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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685章 太师的苦心

    曾省吾、李幼滋二位,在江陵党内也是和张居正最为亲近的,可在这时候也帮不上忙。

    见张懋修在旁边,曾省吾就试探道:“令妹张小姐貌若天人,才貌无双,可惜难觅佳偶,如今双十年华尚待字闺中,不知老太师可有佳婿人选?”

    张懋修哈哈一笑:“曾老先生何必跟我打哑谜?咱们知道就行了,这件事啊,我做儿子的可不好开口。”

    女儿给人做妾,是对长辈乃至整个家族的羞辱,一般是穷途末路才肯把女儿卖给别人,或者极为贪恋富贵权势,才将女儿送进权贵府邸做妾室。

    魏国公夫妻纯粹拿女儿没办法,觉得这位大小姐实在嫁不出去了,才肯让徐辛夷嫁给秦林,像张居正这种文臣顶峰的身份地位,要是将张紫萱嫁给秦林,不仅江陵张府méng羞,简直会引发士林大哗。

    是以张敬修、张懋修兄弟俩和秦林关系很好,也不便开口劝父亲成全秦林和妹妹的婚事。

    李幼滋笑起来:“太岳兄太固执了,不过此事确实难以收场,便是我呀,也不大肯把小女儿给人做妾呢!”

    老泰山啊,您还是算了吧!三句话不离推销咱们那位嫁不出去的小姨妹……张敬修、张懋修一脸黑线,他们分别娶了李幼滋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倒也德容俱佳,但那待嫁闺中的小姨妹就实在不敢恭维了,酷肖乃父,胖得吓死个人,你就送给秦老弟做个丫头,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

    曾省吾瞧着张家兄弟的表情,肚子里都笑翻了。

    “义河兄,三省贤弟,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张居正红光满面的走过来。

    李幼滋字义河,他不好提秦林和张紫萱的事情,就说:“还不是我家那位嫁不出去的胖妞。刚才我和三省贤弟说啊,他前四位公子不是已经娶亲、就是订了娃娃亲,亏得剩下第五位公子,咱就先替胖妞预定下来了。”

    曾家五公子?张居正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曾省吾去年喜得贵子,刚刚才两岁呢!

    众人也笑。可笑着笑着就停下了,因为张居正的笑声很怪。都在打颤啦,这事儿有那么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咝——”张居正捂住心口,脸上肌肉抖了两下,神sè变得极其难看。

    天哪。张太师犯病了!

    众人瞠目结舌,张居正的身体一向很好,他服食强身健体的灵药,日夜批阅文牍也不困倦,严冬大雪天也不穿皮袍、戴皮帽,他老人家不大讲道学先生那套。sī下得意时还和亲信夸口,说仍能在阿古丽、布丽雅两名千金胡姬身上大展雄风。

    所以当他突然发病时,从宾客到仆人全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眼看太师伟岸的身躯摇摇yù坠。李幼滋、曾省吾赶紧伸手把他扶住。

    “秦林,快让秦林来看!”曾省吾想起来了,右都御史吴兑曾经当朝发起病来,和这差不多,是秦林施展妙手救活过来的。

    游七当即大叫:“秦少保、秦少保……”

    秦林本来在另一边乱逛,闻言如飞跑来,按照抢救吴兑的法子,先把张居正放平。然后实施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按压心脏。人工呼吸,张居正本来极为难看的脸渐渐有了血sè。

    唯独秦林在实施心肺复苏的时候。神sè带着几许困huò,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进而迟疑起来。

    张敬修、张懋修兄弟俩着急了:“秦贤弟,你、你这是……”

    好在与此同时,张居正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夫、老夫这是怎么啦?”太师的目光,非常茫然的从众人脸上扫过。

    张懋修大喜过望:“父亲,您突然急病,多亏秦少保妙手回春,这一定没事了。”

    “老夫、老夫也觉困倦得很”张居正挣扎着站起来,由两个儿子搀扶着坐上主位,缓了两口气,又喝了点儿茶水,状况看上去又好转了许多。

    宾客们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又喜不自胜,一个个笑盈盈的恭贺太师洪福齐天,必定寿比南山,也有人恭维秦林妙手回春,助张太师醒转。

    六部尚书的子侄辈和一些京师年轻子弟也在受邀之列,见状少不得议论纷纷,觉得秦林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上次朝会救了右都御史吴兑,这次又救了当朝首辅太师张居正。

    “秦贤侄,你过来”张居正朝秦林招招手“老夫方才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多亏你着手成春,才能保得平安无事。你要什么谢礼,只管说出来,老夫有的都尽可给你!”

    哎呀妈呀,宾客们全都jī动起来,救了首辅太师张江陵,只怕比救驾的功劳还要好些,权势、地位,哪样不是唾手可得?

    有jiān猾些的子弟就在心头嘀咕,盘算若是自己站在秦林的位置,一定要故意谦逊,格外的恭谨,无论如何也不要张太师的谢礼,显得高风亮节,然后慢慢经营培养这份人情,哼哼,将来的好处多着呢。

    还有些人也寻思,秦某人和张小姐传着些风言风语,他不会就此提出娶亲吧,那样的话,显得施恩图报,未免太无耻卑劣了些,张居正答不答应还在其次,一定会记恨他,只怕张小姐也会把他恨上了吧。

    这家伙,有那么无耻吗?

    有!

    秦林不假思索,理直气壮的道:“求岳父大人成全,小婿别无所求,但求令爱千金一人而已!”

    我靠,这厮够无耻,够卑鄙,也够直接!青年子弟们轰的一声炸了窝,想到传说中宛如九天仙女的相府千金,就要落入秦林这个厚脸皮、黑心肝家伙的陷阱了。

    “是不是他下的毒,害张太师突然发病啊,否则哪儿有这么巧?”有人这么窃窃sī语。

    还有人一厢情愿的想:“张太师绝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的,这么施恩图报,也太不要脸了。”

    张敬修、张懋修兄弟俩也矛盾得很,嗔怪的把秦林盯了一眼,觉得他不该这么做,又觉得好像除了现在这个机会,还真没什么办法成全他和妹妹了,也难怪他啊……

    张太师到底同不同意呢?

    他把秦林看了半晌,脸上神sè变了几变,终于苦笑起来,叹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夫说过的话就要算,贤婿,还不拜见岳父么?”

    秦林立马直溜趴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下头去:“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没希望了!青年子弟们哀鸿遍野,为落入秦林魔掌的张小姐扼腕叹息,投向秦林的目光里,充斥着羡慕嫉妒恨。

    文武大臣啧啧赞叹,好一位言出必行的张太师,为履行诺言不惜让独生女儿给秦某人做妾室,真是了不起!秦林这厮,挟恩卖好,生生逼娶了相府千金,真够无耻的。

    秦林嘿嘿干笑着,丝毫不以为意,爷就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厚颜无耻,你咬我?

    “秦贤弟,唉!”张懋修重重一叹,跺了跺脚,和哥哥张敬修扶着父亲往后堂走。

    秦林端着张大脸也跟在后头,嘘寒问暖的,竟全然以相府女婿自居,叫丫环仆人见了也窃笑不已,暗道这位秦姑爷倒是不认生。

    那可不,人家在这座相府里头,早就走熟啦!

    相府极大,绕过几重huā厅,走过几座回廊,迎面遇上了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的张紫萱,她着急的扑向父亲:“爹爹,你、你怎么样啦?”

    “无妨,秦贤婿的医术很好”张居正有气无力的说着,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贤婿?张紫萱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秦林,后者正一个劲儿朝她打眼sè,脸上还笑嘻嘻的甚为得意。

    唯恐父亲精神困倦,张敬修皱了皱眉头扶着张居正继续往卧室走,张懋修则把妹妹拉到一边,细细说了经过。

    “好哇,秦林你这家伙!”张紫萱气得粉面通红,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他一把。

    秦林疼得呲牙咧嘴,一个劲儿的赔小心:“贤妻,听我说,听我慢慢说……”

    只听了两三句,张紫萱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嫣红的脸蛋宛如桃huā盛开,又有所醒悟,赶紧捂着小嘴,催秦林快走。

    张敬修、张懋修就有几分不乐,早知你们两情相悦,但父亲这个样子,你们还为自己的喜事乐个不休,也太那啥了吧?

    卧室,张居正躺在红木大chuáng上,除了儿女、秦林和游七姚八两名亲信之外,别的人都进不到这里,阿古丽和布丽雅则端着汤水在一旁shì候。

    张敬修俯身道:“父亲大人,治标还需治本,孩儿觉得请太医院李院使来瞧瞧……”

    “我没病”张居正突然开口,声音像平时一样中正平和,带着独特的力量。

    说完,他就一脚蹬掉被子,干脆利落的坐了起来。

    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面面相觑,不晓得父亲这是唱的那一出,张懋修迟疑道:“父亲,不是孩儿咒您生病,实在刚才是……”

    “刚才是我装的”张居正非常干脆利落,然后冲着秦林和张紫萱呵呵笑:“若非如此,哪里找理由叫这两个终成眷属?”!。

荆湖卷 686章 徐文长的盘算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居正既有意成全nv儿和秦林,又不想在丁忧夺情事件之后,再一次陷入舆论漩涡,尤其是让nv儿陷入这种漩涡。

    如果当朝太师平白无故的将独生nv儿嫁给秦林做妾室,必然会掀起轩然**ō,加上之前暗中流传的内容,恪守礼教的士林一定会说相府千金与秦林有了sī情,非秦林不嫁,张太师被bī无奈只好成全他俩,紫萱就成了红拂夜奔一类的人物,将来不晓得背地里被人做成什么文章呢!

    现在这样一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张居正是一诺千金,足见高风亮节,张紫萱是为报救父之恩委身下嫁,乃是不折不扣的孝nv,整件事从对相府的羞辱,变成了美谈。

    众人听张居正亲口说出装病一节,立刻就想到这层,人人脸上几分古怪,想笑又不敢笑,谁能想到堂堂首辅太师,会为了nv儿的终身大事,演出装病的戏码?

    张紫萱心头又是甜蜜又是感jī,拉了拉秦林,肩并肩跪下:“多谢父亲/岳父大人成全!”

    张居正哈哈大笑,扶起nv儿nv婿,又看了看秦林:“只可惜对不住贤婿,叫贤婿当着众人的面,平白做了次小人。”

    秦林mō了mō鼻子,“嗯,没关系。小婿本来就脸皮厚,外加吃亏不肯、有便宜一定要占,这是尽人皆知的,这件事情啊,别人最多说我脸皮够厚,反正再厚也厚不过京师城墙,倒也无所谓。”

    众人闻言绝倒,张懋修擂了他一拳:“好你个秦老弟!刚才连我们哥儿俩都被你瞒住了,好生可恶。”

    秦林朝张居正努了努嘴:“这可是两位张兄的令尊大人使的计策。”

    张居正也心情极好,故意冲着儿子把眼睛一瞪:“谁让你们瞧不出来?秦林当时就一眼看出来了。”

    张懋修叫起苦来:“父亲大人哪,咱们哪儿能和秦老弟这怪物比?”

    “喂、喂,”张紫萱嘟着小嘴儿,嗔道:“哥哥呀,哪有说自家妹丈是怪物的?”

    得。还没出嫁呢,就开始帮着秦林说话了——

    “怎么张老儿那么巧就病了,是不是装的啊?”徐辛夷嘟嘟囔囔的抱怨,无意中竟道破了真相。

    nv兵甲摇摇头:“大小姐,不可能的,张太师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装病呢?”

    “就是嘛。器:无广告、全文字、更秦长官的运气好而已,”nv兵乙也非常笃定。

    “完全赞成。自从咱们认识他,他的运气就格外的好,”nv兵丙表示赞成。

    小丁站在窗口,从窗子里瞧着外面忙忙碌碌的青黛:“我觉得,秦长官娶到青黛小姐。才是真正走了狗屎运。”

    一语中的,就连徐辛夷都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徐姐姐快过来看哪,这对儿龙凤剪纸贴在这里,合不合适?”青黛笑嘻嘻的喊道。

    服了你啦!徐辛夷以手加额,走出去问道:“我的好妹妹呀,你说秦林这家伙结亲。你干嘛乐成这个样子?”

    青黛水晶般剔透的眼睛眨了眨,扳着手指头道:“青黛喜欢秦哥哥,希望他每天都高高兴兴,我也喜欢紫萱姐姐。现在秦哥哥可以把她娶回家,青黛当然高兴啦,徐姐姐难道你不高兴?”

    围着徐辛夷转了一圈,青黛拍着手笑起来:“哦~~我知道你是吃醋了!”

    天哪,遇到这个小丫头……徐辛夷实在无可奈何,只好陪着青黛一块儿四处布置。

    “nv人啊……”阿沙头枕着大黄狗,发出一声哲人的叹息。

    正巧秦林满面chūn风的回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一副chūn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

    “男人啊……”阿沙又发出浩dàng的嗟叹,悠远空寂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秦林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喂。拖油瓶吗,大爷结亲。这包甜点是赏你的!”

    啪,一包牛皮纸包的点心扔在面前。

    “甜点啊……”阿沙习惯xìng的长叹,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如饿狗抢食般猛扑过去,将点心捧在手里,圆圆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啊,甜点!”

    大黄狗用爪子遮住眼睛,不忍心看这叫狗都无语的一幕。

    阿沙嚼着点心,瞧着天上的云朵,伸手抓了抓头发:奇怪呀,自打草原一别,这么久师傅都没消息了,是去找高左使取白yù莲huā了吗?哎呀,师傅将hún沌之球与白yù莲huā合二为一,必定神功大成,秦长官就要倒霉了呢!

    不知怎地,嘴里嚼的甜点似乎就没什么味道了,阿沙变得意兴阑珊。

    与此同时,看到回廊上秦林步履匆匆的身影,住在小跨院的李建方两口子也争执起来。

    李建方低声下气的道:“夫人啊,咱这官是秦哥儿帮忙得来的,瞒着他不好吧,其实我也不想回去,可姑娘、姑爷晓得了,一定会生气的。”

    “哎呀呀,你当这正五品院使容易了?”沈氏指手画脚唾沫横飞:“你一走,别人就把位置钻谋了去,到时候就太医院使就不姓李啦!”

    昨天,两口子收到从南京寄来的家书,因此有了这番争执。

    李时珍老爷子在南京印书,《本草纲目》篇目极其浩大,光雕版就得上百工匠加班加点,耗费好几年的时间——宋代就有了活字印刷,但印刷质量比较差,雕版印刷依然是书籍质量的保证。

    医学是一mén极其博大的学科,即使是大明yào王李时珍也不能穷尽,在南京与惠民yào局诸位名医jiāo流,众人感jī秦林恩义、又佩服李时珍印书济世,将独mén秘方和数十年行医的心得体会都公布出来。

    李时珍与同行们切磋,又对医yào学有了新的体悟,因此决定在原版的《本草纲目》后面加一附录,把一些新的内容增补进去。

    老神医毕竟年纪大了,要做这件事有点儿力不从心,以前在蕲州家中几个儿子加上孙nv青黛都可以帮忙,现在李建中升调到云南做通判,李建元、李建木在府学读书,转年就要考举人。青黛则已嫁给秦林,老爷子只好写信来,叫李建方请假去帮他。

    李家几个儿子,也就身为太医院使的李建方医术最高,做这件事自该当仁不让。

    可李建方就犹豫了呀,著书立说、济世救民当然是名垂千古的大好事儿,可他还有太医院使的官职呢。京师往返南京,中间还不晓得要在南京呆多久。这么长时间是不可能请假的,那就得辞官了。

    莫说李建方ròu疼,他老婆沈氏更是心疼,太医院使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杂职官,地位连七品知县都不如。可大小也是个官哪,怎么说辞就辞了?

    李建方犹豫不决,两口子就蹲家里吵起来。

    如果是蕲州时的李建方,一定找借口回绝了父亲,可到京师之后他的眼光见识都高了不少,一边和老婆吵。一边巴巴的瞧着窗外,待秦林走过,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摆脱沈氏的纠缠。拔脚追上去:“秦、秦姑爷留步!”

    “哦,是三叔啊!”秦林笑容可掬,李建方虽然贪恋荣华富贵、为人不咋的,毕竟是青黛的三叔,到京师来也替秦林办过好几件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这声三叔一叫,李建方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搓着手道:“姑爷。姑爷真是客气了!闻得姑爷新晋太子少保,卑职、不、三叔我真是欢喜得很。本要置酒为姑爷贺喜,只是家父从南京来信催促。让我过去助他老人家完善《本草纲目》的增补……”

    秦林眉头挑起作讶然之sè,李建方顺势就把李时珍的家书递了过去,心头暗喜不已。

    秦林略略一看,就把家书还给他:“三叔只管辞官去南京,太医院使的位置嘛我和冯保说说,暂时空着也无妨,等三叔办完了事情,再起复原官就是了。”

    哎呀我的妈呀!李建方心头这一喜就非比寻常,只觉心尖儿都喜得发颤,连忙点头哈腰的道谢。

    “三叔再客气,是不拿侄婿当自家人看了,”秦林笑着客气两句,就chōu身离开,太医院使这么点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建方兴高采烈的回到屋里,在沈氏面前格外得意:“你这nv人,头发长见识短,秦姑爷如今做到柱国、太子少保,区区太医院使算个什么?咱只管辞官回南京,到时候照旧起复原官!”

    沈氏头一次没有和丈夫争执,经常被她骂做窝囊废的丈夫,好像忽然之间就变得高大了许多。

    “岂止你要南归,恐怕婚后我也会离开京师呢!”秦林离开李建方之后,一个人自言自语。

    徐文长从厢房闪身而出:“少保打听清楚了吗?”

    “果然不出所料,”秦林笑道:“副都御史王篆、浙江道监察御史张聪、福建道监察御史孙广延联名上本,奏请朝廷派遣大员巡查闽浙开海诸项事务,想来这差使就是岳父大人送给我的了。”

    “太师办事真是雷厉风行啊!”徐文长也笑起来。

    当朝首辅太师独生nv儿下嫁秦林做妾室,即使有张居正装病那出戏,也必然轰传京师,流言蜚语满天飞,所以官场老滑头徐文长算准了,张居正肯定会想办法让秦林外放一趟避避风头。

    徐老头子又坏笑起来:“不过秦少保还是打起jīng神,准备明日的婚礼吧,张小姐天仙化人,京师不知多少青年子弟羡慕少保呢!”

    那当然,秦林这厮得意之极,不知怎的心头就一团火热烘烘的,连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看你还能撑到几时!徐老头子看着秦林背影,十分“yīn险”的笑了,我的周易参同契玄功早年传了李如松,这又要有新的传人啦,哇哈哈哈……

荆湖卷 687章 军余威武

    京师近年最轰动的婚礼,在万众瞩目之下举行了。

    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挤满了人,全都踮着脚尖朝相府的方向看,皇帝还有几位公主,相府可只有这一个女儿,偏偏还是嫁给人做平妻——平妻也算妾嘛。

    只见一队队大红官衔灯笼挑出来,迎亲的这边是“柱国”、“太子少保”、“龙虎将军”、“锦衣卫都指挥使”、“奉旨提点诏狱”、“北镇抚司掌印”、“世袭锦衣千户”送亲的则是“左柱国”、“太师”、“太傅”、“中极殿大学士”、“特进光禄大夫……”

    后面一群群挑夫抬着箱笼,一对对丫环抱着捧盒,青衣小帽的仆人成群结队,相府两位公子穿纱帽圆领,骑着马送妹妹出嫁,张敬修沉稳内敛,张懋修神采飞扬。

    看的人齐齐把舌头一吐,这哪里是送女做妾?分明就是风光大嫁嘛!相府两位公子,一位是庚辰科的状元郎,翰林编修,另一位也是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这都出来送亲了。

    张敬修和张懋修相顾一笑,既然秦林不怕被人笑脸皮厚、施恩图报,他俩也不怕被人笑送妹做妾,总之张家只有这一个妹子,出嫁可不能寒碜了,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娘家这边总要按风光大嫁来办。

    出相府的时候,是开了中门送亲,当朝太师张居正亲自把女儿乘的轿子送到门口才回去,路上则是游七姚八两位大管家扶着轿杠,不曾有丝毫怠慢。

    秦林骑着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照夜玉狮子,身穿大红江牙海水蟒袍,戴无翅乌纱,腰系御赐九龙玉带,xiōng口扎着团红艳艳的大红huā,笑容可掬。

    他身后一乘八抬龙凤huā轿,便是张紫萱所乘,轿子里的玉人粉面微红,听得外面热闹的吹打,心中自是百感交集,与秦林在长江初遇,月夜泛舟,甘lù寺和秦林、金樱姬一起“拜天地”替他伪造父亲书信扳倒蓟辽总督杨兆……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顾宪成、梁邦端一伙京师的青年才俊也在街边的酒楼里,瞧着秦林身后的huā轿,真叫个哀鸿遍野。

    张居正家教与众不同,张紫萱在江陵老家时就常换了男装,跟着两位兄长出行,参加各种诗会文集,做的诗文叫荆楚才子黯然失sè,因此不少人知道相府有位才貌双全的千金。

    到了南京、京师,张紫萱做诗文的兴趣渐渐减了,才子佳人的诗会也来得少了,但仍出来过几次,凡是见过她一面的,无不惊为天人。

    想想也是,江陵张府家学渊源,张小姐能不有才吗?张居正是个老帅哥,几个儿子也是风流倜傥,独生女儿能不漂亮吗?

    通常情况下女子在十六到十八岁之间出嫁,张小姐到了双十年华还待字闺中,就有各种传言出来,虽然有人说她和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林有些不清不楚,但仍有不少青年才俊存着非分之想——相府千金才比班昭,貌若西子,更何况身后还站着位极人臣的首辅太师,娶到她这辈子不知道少奋斗多少年!

    可现在,秦林让这种虚幻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青年才俊们愤愤不平的是,这厮咋就那么厚颜无耻,张太师说句报答的话,你咋就打蛇顺杆爬呢?施恩不图报是美德,美德你懂不懂啊?

    瞧着马背上得意洋洋的秦林,不少人恨得牙痒痒,却又完全无可奈何。

    梁邦端神hún颠倒的瞧着那乘龙凤huā轿,用手绢捂着嘴咳嗽两声:“咳咳,张小姐天仙化人,竟委身一介武夫做妾,咳咳,固然她报答救父之恩的孝心感天动地,但落入秦某魔掌,实在叫人扼腕叹息!”

    几位朋友听了不禁好笑,你都咳成这个样子,小命都不知道能保多久,还在这里替张小姐扼腕叹息,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不过这话,他们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梁邦端家财豪富,是这伙酸才子的金主,下馆子、逛青楼、进梨园,都靠他使钱呢。

    顾宪成倒是很赞成:“可怜张小姐玉洁冰清,不幸落入秦林虎口,将来不幸是肯定的了,香消玉殒之后,本官倒是不计前嫌,愿为她做篇诔文,好叫后人凭吊。”

    众朋友立刻大赞顾宪成文笔,说要是有他做诔文,必定文采华章,将来收入文集里面,也可流芳百世了。

    这就是才子们的好心肠,张小姐婚后幸与不幸,谁会关心呢?只要自己的文字中间洒下几点酸泪,叫人读了也跟着叹息两声,那就足以彰显才子们的怜香惜玉之心了嘛。

    梁邦端听了顾宪成的话,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张小姐文采风流、顾盼神飞,嫁给秦林一介武夫,必然受委屈嘛!想了想又道:“咳咳,听说秦某的二夫人徐氏出身南京魏国公府,嚣张跋扈又善妒,可怜张小姐是跳进火坑了……”

    话音未落,那叫孙稚绳的黑脸儿秀才把他扯了扯,指着底下:“别说啦,小公爷在看咱们……”

    那可不是,定国公府小公爷左都督徐廷辅骑在马背上,正笑嘻嘻的瞅着二楼这伙人,什么也没说,打马而去。

    众才子面面相觑,小公爷虽然没说什么,却一切都在不言中,定国公府是徐辛夷的半个娘家,连他们都来迎亲了,刚才的猜测岂不是和放屁差不多?自己就觉得没趣起来。

    又待了一会儿,正没趣没趣的要四散离开,茶楼底下一片声的嚷:“是谁乱嚼舌根子,污蔑我家主母?”

    刁世贵、华得官两个地里鬼,领着群如狼似虎的校尉、军余冲上来,人人手中提着板砖、铁尺、木棍、铁链子,恶声恶气的打量着这伙文士才子。

    别的人吓得tuǐ软,顾宪成tǐng身而出,极有派头的叫道:“本官乃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顾宪成是也……”

    “也你个头!”刁世贵身边一名军余冲上来,一巴掌就把顾宪成打了个趔趄。

    刁世贵也道:“闻得顾大才子乃是江南有名的解元公,庚辰科的进士老爷,怎么会在酒楼上乱嚼舌根子?不消说,这定是个冒充的,弟兄们给我打!”

    众军余听到一个打字,顿时士气高涨百倍,蜂拥而上,拿着板砖噼里啪啦乱拍,揍得才子们哭爹叫娘。

    打且罢了,更加可气的是这些人边打还边唱歌:“绣春刀出闪霹雳,大明鹰犬是锦衣……砸必狠、打必烂,搬走货物充常例!”

    好在这伙军余下手还算有分寸,并不下死手,饶是如此,顾宪成、梁邦端等人也被打得满头包。

    好不容易等到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官过来了,一看就吓得够呛:“刁长官、华长官,停手停手,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位是兵部顾主事,这位是太常寺魏博士……”

    顾宪成、孟化鲤等人是庚辰科进士,大明官场的骄子,虽然得罪了张居正屡受打压,但同门同年同乡同学的关系仍然很强大,绝不是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百户衙门能惹得起的。

    刁世贵果然依言住手,瞪着老鼠眼睛像不认识似的打量顾宪成:“真是顾老爷?咳咳,这是怎么说的,唉~~”

    顾宪成只是满头青包,梁邦端就倒霉了,本来就有病,被打得吐了两口血,此时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扶起来,气急败坏的叫道:“咳咳,刁世贵、华得官,本公子要上控,咳咳,告得你们充军三千里!”

    两位锦衣百户满脸的委屈:“梁公子您看清楚,刚才我俩都没动手啊,都是手下这群军余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几位公子爷。”

    “那、那你得依律处置他们!”顾宪成不依不饶。

    好好好,刁世贵立即宣布:“来呀,把这几位的鸳鸯战袄扒下来,真是的,连顾老爷、梁公子都不认识,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吗?”

    果真几位军余都被旁边的校尉趴了官皮,垂头丧气的带下去。

    顾宪成这才觉得稍微出口气,刁世贵、华得官又敷衍两句,带着人一阵风的走了。

    “哎哟好痛!”孟化鲤揉着肩膀,恐怕十来天不能提笔写字了。

    “这些朝廷鹰犬,实在无法无天!”刘廷兰气愤愤的。

    魏允中劝道:“算了吧,亏得顾兄发雷霆之怒,才开革了动手打我们的几个人,否则咱这场亏才是白吃了呢。”

    顾宪成闻言有几分得意,可那黑脸儿的孙稚绳不识趣,将大tuǐ拍了拍,失惊道:“糟糕,咱们上当了,军余本来就没军籍,哪里谈得上开革不开革?”

    几个人互相看看,全都啼笑皆非,果然几天之后,他们就又看见那伙军余穿着鸳鸯战袄在街面上晃dàng了……

    秦林在进府之前就收到了消息,张紫萱正好liáo起轿帘儿,便看见匆匆赶来回禀的刁世贵,在新郎官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秦林就贼呵呵的坏笑起来。

    张紫萱重新放下红盖头,等秦林来扶自己出轿,就低低的问他:“秦兄刚才呀,一定又干什么坏事了。”

    秦林大喜之日,才不会为几个无稽之人扰了兴致呢,压着嗓音坏坏的道:“待会儿愚兄还要和紫萱妹妹干点更坏的事情呢!”

    亏得有红盖头遮脸,否则别人就要看见新娘子的nèn脸红如朝霞啦!!。

荆湖卷 688章 征服考官

    下轿之前,张紫萱就偷偷看清了侧门的方向,可秦林却牵着她的手走向正门,顶着红盖头的张紫萱不明所以,就把手往旁边扯了扯。

    完全明白她的想法,秦林低声道:“青黛一早就把侧门封死了,咱们要进去呀,就只能走正门呢!”

    原来是上次金樱姬来走过一次侧门,小丫头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第二次坚决不肯让她走侧门了,这次更是提前把侧门封住。

    当然秦林也不会煞风景,笨得告诉张紫萱,是金小妖在之前替她踩了雷……

    李青黛、徐辛夷都盛装等在了大堂上,等秦林牵着张紫萱到了,徐大小姐还想端端架子,青黛已不管不顾的站起来,笑嘻嘻的迎过去:“紫萱姐姐也来了,这下可好了,以前你对青黛那么好,又帮了秦哥哥很多忙,嘻嘻,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现在是一家人,就好说了嘛!”

    徐辛夷没奈何,只好也迎过去:“张,不,紫萱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紫萱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这盖头气闷得很,我替你揭了吧!”青黛已出嫁几年,仍不脱少女的顽皮,伸手就把红盖头揭下来。

    秦林见状只好以手加额“素脸红眉,时揭盖头微见”为什么总不给我洞房亲手揭盖头的机会?

    张紫萱本来还含着几分羞怯,被青黛这么一搞也就无所谓了,红着脸儿和两位姐妹道了万福。

    此时堂上三位美人儿各擅胜场,青黛jiāo艳妩媚,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双眸像水晶般清澈透明,徐辛夷身段火辣,mìsè的肌肤、丰腴的chún瓣格外yòu人,张紫萱丽质天成,雪肤吹弹可破,满头青丝如瀑垂下,光可鉴人,双眼比星空还要深邃辽远,叫人不由自主的mí失其中。

    秦林禁不住掐了自己一把,老子没做梦吧?哈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女兵甲忍不住叹道:“秦长官真是艳福不浅哪。”

    “就是,几位夫人一个比一个漂亮”女兵乙看huā了眼。

    “画也画不出张小姐这样的美人儿”女兵丙啧啧赞叹。

    小丁背着双手,老气横秋的叹道:“又一朵鲜huā插在了牛粪上!”

    甲乙丙三位互相看看,同时伸手把小丁嘴巴捂住,这家伙是怎么说话的?虽然咱们都有同感……

    男宾在外堂,女宾在内堂,欢宴直到月上中天才宾客尽散,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秦哥哥你可别把紫萱姐姐欺负得太狠了!”青黛吃吃的笑着,附到张紫萱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害得新娘子刹那间面红过耳。

    徐辛夷酸溜溜的道:“姓秦的,你可别厚此薄彼啊!”

    最近秦林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从草原上回来,yù念就格外旺盛,青黛年纪小,又生得jiāonèn可爱,秦林对她总要温柔些,更多时候是在火辣yòu人的徐大小姐身上发泄,害得她的小蛮腰三天两头都是酸软的,饱满的xiōng口也布满了掐痕,大长tuǐ更是被重点照顾。

    秦林听了徐大小姐醋兮兮的话,也贼笑道:“怎么,大小姐想替新娘子示范吗?”

    你想得美!徐辛夷看秦林那坏笑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砰的擂了他一拳,扯着青黛转身就走:“青黛妹妹,咱不和这坏蛋多说了,让他欺负紫萱去吧!”

    不管张紫萱多么智计百出,到了洞房之中也像每个新娘子一样,又期待又有点莫名的心虚,尤其是青黛和徐辛夷事先作了好心的提醒,越发让她芳心乱如麻。

    见秦林关上门笑嘻嘻的走过来,张紫萱顿时就慌了神,颤声道:“秦兄,秦兄且慢……”

    “且慢什么?”秦林佯装不懂,伸手端起酒桌上的交杯酒:“来,紫萱妹妹先陪愚兄喝了这交杯酒吧。”

    原来是喝交杯酒啊!张紫萱绷紧的心弦松了许多,暗笑自己平时智谋百出,怎么到这时就乱了方寸?于是她端起金凤酒杯,与秦林把臂啜饮。

    四目交投,柔情mì意,过去的种种往事浮上心头,都在这一杯甜mì的交杯酒中。

    不料交杯酒刚落肚,随着酒意上涌,秦林只觉浑身腾的一下燃起了火焰,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丹田处有股气流像小耗子似的一拱一拱到处乱钻,yù念大到难以控制。

    张紫萱见秦林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害怕,连声道:“秦兄,秦兄你这是……且慢,嘻嘻,洞房之中小妹还要考你一考!”

    故意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秦林拙于诗词歌赋,考他一考可以拖延时间,至少要让他别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凶巴巴,怪吓人的。

    “好,紫萱妹妹考吧!”秦林随口说着,亲亲热热的坐到了她身边。

    “让我想想……”才女心乱如麻,半天才想到一个题目:“洞房悬月影,高枕听江流,这首诗请秦兄来续下一句。”

    秦林挠着头想了一想,见他认真在想,张紫萱不禁松了口气。

    “好难对啊……”秦林忽然坏笑起来“所以就考别的吧。”

    “考什么?”张紫萱感觉有点不好了。

    秦林嘿嘿jiān笑着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新娘子顿时呀的一声低呼,没来得及逃开就被他横臂抱住,按在了雕huā龙凤chuáng的锦绣被窝里。

    “秦兄、秦兄赖皮!”张紫萱提出抗议。

    抗议无效,秦林俯身压住jiāo躯,大嘴在她身上拱来拱去,闻着美人儿如兰似麝的体香,双手也老实不客气的扯开霞帔,从嫁衣底下探了进去,抚mō细nèn的jiāo躯,只觉nèn滑无比。

    初时新娘子还在挣扎,但被热烘烘的魔手在腰上抚过,顿觉浑身力气消失无踪,被他在身上拱来拱去,也觉浑身又sū又麻。

    深邃的星眸变得mí离,吹弹可破的雪肤变得一片嫣红,不知不觉的凤冠已被卸下,散发着清幽huā香的青丝铺散满chuáng,大红嫁衣和罗裙也离体而去,只剩下贴身小衣与亵kù。

    秦林你实在是太赖皮了,怎么能这样呢?连考题都还没有回答呢!

    秦长官嘿嘿jiān笑:摆平了考官,咱啥考题都直接通过呀,哇咔咔咔……

    我错了!张紫萱一声叹息,早知道这家伙是个无赖,还出什么考题?秦林可是会作弊的呀!

    秦林伸手解开亵衣,美人儿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尽收眼底,峰顶珠圆玉润的蓓蕾更是嫣红可爱,他急不可待的俯身下去,一口含住其中之一,手指肚轻轻揉搓着另一颗,害得考官jiāo喘连连,小嘴儿像离了水的鱼儿那样张开,xiōng前雪玉般的山峰也跟着起起伏伏。

    起初秦林还温柔以对,轻柔的抚摩着雪峰,渐渐的眼睛发红,动作也越来越粗鲁,用力揉搓着,在白nèn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指痕。

    这家伙,怎地chuáng上如此粗鲁,人家还是完璧之身呀!张紫萱一阵气苦,可秦林的攻势有增无减,叫她无计可施。

    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双tuǐ被秦林分开,正在解亵kù,张紫萱便把tuǐ并起,红着脸儿期期艾艾的道:“妾乃深闺女儿,秦兄是沙场勇将,愿君加意怜惜!”

    好、好,秦林答应着,心中的火却越烧越旺,丹田处像有只小老鼠突突突跳个不休,哪管那么多,一时间没能解开张紫萱的亵kù,竟大力一撕,便将薄薄的丝kù扯碎扔开。

    一双雪玉般粉nèn的大tuǐ再没有任何遮掩,完完全全的暴lù在秦林眼前,并得紧紧的,中间没有一丝儿缝隙,肌肤表面更是浮现出万般yòu人的嫣红。

    秦林此时yù念高炽,哪里还顾得许多,粗鲁的分开这双mí人的大tuǐ,tǐng身凑了上去,按住张紫萱细nèn的柳腰,长驱直入,美妙的触感让他hún飞天外。

    与此同时,可怜的相府千金颤抖着发出哀鸣,斜飞入鬓的修眉紧紧拧着,贝齿咬着红chún直吸气,眼角更是流出了晶莹的泪珠。

    心上人的眼泪终于让秦林警醒,他啪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这是怎么回事?

    承受着破瓜之痛的张紫萱,忽然感觉到秦林的动作停止了,然后湿湿软软的东西在自己脸上tiǎn舐,睁开眼睛,原来是秦林温柔的wěn着她,将她脸上的泪珠儿轻轻tiǎn去。

    “愚兄粗鲁了,紫萱妹妹见谅!”秦林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又笑道:“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有多yòu人呢,真是个害人精……”

    不知怎的,随着心上人的甜言mì语,那种撕裂的痛楚就减轻了许多,张紫萱红着脸儿,低声道:“你、你慢慢动就行了。”

    秦林就温柔的动了几下,侧着头不敢看身下的人儿,唯恐再也控制不住在她〖体〗内奋勇冲杀的念头。

    好几番往来,突然间感觉被她轻轻夹了两下,秦林这才惊讶的发现,新娘子早已破涕为笑,深邃的双眸亮晶晶的瞧着自己。

    于是他坏笑着后退,到了几乎离体而去的时候,张紫萱本能的tǐng身迎合,然而他又用力来了次又深又重的突击。

    啊~~檀口中发出了无法抑制的呼声,玉人儿连脚指头也一根根翘了起来……

    良久,洞〖房〗中才响起了甜mì的低语,秦林揉搓着雪峰,戏谑的笑道:“请考官评点,学生表现如何?”

    “点为新科状元!”张紫萱吃吃的笑着,玉手在那又恨又爱的坏东西上轻轻一点。!。

荆湖卷 689章 参同契神功

    第二天清晨,备受折磨的张紫萱直到日上三竿还在美人春睡,秦林的精力却充沛无比,早早的起chuáng,去找师爷徐文长。

    老家伙穿好了衣服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捧着本《周易》,见秦林来就把书扔下,好像早已料定他会来似的。

    “秦少保,洞房huā烛刚过就来找老夫,莫非想要讨点助兴的春药?”徐文长故意坏笑。

    便是秦林这厮脸皮极厚,也少不得脸sè发红,犹豫几番终于说出来:“徐老头子,罢了,老子不和你打哑谜,直说了吧。他妈的遇到鬼了,真是奇怪得很,自从草原回来老子就觉得怪怪的”

    昨天洞房之夜,差点伤宇了心上人张紫萱,秦林终于发觉自己的问题,料想徐文长见多识广,便来问他。

    徐文长得意之极,古里古怪的打量着秦林,立时就怪笑起来:“哈哈哈,乌斯藏密宗的真气,哪是那么好消受的?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练的是密宗双修法门,讲的是男女和合大定,乐空双运这套,修持勇猛精进,有别于汉传佛教少林、峨眉等宗派的清静淡泊,练到高深处威力十分惊人,但内容也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徐文长讲得内容,即使是秦林这号狠人,听了也格外吃惊,原来威德法王行的密宗双修法,男子叫明王,女子称明妃,明王与明妃行欢喜禅法,以极乐观想诸天诸佛诸菩萨,达到和合大定、乐空双运的境界,此时内功遍行大小周天,炼精气还丹田,修炼之快胜于别家法门。

    但这种功法也极为邪门,凡身怀密宗双修真气者,精力和体魄必远胜常人,双修时最长能持续到一个时辰夜御十女而不败,不过坏处就是平时格外yù望高炽,若不及时发泄,便有伤身甚至真气走火入魔的危险。

    练到高深处,不但要御女行双修法,还要取人血人心祭炼这就更加邪恶可怕了……

    秦林听得胆战心惊,将巴掌重重一拍:“靠原来威德法王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练到高深境界,不知道搞了多少女人,那海曼多半就是他的明妃之一怪不得愿为他甘心赴死!糟了,双修御女倒是没什么将来老子岂不也得用人血人心祭炼?不行不行,想个什么办法,把这真气化去了吧!”徐文长把眼睛一瞪:“威德法王xìng命交修的真气,效力胜过人参鹿茸百倍,别人求之不得,秦长官竟要化去?你又不练他的法门,将来自然不必用人血人心祭炼,相反,您正好借他这股真气做底子,练老头子我的《周易参同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秦林曾几次三番听徐文长提到他有门《周易参同契》玄功但从来都不相信,只当是疯人疯语,不过这次受了威德法王所赠的真气,亲身感受了惊人的效果便也不再一口回绝,迟疑着问道:“徐老先生你屡次提到这门神功,究竟有什么用处?哈哈,别是哄我的吧,平时咋没见你有飞天逍地的本事?”

    可不是嘛,白莲教主、威德法王,那是何等厉害,一人既出、千军辟易,戚继光、俞大猷也不赖,马上统帅大军,马下剑气冲霄,徐文长就逊多了,一副糟老头子的衰样儿,怎么看都不像身怀奇功的呀。

    徐文长哭笑不得,神神秘秘的道:“东李西麻,李如松,长官您知道吧?”当然知道,东李指的辽东李家将,李成粱现任辽东总兵官、征虏前将军、左都督,封宁远伯、拜太保。

    不过论武功,李成粱就远不如他的长子李如松了,现署任都督佥事、神机营副将,力能扛鼎,有万夫不当之勇,宛如楚霸王再世,以勇力冠绝天下。

    秦林对这个名字格外熟悉,不仅因为他的真名,还因为他在十年后的抗日援朝战争中屡立奇功,平壤战役、碧蹄馆战役打得日军落huā流水,扬我中华之国威。

    万历二十六年李如松升任辽东总兵官。次年四月,鞋靶土蛮犯辽东,李如松率轻骑追击,与数万鞋靶骑兵遭遇,李如松率所部三千余人浴血奋战,阵亡于抚顺浑河一带,卒年五十岁。一代名将,终于血染沙场,马革裹尸……

    “怎么,难道李如松练过你的周易参同契神功?”秦林惊讶的问道。

    徐文长格外得意,将huā白的胡须捋了捋:“那可不是?李如松正是老头子的亲传大弟子,他勇冠三军的本领,四分来自家学渊源,倒有六分是我神功之效呢!”邓子龙俞龙戚虎是老一辈的名将大帅,新一代武将中麻贵刘廷、李如松以勇力著称,刘在马背上将一百二十斤大刀轻转如飞,号称刘大刀,李如松同样以神力著称,有霸王扛鼎之能。

    既然李如松的功夫都是徐文长所授,怎么老头子自己没练会这门神功?

    这次轮到徐文长老脸一红,吭吭哧哧半天,最后吐出了实情:他没法练这门神功。

    原来因为王本固冤杀汪直之后又罗织罪名构陷,胡宗宪也因严党下狱,徐文长曾经疯了很长时间,他癫狂之中引巨锥刺耳,深达数寸,又以椎碎肾囊,皆不死,最后被囚狱中七年。

    在监狱里面,徐文长无所事事,就拿《周易参同契》研读,哪知他才气超群绝伦,读着读着竟从书中参透yīn阳化生万物滋长的大道,悟出一门震古烁今的奇功,号为周易参同契神功。

    但这门功夫是道家双修的法门,徐文长肾囊已碎,便无法修炼,只在云游四海时,见李如松有保家卫国的志向,便把神功传给他,从而造就了一代名将。

    “哇,原来老兄已经蛋碎了”秦林睁着眼睛,觉得蛋疼无比,眼睛亮闪闪的,刑侦专业特别强烈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那么,你和三娘子,嘿嘿嘿嘿……”

    徐文长涨红了脸,怒道:“就算不能修持这门神功,终归能用些小

    法门,仅仅如此老夫便力气异于常人,行周公之礼也没有问题的!”蛋碎了还能行夫妻之事?秦林不大相信,伸手去揪了揪徐文长的胡须:“不会吧,你这胡子是粘上去的吧?听说岳不群割了小**,胡子都掉了的。”

    一扯扯不掉,两扯也扯不掉,直到徐文长满脸通红快要爆发,秦林终于松了手,讪笑道:“佩服、佩服,蛋碎了还能长胡子、干那事,神功确实有效。”徐文长都快再次疯掉了,再也忍耐不住,一本手抄书直接扔在秦林面前:“自己练去吧,这门神功的法门很简单,有威德法王送的真气打底子,再容易不过了!”

    “真的吗,那我就先试试吧”秦林笑着抓起书,一溜烟的走子。

    从此以后,青黛和徐辛夷就发现秦林除了yù念大炽之外,又多了些古怪的爱好,行事时的姿势比先大有不同,两女常常被他弄得骨软筋麻,当时酣畅过后又纳闷,怎地秦林迎娶张紫萱之后,就学了这许多古怪姿势?难道是相府千金从家里带了什么书来?

    想到张居正也颇有些和海狗肾、阿古丽、布丽雅相关的传言,两女更是笃信这种猜测,啼笑皆非之余,只觉得没想到张紫萱如此天仙化人,也会看这些“诲yín诲盗”的东西。

    张紫萱呢,也被秦林折腾得够呛,美丽绝伦的新嫁娘常被要求做出种种古里古怪的姿态,她心头十分纳罕,再看到青黛和徐辛夷的时候,不禁猜测究竟是精研医学的青黛从医书中看到的,还是搞怪的徐大小姐弄来的?她俩一个天真jiāo憨,一个霎月光风,真没想到啊几天之后就是正月初一,今年的正旦大朝会上,秦林无疑是众人瞩目的明星,无论善意敌意的目光,都交织在他身上。

    不遭人嫉是庸才,秦林全都无所谓。

    青黛入宫朝贺,王皇后的态度就比前大不相同了,哪里还敢给她气受?新得宠的郑桢郑淑嫔更是态度好得不得了,留青黛喝茶、用点心,家长里短的说了许久才和她道别。

    青黛回来一说,徐辛夷就立刻想起来,有次还误会秦林和郑桢有一tuǐ呢,没想到她入宫之后很快得宠。

    张紫萱就道:“如今郑淑嫔是宫里最得宠的,就连正宫王娘娘和怀了龙子的王都人都远远赶不上她呢。、,

    徐辛夷仍喜欢和张紫萱斗嘴,同言就说:“呀,听你好像很羡慕啊,干嘛不进宫呢,紫萱妹妹可比那郑桢漂亮多了。”张紫萱也不恼,微微一笑:“小妹若是进宫,只除非家父有意……………”谋朝篡位四字就不说出来了,张紫萱若进宫必是皇后,太师首辅再有女儿为后,那只有一种结果,王莽、曹操都干过的。

    徐辛夷闻言一滞,听了半晌又打量躲在旁边偷笑的秦林,嗔道:“喂,那个郑桢,怎么刚进宫就这么得宠啊,又是你怜香惜玉,帮了她吧?”哎呀,怎么又被说中真相了?秦林嘿嘿一笑,这却是我早就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郑贵妃嘛。!。

荆湖卷 690章 郑淑嫔

    新年过后的第三天,万历的御案就堆上了许多贺表、奏章,但他却无心批阅,心烦意乱的胡乱翻着,直到拿着一本贺表怔怔的看了半晌。

    手持拂尘伴驾的张鲸眼神儿很好,一眼就看见贺表上写着秦林的名字,立马猜到陛下心头所想。

    看看冯保和张诚都不在,他心念一动,俯下身子在万历耳边低低的道:“陛下,可是因为秦少保的事情心烦?”

    万历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盯了张鲸一下。

    张鲸立马低下头,做诚惶诚恐之状:“老奴多嘴,老奴该死!不过秦少保也实在无耻不堪,竟施恩图报,娶了张太师独生女儿做妾……”

    说的是施恩图报显得无耻,底下当然是另一层意思,万历为了掌控朝局,暗中培植江陵党的敌对派系以维持平衡,避免张太师一家独大,张鲸、严清是其中人物,刘守有近来首鼠两端,陈炌、吴兑也和江陵党保持距离……秦林,也曾经是万历试图拉拢的臣子。

    可惜,秦林似乎对这种暗示无动于衷,和江陵党越走越近,甚至娶了张居正的独生女儿做妾,在万历心目中实在不无反感,甚至隐约有种秦林辜负了自己的感觉。

    被张鲸明白点出,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万历格外生气:雷霆雨lù皆天恩,朕对你秦爱卿如此恩遇,怎么你还投入张太师怀抱,弃朕而去?

    万历生xìng刻薄寡恩,他早已忘了,或者故意忘掉了秦林格象救驾、破案洗冤的功劳,这时候就只记得他“背叛”自己,与张居正结亲的不好了。

    张鲸见状心头一乐。对这位小主子的脾气啊,他真是mō得溜熟。再也不会有一点差错的,这不,不声不响就给秦林下了蛆。

    殊不知冯保、张诚虽然没在这里,却有个郑淑嫔派过来服shì陛下的小太监,他听到这里就神sè一动,朝窗外另一名小太监使了个眼sè。

    没多久,新晋淑嫔郑桢就由宫娥彩女簇拥着匆匆而来,她不施脂粉,自有种小家碧玉的清丽过人。一双桃花眼更是充满媚态。

    万历一见是郑桢,立刻丢下批阅奏章的笔,喜滋滋的道:“爱妃来的正好,朕新得了江南送来的贡茶……”

    “哼。陛下就会哄我。一点子茶叶值得什么?要真心疼人家呀,就封个德妃呀贵妃的,”郑桢说着就毫不客气的坐在万历大tuǐ上。纤纤玉手摇着他的脑袋,甚至调皮的把皇帝头上戴的善翼冠也摘下来玩。

    整个宫中,也就郑淑嫔敢这么做,偏偏万历就吃她这套,不仅不生气还乐在其中,笑呵呵的哄道:“爱妃。不是这么说的,朕恨不得立刻就封你做贵妃呀。可要是真那么做,别人一定会拿祖制啊、规矩什么的来说……爱妃放心,将来朕一定封你为贵妃。”

    “那好,”郑桢伸出白nèn的小指头,“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瞧着郑桢忽闪忽闪的眼睛,万历只觉sè授hún与,当即和她拉钩订约。

    张鲸看得叹口气,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郑家这位小主子实在是太厉害,把万历皇帝治得团团乱转,连咱们这些老人都要退避三舍,不敢和她相争了。

    骆宾王写的讨武则天檄文,里面那句“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huò主”,大概就是指郑桢这号妖妃吧。

    拉了勾,郑桢忽然又哭丧起脸,极其不乐意的道:“你这馋猫sè鬼,和姓王的狐媚子一夕风流,她就怀了你的骨肉,如今太后娘娘只护着她,眼里根本没有我,你坏、你坏!”

    说着郑桢用小拳头捶打着万历,眼里也泪光盈盈的。

    万历真比割了心头肉还难受,脱口而出:“那时朕鬼mí心窍,哪里想得到后来还有爱妃你进宫?固耐那王宫人也古怪,一下子就坏了朕的骨肉……唉,爱妃放心,朕今后绝不去见她一面,否则叫朕嘴上生个大疔疮!”

    “笨蛋!谁让你发毒誓的?君无戏言,我信你就是了。”郑桢破涕为笑,伸出手指头封住万历的嘴。

    被她又哭又笑的,搞得万历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

    郑桢这才假作刚看见桌上贺表,惊讶道:“咦,秦林秦将军,是你新封他做了少保吧?我没进宫就听得他的大名,我家还méng他相助过呢,你知道提拔忠臣,哈哈,你一定是明君了。”

    咯的一声,躲在后面的张鲸觉得自己被噎住了。

    万历也被僵住了,半晌才笑道:“你fù道人家,终究不懂,这姓秦的确实有几分本领,但他厚颜无耻,趁张太师有病施救,言语僵住张太师,强娶了张家小姐,实在算不得好人。”

    “我才不相信呢,张太师何等人物,怎么会被秦林僵住?”郑桢撅着小嘴儿撒jiāo。

    万历没法,看看四下都是心腹,便直说道:“朕原本想重用此人的,但他娶了张家小姐,和张居正走到一路,这样朕就信不过他了……”

    郑桢不管不顾,抱着万历脑袋乱摇:“我才不管这些呢,秦林有恩于我家,我要你提拔他!”

    万历脸sè有些不好看了,宫中嫔妃,都有东厂、锦衣卫调查的内容,他当然知道郑桢认识秦林,但也属于萍水相逢的范围,便不打计较,哪知此时郑桢一力回护秦林,叫他心头暗生疑忌:莫非爱妃和秦某人……

    万历的心态变化,分毫也逃不过郑桢的眼睛,顿时心头突的一下,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了。

    换做别的嫔妃,一定跪下告饶百般解释,却无论如何都挽不回宠爱了。

    郑桢就与众不同,非但不着急,反而劈手就把万历xiōng口龙袍揪住,委屈无比的道:“好啊,你口口声声说秦林娶了张家小姐,便不肯再提拔他,原来你就想着张太师的女儿!听说张小姐貌若天仙,我自然是个丑丫头啰,呜呜呜,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家的……”

    万历这叫个手忙脚乱,他做梦也没想过娶相府千金,连忙一叠声的解释,说从来没有这种念头。

    开玩笑,太师首辅已经权势喧天了,再以女儿封后,这简直就是谋朝篡位的前奏啊,王莽、曹操、杨坚都这套路,万历又不是傻子,有李太后、冯保、张居正管着就够郁闷了,还要找个厉害的皇后来管死自己?

    郑桢却不是那么好哄的,不依不饶闹了半天,万历急得满头冒汗,她才回嗔作喜,算是饶过他这遭。

    至于开始对郑桢与秦林的怀疑,万历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就算事后想起来,也只会自责不该乱想,明明爱妃亲口说过,秦林帮助过她家的嘛!

    张鲸看得暗自心惊,这个女人不寻常啊,完全把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将来可惹不得她……

    正好这时候万历伸手翻到了底下的奏章,看到王篆等人的奏章,待看到“杭州开海已有经年,又有福建月港海贸,奏请派遣熟知夷情善能抚夷长于谋划经济之干臣,前往闽浙巡查,办理后续事宜”的内容,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大笑道:“原来张太师实是迫于无奈才把女儿嫁给秦林的,心中实在厌他,所以指使门人上表,把他远远的赶走!”

    郑桢听到这里,眼睛咕嘟嘟一转,撒jiāo撒痴的要万历陪她出去看雪景,竟把他拖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奏章,张鲸若有所思……

    两个时辰之后,秦林在宫里一处长久无人居住的偏殿,见到了郑桢。

    抖了抖皮裘上的雪花,秦林哈着白汽:“呼,好冷!郑姑娘,不,如今该叫你郑淑嫔了,叫下官来有何指教?”

    秦林的口气仍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对这位炙手可热的郑淑嫔有额外的尊重,甚至笑嘻嘻的,语气里带着点儿调侃。大家伙儿老熟人了,谁不知道谁啊?

    郑桢把他剜了一眼,不知不觉神情就比在万历面前还要自在随意:“哼,亏你还笑得出来,刚才要不是我替你转圜哪,陛下还不知要拿你怎么的呢!”

    秦林忙问是怎么回事,听了之后觉得虽不如郑桢说的那么严重,却也难得她听到消息就立刻去帮忙,就朝她道了谢。

    “咱们宫里宫外互相应援,哪里用得着谢?”郑桢心情很好,左右看看,似笑非笑的道:“你强娶了相府那位千金,老丈人可恨上你啦,张太师一心想把他踢出京师呢!”

    哦?秦林听了消息,假装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子。

    郑桢笑了:“只要你帮我做件事情,我就在陛下面前替你想办法,叫张老儿的图谋不能得逞。”

    “什么事情?”秦林有所意动,其实心头已经有了计较。

    郑桢在宫里红得发紫,把万历mí得五mí六道,王皇后都让她三分,李太后虽不喜欢她,也不便干涉长大了的儿子。

    说句大实话,就算郑桢要天上的星星,万历也会亲自爬到梯子上替她去摘,她还有什么事情,是万历办不到或者不能办的,需要求到秦林这里呢?!。

荆湖卷 691章 有所不为

    ,王都人,那个可集的狐狸精!”郑桢此时完全没有了狐媚mí人的神态,而是咬牙切齿,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当初我还没得宠的时候,陛下突然一时鬼mí心窍,竟然和这个又丑又蠢的女人有了一夕之欢,谁知道、谁知道她后来会怀了龙种!”想起这件事,郑桢就又气又急连睡觉都睡不着,心中嫉恨难平。

    本来以她狐媚huò主的功夫,搞定万历只是分分钟的事情,连王皇后都得靠边站,试想郑桢整天和万历腻在一块儿,陛下对王皇后则不闻不问,将来肯定是郑桢怀了龙子,生下来就是太子,郑桢取代王皇后母仪天下也就顺理成章了。

    更何况将来万历龙取宾天,太子登基为帝,郑桢就是大明朝的太后娘娘………靠,活脱脱的后宫甄缀传嘛!

    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郑桢遇到了让她无可奈何的情况,在她遇到万历帝并得宠的前不久,万历有次去慈宁宫觑见母后,结果不晓得怎么回事儿,看中一名姓王的洒扫宫女,和她有了一夜情。

    按规矩,万历在sī幸之后就该赐一物件给王氏,作为临幸的凭证,何况这一举动已被文书房的内宦记入《内起居注》。但由于王氏是母亲宫中的宫女,虽然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去指责他的不轨,年轻的皇帝却感到此事不大光彩,万历也是个提起kù子不认人的主儿,不顾王氏那哀怨的眼神,穿衣束带后径自走出慈宁宫。

    万历心里面根本没把这当个事儿,很快就把王氏忘掉了,不料春风一度,王氏却暗结珠胎,几个月后就因体型的变化被慈圣李太后识破并盘问出来。

    李太后面对此情此景,想起自己作为宫女时的苦难与辛酸,对王氏的事情不禁触景生情,同时也为自己有了抱孙子的机会而大为高兴。

    某天万历陪慈圣李太后酒宴。席间,太后向万历问及此事,万历当然矢口否认啊。李太后立即命左右太监取来《内起居注》,叫万历自己看。事实面前,万历窘迫无计,只得如实承认,心头郁闷得不行:本来玩玩一夜情而已……

    李太后好言相劝:“吾老矣,犹未有孙。

    果男者宗社福也。母以子为贵,宁分差等耶!?”于是,李太后就把王宫人保护起来,看着她肚子一天天长大,盘算着哪天能抱到子。

    李太后乐意,郑桢不乐意,明明有机会母仪天下,有机会做大明太后,万一王宫人生下儿子,岂不一切都成了镜huā水月?

    进宫之后尝到了权力的甘甜滋味儿,郑桢比以前越发追求富贵权势,她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这个潜在的威胁。

    可是郑桢虽然宠冠六宫,毕竟根基尚浅,完全不可能在慈圣李太后眼皮子底下捣鬼,并且王皇后也发现了这是唯一阻止郑桢取代自己的机会,摆出一副慈祥无比的面孔,去和王宫女攀扯交情,尽力保护她腹中的胎儿。

    无计可施的郑桢,想到了曾数次帮助自己的秦林,于是有了今天的会面。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我要那个本不该出生的孽种,永远不出现在这世上!”郑桢咬牙切齿的说着,yīn暗的光线把她漂亮的面孔映照得格外狰狞可怕。

    啪!彤云密布的天空,一道闪电刺破苍穹,纷纷扬扬的雪越发大了。

    好一个宫廷密谋的经典场景。

    秦林心中一声嗟叹,对权力的追求,竟让一位年轻女子变成了这样,他不禁暗自警告自己。

    “用什么办法达到目的?”秦林假装无奈的摊了摊手:“既然你都说了,慈圣李太后和王皇后都在尽力保护王宫人和她的孩子。”郑桢急切的拉住秦林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我知道你有办法,你有很多的毒药,还有一千种杀人的技巧,你可以无声无息取了她的xìng命,或者用毒药让她流产,抹去那个本不该出生的孽种,甚至你可以制造一起冤案,告诉李太后,那个孩子不是陛下的龙种!”

    随着彤云遮挡了天光,秦林的脸sè越发yīn沉,他慢慢的道:“确实如你所说,我有一千种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成这件事”郑桢面lù喜sè,把秦林的手抓得更紧了。

    不料秦林话锋一转,甩开了她的手:“但我不能这么做,对不起,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帮不了你,而且你如果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揭发你!”郑桢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林:很快就笑起来:“骗子,差点把我都骗到了PS,哈哈,你这家伙,心黑手狠,什么事情不敢干?你想要什么,

    我都答应你。”

    说着她靠上来,柔软的身子贴近秦林。在这宫中,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干,因为没人能和郑淑嫔为敌,所有对她的指控,都会被万历视作无稽之谈,乃至恶意的挑拨。

    修炼周易参同契神功刚刚入门的秦林,心底立刻就腾起火焰,必须承认郑桢是个非常妖媚mí人的女人……

    秦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郑桢的嘴角浮起了笑意,越发放手施展liáo人的魅huò。

    天人交战的关头秦林将舌尖一咬,痛楚让yù念如潮水般退去,于是郑桢感觉到抱着的身躯突然变得像石块般坚硬,冷冰冰的拒她于千里之外。

    “不、你不能这样!”郑桢终于叫起来:“我们每联手,宫里宫外互为表里,将来可以比李太后和张居正走得更远,我们可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不,你不能拒绝我,你这混蛋,为什么要拒绝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秦林伸手推开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任冰凉的雪huā拍打着面颊,在温热的皮肤上融化。

    混蛋,混蛋啊!郑桢又羞又气,坐倒在殿内,看着秦林的背影泪眼婆娑,心底竟比进宫之前和秦林的最后一次相遇更痛苦,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知道自己永远失去这个男人的友谊了。

    不过宠冠六宫的郑淑嫔又岂是寻常人物?很快她就重新打起了精神,望着秦林背影消失的方向:虽然无法赢得你的爱和友谊,但我郑桢一定会让你惊讶、让你佩服!

    整理着有些散乱的衣襟,把心情和笑容都调整到最好,郑桢冷冷的唤道:“翠云、彩萍!”

    两名丫头诚惶诚恐的从殿后跑来,低头不敢看郑桢的眼睛,刚才她们远远的听见了一些东西,模模糊糊的虽然不大清楚,但仅仅是听清的几个词儿也叫她们胆战心惊。

    “服shì本宫回去!”郑桢颐指气使的伸出手。

    她根本连威胁宫女保密的话都懒得说,也完全不必说,因为一切对她不利的消息,万历都会不假思索的拒绝相信,几名试图挑战这一规律的太监和宫女,都得到了非常悲惨的下场,从此连王皇后都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

    秦林回到家里,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决定暂时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如果郑桢mí途不返,他不介意亲手铲除自己扶持的这股暗线,同时他也相信,以郑桢的精明,绝不会在自己发出威胁之后,还孤注一掷做出那种傻事。

    郑桢也没有出手阻挡张居正“把秦林踢出京师”的计划。

    王篆等人的奏请再明白不过了,又要善于抚夷以应对东南沿海的各国海贸商人,又要熟悉贸易经济事务,又要精明强干年轻有为。

    靠,你们咋不添上相貌是白脸儿、嘴边经常挂着贼笑、名字暗含东方青龙属木、武职出身、曾有救驾之功这些要求?

    秦林算明白了,原来后世那些某机关招司机要求“身高在一米六八到一米六九之间”税务局招职员要求“外语专业、擅长弹钢琴”纯粹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萝卜招聘”其实在大明朝就有了老版本啊!

    这样的奏请,满朝文武合乎要求的除了秦少保再没第二个人了,就是吴兑这些边臣老手也年纪太大,经不起风浪了嘛。

    明明白白的唯一人选,秦林秦少保,就接到了钦差巡视东南各省开海边贸事务的差使,这就准备出京开路了。

    本来就是为着张紫萱下嫁的事情,相府千金鼻然要随行,辞别老父时,张紫萱终于忍不住提醒道:“父亲大人,戚帅送的补药虽好,毕竟容易虚火旺盛,您最好还是瞧瞧医生。

    “哈哈哈,为父装了一次病,就把你们吓着了?”张居正大笑起来,摆摆手:“无妨,无妨的,你们只管逍遥去吧,我的身体好得很呢。”同行出京的,还有青黛和徐辛夷。

    青黛想回南京看看爷爷李时珍,徐辛夷出嫁之后就离开南京,也想归宁家中,见见阔别已久的爹娘。

    秦林当然求之不得,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咱的家财岂止十万贯,又有三位各擅胜场的美人儿同行,再潇洒不过啦!

    他没想到,此行的风bō远远超出之前的预料!。

荆湖卷 692章 反诗与反贼

    秦林率众在京师东便门登上漕帮替他准备的官船,所幸今年大雪纷飞,运河还没有冻上,否则就只能走陆路到天津卫,然后登海船去南方了。运河两岸大雪纷纷降下,万里江山一片银装素裹,北风吹得正紧,大官船上船帆吃饱了风,不需要纤夫的牵引便向南行驶。

    虽说过了春节,但北方实际上要到农历二月后才会真正春回大地,这正月初五的天气,还冷得很呢!

    这天到了山东地界。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张紫萱吟诵着韩愈的诗句,jiāonèn的鹅蛋脸儿藏在狐裘之中,呵呵的吐着白汽:“如今漫天大雪,却又叫人不由自主的想到春来风光,真是花可比雪,雪亦似花。”

    徐辛夷撇撇嘴:“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我倒巴不得雪快些化掉,好纵马疾驰呢。”

    “雪雪雪,你们就知道雪,”青黛jiāo声道:“可我喜欢的是雪莲花、雪见草、六月雪、雪山一支蒿……”

    张紫萱和徐辛夷都笑起来,青黛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说的都是中药名字。

    秦林拥着暖裘,在官舱口子烤火,身边红泥火炉煨着喷香的黄酒,矮几摆着云tuǐ、卤肉、兔丁、羊脸、花生米、豆腐干、糖藕诸般下酒菜,袖着手笑呵呵的看着舱面上的三位妻子。

    “我们都吟了诗,青黛也念了一串药名,秦兄也来捧捧场吧?”张紫萱掩口呵呵直乐,告诉两位姐妹:“秦兄诗词,是很有趣的呢。”

    青黛和徐辛夷信以为真,果然去拉秦林,青黛更是嗔道:“秦哥哥,你还会作诗呀?怎么从来没听你念过?嘻嘻,原来你只念给紫萱姐姐听哩。”

    小丫头对秦林的本事,那是全都相信的,就算别人告诉她秦林能一个筋斗云跳出十万八千里,她也居之不疑。

    张紫萱又笑道:“秦兄的诗词大大有名,我念给你们听啊,咳咳。”

    相府千金清了清嗓子,极有派头的踱着步子,拿着折扇做指点江山jī扬文字状:“一座宝塔平地出,上面小来下面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面小来上面粗。”

    徐辛夷瞠目结舌,笑得直打跌:“这、这不是秦林在南京诗会上做的好诗吗?哈哈哈,叫我听一次笑一次!”

    青黛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道:“很差吗?不觉得呀,tǐng好听的,和小时候妈妈唱的儿歌差不多。”

    徐辛夷和张紫萱笑得更厉害了。

    秦林郁闷的看着小丫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呀?哼,别说我不会谈诗论文,男子汉大丈夫,说抄袭就抄袭,为了在三位老婆跟前挣面子,咱豁出去了!

    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通,平时觉得吟雪的诗真多,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还真想不到什么应景的。

    有了!

    秦林清清嗓子,目运神光遥视远方,神情做坚毅而百折不回之状:“一片两片三四片。”

    这起句委实寻常,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峰回路转?三女都静下心倾听。

    秦林又道:“五片六片七八片。”

    这句依旧平平无奇,甚至连合格都算不上。

    哪知秦林接下来又道:“前消后继不断飞,终叫河山颜sè变。”

    说罢,秦林昂首tǐngxiōng目视远方,一副志存高远的伟大气魄,虎躯狂震,王霸之气四溢。

    青黛和徐辛夷只觉这首诗气魄很大,张紫萱却奇道:“这是反诗啊,秦兄想改朝换代吗?”

    秦林一个趔趄,这厮不知从哪儿看了这首诗,觉得气魄很大,但并没多琢磨,经张紫萱提醒才想起来,确实是首叫江山易sè的反诗嘛。

    “原来、原来是反诗啊,还真是……哈哈!”秦林干笑两声。

    张紫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是你做的?字义浅显、韵律不通,委实和那首宝塔诗一个风格,倒像是出自你手。咦,没想到我张紫萱竟嫁了个治世能臣乱世jiān雄。”

    “造反吗,怕是不好玩吧?”徐辛夷有些迟疑,记得父亲醉后说过,家里有位姑奶奶,永乐爷的徐皇后,就是和丈夫一块儿造反成功了的,中间杀了不少人,弄得生灵涂炭。

    青黛就担心起来:“造反要杀头的,秦哥哥还是别造反吧。”

    “谁、谁说我要造反?吟首诗玩玩而已,”秦林没想到引出这么大反应,当下耍起了无赖:“我念诗又咋了?为夫是太子少保、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难道念首诗还有人来抓我?”

    “抓反贼!”

    忽然远处一片声发喊,遥遥的传过来。

    秦林差点从船头栽下去,心说我有这么吸引仇恨,才念了首反诗,还真有人来抓?

    却见远处一群人骑着马追逐,前面两人打马狂奔,后面三四十人紧追不舍,喊声是他们发出来的。

    “靠,还以为是来抓我呢,我说谁这么大胆子……”秦林撇撇嘴,心说我自己不就是专门抓反贼的嘛。

    陆远志、牛大力等官校听得喊声,都从底舱钻了出来,胖子把望远镜递给秦林。

    凭借望远镜,秦林把远处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前面狂奔的人是一男一女,衣衫破烂带着血迹,马儿也喘息不休,呼哧呼哧喷着白汽。

    后面紧追不舍的那群人穿着官府号衣,做州县马快打扮,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单刀,一个个凶神恶煞,不断呼喝着,还用弓箭朝两名逃亡者的背心射来。

    弓箭是军队常用的,其实要在飞驰的马背上射中十丈之外的敌人极不容易,只有长期训练的精兵或者本来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能够做到,这几名马快的骑射功夫显然还生疏得很,支支箭矢都离逃亡者几尺甚至一丈多远,连毛都没碰到。

    “原来是州县抓贼人,不关咱们的事,”陆远志失去了兴趣,这种事情和锦衣卫没啥关系,要是沿途地方上每件案子都管起来,秦林十年也走不到南京。

    秦林本已将望远镜放下,忽然心念一动:“来人呐,掌鼓号!”

    众官校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都晓得这位长官常有惊人之举,便不折不扣的遵命执行,一时间呜嘟呜嘟的鼓号声,从运河上远远传开去。

    马背上的两名逃亡者正在心慌意乱,耳中听得鼓号声响以为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当下惊得亡hún大冒,抬头一看却见雪花纷飞的天地之间,在那运河之上有三艘大官船停了下来,大群身穿明黄sè飞鱼服的锦衣官校正呜嘟呜嘟的奏着鼓号。

    两人顿时面lù喜sè,拨转马头朝那边冲过去。

    后面追赶的马快却吃惊不小,为首之人恶狠狠的一挥手,众人疯狂的鞭打着马匹,头顶上热腾腾的直冒白汽,箭矢也乱糟糟的往逃亡者射去。

    妈的,敢在老子面前弄鬼!秦林面沉如铁,沉声下令:“牛大力领两个小旗弃舟登岸,把人都给我截过来,两个逃跑的人要活的。”

    后面一艘大官船立刻靠岸,中舱大开,长长的跳板搭到岸上,二十名穿飞鱼服、挎绣春刀、头戴无翅乌纱、腰系鸾带的锦衣校尉骑着战马蜂拥而出,勒马就跳到岸上。

    牛大力提着镔铁蟠龙棍步行,速度却不逊奔马,带着官校们朝那边兜过去。

    州县马快见状,箭射得更厉害了,嗖的一声,一支箭正好射到那女子肩膀上,她身子一晃就要坠下马去。

    “不许射箭!”牛大力震天价大吼,镔铁蟠龙棍朝地上击去,大片泥土和积雪像被炮弹射中那样四散炸开,形成一道雪幕。

    追兵看得咋舌,这是什么样功夫?他那棍子舞起来,真是碰一下筋断,挨一下骨折!

    众校尉也拔出掣电枪,其中三人朝天砰砰砰放了三枪,其余官校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那群马快:“我家长官有令,叫你们过去问话,锦衣官校办差,违令者死!”

    州县马快虽然凶横,又哪里是锦衣亲军的对手?更何况秦林手下的亲兵,还装备了新锐的掣电枪。

    马快们面面相觑,料想胳膊拧不过大tuǐ,为首之人呼哨一声,全体下马,牵着缰绳慢慢走来。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各位锦衣长官,咱们是兖州府的差官,这两个是官府发了海捕文书的逃犯……”为首的长脸汉子陪着笑。

    牛大力哪里管许多,将镔铁蟠龙棍一扬:“废话少说,我家长官神目如电,到底怎么样他老人家一看便知!”

    前面的两个逃亡者此时已近虚脱,男的伏在马背上,女的慌忙滚鞍落马,也顾不得别的,冲过去就推着他,喊声带着哭腔:“东胜哥,东胜哥你怎么样了?”

    “呵,小妮子还tǐng重情义的,你那东胜哥若是反贼呀,落到咱们手里只有一个下场,你倒也必不急着哭丧,”锦衣官校们油腔滑调的打趣,因为听说对方是反贼,他们就不怎么尊重了。

    那女子回头怒道:“我们才不是反贼,这些追我们的才是反贼!”

    好嘛,秦林念一首反诗,引来了两伙反贼。!。

荆湖卷 693章 夫人也破案

    不论追的被追的,全被牛大力一股脑儿带到了秦林跟前。被追杀的男子,那位东胜哥因为逃亡的辛苦劳累,加上刚才中箭失血过多,已经昏mí过去,青黛心肠好想动手救治,秦林一个眼神儿陆远志就抢在了前面,笑呵呵的道:“我来,我来,这厮有陆老爷服shì就是造化了,不劳大嫂您动手。”

    女的逃亡者则是个圆脸儿的姑娘,虽不算多么漂亮,倒也浓眉大眼的,看上去英气勃勃。

    她始终陪在受伤昏mí的同伴身边,看起来就是一对儿小情侣。

    马快头子是长脸瘦高个儿,这几艘官船虽没有升起旗帜,秦林也没穿官服,但他是老于世故的,一看这势派就晓得来头不小,连忙满脸堆笑,双手捧着名牌呈上来:“大人明鉴,小的周德兴,是山东兖州府差官,奉我家荀大老爷之命,缉捕这两个反贼。多谢大人相助擒拿,敢问大人尊姓大名?待小的回去之后,一定禀明荀大老爷,多多拜谢。”

    抬出荀大老爷,周德兴自以为有了七分把握,官场上讲的就是官官相护,荀大老爷在朝中有奥援,这个年轻官员虽然派头很大,也必定考虑一二吧。

    在周德兴心目中,对面的年轻大人应该是哪家功勋亲贵府邸的嫡派子孙,凭借父祖恩荫才做了高官,一时兴起来管闲事的。

    “荀大老爷?”秦林皱了皱眉头,没听说过这名字。

    徐文长凑上来,也不避讳外人在,就大声道:“荀长风,河南卫辉府人,隆庆五年辛未科进士出身,现任山东兖州知府。”

    众马快齐齐心中一惊,知道荀大老爷生平履历并不出奇,可士林都讲个避名讳,这老头儿当众念他名讳也不避忌。若是年轻官员和他官品相同、相近,这就无异于骂人了。

    也就是说。要么是这老头儿不通时务。年轻官儿故意拿大,要么就是对方的官位远高于荀长风。根本不需要避讳!

    陆远志的手法很利落。他早年在医馆学习,这些年跟着秦林解剖尸体,对人体结构的了解甚至远超过同时代的名医,三下五除二就把钉进“东胜哥”肩胛骨的利箭起了出来,又替他做了包扎,捏了捏xué位,让他悠悠醒来。

    同伴女子这才定下心,大步走到秦林身前,干净利落的跪下道:“多谢长官救命之恩。齐赛huā有礼了!咱们并不是什么反贼,而是山东济南府会昌镖局的镖师。受伤的是我师哥习东胜,咱这趟出来三十多口子人,现在就剩咱两个了!”

    说着齐赛huā咬牙切齿,强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把事情说了一遍。

    年前,山东济南府会昌镖局接到了一桩大生意,顾客按照押运十万两银子的标准支付了费用,并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会昌镖局是山东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十万两银子也算很大的镖额了,事实上古代的银子并不像小说里那么泛滥,大明国库存银长期在二三百万之间,江南冬解的漕银也就五十万上下,那就要出动军队保护了,民间镖局子一般接个一万、几万的镖,十万要算极大的。

    大年三十,会昌镖局刚吃完团年饭,客人就来了,拿着一只红布包裹的金盒子给他们,让他们送去南京交卸。

    原来不是押银子的白镖,而是押珠宝的红镖,会昌镖局又惊又喜,惊的是红镖更容易招惹响马,喜的是红镖不需要太多的运输车辆,能省下不少的运费,那都是到手的钱哪!

    一路红镖倒也走得顺风顺水,似乎消息根本没被山东绿林道打探到,完全平安无事。

    哪晓得到汶上县境内就出了事,在山谷之中遇到了埋伏,敌人非常强悍,人数有非常多,将会昌镖局打得大败亏输。

    镖局子是要赚钱的,不是送命的,道上都有规矩,实在打不过可以输镖走人,回去慢慢给主顾赔钱,总比丢命又丢货要好些。

    会昌镖局的镖头就示意投降,交出了金盒子,试图赔钱保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万没想到敌人钱也要、命也要,竟动手杀俘虏,要将会昌镖局的人尽数灭口。

    会昌镖局的人也不是伸着头让人杀的,这就重新反抗起来,终于有五个人逃出重围,其余的人怕是都被杀掉了。

    这五个人一合计,像对方的架势根本不是汶上县那几个老弱残兵能对付的,还是径直去兖州府报案吧,那里有任城卫,一个卫满额五千六百兵马,卫所兵再怎么腐朽破落,凑出几百千把号人的剿匪兵力还是靠谱的。

    众人快马加鞭,巴巴的赶到兖州府,见到了荀长风荀大老爷,报了失去十万两红镖的大案。

    十万红镖失窃,三十来名镖师殒命,这么大的案子发生,荀大老爷也非常着急,一方面调兵遣将打探消息、组织围捕,一方面宽慰会昌镖局的人,说山东响马虽多,都是有名有号的,不难查出谁做了这起案子,他们这么嚣张,朝廷一定发大军进剿,不愁不能剿平。

    会昌镖局的人听了只想哭,等你大军进剿,咱的红镖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可也没办法呀,只好等下去。

    谁知两天之后,荀大老爷忽然之间就变了面皮,翻过来说是会昌镖局监守自盗,众多遇害镖师是这活着的五个人从内部偷袭杀害的,他们就是劫镖杀害三十多人的贼子,这又想到兖州府浑水mō鱼来了。

    五个人大惊失sè,当即争起来,可荀大老爷早已安排了捕快,要逮捕他们。

    会昌镖局的人知道有诈,立刻奋起浴血拼杀,武功最高的三个人都舍了xìng命,送局主的女儿齐赛huā和她师哥习东胜逃了出来。

    兖州府的马快们仍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路追到了运河边上,正巧撞到了秦林的官船,这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胡说,胡说八道!”周德兴叫起来,气呼呼的道:“女反贼,你别在这位长官面前撒谎,你持剑劫持我家大老爷,还不是杀官造反么?还在这里妖言huò众,想逃脱法网,做梦!”

    说罢,周德兴又一声令下,叫同伴们都拿出腰牌,果真一大片都是如假包换的山东兖州府捕快。

    陆胖子搓着手:“这下不好说了,一边是正儿八经的捕快,镖局这边却是一面之词,咱们信哪边呢?”

    “我看这些捕快有问题”徐辛夷说。

    “就是,刚才秦兄也发现了吧?”张紫萱笑着看了看秦林,得到丈夫鼓励的目光,她就继续往下说:“我们这三艘大官船停在运河上,一看方向就知道是从京师南下的,方才秦兄故意命校尉奏响鼓号,逃的齐赛huā齐姑娘和习东胜习壮士就拨转马头朝咱们跑过来,偏偏是追的马快着了急,恨不得将他们格杀当场,嘻嘻,分明心里有鬼!”

    周德兴吓了一跳,不敢置信抬头看了看张紫萱,不仅貌若天仙,而且神采飞扬、顾盼神飞,几句话就道破自己刚才的居心,究竟是什么来路?

    如果他知道这位就是当今太师首辅张江陵的掌上明珠,只怕当场吓得晕过去呢。

    眼睛骨碌碌一转,周德兴强辩道:“夫人会错意了,并非我们有意杀人灭口,乃是恨这几个反贼在本府衙门暴起发难,突然间劫持知府大人,意图造反谋逆,所以见大人的船在这里,害怕惊扰了大人虎驾,想尽快格毙这两个反贼!”

    秦林忍不住笑起来:“这么说,你们还是一片好心了?”

    “大人别听他胡说”齐赛huā愤愤不平的道:“不错,我是趁乱拿刀架过荀长风的脖子,可那是被他逼的,并不敢杀官造反!当时是他们先对咱们下手的,否则崔师傅、毛师傅、洪师傅那么好的武功,也不会轻易就死在府衙里面!”

    得,官校们把手一摊,这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周德兴说齐赛huā劫持荀知府,齐赛huā说是被荀知府先下手所逼,不知道真假,但齐赛huā劫持知府这一节,怕是逃不了吧。

    “应该、应该不是这样吧”青黛吞吞吐吐的发言。

    秦林鼓励的点点头:“夫人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嘛。”

    得到心上人秦哥哥的鼓励,青黛就大声道:“刚才我看过齐姑娘和习壮士身上的伤处,大部分伤口都集中在背后,齐壮士后背除了箭伤还有处刀伤,看样子大概在七八个时辰之前所受,伤口深可见骨,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导致的。我想如果像周捕头所说,是东昌镖局的人暴起发难,又怎么会被人从身后偷袭,造成好几处伤口呢?”

    不愧是荆湖女医仙,青黛只扫了一眼,就把两位逃亡者的伤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受伤的时间、角度和深浅都完全记得,周德兴的谎言便瞬间被她拆穿。

    秦林哈哈大笑:“这次不劳本官,是几位夫人破案了,来人呐,把这些个捕快都下了兵器,给本官抓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们!?”周德兴又气又急。

    “老实点吧,说出来怕吓死你!”牛大力扭住他胳膊,得意的一竖大拇指:“好叫你明白,我家长官便是柱国、太子少保、龙虎将军、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官讳上秦下林是也!”!。

荆湖卷 694章 金匣

    听到牛大力报出秦林的大串官衔名号,周德兴刷的一下后背冒出冷汗,脸sè也变得难看,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原来是秦少保,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误犯虎威,该死、该死……早知是格象救驾的大明第一勇士秦少保,咱也不必担心您的安全,急着格杀这两名劫官作乱的反贼了。”

    秦林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周德兴:“这么说,本官还得感谢你的好意啰?”

    不知怎的,想到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动不动就锯人头挖人心的北镇抚司秦长官,周德兴就觉一股子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到顶门心,竟不敢和他目光相触。

    兖州府众捕快听得是锦衣卫秦少保,更是连屁都不放一个,齐齐跑掉腰刀,任凭锦衣官校缴械。

    锦衣卫号为缇骑,乃是不折不扣的朝廷鹰犬,北镇抚司又是锦衣卫衙门里面最神秘奇诡、血腥凶残的部分,偏偏秦林秦少保又是近年来历任北司掌印官当中,最为凶名卓著、并且多智而近妖的一位。

    州县捕快在百姓和普通江湖人面前凶悍无比,可撞上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那就成小鸡崽啦!

    齐赛花听到秦林的官衔名讳,也睁着圆眼睛怔怔的看了半晌,不敢置信的道:“你就是北镇抚司的秦少保?”

    秦林点点头。

    齐赛花兀自不信:“是锯人脑、挖人心、剖人肝,用白骨骷髅祭炼化血魔功的那位秦将军?”

    呃,秦林无语,想想这种传言的大概来源,倒也不算空xué来风吧,厂卫系统实在是“美名在外”,自己最初也以为冯保这位东厂督公是身怀灭世魔功的超级大反派呢。

    扑哧~~青黛瞧着秦林那副模样掩口偷笑,张紫萱也抿着嘴儿不无揶揄,徐辛夷撇撇嘴,冲着齐赛花装出副yīn森可怖的样子。右手五指伸出,呲了呲洁白的牙齿:“啊——对。你既然知道秦老魔。也应该知道用活人天灵盖练九yīn白骨爪的本小姐吧?”

    喀喀喀,齐赛花上下门牙直打架。

    “好了好了。”秦林止住作怪的徐大小姐。无可奈何的告诉齐赛花:“本官呢的确锯过人头、剖过人腹,也摆弄过骷髅,可那都是为了破案,哪儿像你说的什么化血魔功?行了,本官就是秦林,如假包换。”

    “真是秦将军,咱们有救了,会昌镖局有救了!”齐赛花转身就跑到习东胜的担架旁边,对着刚醒的师兄喜极而泣:“是成大侠说过的那位秦长官。钟馗再世,神目如电,日断阳夜审yīn啊!”

    习东胜挣扎着想爬起来和秦林见礼,无奈重伤失血过多,只好倚着师妹的臂弯儿朝秦林拱了拱手:“会昌镖局上下三十多条冤hún,只求秦长官主持公道!”

    原来当初山东大豪摩云金翅成铁海在京师遭人陷害关在北镇抚司诏狱,秦林清点诏狱,那些从八岁到八十岁都不放过的采花贼被他没收了“作案工具”,大jiān大恶一律宰了省口粮,成铁海这样无辜的人就被放了出来。

    回到山东江湖道上,成铁海没少替秦林吹嘘,齐赛花的父亲、会昌镖局局主和他有八拜之交,齐赛花就是从他口中知道了秦林有审yīn断阳之能。

    秦林点点头,觉得这个成铁海倒有点意思,也罢,既然传了咱秦长官的美名,便不能叫会昌镖局沉冤难雪,人的名、树的影,咱要对得起人家一番吹嘘嘛。

    他沉吟着分析起来:“会昌镖局这次失镖,和那托镖的客人只怕有关系,否则为什么价值十万的红镖,山东绿林道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却突然就失风被劫?你们知道那人的来路吗?”

    齐赛花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他到镖局来过两次,是瘦高个儿,看谈吐举止应该有四十多岁,板着张死人脸从来不笑,因为来得蹊跷,我爹曾经暗中出手试探,结果试不出深浅,只知道武功极高,但是秦长官您知道,镖局行镖是不能管客人根底的。”

    秦林点点头表示理解,镖局子管不了客人的身份,更没有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陆远志给习东胜灌了碗汤药,他气sè好了些,喘着气替师妹补充:“那人不是板着脸不笑,是他戴的人皮面具!本来局主也曾考虑不接这镖,唉……”

    人皮面具!秦林、陆远志、牛大力同时心中一惊,想起了蕲州的事情,当时白莲教的一名长老就杀害了朝廷武官,割下脸皮做成人皮面具,然后冒名顶替混进酒宴,试图刺杀领兵平乱的邓子龙,当然最终被秦林识破jiān计未能得逞。

    人皮从死人脸上扒下来,做成面具戴上还要活灵活现,一般的江湖门派都没这本事,现在会昌镖局事件又出现了人皮面具,会不会和白莲教有关?

    秦林顿时警觉起来,立刻追问道:“既然你们不认识那客人,有没有别的人认识他?还有那红镖,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立刻详细的告诉本官,不妨提前告诉你们,这后面也许隐藏着一个极大的yīn谋!”

    听到秦林这么说,齐赛花和习东胜都吓得不轻,两人互相补充把案情详详细细又讲了一遍。

    押运的红标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按照镖局的规矩,客人当时就在镖局子里面用纸封住金匣子,然后朱标签押,镖局只管将东西完整的送到目的地就行了,到时候签押完好无缺,就算完成任务,里面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不必管的。

    好在他们俩一个是镖局局主的女儿,一个是得意弟子未来女婿,都见过那只金匣,便向秦林描述。

    “那是只八寸见方的金匣,制作得非常精美,”齐赛花回忆着那只带来厄运的金匣:“顶盖雕着一只蹲坐的大猫,那猫像活着似的,两只眼睛直瞪瞪的,盯得人心里面直发毛。”

    什么?秦林和徐辛夷的眼睛也和猫一样直瞪瞪的了,因为他们曾经有过一只一模一样的金匣,就是装乌尔温也力的盒子,后来被白莲教主盗走了。!。

荆湖卷 695章 疑窦重重

    乌尔温也力既然在白莲教主手中,她自己就神功盖世,为什么还要让东昌镖局来押运这件珠宝?她若随身携带这件宝物,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从她手中夺走呢?

    秦林在心头盘算一番,暂且把疑窦留在心底,又问道:“那么,这件红镖最终要押到哪儿,收货人到底是谁?”

    齐赛huā道:“押到南京jiāo卸,至于到底谁是收货人,连我们镖局这边都不清楚。15”

    秦林神sè微动,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习东胜知道秦林有所误会,忙替师妹解释:“主顾要求咱们将货押到莫愁湖的胜棋楼,到时候自然有人穿白衣持荷huā扇前来,就是接货的人了,咱们只管把红镖jiāo给他就算完成了任务。”

    “接货地点和接货人的打扮,你们镖局有很多人知道吗?”秦林顿了顿,见对方有点不明白,就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到时候怎么避免冒领?”

    习东胜和齐赛huā都满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想了好一会儿,齐赛huā道:“顾客好像没有要求咱们镖局保密,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也许、也许他们有别的办法防止冒领吧。”

    “胡老镖头应该知道更多的细节,可惜……”习东胜叹口气。

    胡老镖头是东昌镖局的老人了,走了三十年的镖,大名早就被忘掉了,因为早早的秃了顶,别人都叫他胡秃子。因胡秃子办事老成稳妥,东昌镖局的局主特意托他走这趟镖,而他也很对得起局主的信任,在山谷遇袭时一直战斗到了最后。

    “他没能和咱们一块儿逃出来,”齐赛huā这位落落大方的江湖儿nv,想到当日的惨烈,声音也变得哽咽:“本来他是武功最高的,怎么也该保住xìng命,可他让我们往外逃,自己留下来断后……刚骑着马转过山岗。就听到了他的惨叫……”

    徐辛夷听到这里就叹口气,安慰齐赛huā:“这位胡老镖头真是义薄云天。他在天之灵一定保佑你们洗雪冤仇。两位也不必自责了。想来胡老镖头泉下有知,也希望你们开开心心活下去。”

    嗯。齐赛huā和习东胜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远志就见秦林mō着下巴若有所思。TXT电子书下载**顿时小眼睛一亮,端着个胖脸凑过去,低声问道:“秦哥,你又想到啥了?”

    “没、没什么,”秦林回过神来,冲着陆远志笑了笑。

    切,又把兄弟瞒在鼓里,陆远志撇撇嘴,不过这也是秦林的习惯了。在没有拿到足够的线索之前,他不喜欢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让属下们自由发挥。

    从齐赛huā、习东胜嘴里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秦林就吩咐校尉弟兄们把兖州马快通通关进底舱,只留周德兴一个人在官舱受审。

    “本官不喜欢废话太多,周德兴啊,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本官几位夫人都瞧出不对劲儿,还想瞒得过别人?”秦林冲着青黛、徐辛夷和张紫萱笑笑,三位夫人都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又转过脸道:“姓周的,做人要审时度势,不要让本官祭出北镇抚司的十八套huā活,到时候悔之晚矣!”

    原来这位长官是叫夫人帮着审案的,周德兴暗自寻思着,偷眼瞅了瞅,青黛笑嘻嘻的像个不懂事的少nv,徐辛夷恶声恶气看起来不好说话,他就扑通一声朝最面善的张紫萱跪下,把脑袋磕得砰砰响:“这位夫人救命哪,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

    张紫萱哧的一声冷笑,用折扇点着他肩头:“难道是我比别人生得面善些?你打错了主意!不妨告诉你,去年我代笔写了几封信,发出去也只nòng掉了几千颗人头而已。”

    比起来,徐辛夷看似将mén虎nv,真要杀人也得手发抖,相府千金才是真正的狠人儿,颇具乃父之风,张太师高居庙堂之上,平僰人之luàn、诛戮湘西反贼,一道钧旨下去就千万颗人头滚滚,张紫萱只要得了父亲三分真传,这心xìng就非常人可及,哪里会因为周德兴几句话就动摇?

    周德兴起初不大相信,可张紫萱不像说笑,秦林、陆远志等在场的人也没反驳,登时把他吓了个半死,没想到张紫萱天仙般的人儿,竟这般心狠手辣。

    秦林不和他磨叽了,朝牛大力招招手:“这位周朋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你来给他松松筋骨,诸位夫人请便吧,流血遍地就不好看了。”

    徐辛夷虽不怕血,想想却有些恶心,就转身要走。

    青黛却嘻嘻的笑,不知从哪儿mō出个画本儿,又拿出了铅笔:“秦哥哥,是要动大刑吗?我想留下来看看,把骨骼、血管、五脏的形状位置熟悉一下。”

    周德兴听得战战兢兢,乍着胆子朝青黛那画本儿瞧了一眼,登时魂灵儿都飞上了九霄——只见那画本上用铅笔画的人形惟妙惟肖,摊开的两页,左边那页上一个人浑身没了皮,只剩下浑身一块块的肌ròu,右边那页的更惨,腹腔已被剖开,心肝脾肺肾都暴lù在外。

    我的妈呀,这位秦长官都娶了些什么人哪!一个比一个漂亮,却一个比一个狠辣!

    联想到秦林扒人皮、锯人头、剖人腹的故事,周德兴终于知道传言非虚,只觉尾椎骨一阵发热,两条tuǐ像面条似的抖起来:“招,我招了,全都招了,只求长官和三位夫人饶命!”

    “哦耶,”青黛调皮的冲着秦林眨了眨眼睛,合上那叫周德兴魂飞魄散的画本儿。

    “这个鬼丫头!”徐辛夷和张紫萱都忍俊不禁。

    秦林替青黛画的一副人体肌ròu解剖图,一副腹腔内脏图,本来是供医学参考的,却在审讯时立了功。

    周德兴不敢隐瞒,将他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最初就在东昌镖局五个人逃出埋伏,到兖州府报案的时候,情况一如平常并没有什么古怪,知府大老爷荀长风接到这么个三十多条人命遇害的惊天大案,立马唉声叹气的怨自己运气不好,怎么分发到以响马闻名的山东来了?

    不过他仍然积极的做着破案准备,叫周德兴一干马快迅速赶往汶上县的事发地点查看,又知会任城卫,调了三百卫所兵,浩浩dàngdàng的开过去。

    等他们赶到现场,只见遍地鲜血淋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尸体不是被斩断了大tuǐ、就是卸下了胳膊,要不连脑袋都斩了下来,血腥气浓得叫这群公mén中人都想吐。

    清点了现场的三十一具尸首,这么多尸首府里的殓房也没办法停放,只好征发附近村民,就地挖了一个大坑,把尸首全都推到坑里面薄薄的埋上,好在这是一起打劫案子,死因不存在疑问,尸首也不是很紧要,就在现场留了一队兵马看守。

    荀长风就带着人马回了府里,照例给山东巡抚、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写禀贴说明案情,请发大军剿匪,又设下比限,令府县壮班和快手加强巡查,朝绿林道打听消息,查明究竟是哪伙强贼做下的血案……

    大明朝的捕快虽然平时耀武扬威,收点常例什么的,遇到老百姓有事,陋规钱也不含糊,但遇到人命大案就必须全力以赴,否则比限是不好玩的。

    六扇mén的规矩,凡是大案要案,对捕快们三天一比、五天一限,到期案情没进展就打捕快的屁股。

    这次,兖州的地头蛇周德兴也抓瞎了,一连三天没找到线索,就被打得皮开ròu绽,眼看第五天也快到了,把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秦林听到这里就笑,原来明朝也讲命案必破,冷笑道:“恐怕你被打急了,就想着nòng鬼huā样吧?”

    陆远志听到这里,就把大tuǐ一拍:“靠,原来是他想把案子栽到几个报案的原告身上,意图逃脱比限!”

    “是你?”齐赛huā和习东胜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冲上来要揍周德兴。

    “不不不,”周德兴双手luàn摇,苦着脸道:“当时我也只是想bī哪个死囚随便攀咬,最好扯到什么千里独行江洋大盗,让大老爷发下海捕文书,咱也好借此稍微松松担子,没想到、没想到……”

    昨天到了五天限期,知府荀长风就把周德兴叫去,周捕头就晓得这一番屁股又要遭殃了,比限到期就是捕快的受难日。

    不料荀长风却问他,愿不愿意把案子早日结了?

    周德兴当然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荀长风就说他感觉来报案的五个人很不对路,为什么别的三十一个人都死得七零八落,就这五个完完整整的逃出生天?里头有没有别的原因?

    周德兴一听就知道有mén儿,顺着往下说去,两人便越说越入港,最后一口咬定是五名报案人里应外合做下的案子,又来报案妄图掩人耳目。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齐赛huā习东胜亲身经历的了,荀长风忽然转口说他们是劫匪,掷杯为号要抓他们,三名镖师很快被偷袭而死,却为齐赛huā争取到了时间,她突然劫持荀长风,终于趁luàn逃出府衙,荀长风脱身以后,兖州马快又在后面紧追不舍……(未完待续)

荆湖卷 696章 灭门惨案

    “这个荀长风,堂堂知府大人,为什么要污蔑无辜呢?青黛眨巴眨巴大眼睛,水晶般清澈的眸子写满了困huò,她认得的大老爷,张公鱼张大老爷、王世贞王府尹,那都是青天再世啊!

    小丫头不清楚,别人却明白得很,徐辛夷撇撇嘴:“还不都是为了头上那顶乌纱帽?”

    一个知府,辖区发生劫匪白日行凶,三十多人被杀的惨案,上峰一定会给他个“疲弊懈怠”、“抚治不力”的考语,如果尽快破案还好说,至少还算精明强干,稍可洗去前面的那两句,万一长时间破不了案子,得,他老兄还得扣上“瞒顽糊涂”、“软弱无能”的帽子。

    按照张居正的考成法,今年是外察的年份,如果打了中等,荀知府原地不动,打了高等,他可以一路升迁,但要是打了低等,这位老兄一辈子的官运就差不多到头了。

    所以,荀知府就情急之下走了邪路,想把案子推到几个报案人头上,冤枉他们的同时,自己就可以向上级有个交代。

    这种事情在官场上并不罕见,徐辛夷以前就听父亲提过类似的案件,说起来就是气愤愤的:“这些当官的,不为民做主就算了,还平白冤枉百姓,真正可恶!”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张紫萱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一挑:“荀知府为什么要这么干,如果光是为了推卸责任,似乎不必将这报案的五个人赶尽杀绝,至少要留活口屈打成招啊。”

    徐辛夷闻言一怔,脸上颇不以为然,心头则有几分服气,张紫萱想到的确实比她更周详。

    啪啪啪,一直在低头沉思的秦林就笑着拍手:“三位夫人都说得有道理,真乃本官的贤内助!不过我们的当务之急是”

    “去案发现场!”徐辛夷跃跃yù试。

    不,秦林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很有些勉强。

    山东,济南府,明代的黄河和大运河都不经过这里,算不得通衢之地,但它坐落于山东土地肥沃的府邸,沃野千里、良田连绵万顷,又有许多甘甜的泉水滋润,号称泉城,因而商旅往来不歇,城内城外人烟稠密。

    这天清晨,随着街面上行人渐渐增多,孙骆子照例在会昌镖局大门对面摆开了摊儿,买起全济南有名的骆子矢饼。

    孙骆子的大饼筋道、有嚼劲儿,配上大葱和甜面酱,那滋味儿就叫一个美!会昌镖局里的老少爷们都喜欢在他这里买上一撂大饼,味道好价格便宜东西又实在,吃饱了练一上午的功夫都不饿。

    坐落于购突泉西面不远处的东昌镖局,乃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局主齐祥云一身少林嫡传功夫已有八成火候,横练金钟罩刀枪不入,江湖上大大有名,又是山东武林大豪成铁海的拜把兄弟,北六省绿林道上都给几分面子,见到会昌的镖旗就都拱拱手,逢山过寨各路绿林豪杰最多只收十两茶钱。

    不过今天叫孙骆子奇怪的是,摊子摆出来多久一会儿了,初春的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会昌镖局的小伙子们还没出来买他的大饼。

    看看镖局子两面镖旗依旧迎风招展,黑漆大门却关得严丝合缝,孙驼子拉住一个过路的后生:“会昌今天有事,不开门?”

    “不知道啊”后生挠了挠头,突然奇道:“咦,没有练功的声音。”

    济南城里的人都知道,齐局主操练儿郎们很有一手,天刚méngméng亮就把他们从热被窝里踢了出来练功,嘿哈嘿哈的呼喝声从演武场直传到街面上。

    可今天格外古怪,镖局子里面安安静静,初时人们不觉得,可渐渐的路上行人都发觉有点不对劲儿。

    “不行,我得去看看”孙骆子丢下大饼摊儿,拖着个罗锅背一撅一撅的跑到镖局子门口,尽力把大门朝里推,趴在门缝儿上朝里头看。

    只看了一眼,孙骆子就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啪嗒往后就倒。

    过路的后责连忙扶他:“骆爷,骆爷,你咋啦……”

    孙骆子的眼睛瞪得比他这辈子任何时候都大,一张麻脸上肉像发羊癫疯似的直抖:“血、血、里面全是血!”

    事情很快传开去,官府派来大批兵丁和衙役,驱散闲人之后,从外面撞开了大门。

    因为天气还冷,并没有太大的血腥气,但会昌镖局里面的情形就算办了几十年案子的老公门看了,也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镖局子里面到处都是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或者斜斜的倚着墙,有人脸上带着临死前的挣扎之sè,有人是背后中刀,脸上写满了惊悸会昌镖局的局主,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的齐祥云,尸身软塌塌的坐在椅子上,口藤咙处一缕鲜血流下,人早已死于非命。

    不仅是成年人,凶手连fù女、老人和小孩都不曾放过,后院三四岁的孩子死在了母亲的怀抱,母子俩依偎着的身躯早已变得冰凉,厨房和仆役所居的下处,几名粗使丫环和厨子都死在chuáng上整个会昌镖局,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到处都是死人,昨晚留在镖局中的人竟然没留下一个活口,全都死于非命!

    哇,一名年轻的衙役忍不住扶着墙狂吐起来。

    是什么人毫无人xìng的制造了这起灭门凶案?就算心如铁石的老仵作、老捕快,此时心头也充满了愤怒。

    只不过愤怒很快就变成了恐惧,会昌镖局的武力并不弱,局主齐祥云在江湖上也算一流好手,居然一夜之间无声无息被灭满门西律律长声马嘶,一行骑士乘着快马风尘仆仆的赶到会昌镖局大门口,为首之人看起来像个白面小生,唯独两只眼睛亮得吓人,目光一扫,众捕快便觉得像刀子在自己脸上刮过。

    “妈的,来晚一多!”同行的第二位是个胖子,他懊丧的拍了拍大tuǐ。

    有经验的老捕快就瞧出蹊跷那年轻首领的眼神儿,就算刀头tiǎn血的寻常绿林人物也没他这么犀利的,若说手上没沾几十上百条人命,绝对不可能:第二个胖子的话,也很有些不尴不尬。

    互相使个眼sè,一群捕快就暗中握紧了单刀、铁尺、链子枪四面八方逼过去,将来者围在圈子里面。

    为首的朱捕头正待喝问来人却先开口了:“谁是济南府的捕头?陈秀峰还没有过来吗?山东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呢?”

    朱捕头一怔,心道这人好大的口气,对咱们知府大老爷直呼其名。

    衙役们耐不住,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呼我家大老爷名讳!莫不是贼子装模做样?”

    来人也不废话朝身边那胖子打个手势,便有一张驾贴飞到朱捕头怀中。

    一看驾贴红框黑字写着北镇抚司四字朱捕头就浑身打个jī灵,再看官衔名讳,膝盖一软两条tuǐ就跪下去了:“小的叩见秦产保!”

    正说话,济南知府陈秀峰就坐着轿子跑过来了,速度也就比众捕快慢一炷香而已。

    朱捕头过去和他说了秦林的来历,陈秀峰立刻满脸堆笑行礼:“下官参见钦差秦少保!不知秦少保奉旨巡阅闽浙开海事务,怎地到了下官这济南府?”

    大明朝文武殊途,虽然秦林官职高又是钦差大臣,只要不是直接管辖济南这片的,陈秀峰也就适度给予尊重而已话里还隐隐问他此行的原因。

    “本官乘船南下在你们山东境内撞上这起案子”秦林捡紧要处把案情说了个大概,又道:“本钦差此前办理杭州开海诸般事务,曾经见过那金盒子有理由怀疑它和一起谋逆大案有关,所以本钦差意yù亲自侦办此案不知陈知府意下如何?”

    开始陈秀峰听说不仅会昌镖局这里被杀了满门,远在兖州府汶上县还有三十一条xìng命,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心里哎哟皇天的直叫,咱十年寒窗苦读、辛辛苦苦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最后金榜题名,又点了庶吉士进翰林,散馆放个老虎班的知县,兜兜转转做到知府,千万别因为这起案子,把官帽子丢掉啊。

    等到秦林说是和开海有关的谋逆大案,要把案子接过去办,陈秀峰真是如méng大赦,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归了位,忙不迭的道:“秦钦差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办这起案子再合适不过了,下官资质鲁钝,根本不懂这些事情,甘愿替秦钦差鞍前马后!”

    这才叫前倨后恭呢,陈秀峰开始还端着架子,这会儿就变得低声下气,唯恐秦林拍拍屁股走人,他这里那就呜呼哀哉了。

    秦林笑笑,陈秀峰这点心思他早就料中,真是半点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一会儿,山东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也先后来到,反应和陈秀峰几乎如出一辙,都是一看东昌镖局被灭了满门,人人额头急得冒汗,再听说从山东南下巡阅闽浙开海的钦差大臣、锦衣卫秦少保愿意把案子接过去,齐刷刷的喜上眉梢,没口子的赞秦林神目如电、审yīn断租,实是包龙图再世,狄仁杰复生,咱们替您鞍前马后,实在是三生有幸

    总之一句话,破卒的事儿咱们靠边站,一切就托您秦少保啦!

    “果然,是为了灭口啊!”秦林走进东昌镖局勘察,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从作案者劫走红镖的手法来看,带有很明显的杀人灭口的特征,所以秦林在大致了解案情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案发现场,或者去找冤枉齐、习二人的兖州知府荀长风,而是先来济南府东昌镖局,希望抢在凶手前面,从东昌镖局这边找到更多的线索,从而打开突破口。

    他这趟将三位夫人和阿沙甲乙丙丁等随行人员留在船上,习东胜重伤未愈不能来,齐赛huā也受了轻伤,加上之前杀出重围的体力消耗,只能由另一批校尉护送,随后慢慢赶来。

    秦林自己就率领陆远志等官校弟兄,快马加鞭赶往济南府,试图和有杀人灭口迹象的凶犯争分夺秒。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秦林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他再快也赶不上早有预谋的凶犯就在他昨晚连夜赶路的时候,凶犯已经下手,杀害了东昌镖局满门。

    敌人实在是太狡猾了,也太凶残毒辣了!

    这不仅是秦林的感叹,也是所有校尉弟兄的想法,因为偌大一个会昌镖局,竟然被杀得干干净净,从上到下没有留一个活口。

    看着那些目呲yù裂的被害者,那些脸上写满了恐惧的fù女和儿童,人人心头都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刻找到凶手,把他绳之以法!

    “来吧,让我们看看敌人的作案手法,将昨夜的现场复原”秦林吩咐校尉弟兄们,一部分人查看地上残留的血脚印、墙壁和器物上的血手印,一部分人负责检查尸体,各自划定工作范围,有的弟兄去前院,有的弟兄去后院,顿时二十多名校尉弟兄分散到整个东昌镖局,现场勘查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捕快们本来对秦林这位年纪轻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并不怎么佩服,谁知道他是恩荫还是幸进?可看到这一出,立马眼神儿都变了,晓得他手底下有真功夫。

    “秦少保,我们可以做什么吗?”朱捕头忍不住问道。

    秦林笑道:“你们去问问左牢右舍,昨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一虽然多半没有,但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发现嘛。”

    真要有什么响动,也不会到白天才发现了,东昌镖局是块单独的地块,左邻右舍都离得比较远,估计没有听到什么。

    可朱捕头仍然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甚至为自己能替秦少保出力,脸上的神情格外〖兴〗奋。

    秦林自己袖着手在室内慢慢的踱着步子,东瞅瞅西看看,貌似悠闲自在,熟知他的官校弟兄则非常清楚,秦长官一定在仔细思考,分析、归纳已知的线索。

    甚至有人背地里说,这时候秦长官已经阳神出窍,拘了城徨、土地来问案情,所以无往不利。

    也有人注意到,他在死去的东昌镖局局主齐祥云尸首跟前站了一小

    会儿,盯着尸首喉咙上那处伤口若有所思。

    “找到了,找到他们进来的路子了!”一名校尉弟兄趴在墙头叫起来。

    哦?秦林快步走过去。

    青砖砌成的墙壁很高,那官校是用壁虎游墙的轻功爬上去的,山东诸位官员和济南府众捕快就寻思,赤手格象救御驾、单骑冲阵破北虏,号称胜过俞龙戚虎东李西麻的秦少保秦一枪,是施展梯云纵呢,还是八多赶蝉?

    但见秦林既不吐气开声,也不提气跳纵,而是双肩纹丝不动,身体恍如立于平地,却像腾云驾雾一般冉冉升起,真是气度雍容“秦长官,差不多了吧?”牛大力在下面问。

    “嗯,这高度行了”秦林点点头。

    我倒!一群官员和捕快,眼睛珠子哗啦啦碎了一地,传说中威猛无比的秦长官是被一名巨人般的属下,双手托着他的脚举起来的。

    “真人不lù相、lù相非真人”陆胖子顶着张肥脸向他们解释。

    哦,顿时人人恍然大悟,秦少保是深藏不lù的高人啊!再说了,由属下托举,似乎比施展轻功更加有派,瞧人家多潇洒,北镇抚司掌印官就是与众不同,不走寻常路!

    秦林趴在墙头上只看了很短的时间,就点点头:“嗯,是有一个人从这里,踩着墙头进去的,第二进院子左侧回廊,有个血脚印和这个脚印相wěn合。”

    济南府众捕快听了这话,齐齐把舌头一吐,心说秦少保这是啥眼神儿啊,东昌镖局里面留的血脚印几十上百,有的是右脚、有的是左脚,有的残缺不全,有的与血泊和血滴重叠,秦少保只是这么一看,就看出wěn合来了?

    朱捕头不敢置信,特意等秦林离开之后,施展轻功爬上墙头仔细看了一遍,又跑到第二进院子左侧的回廊查看,刹那间脸sè都变了。

    不少捕快跟着他,忍不住问道:“头儿,怎么样?”

    “确实wěn合”朱捕头嘴里咝的一声,暗自纳闷:“秦少保怎么就从几十上百个血脚耳里面对照出来的?”

    秦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其实很简单啊,你要对比整个脚印,看起来复杂,其实人脚印的特征点就那么几个,脚的大小肥瘦、鞋底纹样、前后受力轻重等,得容易记住。

    朱捕头讶然,秦林冲着他笑笑,又低着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怪不得人家能做到太子少保!捕头们这次是真服气了。

    有校尉喊道:“东面墙头又找到一处脚印!”

    秦林看了之后,把脚印和第三进院子右侧厢房门上的两个半边血脚印对照起来了。

    不久,正面门楼和后院墙头,也各发现了足迹。

    陆远志挠挠头皮:“难道有很多敌人,从四面八方杀来?”

    “不,只有四个人”秦林斩钉截铁的道:“四个高手。”!。

荆湖卷 697章 信任

    秦林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发出了难以压抑的惊呼。

    尽人皆知,东昌镖局要算济南府数一数二的大镖局,镖师们都有一手绝活儿,甚至镖局子里面的老仆、女眷也会几手拳脚,局主和几位镖头更是江湖上打响了名号的。

    偌大一座镖局,七八十口子人,竟是在一夜之间被四个凶徒杀掉的,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做出?

    可是秦林的判断又不容置疑,他在前庭后院仔细勘验,发现带血的脚印很多很乱,但只有四个人的,分别在东南西北四面墙头出现过,除此之外再没有新的脚印出现了。

    他甚至以死者倒伏的位置对照脚印出现的位置,还原了昨夜案发时的情形:“诸位请看,西面墙上踩踏的脚印在这里,然后墙下面倒伏的是一名巡夜的年轻镖师,他是脖子被折断而死的……”

    随着秦林的描述,人们仿佛看到了昨晚事发时的情形,半夜三更,巡夜的镖师在寒冷的天气里缩着脖子行走在墙底,月黑风高,他并没有发现墙头站着的黑影。

    黑影狞笑着一跃而下,轻盈得像一片飘落的雪花,但他的双手却无疑是死神呃魔爪,无声无息的探上了镖师的后颈。

    扼住、铁钳般紧紧扼住,镖师立刻呼吸停顿,像落网的鱼一样垂死挣扎,可就在此时,那双可怕的手狠狠一拧,咔嚓轻响,镖师失去了知觉,身体软软瘫倒……

    与此同时,东面墙头也有人一跃而下,不过他的目标有两个,是第三进回廊口子上,彻夜守护后院的两名镖师,正升起了黄泥土炉子,就着烫热的即墨老酒下花生米、豆腐干。

    从东面墙头到两名镖师的距离足有三丈多远,中间还有厢房挑飞起来的屋檐。不过这难不倒那名可怕的杀手,他轻轻一蹬墙头。在墙头留下了后来被校尉找到的足迹。等身体下落到屋檐位置,双手在屋檐角上轻轻一勾。身体立刻像游鱼般滑过。不过也留下了两只手印被秦林发现。

    接着,衣袂飘飞的声音终于让两名镖师感觉不对劲儿,他们回过头来,但是惊惶yù绝的瞳孔中,只留下了那一抹森寒的刀锋,喉咙被斩断,血如泉涌……

    第三、第四名凶犯的杀人路线,也被秦林一一复原,他细致入微的观察着。找到了凶犯每一个动作留下的痕迹,用带血的脚尖踢,暗劲无声无息震断厢房的门栓,但也留下了前半边脚印,按着回廊的扶手一跃而出,如猎豹般伏杀冲出来的三名镖师,同时不可避免的把手印留在扶手上……

    随着秦林步步深入,当夜东昌镖局满门被杀的经过,就此全然大白于天下,人们几乎感觉在郎朗晴天的时候,满院子仍然yīnhún呼啸,一招一式的上演着昨夜的悲剧!

    “好厉害、好厉害!”人们啧啧惊叹着,不知究竟是惊叹杀人凶手的狠辣无情,还是惊叹秦林的神目如电。

    “只有四名来犯的凶手,竟能无声无息的将东昌镖局满门尽数杀害,”朱捕头完全不假思索的道:“能做到这一点的,只可能是……”

    话音未落,听得外面有人大声叫道:“齐贤弟、齐贤弟,是谁害了你满门?老子要替你报仇雪恨!”

    山东大豪成铁海红着眼睛看着满地尸首,他魁梧的身子直发抖,江湖上也有的是血腥仇杀,但像这样凶残毒辣、不留余地的,就算他纵横江湖几十年,也很少见到。

    成铁海住在城外庄子里面,得知消息赶紧飞马进城,时间就比秦林还晚一些。

    几名捕快扯着他,哪里扯得住?直到看见秦林也在这里,他才怔了一怔,不再大声的叫喊。

    正待和秦林见礼,几名锦衣官校护着齐赛花也赶来了,这个坚强的姑娘看到眼前的一幕,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牙齿把嘴chún咬出了鲜血,是痛楚刺jī着神经,才让她没有当场倒下。

    “我可怜的侄女!”成铁海老泪纵横。

    齐赛花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秦林跟前,咚的一声双膝跪地,砰砰砰磕了不知多少个响头。

    秦林当然晓得她的意思,双手将她扶起来:“姑娘放心,既然本官接了案子,就一定会全始全终。”

    有了秦林这句保证,齐赛花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满脸写满了悲愤,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林。

    都知道这对钦差秦少保有点儿不恭敬,但没有谁会指责这个一夜间失去几乎全部至亲的姑娘。

    秦林心里面也不好受,别看他见惯了生死,可这是不同于一般杀人案的灭门惨案,老弱fù孺尽数被害,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实在是异乎寻常的残忍。

    成铁海叩见了秦林,当他得知只有四个人就做下这起案子之后,立刻粗声大气的道:“不消说了,一定是白莲魔教做下的案子,说不定还是魔教教主亲自出手!”

    这是为什么呢?秦林眉头一挑。

    成铁海很有把握,齐祥云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整个镖局也有不少二三流的好手,加起来不逊于一个中等武林门派。

    这样的实力,要想战胜他们不难,要想杀死他们却不易,无声无息的杀死他们更难,而仅仅出动四名高手便无声无息的灭掉满门,只有四家能够独力做到:乌斯藏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与十八护教罗汉排名靠前的三位,武当掌教真人和真武殿三长老,少林方丈加上达摩堂首座、戒律院首座、罗汉堂首座,最后一家便是白莲教,从魔教教主、左右护法、三堂堂主到十长老。

    威德法王和山东隔着十万八千里,当然不会跑到这里来杀人,武当少林都是名门正派,断没有武当真人和少林方丈跑来灭人满门的道理,于是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行事奇诡,手段狠辣的白莲魔教!

    “妈的,老子和这群魔头拼了!”成铁海气咻咻的道:“就算舍了这一百八十斤,也不能叫魔教看低了咱山东豪杰!”

    这位山东大豪果然讲义气,众人不禁把他高看一眼。魔教如日中天,麾下教众数十万。两百年来不断起兵造反和朝廷对着干。实力极为强大,根本不是一般江湖门派所能比的。成铁海这句话传出去。随时都有杀身之祸。

    “真是魔教教主做的案子?”陆远志倒抽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对秦林说:“秦哥,在草原上那婆娘没占到便宜,她又卷土重来啦,您可得防她一手,兄弟我觉着吧,她恨你可比恨这东昌镖局来的厉害!”

    可不是嘛,白莲教主和秦林几番纠葛,那是有点缘故了。

    秦林却摇摇头:“不是魔教。嗯,至少不是魔教教主做下的,我看过她和几个心腹手下的脚印,不在这里。镖局子里面,留下的都是男人脚印,白莲教主和她的心腹手下青阳堂主紫寒烟,这两个都是女的。”

    “啊,脚印还能看出男女?是比大小吗?”陆远志睁着小眼睛,满脸的好奇。

    当然不是啰,女人也有身材高大魁梧、脚板特别长特别大的,也有身材瘦小的男子,脚印格外纤细的,单纯比脚印大小,那就差得远了。

    事实上秦林是根据脚印着力部位和用力方向来判断的,这要精准得多,因为男女的身体构造有所不同,女子为了适应生儿育女的生物本能,骨盆下方开口要比男子宽大,加上其他的生理差异,这就导致了男女步态的显著差异,有经验的专家很容易把不同xìng别的脚印区别开。

    “不是魔教做的,还能是谁呢?”陆远志想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有所发现,小眼睛闪着贼亮贼亮的光彩:“秦哥,我发现了真相!”

    什么真相?秦林也被他提起了胃口。

    陆远志把秦林拉到一边儿,神神秘秘的道:“刚才不是说凶手不大可能来自江湖嘛,你说会不会是大内高手做下的案子?东昌镖局,东昌和东厂谐音,莫不是东厂的秘密据点?”

    秦林嘴里咯的一声,满怀郁闷的摇了摇头,然后把胖子的脸往旁边一转:“胖子,你想太多了!”

    忽然耳朵里听到成铁海含血喷天的哭着:“齐老弟啊,你死得太冤枉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偏偏罩门被破,妈的隔壁!”

    罩门被破?秦林前面也听说齐祥云练过很高深的横练功夫,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但也只当是有所夸大而已,否则怎么被人捅穿喉头,形成了伤处?

    他赶紧走过去,询问成铁海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祥云练的金钟罩,顾名思义即是“有一金铸之钟覆罩全身”,强调其外力难以进入攻击。少林四大神功之一,为达摩禅师所创,共有十二关,练成后刀剑难损。金钟罩为硬功外壮,属阳刚之劲,兼内壮之劲,为七十二艺硬功中最要之功夫,其练法十分繁难,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练成金钟罩之后,不但可以承受拳打脚踢而丝毫无损,甚至普通的刀剑也伤不了他们,更甚者可达到罡气护体的程度,齐祥云虽然没能练出护体罡气那么高深的境界,但已到了刀尖难伤的程度。

    “齐贤弟的功夫相当精深,就算是武林高手拿了宝刀利剑,也难以将他一举击杀,”成铁海愤愤不平一拳头砸到桌子上,又道:“不过这门功夫却有个罩门,每人各不相同,有的在会yīn、有的在天灵盖,齐贤弟的在喉头,这个秘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没想到凶手居然也是知情人,这才能一举将他击杀。”

    按照成铁海的说法,即使是白莲教主这等震古烁今的高手,一击之下固然能将齐祥云的经络震碎、内脏震裂,达到一击致命的效果,但齐祥云一身横练功夫不是白给的,总要比旁人多挣扎一时半刻,发出呼救之声。

    昨夜之所以全部东昌镖局的人都被无声无息的杀害,别的人倒也罢了,武功最高的齐祥云完全是罩门被袭,造成的瞬间死亡,否则一定会惊动左邻右舍。

    爹爹的罩门?齐赛花瞪大了眼睛,忽然跺了跺脚,转身就朝外走:“习东胜,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她和习东胜活了下来。并且都是知道齐祥云罩门的,当然不是齐赛花出卖了父亲。那么就只可能是习东胜了。

    齐赛花的眼睛红得要滴下血来。牙齿紧紧咬着嘴chún,遭遇背叛的愤怒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且慢、且慢!”秦林伸手将她一拦:“习东胜如果是出卖你们的内jiān。为什么也差点就被灭口了?他背心的伤不是假的吧?”

    齐赛花怔了怔。眼睛里的血sè退了少许,忽然之间坚强的伪装再也坚持不下去,忍不住放声大哭道:“是谁,到底是谁出卖了我爹?习东胜,习东胜他……”

    秦林像和蔼的兄长那样抚了抚她额头的刘海,“真相大白之前,我们总要给亲人尽可能的信任,有时候太过急躁,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呢!”

    “秦林那家伙。居然相信咱们会老老实实等在船上,哇哈哈哈~~”徐辛夷双手叉着小蛮腰,很没有形象的大笑着。

    青黛皱了皱小巧可爱的鼻子,徐姐姐还真不值得秦哥哥信任啊。

    或者说,她纯粹是喜欢和秦林唱反调吧!张紫萱也忍不住笑起来。

    徐辛夷乘马,张紫萱和青黛坐着车儿,早就弃舟登岸了,几十名锦衣官校骑着战马前呼后拥,甲乙丙丁四女随行,阿沙牵着大黄狗,又有四名官校抬着担架,把习东胜抬在前面引路。

    “夫人,徐夫人,”一名百户服sè的官校头领忍不住劝道:“长官说了,让咱们在船上等……”

    徐辛夷撇撇嘴:“他说在船上等,咱就在船上等?本小姐做主,咱们先去发生命案的现场,汶上县那处山谷查看。”

    百户郁闷的闭上了嘴,知道要说服秦长官这位夫人可不是自己能办到的,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好像就只服秦长官一个人,并且仅限于当面而已,背转身说不定又对着干了。

    再看看四下,近百名官校尽是锦衣卫中的精锐,人人抵得上江湖中二三流好手,又有极为精良的战马和犀利的掣电枪,甲乙丙丁四女也有分进合击的剑术,料想就算魔教大举来袭,也有一战之力,万一不行的话,徐夫人所乘的照夜玉狮子是千里良驹,咱拼了命拖住敌人,叫三位夫人乘马逃走吧,反正她们身体轻盈,共乘一匹马也能跑得很快。

    想到这节,百户终于不说什么了,只管派出三三两两的锦衣官校四面散开哨探,设置好几层的斥候网络,虽然核心护卫人员减少到五十多名,却把斥候网拉到四五里远,百来人的队伍,足足按了大军前进的架势。

    大伙儿都不认得这一带的道路,亏得有习东胜指点路径,才没有走错方向。

    汶上县的案发地点离徐辛夷等下船的运河边不算太远,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见前面不少人影子晃动,穿着府县捕快的号衣,就知道是案发现场了。

    “加快速度,咱们快点过去!”徐辛夷欢喜的叫了一声,又mō出秦林的望远镜,学着他那样朝前望。

    忽然徐辛夷就叫起来:“啊呀不好,他们、他们在搞什么鬼?”

    前方山坡上,堆起了很大的一堆柴火,很多尸体横七竖八的搭在上面,众衙役四散退开,一名衙役打扮的人举着火把,正要去点火!

    这是要毁尸灭迹!

    徐辛夷立刻反应过来,哇哇大叫着纵马前冲:“不准点火,不准点火!”

    现场有个穿缎面棉袍、头戴瓦楞帽,师爷打扮的人,见状就打着绍兴话叫道:“快、快烧了,马上点火!”

    衙役举着火把就走上去,他当然听师爷的,至于纵马疾奔过来的徐辛夷嘛,是哪家的野丫头?

    眼见火把要往柴堆上丢,说时迟那时快,徐辛夷从怀中掏出掣电枪,远远的瞄个真切,只听砰的一声响,火把立刻坠地。

    那衙役只觉火把巨震,然后手心一轻,握着得只剩下半截儿木材,燃烧的火把头子掉地上了。

    徐大小姐的枪法,那是杠杠的啊!

    “什么人敢阻拦官府公务?”师爷sè厉内荏的叫起来,他已发觉不对劲儿,来的女子骑着价值千金的名驹,又有犀利的火器,来头还能小了吗?

    徐辛夷坐在马背上,指着自己鼻子尖儿,得意洋洋的道:“本小姐乃太子少保、柱国、锦衣卫都指挥使、掌北镇抚司、龙虎将军秦林……”

    啊,难道名震天下的秦少保居然是个女子?师爷和衙役们都大眼瞪小眼,看看后面蜂拥而来的锦衣官校,又觉得眼前这人说的恐怕并非假话。

    “……之妻,”念了半晌官衔名号,徐辛夷终于吐出最后两个字,然后万般得意的瞅着众衙役们,一副你们怕了吧的表情。

    师爷和衙役们满脸梦游,被徐辛夷弄得无言以对。

    轿中的青黛和张紫萱互相抱着,笑得前仰后合。!。

荆湖卷 698章 分裂的死尸

    在荷枪实弹的锦衣官校面前,兖州府的捕快衙役们完全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百户官甩出一张黑框红字头的北镇抚司驾贴,这伙人就彻底老实了。

    习东胜挣扎着从担架上爬起来,两名锦衣校尉扶着他走到柴堆边儿,颤抖着手抚着每具尸身,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此时早已变成了僵硬冰冷的尸体,而且肢体四分五裂,有的手脚斩断,有的肚破肠流,有的身首异处,死状极为惨烈。

    “沈老黑、张铁柱、魏金刚……你们,你们死得好惨哪!”习东胜的脸直抖,眼睛几乎要裂开了。

    可不是嘛,从尸首的状态看,简直就是虐杀了,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无缺的。

    劫镖而已,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下这样的辣手?

    徐辛夷这个将门虎女也看得直皱眉头,大声喝问那师爷:“你叫什么名字?干嘛要烧掉尸首,是想毁尸灭迹吗?”

    师爷脸上一双贼眼滴溜溜直转,已不像开始那么慌乱了,拱手道:“复上夫人,学生乃兖州府刑名师爷臧茂林。因近来春回大地、阳气上升,这些尸首lù天摆放,恐怕狐狼乱咬、蚊蝇滋生引发瘟疫,所以本府大老爷以百姓xìng命为重,命学生将尸首烧掉。”

    徐辛夷闻言一滞,明知道这人是敷衍推搪,偏偏说的有三分歪理,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臧茂林心头暗暗好笑,已瞧出眼前这位徐夫人英风锐气不逊男儿,却是个粗枝大叶的xìng子,要讲起道理来,断断不是自己这个公门老油子的对手。

    照着臧茂林的说法,兖州知府荀长风还是个心系百姓爱民如子的好官呢!

    “一派胡言!”张紫萱携着青黛走出轿子,相府千金粉面罩着层寒霜,冷冷的盯着臧师爷:“大明律写得清清楚楚,凡官府勘验横死之尸,须得保持尸身完整无损,故意残毁尸身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烧尸者也杖一百流放三千里。所以,即便是担心引发瘟疫,你们也只该挖坑将尸首深埋处理,而不是放火烧掉!”

    臧茂林听得心头巨震,这时候就算做官的人,平时也多半只读四书五经,大明律除了刑名师爷和按察司、刑部、大理寺的官员之外,还真没几个人知道里面的内容,怎么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却将内容倒背如流?

    那伙衙役捕快就吓得毛了,一个个揪着臧茂林问:“臧师爷,烧尸真是知府大老爷下的命令?您可不能坑害咱们哪!”

    张紫萱lù出了狡黠的笑容:“臧先生,我看你戴的是瓦楞帽,不是秀才的方巾,那么你就是连秀才功名都没考上的‘白身师爷’,想来是凭着谙熟刑名才坐到刑名师爷位置的?料想你不可能不知道焚烧尸体的罪行吧?”

    臧茂林额角的汗水就下来了,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遇到个比自己还熟悉刑名的女子,饶是他诡计多端,竟被张紫萱说得无言以对。

    “白身师爷,啧啧这几十年公门沉浮,里头的道道也很清楚了,”张紫萱微笑着,深邃的眸子闪着光芒,语声也清脆动听,偏偏在臧茂林耳中却比勾hún的无常还要叫他胆战心惊:“你已经有了焚烧尸体的罪行,北镇抚司便可将你羁押起来,如果我们把你带到兖州,猜猜荀长风荀知府在这时候会怎么做?是尽全力营救你,还是丢卒保帅,甚至……想办法让你永远也没法开口?他是两榜进士出身的知府,你却只是个白身师爷,嘿嘿!”

    臧茂林公门沉浮二十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年纪漂亮的女子说得汗流浃背,但现在他是真的怕极了,颤声道:“我招、我招,请夫人不要再说了!都是荀知府他让我来烧掉尸首的,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张紫萱嘴角一翘,lù出个揶揄的笑容。

    青黛忽然奇道:“咦,紫萱姐姐的笑,和秦哥哥一模一样呢!怪不得他们俩能走到一块儿,嘻嘻。”

    “都是一样的jiān诈狡猾,”徐辛夷撇撇嘴,心说他俩才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呢!

    张紫萱手段狠辣,逼得臧茂林当场招供,又对衙役捕快们恐吓一番,说这件事涉及到某起非常严重的钦案,所以出动钦差秦少保和北镇抚司精锐官校来办案,你们被上司méng蔽,无意中充当帮凶,只怕前途未卜。

    众捕快衙役吓得hún飞魄散,齐刷刷跪在地上求夫人救命,所知的全部消息,自然像竹筒倒豆子似的通通吐出来,大伙儿又翻过来劝臧师爷不要执mí不悟,到时候自误误人就悔之晚矣。

    张紫萱双十年华,办事老辣却丝毫不逊于徐文长这些官场老油子,立马就吩咐官校将招供的内容誊抄在纸上,让臧茂林和众捕快衙役签字画押,取到的供状就白纸黑字红手印,铁板钉钉了。

    徐辛夷在旁边看得直吐舌头,心道果然不愧为相府千金,人家的手段拿出来,整治这师爷和捕快衙役,真正不费吹灰之力!

    根据臧师爷的供述,他当然知道烧毁尸体有毁尸灭迹的嫌疑,并且烧尸本身也是触犯大明刑律的,可禁不住知府荀长风的强烈暗示,吃了主人的饭,少不得替主人做事,只好借口防止瘟疫,领着这些衙役捕快前来焚烧尸体。

    至于荀长风为什么会这样做,臧师爷并不清楚,他的猜测和负责追杀齐赛花、习东胜二人的周德兴一样,认为是荀知府在外察即将来临之际,试图尽快结案好卸下肩头的重担,以便获得较好的考语,从而得到升迁,至少也要保住现在的位置。

    “好个昏官!”徐辛夷愤愤不平的骂了句,像他这样为了保住官位就草菅人命,实在是叫人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远处马蹄声响,马队朝着这边疾驰,众人心头暗惊,徐辛夷取了望远镜朝那边一看,便喜道:“哈,是秦林来了,他看见我们在这里,一定大吃一惊!”

    张紫萱和青黛无奈的互相看看,恐怕这就是徐大小姐的最终目的吧。

    秦林看到这边的情况,也立刻快马加鞭,马儿跑得飞快,到三女身前就一个骗tuǐ跳下马背,不假思索就说:“哈,徐大小姐,果然不值得信任,让你留在船上,偏要跑到现场这边来!”

    魏国公府的大小姐,这辈子最多只肯听秦林的话,并且还仅限于当面,背转身就改了主意,谁也拿她没办法。

    秦林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跑到现场来的主意,一定是徐辛夷拿的,青黛从来老实听话,张紫萱也喜静不喜动,没有徐大小姐这么重的好奇心——她根本是属猫的!

    这家伙,就知道凶我!徐辛夷自己心虚,嘟着嘴不说话。

    臧师爷和捕快衙役们本来心上心下的,担心自己的前途未卜,但看见这一幕仍不免发笑,原来英风锐气的女将,遇到老公就气焰顿消了,看来如今这世道还没变,终究是雌的怕雄的。

    “秦兄,莫怪徐姐姐,今天多亏她立功呢!”张紫萱笑眯眯的指了指柴堆:“咱们再来晚一点儿,尸身就要被这些家伙烧掉了。”

    哦?秦林早就看见那柴堆了,闻言并不吃惊。

    徐辛夷却看了看张紫萱,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好在她心地开朗,就说:“也不光我立功啦,刚才紫萱妹妹审案也tǐng厉害,秦林啊,本小姐看你的本事,也就和紫萱妹妹差不多。”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秦林心头直乐,张紫萱和徐辛夷互相说好话,这可是极为难得呀。

    秦林看了臧茂林等人的口供,又把济南府发生的案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张紫萱、徐辛夷和青黛听说东昌镖局满门被害,全都吃惊不小,青黛更是极为可怜脸sè苍白的齐赛花,走过去柔声安慰这个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姑娘。

    习东胜得知噩耗,同样悲愤莫名,拳头狠狠的砸着担架,震裂了肩膀上的伤口,鲜血浸出来打湿了绷带,他也不管不顾。

    可齐赛花并不领情,心情极为复杂的站在一边,眼神也躲着习东胜,因为济南东昌镖局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她父亲齐祥云罩门被破死于非命一事,都证明了内部出了叛徒。

    整个镖局活下来的,除了她就只有习东胜,她自己不是叛徒,那么谁是叛徒呢?

    秦林似乎并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他走到尸体堆放的柴堆边上,瞧着四分五裂的尸首若有所思:“奇怪了,抢劫红镖杀人而已,为什么要把尸身斩成七八块,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齐赛花道:“我们镖局子走镖,讲的是和气生财,并不爱和绿林道的朋友打仗,无论死了几个镖师,镖局都要赔钱,这赔钱就赔穷了……所以,家父开了多久的镖局,却没和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

    秦林看了看尸身,因为天气非常寒冷,这些尸体并没有腐烂,方便了他的检查工作。

    “不对劲儿,”秦林自言自语。!。

荆湖卷 699章 多了一个

    “什么不对劲儿?”陆胖子屁颠屁颠的凑了上去,顺着秦林的目光,睁着小眼睛在残肢断臂中搜索,很快也发现了问题——其他书友正在看:。e^看

    把大tuǐ一拍,胖子朝齐赛huā喊道:“齐姑娘,令尊岂止得罪了人,简直就是和人结的血海深仇嘛,这哪儿是劫镖啊,明明就是luàn刀分尸!”

    齐赛huā闻言就走过来,习东胜也挣扎着跟在后面,齐赛huā板着脸,对他不怎么搭理,习东胜只当她一夜之间父母尽丧悲痛yù绝,并没有多想——其他书友正在看:。

    陆远志指着一具尸首断裂的胳膊:“你们看他这里,如果是生前格杀时被砍下了胳膊,就该皮ròu翻卷、鲜血浸透袖子,可伤口皮ròu不翻卷,流血也非常少,说明是死后才被斩下胳膊的。”

    可不是嘛,这位镖师xiōng口还有个血dòng,那里就是皮ròu翻卷、污血浸透了棉袄,与胳膊断裂处截然相反,证明是生前被利器刺中要害,从而当场送命的。

    这位镖师是齐赛huā长辈,见此惨状她眼圈一红,好在她生xìng坚强,知道现在不是痛哭流涕的时候,最要紧的是配合锦衣官校,查明案情真相。

    “丰二叔的开碑手有五六成火候了,没想到竟被人一剑穿心而死,好恶毒的贼子,杀人便杀人,明明丰二叔已经死了,还把他胳膊斩下来!”齐赛huā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如果先胳膊被斩断,在失去抵抗能力的情况下被一剑穿心,还说得过去,但明明丰二叔已穿心而死,为何还要把他胳膊斩下?这种行为。似乎只能用丧心病狂来解释了。

    牛大力和校尉弟兄们也低声议论:“死了都还要补几刀,啧啧,谁干的?做得够绝啊!”

    习东胜看看秦林正低着头琢磨什么,而陆远志则眉飞sè舞好像已经有所突破,就忍住伤痛朝他拱拱手:“陆、陆长官。咱们镖局上下百余口死得惨。现在只有求贵衙mén主持公道了,您、您怎么看这起案子?”

    “本官断定这并非普通的拦路劫镖,甚至有可能那个红镖只是凑巧而已,”陆远志得意的tǐng了tǐngxiōng脯,斩钉截铁的道:“根据种种迹象。这是一起血腥残忍的仇杀,凶手趁东昌镖局保了红镖,力量分散两处的机会,先在半道上伏杀了局中众高手,然后连夜突袭济南府,将东昌镖局赶尽杀绝!死尸分裂的肢体就是明证,对凶手来说,仅仅灭东昌镖局满mén仍不解气,还要损毁尸体来发泄仇恨!”

    众人听了都是一怔,难道真如陆远志所说——其他书友正在看:。这起案子并非普通的劫财,而是江湖仇杀?

    nv兵甲把陆远志额角点了一下:“瞧把你能的,秦长官都没有发话,你逞个啥能啊?”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秦林。陆远志确实经常能对案情推演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他出错不比méng对来得少,最终一锤定音还得看秦长官。

    陆远志就挠了挠脑袋,笑呵呵的问道:“秦哥,兄弟这次说对了吗?”

    “恭喜你!”秦林也笑嘻嘻的站直了身子,忽然笑容一收:“答错了!”

    我倒啊!陆胖子本来正tǐng起了xiōng脯摆出等着夸奖的架势,闻言就扑了个趔趄,胖脸皱巴巴的叫苦:“秦哥也。[本章由为您提供]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超过限度的伤害意味着慌luàn或者仇恨引起的情绪失控’。这里敌人几乎把每具尸体都大卸八块,看样子有明显不是惊慌失措。那他们不是因为仇恨,又是因为什么呢?”

    秦林淡淡的笑了笑:“或许他们想隐藏什么。胖子你仔细想想,如果是仇杀,为了发泄仇恨而残毁尸体,那么凶手仇恨的目标、引发凶案的人物,又究竟是谁呢?”

    “当然是东厂镖局局主齐祥云!”胖子不假思索的答道。

    话音刚落,绝足不肯到尸首这边来,和青黛、徐辛夷站在旁边的张紫萱就咦了一声:“原来如此。”

    原来什么?徐辛夷睁着杏核眼追问。

    张紫萱微微笑道:“等秦兄解开疑团吧。”

    切,不说就不说,还卖关子!徐辛夷撇撇嘴,不过很快她杏核眼瞪得溜圆,也想通了秦林言语中的含义。

    如果以仇杀作为案情推断的前提,试问凶手有可能因为痛恨东昌镖局的某位镖师、马夫、伙计或者厨娘,而以整个镖局上下百余口人的xìng命作为报复吗?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其他书友正在看:。

    最后可能的情况,仇恨是指向东昌镖局局主齐祥云,所以才杀了他满mén;也不排除一开始就是指向整个东昌镖局,比如某个敌对的江湖势力,当然这种仇恨仍然会大部分指向身为局主的齐祥云。

    可现在发生的情况,同样是大批镖局人员遇害,汶上县这边的镖师们尸体被严重毁损,承载着大部分仇恨的齐祥云本人,却只是咽喉罩mén被破死于非命。

    这就和仇杀的推断,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是仇杀,而是为了掩盖什么,究竟凶手要掩盖什么呢?

    秦林一声令下:“弟兄们,把尸首都给我摆起来,残肢断臂也通通拼起来,看看有什么古怪。”

    臧师爷和兖州府的众位捕快听得这一句,禁不住人人张口结舌,这里整整三十一具尸首,每具都被切成几大块,刚才他们单单是搬到柴堆上准备焚尸,就已经恶心坏了,这位秦将军还要将尸块全部拼起来,又得多费事儿?

    已经签字画押取了供状,臧师爷知道就算自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秦林的五指山了,干脆卖起好儿,讪笑着凑上去:“秦少保,小的打理刑名数十年,倒也有点不足挂齿的小本领,前些天来的时候就看过了,这里三十一具死尸都是死于刀剑拳脚之下,并没有中毒或者内讧的迹象,您看。现在尸体七零八落的,要不……”

    秦林笑笑:“死因本官倒是不曾怀疑,本官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臧先生的好意本官心领,还望你从此弃暗投明。继续戴罪立功。”

    “多谢秦少保恩典!”臧师爷双膝一软就跪下去了。心头却仍旧纳罕,身为一个刑名老手,他当然知道检查尸体无非是查明死者身份、死亡时间、致命原因等等,本案的案发时间非常确凿,所有死者都是东昌镖局的镖师和伙计——好看的小说:。死亡原因嘛无非是被劫镖的人杀害,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秦林没有回答,而是仔细观察着残肢断臂的形态,观察肌ròu和骨骼的断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荀知府、臧师爷最初率衙役土兵赶到的时候,这些尸体虽然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但并没有四处抛弃,都还基本上凑chéng人形的,很快就清点出三十一具尸首。和报案人提供的数目相wěn合。

    后来衙役们把尸首搬到柴堆焚烧,就有不少被打luàn了顺序,加上血污模糊,残肢数量众多。锦衣官校们拼凑了会儿也没nòng清眉目。

    “哎呀,这个右手是哪个躯体上的?”一名校尉皱着眉头,“张吴山,你那边有没有缺手的?”

    张吴山答道:“有是有,不过我缺的左手。”

    校尉叹口气,也无心戏谑张吴山话里的不妥。

    远处张紫萱貌似没看这边,却始终听着顺风传过去的对答,转过脸来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搬的让谁拼,不就得了?”

    夫人说得对啊!校尉们立刻把兖州府衙役押过来。让他们帮着拼凑尸块。

    “这条胳膊是我搬的,原来在这具缺了右手的尸体旁边。”一个衙役拿着死人条胳膊凑到躯干旁边,校尉们仔细一看,果然断面是wěn合的,确实是这具尸体被砍下来的胳膊。

    有衙役们帮忙,尸块很快拼凑起来,三十一具尸首基本成型了,一具具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

    秦林笑了,笑容格外的灿烂:“陆胖子,你看看这些尸首究竟有什么不对劲儿?”

    “哎呀这是咋的?”陆胖子大惊小怪的咋呼起来:“这具尸首,缺了右手手掌,这具尸首,缺半拉脑袋,看看,这人的身子短了一截……”

    可不是嘛,三十一具尸首里头,倒有十多具是残缺不全的,肢体零零落落的摆着不怎么显眼,但现在经过秦林的提醒,陆远志立刻发现了问题——好看的小说:。

    臧师爷和兖州府好几位老捕头都不以为然,甚至有人摇了摇头,觉得秦某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镖局遇袭之后,这三十一具尸首就留在野外,又被砍得四分五裂,缺的尸块,也许是丢在石头缝里没找到呢,也许是被狼和狐狸叼走了呢,哪能像他这么求全责备?

    秦林的笑容却像魔鬼般诡秘,他的声音因为兴奋带着点沙哑:“尸首残缺不全,看起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毕竟是在野外,变数很多。但是,叫本官不得不留意的是,每具尸首缺失的部分都各不相同,有的缺了左手,有的缺了右手,有的是一截胳膊,有的是半拉肩膀,如果我们把这些缺失的部分拼凑起来……”

    “就凭空多出了一个人!”陆胖子拍着大tuǐ大声叫起来。

    原来如此!众人的脸sè全都变了,案情至此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凶手如果利用尸块多拼出一个人,那么实际上的死亡人数就少了一个人!

    原本三十一个镖师伙计,三十一具尸体,没有丝毫问题,可现在三十一个镖师伙计,只有三十具真正的尸体,另一具是拼凑出来的,缺了尸体的又是谁呢?

    “胡秃子!”齐赛huā恐惧之极的望着一具尸首,声音发颤:“他、他怎么长出头发来啦?”

    那具尸体的脸被刀削掉了半拉,血糊淋当的看不出相貌,但齐赛huā和习东胜都从衣着认出这是胡秃子,感念他留下来断后惨烈牺牲,救了自己逃出生天的恩德,刚才两人便特意过去拜了几拜。

    这一拜了不得,齐赛huā抬起头来,却清楚的看到胡秃子被血糊满了的头顶,居然长出了很短的头发,máo绒绒的像个刺猬——其他书友正在看:!

    明明已经死了,怎么秃子还能长出头发,难道是胡秃子冤魂不散,生前没有头发的怨念实在太强,所以死后特意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机关算尽太聪明,可惜仍lù出了马脚,”秦林揶揄的笑起来:“因为那颗脑袋根本不是胡秃子的,凶手故意把好几个人的脑袋打得稀巴烂,这样就东拼西凑的把别人的一颗脑袋替换下来,再加上拆东墙补西墙nòng到的尸块,生生拼出了一个死掉的胡秃子。”

    原来是这样!陆远志兴冲冲的跑过去,仔细的检查这具尸体,很快就惊叫起来:“秦哥,你绝了!这具尸首粗看起来没有问题,经不起仔细检查,各部分都不大对路!”

    那可不是嘛,凶手故意选择了高矮胖瘦相差不多的死者下手,取到尸块来拼出一个胡秃子,但毕竟是不同来源的尸块,在专注认真的检查之下,立刻就暴lù了真相。

    陆远志神经大条,兴奋之下将这具“尸体”的各个尸块搬回真正的主人身上,于是那十多个受害者缺失了的大tuǐ、小tuǐ、左右手、躯干,纷纷归还了原主人。

    最后,偌大一具尸体彻底消失,只剩下那颗血糊淋当的脑袋,不用说原来也是某个倒霉蛋脖子上的了。

    陆远志正想把它也放回去,牛大力忍不住问道:“看样子,凶手也是把这人脑袋剃光了,又nòng掉半拉脸皮,冒充胡秃子的秃瓢脑袋,但是为什么现在又长出短短的头发,从而被齐姑娘识破呢?”

    死人长头发,这可是个新鲜事儿,众人听了都觉得奇怪,照说以那凶手的狡诈,不至于没把头发剃干净吧?瞧,他还很jiān诈的用鲜血涂满整颗脑袋,掩饰被剃掉头发和秃顶之间的区别,要不是máo绒绒那层短发,还真不容易发现呢。

    “死后长头发算什么,还长胡子呢!”秦林笑起来,一点儿也不吃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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