见此情形。心头也是纳罕不已,什么人的一封信,就把声称“如果圣旨有错也要抗旨不遵”的贾大巡抚吓成这个样子?

    答案不言自明。

    牛大力笑笑,就知道这封信能把贾应元吓个半死,张太师的钧旨有雷霆万钧之效。别人是求也求不到,我家秦长官却要多少有多少。

    他作揖还礼通名道姓,又指了指书信,不亢不卑的道:“请贾大老爷先细看书信,小的还替主人带了话要说。”

    贾应元赶紧恭恭敬敬的捧着信纸,飞快的看了一遍,这才晓得会错了意,原来牛某人并不是相府派来的。而是钦差大臣秦林麾下官校,这封信就是秦钦差替张居正带给自己的。

    信上也没说别的,大人先生们的八行书从来都是核桃大的字占不了一张纸,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那就是要贾应元密切配合秦林。

    不听从太师吩咐的人也有,刘台、吴中行、艾穆、赵用贤……可这些家伙或者被廷杖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或者被贬斥到偏远地方,甚至挖出贪污**的罪行。革职下狱。

    贾应元对恩师座主的意思是半点也不敢违背,恭恭敬敬将信纸折好放进怀中,然后满脸堆欢:“秦钦差果真社稷之臣!牛兄弟,不知秦钦差有何吩咐?本官照办就是了。”

    麻家三位将军听到这里,喉咙口都是咯的一声,想笑又不敢笑,贾大老爷刚才还说秦钦差一介武夫。这会儿又成了社稷之臣,真是前倨而后恭啊。

    牛大力附耳低低的说了几句,贾应元不停的点头答应,完了把拳头一捏,正气凛然的对麻家三将道:“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虽强必戮!三位将军,本官这就在郑总督公函上附署,诸位火速点兵出塞!”

    “得令!”麻家三将高高兴兴的抱拳行了军礼。

    台下杀气腾腾的万余将士早已等得不耐烦,接到出塞的命令,一个个就像出了栏的猛虎,摩拳擦掌要去和叩关的鞑虏厮杀一番。

    病重的总兵麻锦留守大同,麻贵、麻承勋叔侄领兵开拔,人喊马嘶龙腾虎跃,日月旗招展,滚滚铁流朝着北方进发。

    “秦林,”麻贵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决定牢牢的记在心里。

    宣府巡抚和总兵所驻的宣府镇,巡抚山西地方兼提督雁门等关军务驻扎的雁门关,山西总兵官屯驻的阳方口,都先后接到了秦林派人送去的太师手札,一时间原本惯于拖沓推诿的九边军政官员变得格外雷厉风行。

    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许贡率马步军一万五千,自万全右卫出塞,在大青山麓大败门g古军。

    宣大总督郑洛标下东路参将冯天赐率步骑八千出虎峪口,三战三胜,进抵晾马台。

    大同副总兵麻贵、参将麻承勋叔侄领精兵一万出方山,兵锋势不可挡,饮马下水海。

    山西总兵官陈德胜统领大军两万自老牛湾出塞,沿黄河东岸一路北上,旌麾直逼草原腹地!

    黄台吉一伙的诡计非但没有起到威逼九边、恐吓朝廷的效果,反而引来了各路明军异常凌厉的反击!

    “报——”,凄厉的告警声再一次在归化城南的营地响起,黄台吉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古尔革台吉、豁耳只等亲信都是困坐愁城,他们和黄台吉麾下一众门g古贵族都不无怨愤的看了看崔献策,甚至隐隐带着杀意。都怪这个愚蠢的汉jiān献的好计,明明土默特内部还没整合好,偏要去liáo拨朝廷,现在的局面怎么收拾?

    崔献策脸sèyīn沉沉的,一张脸比死人好不到哪儿去,曾经自命不凡,睥睨天下豪杰,因为科举没考上就觉得朝廷不能赏识人才,跑到塞外想要做个中心说、王猛、韩德让,定下围魏救赵、釜底抽薪的毒计……

    本来一切都朝着希望的方向发展,怎么秦某人一去,就完全不同了呢?郑洛明明是个谨小慎微、缺乏决断的人,他怎么就敢四路大军出塞?大明官员各守防地,向来办事拖沓、互相推诿,怎么这次宣大总督和三巡抚三总兵就这么齐心协力?

    崔献策就算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儿,但他很清楚,一定是那个脸上时常带着jiān笑的秦钦差搞出来的,他咬牙切齿想把可恨的秦钦差咬成碎片,却又没有丝毫办法真正对付得了秦林,这让自负的崔献策格外感觉郁闷、

    威德法王的脸sè也不怎么好看,信仰的力量要说大可以逆天改命改朝换代,要说小就小到区区一个门g古万人队就能决定乌斯藏黄白两教的胜负,如果失去黄台吉这样一位手握重兵的支持者,白教的前景并不乐观。

    使者就在愁云惨雾的气氛中跑进了营帐,跪地禀道:“大事不好了,合赞台吉统兵前往抵挡大同兵,被麻家叔侄在下水海设伏,全军覆没,合赞台吉战死!”

    四路兵马,大同镇麻家叔侄统帅的一万精兵前进速度最快,直插草原腹心,兵锋直指归化城,对黄台吉的威胁最大,于是调遣虎将合赞台吉统帅五千铁骑、会合当地部族的一万人马前往抵御。

    没想到一仗打下来,合赞台吉全军覆没,黄台吉骤闻这个惊人的消息,额角冷汗都流下来了,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谋主。

    古尔革台吉却抢先叫起来,朝崔献策怒目而视:“都是这个笨蛋,使的什么鸟计策,害咱们倒霉透顶了!指不定就是秦某人安插的探子,妈的,宰了他!”

    几名门g古贵族都将弯刀拔出一截,不怀好意的盯着崔献策。

    “汗王,汗王!”崔献策慌得朝黄台吉乞怜,也是情急智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黄台吉十分不解:“崔先生你笑什么?”

    “我笑明军虚张声势!”崔献策神情轻松下来,毫不在乎的道:“经历了老汗封贡以来的十年和平,明军并没有深入草原腹地的准备,兵力兵器、粮草和转运民夫都绝不是几天能准备好的,所以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深入草原,四路明军最多到兔毛川、下水海、坎儿海一线,绝不可能打到咱们归化城!”

    如果秦林在这里,一定会抚掌叹一声“好个狗汉jiān,分析得确实不错。”

    出兵几万的大仗,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出塞远一点,深入草原腹地,每名士兵就需要三名民夫来转运粮草,所需的军火、粮饷开支也极为浩大,绝不是仓卒之际就能备齐的。

    四路明军出塞,也只能浅尝辄止,要是九边随随便便就有深入草原腹地、灭掉门g古各部的能力,大明朝何必辛辛苦苦修长城啊?

    莫说黄台吉和三娘子、把汉那吉互相对峙,并没有抽调大批兵力去对付明军,就算完全不予任何抵抗,明军也没法在缺乏民夫和粮草情况下,饿着肚子打到归化城。

    古尔革台吉神情好了许多,门g古贵族们纷纷又把刀放回鞘中,“那么,如崔先生所说,咱们其实还没有败?”

    “没有败,但非常的危险,”崔献策指着地图:“秦某人使的毒计,不知怎的骗了四路大军出塞,虽不能深入咱们草原腹地,但把长城沿线的各部都吓坏了,现在额礼图这些老家伙畏明军如畏虎,他们一定会转而支持三娘子,咱们就极为不利了,所以一定要抢在秦某人赶回来之前……”!。

荆湖卷 660章 为将军牵马

    和黄台吉营中的熬云惨雾截然不同,归化城东面的大营内一片喜气洋洋,特别是三娘属下的én古将军们,随时都把xn脯tn得高高的,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小主人不塔失里,继承顺义王、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宝座的希望已经越来越大。

    把汉那吉麾下的将士们则依然保持着那种相对懒散、松弛的状态,靠外圈的一座较大的军帐里面,七八名将军还用大碗喝着马奶酒,油乎乎的手指头撕扯着烤得金黄的羊肉。

    一名黑黄脸、生着山羊胡的én古将军把手搭在伙伴的肩膀上,醉眼朦胧的道:“我的好安达,亲爱的达鲁赤啊,谢谢你的羊肉和美酒,不过台吉大人叫咱们加强防御,这么喝酒……”

    达鲁赤生得三角眼、高颧骨,闻言就哈哈大笑道:“巴特尔,你胆太小了,喝点酒算什么?黄台吉被朝廷揍得鼻青脸肿,我就不信他还敢咋的!翰巴图,你说呢?”翰巴图是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én古大汉,他也喝得脸儿红红的,满不在乎的伸出大手摆了摆:“黄台吉那只可怜的耗,早就被吓破了胆,他要敢动一动,我就用弯刀斩下他的脑袋!”众位将军全都笑起来,看着前不久还耀武扬威的黄台吉落到今天的田地,心头不无快意。

    忽然最开始说话那位巴特尔又醉眼朦胧的道:“呃~嗝,砍下他的脑袋有什么用?反正不是咱们的大成台吉做汗王,我看哪大伙儿、大伙儿还是悠着点吧,前些天大成台吉和夫人吵起来,威灵法王和秦钦差来了一趟,台吉突然就立脱脱做了继承人,这件事透着古怪呀!十几年都没有立,现在冷不丁的……、,把汉那吉怀疑妻和阿力哥s通,并不是多光荣的事儿,后来秦林做实验证明蚕豆病的隐xn遗传、然后验血认亲,就都是秘密进行的,得出结论之后,把汉那吉便怀着负愧之心,当即立脱脱为继承人,但并没有公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想想也是,难道把汉那吉向所有部属宣布,说自己怀疑老婆偷人生下野种,亏得秦将军割血验亲,ォ帮我认定了亲儿?靠,这么说的话,把汉那吉还不得被人笑死啊!所以他用立脱脱为继承人的方式,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过这种做法,也难免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猜疑。

    此时听巴特尔突然提及此事,众位将军嘴上不说什么,心头也不无纳罕,只是他们还没醉,不敢随意附和。

    “巴特尔安达,你喝醉啦,都说起胡话来啦!”翰巴图伸手捂住巴特尔的嘴巴,后者兀自挣扎着直叫我没醉。

    “嗝~不塔失里坐上汗位,大成台吉也不会、不会高升一步,咱们替钟金哈屯母卖命又有什么意思?啊~嗝!”巴特尔喷着酒嗝,酒气冲天。

    将军们互相看看,终于达鲁赤叹口气:“看来巴特尔的确醉了,让他的亲兵来服sh他去睡觉吧!”

    几名亲兵过来,用草原上对付醉鬼的办法狠狠给他几拳,ォ让巴特尔闭上嘴沉沉睡去,然后把他拖回了自己的营帐。

    接下来,不知怎么回事,将军们觉得自己碗里的酒,味儿突然不那么地道了。

    就算不塔失里战胜黄台吉登上汗位,他们的主人把汉那吉依旧是大成台吉,这些én古将军又有什么好处?白辛苦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嘛。

    把汉那吉麾下将士的精神状态,当然逃不过徐文长那双老成了精的眼睛,中军帐里,当着三娘、把汉那吉、不塔失里、脱脱诸位én古贵族的面,他声sè俱厉的提出了警告:“秦长官四路出塞,漠南én古诸部纷纷归附,局势对咱们越来越有利,黄台吉已经失去了和咱们正面对抗的能力,然而越是这样,越要警惕他狗急跳墙!黄台吉或许不如他爹俺答那么枭雄过人,但他对径发妻德玛夫人都能下手,绝对称得上凶狠歹毒!”

    三娘斜斜的倚在锦墩儿边上,成熟yu人的脸蛋挂着柔情意,笑盈盈的瞧着徐文长。

    不塔失里则对徐叔叔带着几分敬意,反而每当他提到亲生父亲俺答的名字时,这个少年的眼角就微微跳动两下,流lu出嫌恶的神sè。

    幸好,随着俺答的死亡,继位的纷争也会平息,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新的生活即将展开,充满了希望……

    徐文长说罢,精光烁烁的眼神投向了把汉那吉,三娘娘儿俩百分百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把汉那吉的布置却有些粗疏,这让精明的徐老头很不放心。

    面对轻松战胜自己的情敌,把汉那吉的表情并不是很自然,他很早就发现三娘的目光只放在徐文长身上,根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即使早已承认失败,他也免不了有点郁闷。

    所以当徐文长发出警告之后,把汉那吉故意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徐先生费心了!不过本台吉并不担心,我麾下有大将阿力哥,达鲁赤、翰巴图、巴特尔等将军都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勇将,他们的忠诚比黄金还要宝贵。所以黄台吉绝对不可能对我下手,倒是徐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哈哈,要不要本台吉派几员勇将过来保护你?”徐文长只是笑笑,不塔失里已像只被j怒的小公鸡,大声道:“不要,我会保护徐叔叔!”

    小崽,都忘了你是谁的儿?把汉那吉正想骂他两句,又生生收了回来,不管论年龄还是从三娘这边算,似乎不塔失里都应该是他的侄辈,可偏偏是俺答的亲儿,把汉那吉比他年纪大十几岁,还得叫他叔叔。

    何况把汉那吉身为俺答的亲孙,对爷爷同样耿耿于怀,他又有什么立场去骂不塔失里呢?

    “好吧,我亲爱的不塔失里“叔叔”但愿你的翅膀早日硬起来,不再是被母亲护在怀里的羊羔而是展翅蓝天的雄鹰!”把汉那吉把叔叔咬着重音,不无讽刺的说着,最后弯腰行了个én古式的礼节:“诸位放心,我会兑现在秦钦差面前立下的誓言,这就先告退了。”

    徐文长无可奈何:“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台吉您好自为之吧总之估着就这两天秦长官回来,黄台吉就该完蛋了所以一定要严加戒备。”把汉那吉又冲着不塔失里笑了笑,ォ掀开牛毛毡门帘走出去,不塔失里被他气得脸儿通红,活像只愤怒的小马驹。

    徐文长朝他招了招手:“未来的顺义王尊严可不是由施舍得到的,来来来我教教你兵法韬略吧,将来ォ要叫把汉那吉刮目相看呢!”“好啊!”不塔失里很开心的坐下听讲。

    “我去替你们烧壶奶茶”三娘笑眯眯的走出中军帐,满心的欢喜,不论怎么看,徐文长都比又凶又恶喜怒无常的俺答,更适合做不塔失里的父亲。

    不塔失里非常专注的听着兵法,充满了求知的yu望,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迫切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更希望早日成为翱翔蓝天的雄鹰叫把汉那吉刮目相看亲口说一句:“好个不塔失里,不愧为统领土默特部的彻辰汗、顺义王!”

    少年并不知道,他的愿望将永远无法实现……

    草原各方关注的焦点,大明宣抚钦差大臣秦林此时正信马由缰行走于下水海边。

    残阳如血,地面上虽不算尸横遍野但至少也有七八百具尸首,残破的羊毛战旗斜斜插在地面,下水海的岸边漂着浮尸。

    合赞台吉率一万五千铁骑试图阻挡大同镇官兵,结果被麻家叔侄在水边设伏,秦林又于关键时刻亮出土默特部彻辰汗的黄金令箭一那是临行前三娘给他的,顿时万余附属部族骑兵止步不前。

    接着长城沿线各部首领,如把秃部额礼图的两个儿,董里部的那颜千户等已经投降明军的én古贵族,纷纷站出来召唤各自部族的儿郎,顿时好像四面楚歌声,吹散了八千弟兵,合赞台吉所领大军不战自乱。

    接下来的事情就毫无悬念了,麻家叔侄仅仅杀死了不到一千的敌人,就再没有负隅顽抗的én古骑兵,于是彻底结束了战斗。

    可怜勇冠诸部的合赞台吉,竟连正儿八经打一场仗的机会都没有,只来得及大骂三声“秦林你是个魔鬼”就被麻家叔侄和众游击、把总的十来杆长枪戳成了筛。

    “吾非魔鬼,唯诡计多端而已”秦林冲着合赞台吉迅速变得灰白的脸,这般说道。

    额礼图的两个儿、董里部那颜千户和投降的被俘的万余én古武士,却是心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这位秦钦差何止诡计多端?既不要脸之极,又心黑手狠,谁被他盯上,就算倒了八辈霉!

    麻家叔侄是出塞之后被秦林追上的,见识了他这些诡计也是无话可说,如此轻松的打了一仗,真正是做梦都不敢相信。

    秦林勒马,回过头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两位军务在身,请回吧!”十年不曾战争,明军没有充分准备,后勤也只能支撑到兔毛11、下水海一线。

    麻贵慌忙下马,亲手牵起缰绳:“钦差秦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实为末将平生所未见,请准许末将为钦差牵马三里,以表敬意!”“岂敢、岂敢!”秦林嘴上谦虚着,终究拗不过麻贵。

    好嘛,郑总督ォ说了俞龙戚虎、东李西麻,皆不如赤手格象秦一枪,西麻的麻贵就亲手替秦林牵马来了!

    麻贵老老实实替他牵马走了三里路,秦林却很清楚,这一半是为着自己助他打仗立功,另一半嘛,恐怕就是张居正那道钧旨的威力了。

    什么时候老随便写封信,也能有老泰山这样的雷霆之威?秦林忽然忍俊不禁:骗了张紫萱到手,岂不是要多少就让她写多少无耻啊,太无耻了!!。

荆湖卷 661章 刀光烛影

    月上中天,夜空如洗。一轮皓月将清辉洒遍草原,给茂盛的牧草、

    偶尔可见的毡房、沉睡的牛马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

    疾行的马蹄声打破了草原的安谧,秦林身穿劲装,率众校尉朝着草原腹地归化城的方向连夜疾驰,把秃部老族长额礼图、董里部那颜千户明安等降顺朝廷的én古贵族也在队伍当中。

    挟四路精兵出塞大胜之威,得长城沿线归降诸部之助,秦林只要回到归化城,便会立刻揭破黄台吉擅自兴兵、挑动战争破坏封贡的yn谋,将这条恶狼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并扶不塔失里登上彻辰汗、顺义王的宝座!

    秦林怀中,张居正s给的空白册封圣旨,已经填上了不塔失里的名字!

    众位én古贵族被锦衣校尉们夹在当中,一个个格外的老实,就算彻夜驱驰,也没有叫苦叫累。

    他们可不像三娘、黄台吉的嫡系部属主要驻扎在草原腹心,而是在靠近长城的地区驻牧,一来可以尽量远离归化城的权力中心,免得被诸位大佬吞并,二来长城沿线的和平持续十年之久,不必担心和明军发生冲突,还可就近展开边市贸易。

    这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就算后面黄台吉叫他们兴兵袭扰,也只是把部族驻地稍微往北撤了点儿,这么大阵势,明军吓也吓死了,而且以主事边臣一惯的推诿、拖沓、互相扯皮,哪儿就能大军出塞反击啊?

    文牒往来、笔墨官司,恐怕到大雪封冻的时候,明军都还没踏出长城呢!

    习惯了大明官场的低效率和慢三拍的反应速度,骤然间秦林发动四路大军以雷霆闪电之势出塞,én古贵族们惊得差点把眼珠掉下来。

    所谓游牧,游牧就得有牲口草料fu孺,én古诸部可不光是铁骑军队,面对突如其来的朝廷大军,各部的青壮能跳上马跑掉,老弱fu孺和辘栌车、毡房、牛羊、草料能跑掉吗?

    所以这些én古贵族,是秦林要搓圆就搓圆,要捏扁就捏扁,他们留在南边的整个部族,都在四路明军的刀口底下呢!

    从下水海一气儿跑到了黑河岸边,看看都快到后半夜了,青壮年的én古贵族倒也罢了,额礼图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没奈何,只得老着面皮哀告:“长生天赐福的钦差秦将军哪,老家伙实在受不了啦,要不您……”

    秦林也累得不轻,摘下羊皮水囊喝了几口水,大声道:“老额,咱们天亮前跑回归化城,立不塔失里为王,本钦差把你们边贸互市的定额扩大再倍!”

    额礼图那双老眼一下变得贼亮,两倍的互市定额,意味着两倍的贸易收入,就能用马匹和牛羊,换到更多的铁器、布匹和茶叶!

    “谢钦差恩赏!我这把老骨头,今天算卖给钦差您啦”额礼图腰杆一tn,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头儿简直不输给棒小伙。

    秦林又道:“各位弟兄,草原各部的朋友,都加把劲儿!咱们趁早赶到归化城。”

    众人齐心应诺,纷纷快马加鞭。

    秦林吁了口气,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黄台吉这家伙,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儿,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驾!”秦林马鞭落下,踏雪乌推撤开四蹄,泼拉拉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身后蹄声隆隆,整支队伍踏着月光彻夜疾驰同时,百余里外的归化城东,把汉那吉中军的几座营帐之中,人们也不曾熟睡,把汉那吉设下酒宴,和将军们通宵作乐,更有漂亮的姑娘翩翩起舞。

    “来来来,亲爱的达鲁赤,我勇敢的安达呵,干了这碗马奶酒!”

    己特尔端着酒碗。

    “好,安、安达的友谊地文、呃~天长!”达鲁赤大着舌头,把酒碗和对方碰了,一饮而尽。

    翰巴图浓密的剑眉往上一扬,劝说道:“亲爱的安达们,不要喝得太醉,尤其是巴特尔,你喝醉了就爱撤酒疯,别在台吉大人面前失利呀!”

    “我、我没醉!”巴特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是个十足的酒鬼,翰巴图不说还好,说了他越发逞强,竟抓起一只酒坛一饮而尽,喝得酒嗝连天。

    众位将军齐声大笑,翰巴图看得眉头大皱,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提着马刀往外走:“各位请便,我在营中转转,要是黄台吉敢趁机捣乱,我就把他的狗头拧下来!”

    左边一座营帐,大将阿力哥正准备起身去巡查,见翰巴图已经去了,就重新坐下,对身边亲信赞道:“还是翰巴图做事勤勉,我倒要劝劝台吉大人,不要计较那些陈年旧事了。”

    当年把汉那吉归顺明朝,翰巴图因故没有随行,从此就不被视为心腹,阿力哥有点为他抱不平,再看看喝得酪面大醉的巴特尔、达鲁赤等将军,顿时有几分不乐:“这几个家伙。实在太不像话了,台吉大人让他们饮酒,就喝成这个样……

    空地上én古姑娘翩翩起舞,正中间一座大帐坐着把汉那吉和他的家人,两边坐垫排开,右边首位是大成比齐,下首是各位妾室,左边首位坐着脱脱,依次往下的位置是把汉那吉妾室所生的几个儿,渥尔其特、艾穆真、戈图,渥尔其特年纪比脱脱还大两岁,艾穆真、戈图就只有七八岁了。

    把汉那吉和将军们差不多,喝得满脸通红,根本不理睬身边的大成比齐,一双眼睛只在几位跳舞的年轻姑娘身上打转。他根本不担心任何问题,因为天亮的时候嘛,秦钦差就会挟胜利之余威回到归化

    ……,

    当然把汉那吉也不是猪脑,他以饮酒作乐为名把将军们集中起来,彻夜歌舞不休,合营军士也睡不踏实,间接的防备了黄台吉的偷袭,并且不会显得太胆小,免得被钟金和她的老情人徐文长嘲笑嘛。

    只不过以én古贵族嗜酒如命的德xn,一喝起来把汉那吉就把初衷忘得差不多了……

    大成比齐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丑陋,也不管丈夫寻huā问柳,见状只是冷哼一声:……哼,随你哄哪个姑娘án,大成台吉的位置总要传给我的亲儿脱脱。”

    你喝,我娘儿俩不能喝?她端起酒碗,故意冲着脱脱道:“儿,咱们也喝,你迟早是下一任的大成台吉,可别学你这窝囊的父亲!”得秦林验血辨亲,脱脱也去了心病,心情极好,果真听母亲的话连干三碗,母俩都喝得醉意朦胧。

    渥尔其特和众妾室的笑容,就不那么自然了,大成比齐的话,分明带着示威的意思嘛,草原上的孩早熟,艾穆真、戈图两个只有七八岁,但看着大哥脱脱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儿挥之不去的敌意。

    终于看看月亮已经偏西,把汉那吉的酒意也上来了,醉眼惺忪,

    朝着一名窈窕的跳舞姑娘勾勾手指:“你、你叫什么名字?今晚,今晚陪陪本台吉吧……”

    那姑娘生得丰腴健美,眉宇间依稀有着三娘钟金哈屯的影,闻言就又惊又喜:“回禀大成台吉,奴家叫做海曼。”

    哼!大成比齐重重的哼了一声,吓得海曼脸sè发白,畏畏缩缩的样更加惹人怜爱,低低的道:“台吉大人……”

    把汉那吉本来心中就因三娘钟情徐文长有点郁郁不乐,碍着秦林的缘故又不能怎地,酒喝多了朦胧之下只觉海曼便是年轻时的三娘,顿时怜惜之情大盛,怒道:“你怕她怎地?又丑又妒,再敢如此,本台吉废了她,改立你又如何!、,脱脱腾的一下站起来,大成比齐却只是冷笑两声,朝着儿招手:“走,不打扰你父亲寻欢作乐啦,今晚你就陪母亲说说话吧!”把汉那吉与大成比齐感情不睦,夫妻俩住的是个双叠én古包,就是两座én古包并在一起,中间有门相通,可以互不干扰。

    脱脱瞪了父亲一眼,又恨恨的瞅了瞅海曼,ォ陪着母亲走进左边那座én古包。

    海曼吓得瑟瑟发抖,直往把汉那吉怀里钻。

    三娘从来都是敢爱敢恨、能谋能断的女中丈夫,何曾像这般小鸟依人?把汉那吉做梦都想和三娘有今天这一幕,现在也算聊以自慰,心头顿时大乐,抚着海曼的背,冲脱脱骂道:“小兔崽,你还不是大成台吉呢!”

    他骂骂咧咧的,抱着海曼进了右边那座én古包,顺手放下门口的牛毛毡帘:“没、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不许进来,嗝~”

    既然主人都走了,酒宴也就顺理成章的结束,将军们打着酒嗝各回én古包,士兵们则特意站得远些。

    这时候天气还不算冷,én古包只是薄薄的两层布,看着烛光在中军帐上投射出的帐中人的剪影,把汉那吉跌跌撞撞抱着海曼,然后蜡烛被吹熄了。

    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那可是无尽的遐思啊!

    海曼可是位美人儿呢,不少青年垂青于她,但这朵鲜huā被把汉那吉摘走,仰慕者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士兵们昏昏yu睡,只听得一声惊呼,人人都吃惊的看着én古包。

    蜡烛已被重新点燃,除了瑟缩旁边的海曼、跌坐而举手作推拒状的把汉那吉,帐中还多了一个人的身影,手上拿着一柄刀剑样的东西!

    “脱脱,你、你要干什么?”把汉那吉惊慌的叫喊着,吓得声音都发颤了。

    弯刀的黑影在én古包的布帷上划过,弯刀入肉的响声叫人牙酸,鲜血噗的一下溅到了布帷上,星星点点的殷红!!。

荆湖卷 662章 死神来了

    662章死神来了

    驻守帐篷的士兵们全都惊呆了,脱脱竟然亲手杀了他的父亲,把汉那吉!

    草原上父反目成仇的事情以前也有过,但像这样公然动手杀害的却也不多,要冲进去抓住脱脱吗?他可是定好的继承人,就是下一任大成台吉呢!

    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脱脱提着带血的弯刀和母亲大成比齐一块儿走出来,抖一抖王霸之气,说不定将士们就顺水推舟拥戴他为新一任的大成台吉了,草原上从来弱肉强食、力强者胜,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俺答可以霸占亲外孙女,脱脱也可以把老爹剁了。

    “台吉,大成台吉!”巡夜的斡巴图率领一队蒙古武士匆匆赶来,还没跑到帐外,就已剑眉倒竖、虎眼圆睁,连声吼叫起来:“快,快救台吉,抓住脱脱!”

    正当此时,帐中人影晃动,刺啦一声布幔被划破,人影儿从蒙古兵后面的破洞钻出去,跨上马就朝着远方逃跑。

    虽然没有看清相貌,但瞧他身材高矮胖瘦和穿的那件大红色质孙服,分明就是脱脱!

    不跑还好,他这一跑反而叫犹豫不决的蒙古兵下定了决心,不少人听从斡巴图的命令骑上马追去,另外的人则随他冲进帐中。

    了不得!把汉那吉歪歪的倒在帐内,身上地上布幔上鲜血淋漓,脖差不多被切断了一大半,脑袋耷拉下来,是个人都知道他死得透透的了。

    海曼则拥着被瑟缩在另一边,美丽的脸蛋儿满是泪痕,无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实在是楚楚可怜。

    几名蒙古武士本能的朝主人冲过去,斡巴图一下双膝跪地,虎目中泪落如雨,嚎啕大哭起来:“台吉,尊贵的主人哪,斡巴图上次重病没有随你去汉地,现在正要用血来证明对您的忠诚,没想到您竟然先走一步,好吧,这次斡巴图随你去了!”

    说罢他拔出弯刀就要抹脖。

    众蒙古武士大惊,立马七手八脚的去夺他的弯刀,又温言劝慰,竟不管死在血泊之中的把汉那吉了。

    草原上就是这般,严苛的生存环境造成了一切以实用为准的一套规则,死大汗不如活老鼠,俺答死了尚且被冷落,何况把汉那吉?

    众人心中七上八下的,都在想脱脱杀死了把汉那吉,那将是由谁来继承汗位?本来脱脱是把汉那吉亲自定下的继承人,但他却挥刀把亲爹给宰了,这会儿又跑得没了影儿……

    “主母,看看主母怎么样了!”斡巴图猛然想起来,也不吼着自杀了,旋风般冲进了左面的蒙古包。

    这边没点蜡烛,借着气窗透进的月光,可以看到大成比齐躺在毡毯上,脸色惨白。

    难道她也遇害了?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点起蜡烛,却见她只是沉睡而已。

    “主母、主母!”众人大声喊着。

    “什么事啊?”大成比齐醉眼惺忪的,明显宿醉未醒,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猛然见到这么多将士都在蒙古包里面,顿时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站起来怒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要造反么!”

    众人面面相觑,敢情这位还什么都不知道啊,恐怕造反的不是我们,是你母俩呢。

    “额吉……”渥尔其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满脸焦虑,眼神中却有着掩饰不了的喜悦,故意吞吞吐吐的说话。

    大成比齐看见他就有几分来气,怒道:“渥尔其特,你搞什么鬼?阿力哥在哪儿,巴特尔和达鲁赤呢?”

    巴特尔和达鲁赤要慢一步,阿力哥已赶了过来,分开拥挤的人群,抱拳朝着大成比齐跪下,沉痛的道:“主母,他们说脱脱杀死了主人,现在已经跑了……”

    什、什么?大成比齐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阿力哥,接着就一阵天旋地转,两名侍女赶紧上去扶着她,却被她推开,跌跌撞撞的走到右边蒙古包,触目所及尽是血腥,而把汉那吉喉咙上豁开的伤口格外恐怖!

    大成比齐只觉脑里轰的一声响,歪歪的斜倚着支撑蒙古包的木柱,好在她也不是简单人物,脑筋一转就下了决断,大声道:“这肯定是黄台吉的阴谋,借此陷害我母,要是咱们内乱起来,他就可以瞒天过海了!阿力哥,你亲自带兵去救回脱脱,我在这里坐镇,等秦钦差回来,他神目如电,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

    阿力哥应诺正待出营,渥尔其特手臂一伸将他拦下,然后冷冷的看着大成比齐:“且慢!亲爱的额吉,您好像忘了,脱脱是杀害父亲大人的凶手,这里有十几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斡巴图咬牙切齿的道:“没想到脱脱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干出连佛爷也看不下的坏事,他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巴特尔、达鲁赤两位将军也胡乱披着袍,急匆匆的赶来了,路上已听亲兵说了大概。

    见此情形,巴特尔又惊又喜,和渥尔其特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大声道:“是的,脱脱这条狼崽,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大成台吉,应该由渥尔其特做台吉!”

    如果脱脱够狠,直接把老爹宰了然后提着鲜血淋漓的弯刀走出来,说不定蒙古武士们就顺水推舟了,但他现在已经跑得没了影儿,巴特尔一说,就有不少武士附和。

    阿力哥怒道:“胡说八道,我看这里头一定有阴谋,脱脱是被人陷害的!巴特尔,你急着扶渥尔其特继位,还不是想把女儿嫁给他!在找到脱脱,查明真相之前,别想……”

    话犹未了,就听得外面一片声的喧嚷,许多个声音同时叫道:“捉住脱脱了,捉住弑父凶手了!”

    只见脱脱被捆在马背上,红色的袍被扯碎了,脸上有几道伤痕,垂头丧气的被押过来。

    “弟弟啊,你怎么干出这样的蠢事?”渥尔其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

    斡巴图气得虎眼圆睁,扬起弯刀叫道:“杀了这个害死台吉的坏种!”

    “斡巴图!”阿力哥拦住他,“别让愤怒蒙蔽你的眼睛,先问清楚再说。脱脱,是你杀了台吉大人吗?”

    脱脱一脸的茫然:“阿力哥你说什么,难道父亲真的死了?让我、让我看看他!”

    脱脱挣扎着跳下马背,差点儿摔倒,阿力哥用眼神逼退几名想冲上来殴打他的蒙古武士,扶着他走进蒙古包。

    看到父亲的尸首,脱脱眼角一滴泪水滑过,恨恨的看了看瑟缩在一边、像只柔弱小鹿似的海曼,他挺起胸脯大声道:“我没有杀害父亲!”

    按照脱脱的说法,他陪着郁闷的母亲大成比齐喝酒,两个人都醉倒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醒来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躺在郊外草地里,他就牵着马慢慢走回来,哪晓得路上遇到一群蒙古武士,冲上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捉住。

    蒙古包里面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呸!你这条弑父的狼崽,还想狡辩!编的谎言连傻瓜也不会相信!”斡巴图气得脸红脖粗,拼命挣扎着想去揍脱脱,阿力哥竭尽全力ォ能拦住他。

    渥尔其特也笑起来:“亲爱的弟弟,你撒谎的本事不怎么高明啊。”

    就连大成比齐也失望的看着儿,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心中又可气又为他不值:傻孩,额吉(母亲)受点委屈算什么?大成台吉的位置迟早是你的,等你继位之后再孝顺我不就行了?唉,竟然一时冲动,把你父亲杀了,这下可不好收场了呢!

    “唉,我亲爱的侄儿把汉那吉呀,你的灵魂已追随老汗而去,你的位置将由谁继承?”

    伴随着这个装模做样的声音,人群自动分开,黄台吉领着古尔革台吉、崔献策、威德法王、豁耳只等人走过来,脸上假装沉痛,却掩饰不了眼神中的得意。

    这是一次干净利落的绝地反击,把汉那吉是三娘一方最有实力的蒙古贵族,他的死亡,将彻底扭转对黄台吉不利的局面。

    大成台吉心下暗道不好,脸色不善的冲着黄台吉:“关你什么事,你想怎么样?”

    黄台吉与众位部属齐齐笑起来,然后笑容一收:“说的什么话?把汉那吉是我的好侄儿,他被亲儿杀死,我是老汗的嫡长、把汉那吉的伯伯,当然要出来主持公道!”

    渥尔其特有心对脱脱取而代之,不过面对一贯强势的嫡母大成比齐,正愁着猫咬刺猬无从下口,听得黄台吉话里意思对自己有利,便和巴特尔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冲着黄台吉弯腰行礼:“我父亲死得冤枉,正要请大人您替咱们做主。”

    好、好!黄台吉得意万分,阴毒的瞅了瞅大成比齐和脱脱母:“我看呐,脱脱亲手杀死父亲,是没资格做大成台吉了,而且他是不是把汉那吉的种也值得怀疑,否则为什么亲手弑父呢?诸位,我觉得渥尔其特是把汉那吉诸中最年长的,由他继承汗位更合适。”

    渥尔其特大喜,朝着黄台吉拜了拜:“多谢台吉大人主持公道!”

    黄台吉呵呵大笑,显然心中得意之极。

    “要为把汉那吉主持公道,我这做祖母的还没说话,怎么就轮到叔伯辈的了?”三娘珠冠红衣罗裙,盛装而来,常挂着笑容的粉脸,此时罩着一层寒霜。

    三娘来了,钟金哈屯来了!人们不由自主的弯腰行礼,宛如百鸟朝凤。

    秦林则依旧嬉皮笑脸,朝黄台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台吉大人好久不见哪,尊夫人命案ォ了结没多久,就又有了杀人案,您太照顾本官的生意啦!”

    “你从、从哪儿冒出来的,胡、胡说什么!”黄台吉猛然间见到秦林,没来由就是一阵心慌。

荆湖卷 663章 缺失的抵抗伤

    秦林快马加鞭月下疾驰,终于在东方微lù鱼肚白的时候赶回了归化城,可惜来迟一步,把汉那吉营中乱糟糟的,这位手握重兵的大成台吉已经遇害身死。

    早料到黄台吉不会坐以待毙,秦林扼腕叹息之余,立刻会合三娘、徐文长等人,一同来到把汉那吉营中。

    和黄台吉刚打个照面,秦林就故意提及德玛夫人之死,果然不少én古贵族把疑虑的目光投到了黄台吉脸上,这起案虽然表面上以拔合赤顶罪结案,但哲别回到草原逢人就喊冤叫屈,大伙儿都知道黄台吉脱不了干系。

    现在把汉那吉又死得不明不白,莫非也是他下的毒手?

    秦林笑容可掬的瞅着黄台吉:“本钦差可没胡说,你想承继汗位、迎娶继母三娘,结发之妻就在京师突然遇害,你和不塔失里争王位,把汉那吉支持不塔失里,然后他也成了枉死鬼,啧啧,台吉大人您的运气可真不错呢!”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黄台吉梗着脖,sè厉内荏的叫嚣着,心中又不无庆幸。

    追随秦林身旁的,除了众锦衣校尉和徐文长阿沙等随从,三娘、不塔失里、哲别等人之外,还有把秃部老族长额礼图、董里部那颜千户明安、察哈尔台吉诺罕等漠南én古诸部的贵族。

    草原上的自然条件是越往北越寒冷,越往南越湿润温暖、水草丰美,所以土默特的统治中心设在草原腹地归化城,但附属诸部的大量人口则集中在南方靠近长城沿线的地区,同时俺答封贡十年来的和平也助长了诸部南迁的趋势。既可享用丰美的草场、较为温和的气候,又能就近参与边市贸易,何乐而不为?

    诚然明军无法深入草原腹地,但只要控制了靠近长城的地区,漠南én古的大部分部族都将向钦差大臣秦林输诚纳款!

    额礼图、明安、诺罕,这些过去俯首帖耳的én古贵族,此刻站在秦林身后,即使黄台吉投去威胁的目光也不为所动。甚至隐隐有和他分庭抗礼之意。

    黄台吉军中,南方各部族出身的下级军官和én古武士可不少啊!不管额礼图还是明安,单个贵族当然无法挑战他的权威,可要是贵族们都站到了秦林身后……

    黄台吉只觉得心中发寒,也就更加觉得先下手为强这步棋是走对了。想到这里,他朝谋主崔献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得到主的赏识,崔献策的骨头都轻了二两,冲着秦林大声道:“钦差秦将军,你说话要有证据,德玛夫人是拔合赤杀害的,他已经伏法被诛了,现在把汉那吉。则是脱脱亲手所杀,和我家台吉有什么关系?”

    秦林嘿嘿冷笑,眯着眼睛将崔献策打量一番,牙缝里挤出“狗汉jān”三字,然后就望着天,完全把他当空气。

    崔献策气得脸红耳赤,不少锦衣校尉也投来鄙夷的目光,更叫他脸上**辣的。勉强把xōn脯tǐn起来,心头暗暗发狠:汉jān咋了,谁让朝廷昏庸、不识人?我崔献策就是要做史天泽、张弘范,将来叫你们一个个见识我的手段!

    想象中,他仿佛已经统帅én古大军马踏中原,用同胞血泪换来官位和荣耀……

    忽然徐文长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冷声笑道:“哼。自作聪明,不过是斧声烛影的故技重施,骗得谁来?使这等小伎俩,贻笑方家罢了!”

    崔献策浑身一震,无形中气焰就矮了三分。强辩道:“不、不要胡说八道,十几双眼睛看见脱脱弑父,徐老儿你别想胡乱攀扯。”

    秦林见状就有几分纳罕,趁着黄台吉、崔献策一伙气势转衰,大声问:“本官是朝廷宣抚钦差大臣,又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现在由本官来调查把汉那吉之死,诸位服不服气?”

    大成比齐第一个应道:“服气,秦钦差本事通天,我母正要求你主持公道。”

    “对,秦钦差办案如神,德玛夫人被害一案就是他破的!”哲别大声替秦林扬名,故意再次提起被害死的德玛夫人,然后满腔仇恨的盯着黄台吉。

    如果眼神有他射出利箭的十分之一力道,黄台吉就已被刺了个透心凉。

    三娘、不塔失里、威灵法王都表示赞成,额礼图、明安等众位én古贵族也同声附和。

    黄台吉这边,威德法王如老僧入定一言不发,古尔革台吉、豁耳只还想争一争,说出来的话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众人的吵嚷声中。

    渥尔其特和巴特尔互相看看,他俩巴不得快点宰了脱脱,好由渥尔其特登位,但这时候形势比人强,秦林一回来就以朝廷钦差之名号、挟四路出塞之余威、受漠南诸部之助力,正大光明的要查办此案,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也缺乏反对的底气,只好悻悻的表示同意。

    “秦钦差,请你替我家主人报仇雪恨!”斡巴图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脑门油皮破裂鲜血淋漓,厉声道:“有许多人亲眼看见是脱脱杀死了台吉大人,亲手杀害父亲的狼崽,绝不能饶过他!”

    秦林看了看斡巴图,话里有话的道:“很多时候,亲眼看到的并不都是真相啊。”

    吩咐其他人不准进来,秦林率几名亲信小心的走进案发现场那座én古包,浓重的鲜血味道扑面而来,前些天还活生生的把汉那吉,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僵卧于地的尸体,脖上深深的一道刀口,衣服、地面、布幔都沾着许多血迹。

    陆远志去检查尸体,将衣服剥下来,仔细检查体表,几名亲兵校尉则四下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秦林压低声音,悄悄询问徐文长:“对了老徐,斧声烛影是怎么回事,我刚注意到,你一提起来崔献策就有点不自在了。”

    “哼,他当然不自在,这出戏十有**是他出的馊主意,”徐文长轻蔑的撇撇嘴,又极为不屑的道:“只可惜雕虫小技也在我徐老头面前卖弄,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原来当年宋太祖赵匡胤病重,宋皇后派亲信王继恩召第四赵德芳进宫,以便安排后事。宋太祖二弟赵光义早已窥伺帝位,收买王继恩为心腹,于是王继恩奉诏后并未去召太祖的第四赵德芳,而是直接去通知赵光义。

    赵光义立即进宫,入宫后不等通报径自进入太祖的寝殿。宋皇后见赵光义已到,大吃一惊,知道事有变故,而且已经无法挽回,只得以对皇帝称呼之一的“官家”称呼赵光义,乞求道:“吾母之命,皆托于官家。”赵光义答道:“共保富贵,勿忧也!”

    赵光义进入宋太祖寝殿后,众人皆退出殿外,只遥见烛影下晋王时或离席,耳闻“柱斧戳地”之声,赵匡胤随后去世。第二天早晨,赵光义就在灵柩前即位,改元太平兴国。

    因为赵匡胤死前只有赵光义在场,并且烛影晃动、柱斧戳地,难免怀疑是赵光义杀兄夺位,史称“斧声烛影”。

    秦林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大概,点点头:“把汉那吉这起案和斧声烛影太像,不会是én古人能凭空编出来的,更像是熟读中原典籍的人所为。”

    黄台吉帐下第一谋士崔献策,无疑是最具有嫌疑的怀疑对象,即便他手无缚鸡之力并非直接行凶者,也是幕后主谋。

    据说努尔哈赤崛起白山黑水,就凭一部三国演义上的计谋打天下,这崔献策似乎懂得更多点,斧声烛影的故技重施,完全能唬住草原上这伙大老粗,这不,黄台吉就对他推许有加,引为帐下头号谋主。

    崔献策辅佐黄台吉,虽不能打进中原做个张弘范,也可扶黄台吉登位,逍遥塞外当个中行说,只可惜同时遇到了两个克星,博古通今的徐文长,神目如电的秦林,他还能如愿以偿吗?

    陆远志已完成了尸体的体表检验,向秦林汇报结果:“根据瞳孔浑浊程度、尸僵和尸斑的出现情况以及尸体变凉的程度,推测把汉那吉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两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寅时三刻左右(凌晨四点过一点)。他身上别无其他伤痕,唯有颈部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系一刀断喉而死。”

    “时间倒是合得上,”徐文长抓了抓头发。

    秦林则皱了皱眉头:“没有抵抗伤吗?”

    抵抗伤就是受害者生前出于本能,用手、胳膊抵挡,而被凶器切割穿刺留下的伤痕,往往尸体上出现的抵抗伤,会成为他杀的关键证据。

    陆远志非常干脆利落的回答,尸体检查没有发现抵抗伤。

    总不会是割喉自杀吧?

    秦林若有所思,从陆远志手里接过丝绸手套,捡起地上那柄带血的弯刀,朝自己喉咙比了比,然后轻轻放下。

    “自杀的可能xìn可以完全排除了,”秦林指了指死者伤口的方向:“把汉那吉和大多数人一样,是右撇,假如他自杀,喉部的伤口就会是从左到右、左高右低,但现在伤口是从右到左、右高左低,不符合右撇割喉自杀的用力方向。”

    秦林用分析排除了自杀的任何可能xìn,同时按照目击证人的证词,把汉那吉也明显是被他人所杀,不过为什么没有抵抗伤呢?!。

荆湖卷 664章 创伤后应激反应?

    664章创伤后应反应?

    “对了,会不会是脱脱的刀法太厉害,把汉那吉来不及抵抗?”陆远志这样猜测着,回头仔细打量打量站在古包外面、被斡巴图看守着的脱脱,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少年的刀法有多高明{小s惑y文字}

    “有问题,”秦林了下巴,思忖着慢慢说道:“你们看这一刀,明明是劈砍而不是刺击,对?但是询问目击者,都提到从布幔上看到投影,把汉那吉是跌坐在地,双手挥舞做出抵抗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如果说刺击时凶器度很快、走的直线,没有给他双手造成抵抗伤,倒也说得过去,但脱脱是挥舞战刀割喉,这样砍过去而不伤到死者的双手,就很不正常了”

    现场勘查还在继续,秦林暂时把这个疑点记录下来,等找到多的线索之后再综合分析

    看看死者的伤口,本身倒是没有任何疑点,比较整齐的刀口,证明那一刀的力量与度,翻卷豁开的皮作为生活反应,属于生前伤的典型特征

    秦林比较满意的点点头,这么些年,陆远志从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刚才的检查认真而细致,很不错

    再看看血迹的分布,死者脖子和前部位沾满了鲜血,地面上一汪血泊,而古包作为“墙壁”的布幔上则有一团形状像星云的喷溅状血迹,加上一道弯弯的甩状血迹,末端是一段点状的省略号

    秦林脑海中模拟着当时的情形,锋利的刀锋切断了颈部大动脉,温热的血在心脏剧烈的收缩压之下自伤处迸而出,溅落到布幔上形成了云团形态的喷溅状血迹

    然后凶器去势不衰,沿着挥舞的方向继续前进了一段距离,附着在刀锋上的血被离心力抛甩出来,溅落在布幔上,就成了那道甩状的血迹,末端的省略号则是刀身血快要甩完,同时运刀力道用尽的征象

    “这些血迹的斑点,似乎有点大?”秦林观察着布帷上的喷溅状血迹

    受心脏收缩压的作用,人体血压能达到一百四十毫米汞柱,也就是接近两米的水压,一旦颈部大动脉被割破,血便会像喷泉那样喷涌而出,在接触面上形成云团状的喷溅血迹,并且高压作用下,血滴略呈雾状,每一颗喷溅血滴都比较小

    但秦林看到的血滴,颗粒就显得比较大,云团状血迹的中间部分已经糊成一大团,还不是很明显,边缘部分那些独立的颗粒,则一目了然

    或许是布帷属于纺织品,血在上面顺着纺织纤维浸润,扩散变大了?秦林挠挠头

    不过喷溅的位置倒是没什么疑点,中心部分距地面三尺高,根据目击证言,把汉那吉被害时是蹲姿或跪姿,根据尸体位置进行现场复原,得出他当时离布帷有两尺远,那么喷溅位置是与死亡情况合的

    “秦哥,过来看看,”陆胖子神神秘秘的招呼着,掩饰不住小眼睛里的得意

    走到边上,借几名校尉的身体挡住别人的目光,陆远志把从尸体剥下的血衣展开给秦林看,就在左边肩窝的位置,有道细细的血线若隐若现,一直延伸到了接近腋下才消失

    干得漂亮秦林拍了拍陆胖子的肩膀

    衣服沾上血迹很正常的现象,但在没有血迹的位置,却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血线,这不能不引起秦林的注意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难道是……

    秦林用手比着血衣上那道细线的距离和位置,冷笑道:“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现场勘察之后,就该讯问目击者和嫌疑人了,秦林将几个疑点在心头过了一遍,首先去问脱脱

    十五六岁的少年,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被问起就把牙关一咬,打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回答:“我,睡了,不知道,在外面”

    秦林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好斗的小公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处境?说实话我才能帮到你”

    脱脱眼中闪过一丝感的光芒

    大成比齐连忙道:“傻孩子,你就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额吉昨晚睡得太沉了,你的酒量比额吉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虽然你父亲对咱娘儿俩并不好,但一定不是你杀的他”

    “对”斡巴图手持着雪亮的弯刀,厉声道:“如果你不是凶手,就说出凶手的名字,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脱脱忽然双眼一闭,什么也不说了,紧紧的咬着牙关,身子微微颤抖

    看来这家伙是不准备开口了,秦林了下巴,若有所思

    “看来的确是脱脱杀死了把汉那吉呀”黄台吉故作沉痛的叹息着,又道:“那么他不能继承大成台吉的位置了,唉,连亲生父亲也下得了手……”

    渥尔其特听黄台吉有扶自己继承台吉位置的意思,立马就非常配合的叫起来:“脱脱根本不是父亲大人的儿子,他是阿力哥的野种前些天他母子使妖法骗父亲给了他继承权,转眼就杀害了父亲,这是个非常恶毒的谋”

    人群轰的一声喧闹开了,把汉那吉生前确实怀疑过大成比齐和脱脱,这事儿尽人皆知,渥尔其特这下子说出来,古贵族们说什么的都有,这些草原上的人从来粗鄙不文,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就连秦林带来的额礼图、明安这些伙古贵族也跟着直乐

    喂、喂,你们帮哪边的?秦林把脸一板,额礼图等人立刻不敢笑了

    三娘子担心的拉了拉徐文长,如果大成比齐和脱脱失势,倾向于黄台吉的渥尔其特掌握了把汉那吉留下的这两万兵马,局势就有逆转的危险,秦长官他能不能力挽狂澜?

    尽管听哲别无数次吹嘘过秦钦差在德玛夫人一案中,表现出的那种神目如电,毕竟没有亲眼目睹,三娘子对这位年轻的钦差还不是很放心

    她附在徐文长耳边,脸上笑盈盈的假装亲热,口中低语道:“要不要悄悄点起兵马,趁这会儿黄台吉不在他老营,咱们……”

    徐文长摇摇头:“黄台吉既然敢孤注一掷,必定有了准备,咱们这么做反而不利,何况我加相信秦长官的本事”

    “我相信你的本事,”三娘子嘻嘻娇笑着,轻轻掐了徐文长一把

    就算老家伙脸皮和秦长官不相上下,这会儿也免不得老脸微红

    “稍安勿躁,本钦差秉公直断,自然叫诸位心服口服,如再喧哗,便是对朝廷无礼了”秦林厉声叫道,顿时止住了古贵族的喧哗

    古尔革台吉和豁耳只偏生不服,故意大声说话,却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搞得他俩也只好闭上嘴巴

    秦林冷笑一声,开始询问第二个在现场的人,海曼

    好一位美人儿每个看到她的古贵族,都禁不住在心底喝一声彩,但见她微黑的皮肤像丝缎般柔滑,身材丰腴而健美,眉眼秀气中透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越发惹得男人怜爱

    三娘子是立马发现她有自己年轻时的五分影子,也就大概明白了把汉那吉为啥挑中这个姑娘,想想真是又好笑又替她不值

    “看看,像不像我年轻的时候?”三娘子偷偷问徐文长

    徐文长正儿八经的打量一番,直到三娘子生起几分醋意了,才慢条斯理的道:“有点像,但没你漂亮,在我心目中,草原第一美人永远是钟金”

    “就你油嘴滑舌”三娘子打了徐文长一下,心中充满甜蜜

    秦林悄悄朝徐文长竖起大拇指,老家伙也是情场子,偷心的剧盗啊

    咳咳,徐文长咳了两声,提醒秦林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对,还有正事儿秦林点点头,开始盘问海曼:“案发的时候,现场只有死者把汉那吉、凶嫌脱脱和你,对不对?”

    海曼柔媚的眼睛躲躲闪闪,害怕的样子格外叫人怜惜,等到通译把秦林说的翻成古话,她惊惊慌慌的看了看脱脱,然后打着古话回答,虽然秦林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但也觉得这语声分外清脆好听

    通译替她翻成汉语:“秦将军,她说当时她吓得快要晕了,只记得脱脱来找过把汉那吉,然后就是血、血”

    “乌斯、乌斯”海曼用古话叫着“血”,眼神里满是惊悸,脸苍白之极,缓缓的蹲下身,瑟缩成一团,看上去简直可怜到了极点

    众人都惊呼起来,脱脱也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迅的移开了目光

    陆远志低声道:“秦哥,她的情形有点像离魂症,受惊吓过度就是这样子”

    “我佛慈悲”威德法王口宣一声佛号,走上来伸指缓缓点在海曼百会,这个竭斯底里的孩子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

    神上受刺过度,人的确会产生创伤后应反应,甚至忘记事发的一切记忆,海曼是不是属于这种情况呢?

    秦林眯着眼睛,将海曼上下打量一番

    “哈哈,咱们长官果然贪好”几名校尉弟兄互相打着眼,这海曼是个俊俏姑娘,别有番与中原子不同的风韵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2/ 第一时间欣赏锦医卫最新章节! 作者:猫跳所写的《锦医卫》为转载作品,锦医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锦医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锦医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锦医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锦医卫介绍:
法医回明,执掌锦衣,破案缉凶,审阴断阳,只手扶四百州河山,扬帆渡十万里海疆……
神目如电,洞彻幽冥地狱,宝剑生光,诛尽魑魅魍魉!
--------
猫跳新书发布,青春校园,官场商场,命运蝶变:《校花重生来爱我》
平凡得像路边一块石头的齐然,突然之间被校花兼市长千金青睐……
牵手,跨越俗世的鸿沟
人生,一步步精彩纷呈
....
我不是官二代,但我岳父是市长
我没有重生,但我女朋友重生了!锦医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医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医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