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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625章 法王的谗言

    另一边,草帽胡同秦林的府邸,徐文长乱糟糟的房间里。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却与白莲教大相径庭。

    徐老头子鸡爪似的手指头,在头顶上起劲儿的刨来刨去,昏huā的老眼里透着狡黠,……哼,扎论金顶寺终于有所举动了!前番黄台吉在这里,老头子还不敢十分确定,现在看来啊,已经**不离十。”

    说来话长,元朝时历代皇帝宠信喇嘛僧,元世祖忽必烈封八思巴为国师,佛教在中原地区的影响力就与日俱增,明朝初中期的皇帝受其影响也就比较相信佛教,像明成祖朱棣手下第一谋臣道衍大师姚广孝,就是个和尚。

    册封藏传佛教首领,还有着非常实际的政治意义,那就是通过笼络控制宗教上层,从而对乌斯藏实行羁縻统治。

    明成祖永乐年间册封两**王,宣宗又册封第三位法王,禅师、国师、灌顶矢国师难以计数,宪宗、孝宗同样大办佛事,到了武宗正德皇帝更是了不得,这位贪玩的皇帝因为痴mí乌斯藏佛教,居然舍得huā大力气学习梵语、藏语,还曾一日间准给番僧度牒三万份,到最后这位九五至尊,竟自封为“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慧大庆法王”!

    那时候,乌斯藏番僧在京师是走路横着膀子、眼睛望着天上,牛到他姥姥家去啦!

    正德皇帝胡闹一辈子,却愣没闹出个子嗣,嘉靖皇帝由旁支入承大统,这位皇帝比前面列祖列宗加起来还要虔诚几倍,可乌斯藏各派番僧却苦了脸因为嘉靖口味与众不同,他喜欢的是道教!

    嘉靖崇道的程度简直没边儿,道士陶仲文官拜礼部尚书、加少保少傅少师、封恭诚伯:道士邵元节官拜礼部尚书、赐一品冠服,死后谧号竟破例用到四字,曰“文康荣靖”:就连jiān相严嵩也是因为写道教祭天的“青词”写得好而受宠,李春芳甚至单单因为能写一笔好青词就入阁拜相,世人呼为“青词宰相”。

    可这一切和番僧们有什么关系呢?看着道士们荣宠有加,他们心头那叫个羡慕嫉妒恨,看着门可罗雀的寺庙和香炉里的冷灰残烬,他们是空虚寂寞

    ……,

    不用说这时候哪位法王再来充大蒜瓣,从嘉靖到严嵩铁定把门砰的一关:您老哪儿来还回哪儿去法王您好,法王再见!

    偏偏嘉靖皇帝在位时间特别长,整整四十五年,乌斯藏番僧们一直不受待见个个比煤炭还黑。

    终于熬到嘉靖驾崩,隆庆登基之后立马废了道教的斋礁各地的三清观渐渐冷清下来,番僧们这就开始跃跃yù试了。

    隆庆只在位六年,等到万历继位,打听到李太后非常相信佛爷、菩萨,万历也很受其母的影响,番僧们就纷至沓来,试图重新敲开紫禁城的门户,恢复昔日的荣耀,甚至对明廷施加某种影响。

    万历母子已经多次赏赐番僧、修葺番僧驻扎的寺庙,本次威灵法王的来访除了替黄台吉制造声势之外恐怕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目标就是时隔六十年后,重新确立在大明朝中枢的影响力!

    秦林听了徐文长一番话,便若有所思,手指头轻轻敲着桌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扎论金顶寺威灵法王这厮和黄台吉勾勾搭搭,本官看他多半没安好心!要是李太后被他盅huò那就麻烦了。”

    徐文长点点头,同样面lù忧sè,与成祖、宣宗这些富有政治经验的列祖列宗不同,李太后出身小门小户、mí信思想很重,万历则年轻识浅、xìng格偏狭,如果他们huò于乌斯藏番僧,无疑对朝政极为不利。

    更何况,秦林和黄台吉、威灵法王一直互相敌对,要是法王得势,难道秦林还能有什么好处吗?这伙乌斯藏番僧,对他来说无异于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嘛。

    mō了mō下巴,秦林冷笑连连:“看来,本官也得会会那位措嘉达瓦尔品第了,哼哼哼……”

    说干就干,回到正厅询问朱尧嫫,今天威灵法王又在宫中弘法,秦林就让徐辛夷陪她去逛街买吉祥天母菩萨像,自己则进宫奔找李太后。

    秦林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佩着穿宫腰牌,守卫宫禁的大汉将军和锦衣官校都是他属下,金吾卫、旗手卫、腾壤四卫的官兵也认得这位天字第一号大红人,一路自然畅通无阻,甚至有几个小太监着意巴结,弯着腰将他引到慈宁宫前。

    笑话,咱们秦长官常来常往,还要人带路吗?不过人家一片好心,秦林当然却之不恭。

    没想到在慈宁宫门前,居然被人拦住了。

    看见秦林走来。台阶上一名喇嘛僧转身进去,两名小太监则疾步走下来。

    满脸堆笑:“1小的给秦长官橡安!威灵法王东来弘法,陛下和太后娘娘在里头听讲佛经,说了任何人都不许放进去,免得打搅了法王讲经。”

    瞧着脚步匆匆而去的喇嘛僧,秦林心头越发觉着有古怪,哪里肯听这两个小太监废话?把慈圣李太后之前赐给的玉佩一亮:“太后许本官穿宫面圣,有玉佩为证,请两位让让!”

    引秦林来的几个小太监,慈宁宫的这两个太监,看看秦林手中的玉佩确实不假,顿时佩服他果真不愧为当朝头一号的大红人。

    “咱们只不过奉命行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何苦得罪秦将军?”两名慈宁宫太监互相商量商量,就准备把秦林放进去。

    “且慢!”

    又黑又胖的额朝尼玛大喇嘛,脚步匆匆的从慈宁宫走出,黑津津的脸上冒着油汗:“秦将军,不可擅闯道场、简慢了佛法!你要听讲,须得回去沐浴斋戒,诚心焚香三天三夜,然后下次讲经时才能放你进去。”

    “额朝尼玛”秦林每次说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坏笑,赶紧神sè一正,虎着脸道:“本官要面见太后、陛下,有紧急公务呈报,你耽误了本官的要事,那就说不得要请你往我北镇抚司走一趟了!”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吓呆了,额朝尼玛大喇嘛已封了灌顶大国师,还是威德、威灵两位法王的得意大弟子,扎论金顶寺十八护教罗汉之首,秦将军竟然对他毫不客气,要是惹得佛爷、菩萨降罪下来,怎么得了?

    有乖觉些的,更是暗暗替秦林叫苦,就算佛爷菩萨不降罪,慈圣李娘娘听说了,心里面也肯定不高兴啊!

    额朝尼玛脸上黑气一闪,却是丝哦不动怒,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唵嘛呢叭咪牛!佛法为普渡众生大开方便之门,传道弘法乃正道也,还望秦将军不要强人所难,道场之内,就是天子与太后也是斋戒沐浴才来听经的,您要是贸然闯进,只怕冲撞了圣驾。

    得,都到冲撞圣驾的份上了,谁还会不识趣?那几名带秦林来的小

    太监就笑着作揖:“秦长官,这边请,咱们替您老开道。”

    秦林笑眯眯的点点头,晓得他们是好意给自己台阶下。

    不过秦长官就是秦长官,换做别人也许就这么回去了,他却与众不同,冲着额朝尼玛打个哈哈,假装转身要回去,却呼啦一下就窜到了台阶上。

    额朝尼玛吓了一跳,做梦也没想到秦林这么无赖,他本来武功高强,错愕之下慢了一步,赶紧双足蹬地,呼啦一下身形飞快的冲上台阶,拦在了秦林前面:“秦将军,你!”

    “哈哈,走错方向了不行吗?”秦林贼头贼脑的往慈宁宫里张望,隐约听得有人正用梵语讲经说法,再想往里走,额朝尼玛把眼睛瞪得像对儿铜铃。

    硬闯是不行了,不过秦林也试了点门道出来,一边往后退,一边心中寻思:奇怪,老子是脸上生了huā,还是天魔王阿bō旬转世,丫就这么怕我闯进去?斋戒沐浴,我呸,等我回去斋戒焚香三天后再来,黄huā菜都凉了!

    看着贼忒兮兮的秦长官,太监们尽皆绝倒,心说这位长官还真是惫懒啊,偏生年纪轻轻做到大官,真是奇哉怪也。

    秦林八个心眼儿一起转,还没等他想出主意,就听得慈宁宫内一片梵唱,有太监高呼道:“送法王起驾!”

    一乘明黄绸缎顶、紫sè帷帐的肩舆从慈宁宫内抬出,十六名喇嘛僧抬轿,上百人持着法器非卫,浩浩dàngdàng蜂拥而出。

    靠,这么大排场?张居正的轿子虽是子十二人抬,比这个还要大,但人家只坐到午门啊,丫的乌斯藏神棍,居然在慈宁宫里就娄上轿子了。

    秦林心中隐隐道声不好,这样看来,李太后和万历东想西想的秦长官,并没有注意到从轿子的窗帘缝儿里,有双眼睛正打量着他,目光躲躲闪闪。

    喇嘛们随着威灵法王一窝蜂走了,便没人再阻拦秦林,他终于得以走进慈宁宫,见到了万历和李太后。

    李太后一反常态,没有过去的热情,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说:“秦将军,你替朝廷办事是很好的,就是杀人太多、身上沾满血腥,煞气太重,佛爷菩萨不喜欢,你看看啊,哀家这里供着佛菩萨,所以今后…”!。

荆湖卷 626章 圣眷?狗屁!

    风水轮流转,从来是秦林捉弄别人,丫这次可扎扎实实被人家在太后面前进了通谗言。

    太监宫女们感叹世事无常,伴驾的张鲸格外幸灾乐祸,眼角眉梢都乐得快飞起来了,张诚朝秦林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神情却比往日淡漠了三分,心中一个劲儿的盘算如果秦林失势,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利益得失。

    官场上从来跟红顶白,只有锦上添huā,雪中送炭则少得可怜,要是刘守有或者张鲸说秦林的坏话,张诚当然会替他分辨,可现在是太后娘娘亲口说出,他也就闷声大发财了。

    没听见太后说秦林血腥气重,让他少来宫中?从圣眷优隆一下子跌到黑如煤炭,张诚唯恐自己也失了圣眷,和秦林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呢,哪里肯替他说话?

    无数道眼神之中,唯独两道来自万历身边的,惋惜之中总算含着三两分真挚。

    那是郑桢,她淡扫蛾眉、容光焕发,不是当初卑微小宫女的神态了,虽然仍穿着宫女服饰,式样却比普通宫女更为精巧别致,挽起的发髻上穿着珠huā,她站在宫女队列的首位,距离万历最近,两人时不时目光交缠,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万历看她的时候,比她看万历还要多得多呢!

    郑桢暂时还没有册封嫔妃,所以仍做宫女服sè,但发髻上的珠huā乃是曾受皇帝宠幸的标志——自打被秦林安排去了养心殿,接触到万历之后,就像历史上本应发生的那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郑桢便宠冠六宫,把朱翊钧mí得神hún颠倒。

    秦将军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呢,他会不会力挽狂澜,一举扭转局势?郑桢隐隐怀着希望,希望秦林像以前几次接触时那样,总是无往不利。

    “来人呐,送秦将军出宫!”张鲸得意的笑着,两名小太监立刻跑到了秦林身边。

    张鲸是故意的,他笑容格外的yīn险毒辣,巴不得秦林像以前那样你不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吗,你不是从来都牛吗?这会儿快想方设法抗辩啊,咱家早给你设下套子钻啦!

    不错,刘守有已将秦林“勾结”金樱姬,与海外诸藩属订立盟约,有不臣之心的情报,添油加醋一番,趁张诚不在的时候秘密告到了万历这里,而张鲸也绝不会放过机会,从旁敲了好好敲了顿边鼓。

    没有,秦林并不曾抗辩,他的表情简直就像一出声sè俱全的活剧:先是大吃一惊,嘴巴张开合不拢来,接着眼神变得茫然失措,嘴角甚至还抽搐几下,最后把既忧惧、又委屈的目光投向了万历。

    那一瞬间,万历也有点儿不忍,毕竟秦林是他心目中的忠臣,甚至几次三番有救驾之功,但眼中一丝光芒闪过,他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秦爱卿,慈宁宫乃母后荣养之所,外臣不好总来这里的,你还是先回去吧。”

    “微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秦林装出副忍辱受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怨言,就连谢恩的声音也能听出是努力控制着声带的颤抖。

    唉,这厮怎么不上套呢?张鲸心中无比的失望。

    李太后看看万历,低声道:“皇儿,母后对秦将军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为了母后拜佛祈福,叫他受的这点小小挫折?”万历信心十足的宽慰着,太后内心的一点点负愧,很快就在儿子鼓励的目光中完全消散。

    万历嘴角就微微往上一挑,暗暗得意于刚才的试探:刘守有告秦林结交海外藩属,怀有不臣之心,朕这番试探,看来他还是很忠心的嘛!

    哈哈,刘都督和秦将军就是要争才好呢,要是像张太师那样,把江陵党经营得铁板一块,朕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自己的帝王取下之术,万历还是很午信心的。

    郑桢看到秦林落寞的背影心情复杂至极,既有些惋橡、难受,又有种难以明言的庆幸:曾经被她钦慕、需要仰视的秦将军,却仅仅因为太后、皇帝的几句话就黯然失sè,天下终究是掌握在陛下手中啊于是每当朱翊钧投来炽热的目光,郑桢的笑容就更加妩媚jiāo俏,她心中争宠、固宠的信念,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强大。

    慈宁宫里的人们或者唏嘘感慨,或者幸灾乐祸,他们绝不会想到,秦林“落寞”的走出慈宁宫之后,腰背立刻tǐng得笔直,惶恐的神sè刹那间消失无踪,眼神变得犀利而坚定,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是的,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灵台一片清明!

    秦林这号人物,从来就不会把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当作人生信条,但几次三番的破案立功,几次三番被朝缝提拔重用,满朝尽说是头号大红人,圣眷优隆,自然心底生起三分知遇之感。

    当然这种感受和传统的忠君仍差着老远,细说的话,大约就像对前世大学里,那位将满腹经纶倾囊相授的老教授,还有工作之后,总是鼎力支持的老局长那样吧。

    在今天的事实面前,这种感觉已彻底消失无踪“自古帝心最难测、从来伴君如伴虎”秦林将徐文长经常唠叨的这两句在心中默念几遍,洒然一笑。

    什么圣眷优隆,什么天恩高厚,在别人固然孜孜以求,秦林却觉得不值一哂,原因没别的,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圣眷、帝心上,对他来说无异于把命运完全交由别人掌握。

    即使是皇帝,也不行!

    叫什么圣眷见鬼去吧秦杯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又暗暗用力握紧了拳头,只有不折不扣捏在手中的实力,才是权势的根本!

    先前几名引路的小太监,此时早已避之不及,远远的看见秦林神情举止,sī底下暗笑这位秦将军莫非因失了圣眷,已经神志昏乱了?

    张鲸手下两名小太监,一个叫来顺,一个叫喜旺,竟像押犯人似的跟在秦林身边,见状就yīn阳怪气的道:“哼,有人哪还笑得出来,真是不知死活……”秦林哪里和他两个计较?眼皮子都不夹他一下,自顾着走路,倒叫来顺和喜旺没趣没趣的。

    “秦将军、秦将军!”

    郑桢jiāo呼着,引四名捧着盒子的宫女匆匆追来。

    秦林停下脚步,当着众宫女太监故意装作不认识:“姑娘这是?”

    郑桢福了一福,大声道:“郑氏见过秦将军!方才慈宁宫传斋饭,陛下想起这时候将军一定还没用午饭,便命赐将军一份。”

    原来万历又玩起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路数,觉得刚才待秦林太过分,怕冷了忠臣之心,所以又特意赏赐斋饭,郑桢就自告奋勇来追秦林。

    她故意大声说出来,只怕当场听见的太监宫女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个个面面相觑:得,秦将军真是了不起,刚被从慈宁宫赶出来,陛下又派新得宠的郑氏送斋饭给他,这圣眷可不能不说隆重之极了。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来顺和喜旺,一下子就瘪了气儿,站在旁边不说话。

    狗屁的圣眷!秦林心头冷笑不迭,陛下这帝王之术用得tǐng顺溜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可惜了,老子不是皮卡丘!

    说到底,这四盒斋饭也不是什么圣眷,而是扎扎实实的实力,如果没有审yīn断阳、屡破奇案的真本事,如果没有朝野内外加起来堪与刘守有相抗的势力,试问万历会不会刚赶走秦林,又送这四盒斋饭?

    面上丝毫也不流lù,秦林面朝慈宁宫方向诚惶诚恐、感jī涕零的谢恩,又朝郑桢使个眼sè。

    “秦将军,我们借一步说话,陛下还有旨意传给你”郑桢说罢,高昂着头颅,傲然的目光往几名宫女身上一扫,她们便自觉往后退几步。

    宫女太监们越发心惊,一个个把秦林羡慕得不行,赏赐的斋饭不值钱,但荣宠非常,派新得宠的郑氏前来送饭,这就更加荣耀,甚而还有口谕带来,越发与众不同啊!

    来顺赶紧把喜旺拉了一把,两个人躲到旁边直抹冷汗,后悔刚才不该冷嘲热讽,暗自嘀咕要是秦将军计较起来,张鲸张老公能不能保住咱俩?

    旁边的宫女太监都笑,你们俩算哪根葱?在秦将军心目中,恐怕连个屁都不如,他本没空来理会你们呢。

    “那就好,那就好,他老人家就把咱当个屁给放了吧!”来顺、

    喜旺额角汗水哗啦啦直淌。

    秦林确实没空理会这两个小角sè,他从郑桢口中得知,刚才就是威灵法王进的谗言,大概就是他刚到慈宁宫门口,小喇嘛进去通报之后,额朝尼玛大喇嘛出来阻拦,威灵法王就在宫里谗害忠良,说什么凶戾血腥之气浓重无比,冲撞了佛爷、菩萨,匆匆结束了佛事,惹得李太后极为不乐,便对秦林说了那番话。

    “那么,他那些神通究竟如何?是些寻常江湖把戏,还是确有其事?”秦林mō了mō下巴。

    郑桢秀眉微蹙:“果真神通广大,绝非江湖骗子,否则宫里这么多人,早就识破啦……”

    她说了一通,秦林边听边点头,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大汉将军陈铭豪领着人疾奔而来:“不好了,秦将军,出事了!法王法驾在东安门外遇袭!”!。

荆湖卷 627章 闪亮登场

    片刻之前,大约就是泰林跨出慈宁宫门槛的时候,措嘉达瓦尔品第威灵法王的法驾,也刚刚前呼后拥的走出东安门。

    扎论金顶寺一十八名护教罗汉为开路先锋,个个生得凶神恶煞,全都穿白sè僧衣、红sè僧袍,头戴毗卢法冠,手持加持宝锉、镜钹、金刚锉诸般法器;近百名头顶扣着兜帽、大半张脸被遮住的苦修僧随后而行,簇拥着法王那顶十六人抬的黄顶紫帷步辇。

    众番僧口中念念有词,一路行来梵音大作,又有番僧抓起香花望空抛撒,花瓣漫天飞舞,或者沾起净水洒落,雨lù星星点点洒向人间………

    这位法王的道行如何高深、神通如何广大,确实人所未见,但派头之煊赫,恐怕西天佛祖临凡、南海观音降世,也要和他差得老远呢!

    那沿途百姓见了这阵势,慌得赶紧跪拜—往日里番僧虽然作威作福,可这回来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西天佛子啊,连朝廷都如此推戴,还能有假?

    东安门出来往东一条街过去,到金鱼胡同口子上再顺大路往北拐,直走到底就是威灵法王驻锡的隆福寺。

    这条南北向的大路两侧胡同特别多,西边是锡蜡胡同、烧酒胡同,东边有堂子胡同、金鱼胡同、干鱼胡同、格树胡同,道路纵横交错,照说是个容易出事儿的地方,却从来都是平平安安的。

    原因很简单,这里不仅紧邻着皇城根儿,东南边不远就是校尉营、巡捕厅,东北面一里多远还有个总理京军各大营的戎政府谁胆子生毛敢在这里瞎胡闹?

    远远听到梵音漫天,胡同里的百姓都走到大街上凑热闹顶礼膜拜的也为数不少,番僧们见状就越发得意个个抖擞精神,把鼓儿钹儿敲得震天响。

    哪晓得乐极生悲,突然半空中一声闷雷也似的怒吼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妖僧休走圣教爷爷来会会有这邪魔外道!”

    循声望去,不知什么时候,锡蜡胡同的一间民房顶上已多了道人影儿,此人生得面如锅底、眉毛耷拉下来一副苦相,身材不甚高大.穿件麻布褂子,lù出黝黑如铁的肌肉手中握着的生铁禅杖粗如儿臂,腰间挂口戒刀,正是白莲教应劫右使“铁面杀生佛”艾苦禅!

    “保护佛爷法驾!”额朝尼玛大喇嘛吆喝着,“曲仁、次仁、阿尼、曲比,护法卫道!”

    四名护教罗汉迎了上去,掏出菩提子、铁莲子朝着艾苦禅jī射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异响。

    艾苦禅不慌不忙,将禅杖舞得风雨不透,只见铁莲子打在上面火星四溅叮叮叮一串响声,尽数被拦了下来。

    “爷爷超度有们吧!”艾苦禅托的一下从房顶跃下禅杖朝着四名番僧砸落。

    扎论金顶寺的护教罗汉也非等闲之辈,四柄金刚杵、降魔权齐齐伸出,与艾苦禅斗在一处。

    “圣教青阳堂主紫寒烟在此,妖僧受死!”烧酒胡同民房上一名女子身段妖娆婀娜,头戴青纱斗笠,青纱被风吹起容颜若隐若现,左脸带着的铁面具凶暴可怖,lù出的右脸却美艳无比,纤纤素手持着柄圆月弯刀,那刀锋亮如银月!

    这位青阳堂主身形宛如鬼魅,一缕青烟似的疾驰而来,额朝尼玛大惊,立马又分出四名护教罗汉去抵挡她,金钹、宝铿与圆月弯刀打了个旗鼓相当。

    “还有我白阳堂主萧云天!”堂子胡同走出位白袍书生,负着双手施施然走来。

    正好旁边站着一名端净水的苦修僧,立刻抡起铜钵朝他头顶砸落,那铜钵足有二十来斤,这一下砸中了还不脑浆迸裂?

    萧云天不闪不避,伸手往前一抓,那苦修僧只觉眼前一花、心口一痛,xiōng前便多了个拳头大的血洞,再看萧云天手中,赫然是颗蠕动的心脏!

    额朝尼玛心中着慌,暗道白莲教果然高手如云,急忙又派出四名护教罗汉与萧云天jī战。

    “好酒啊好酒,各位要吃酒,什么时候能少得了我红阳堂主练辟尘?”干鱼胡同又走出位中年酒鬼,腰间挂一只酒葫芦、一柄宝剑,生得面如重枣,顶着颗发红发亮的酒糟鼻,走路跌跌撞撞。

    额朝尼玛使个眼sè,两名苦修僧分别从左右逼了上去,这两位刚刚举起手中的兵器,看不清练辟尘有何动作,只见一溜儿银光从眼前闪过,喉头便是一甜,颈间鲜血喷出两尺有余。

    “好酒、好酒!”练辟尘张嘴承接鲜血,竟扎扎实实续喝了两口,朗声笑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果然够劲!”

    额朝尼玛怒发如雷,脸上青气浮现,强忍着怒气又令四名护教罗汉去敌住练辟尘。

    此时十八罗汉已去了十六名,法王驾下除了近百苦修僧之外,就只有额朝尼玛大喇嘛和他的一名师弟。

    没想到白莲教大举来袭,额朝尼码心下着慌,回头看看不远处的皇城,暗暗叫苦不迭:禁军怎地还没来?白莲教和咱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发动如此规模的攻势?万一他们那位教主………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得一声清朗的长笑宛如九霄凤鸣,椿树胡同口子的民宅顶上一道婀娜的身影,白衣如雪、银面雷寒,正是白莲教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来也!

    额朝尼玛顿时hún飞魄散,慌忙叫道:“中了魔教的分瓣梅花计,快退、快退,保护法王法驾退入皇城!”

    哪里来得及?远近各处民房顶上,十余名手持弓箭的黑衣人冒了出来,只听得弓弦绷绷绷宛如雨打芭慈,半空中箭矢带着尖锐的啸音劲射而至。

    这些黑衣人都是白莲教的长老、舵主、香主,人人武功高强,射出的箭矢不亚于军中强弩,苦修僧虽然也有武艺哪里抵挡得了?让人牙酸的噗噗声中箭矢洞穿人体,立马便有七八个苦修僧被牢牢钉在地上!

    顿时场面乱作一团早在艾苦禅出现时百姓就已惊呼逃散,这会儿番僧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步辇附近混乱不堪。

    “哼,妄想替伪朝延续国祚,”白莲教主银面具之下薄薄的红chún中吐出清叱:“威灵老贼,受死吧!”

    洁白的身影划破长空,衣袂飘飞、身姿妙曼,宛如天外飞仙,速度却快似雷霆闪电。

    在众多番僧眼中,这无异于白sè死神的降临,惊骇之余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的步辇看来这一次非得威灵法王亲自出手,才能除魔卫道了。

    额朝尼玛大喇嘛却和师弟对视一眼,两人将牙关狠狠一咬,左右齐出迎上白莲教主。

    六掌在空中相抵,顿时劲风呼啸,丈余外的番僧都觉脸上如被刀刮,只听得哇呀呀两声怪叫,额朝尼玛师兄弟倒飞出去,砰的一下撞在路边民房把墙都撞塌了半截。

    额朝尼玛面sè殷红如血,挣扎着还要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他师弟则咳嗽着吐出三大口鲜血,用尽力气才勉强扶着墙坐起来。

    白莲教主的白莲朝日神功已练到第八品莲台,数百年里仅次于永乐年间的唐赛儿,十八罗汉联手也只和她斗个旗鼓相当,现在额朝尼玛中了分瓣梅花计,十六名师弟都被艾苦禅等人分别缠住,只剩下他和一名师弟,如何是白莲教主的对手?

    已经清理了所有的强敌,白莲教主看也不看苦苦挣扎的额朝尼玛一眼,闲庭信步一样慢慢走向步辇。

    早在弓箭劲射时,众苦修僧便乱作一团,这时候更没人敢上去阻拦,魔教教主的邪功与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都只在伯仲之间,这里除了步辇里的威灵法王,还有谁是她对手?

    白莲教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前代教主曾与威德法王论剑雪山之巅,虽然险胜一招,其实双方功夫都已炉火纯青,根本没什么差距,现在面对威德法王的师弟,甚至传说比师兄更加神通广大的措嘉达瓦尔品第,白莲教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蓄着力量,将身体的各部分调整到巅峰状态,白莲朝日神功运起了十二成功力,接下来的必将是雷霆一击!

    奇怪的是,步辇之中并没有什么动静,法王没有施展降妖伏魔的神通,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不管那么多了!”白莲教主藏在银面具后面的双眸之中,炽烈的火焰如同一万朵红莲怒放,双掌齐出朝着步辇击去。

    砰砰,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像爆豆子似的响起来,白莲教主身形一转,避过了这bō弹雨,耳中听到房顶上黑衣人连连低呼,有人已经受伤。

    东安门方向,金吾卫官校身穿铁甲、持长枪大戟,列队如墙而进,两旁旗手卫的铁甲马队疾驰而来,又有神机营士兵持着鸟枪、三眼镜.回环轰打,方才就是冲得最近的一小队鸟枪手开火,阻止了白莲教主的雷霆一击。

    白莲教主自己虽未受伤,眼见房顶上布置的弓箭手已有好几个中枪,情知不能和大队朝廷兵马相抗,便招呼属下撤走,然后双掌交错缓缓后退,防备威灵法王突下辣手。

    直到她退进胡同口,威灵法王也没有出手。

    “看来他也没有把握留下本教主啊!”白莲教主吁了口气,率领众多教中高手很快消失在了纵横交错的胡同尽头。

    白莲教来得快,去得也快,长街之上只剩下番僧的尸首和遍地鲜血,受伤缺胳膊断tuǐ也有不少。

    “咳咳,怎么搞的,怎么搞的?”泰林带着锦衣校尉不紧不慢的走过来,非常懊丧的道:“唉~本官失职啊,天子脚下就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是痛心疾首,但愿没有惊了法王法驾,咦,额朝尼玛,好像有脸sè不大好看哪?”

    额朝尼玛郁闷得想吐,被白莲教主那一掌打出了内伤,这会儿还气血翻涌呢,还得被泰林揶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警察,哦不,是锦衣卫,总是打到最后才出场嘛!!。

荆湖卷 628章 反常的伤口位置

    秦林一边指挥抢救伤员、保护现场,一边命令厂卫官校追击魔教要犯,同时知会五城兵马司、京军十二团营、刑部六扇门等衙门全城大索。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白莲教敢在天子脚下对威灵法王一伙下手,参与其事的便是些高来高去人物,也必定早定下了撤退的计划,恐怕是追不上了,但该做的姿态总要做的。

    这条南北向的长街上,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首,十八护教罗汉总算都还活着,苦修僧就死了许多,有的尸首背心插着箭矢,有的身首异处,场面十分惨烈。又有许多带伤的番僧,用乌斯藏话将大日如来、吉祥天母的名号乱叫,没受伤的番僧就替同伴包扎,吵成一片。

    秦林皱着眉头,抬脚在尸首和鲜血中踱着步子,贼亮贼亮的眼睛四下巡棱。

    “咳咳,咳咳”额朝尼玛被白莲教主一掌击得重伤,饶是他是扎论金顶寺二代弟子居首,这会儿也不停的咳出血沫子,伸手擦着嘴边血迹,哑声道:“秦将军,法驾刚出宫门就遇袭,你有罪!”

    秦林把他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道:“是啊,大喇嘛说的不错,本官自当上表请罪。”

    忽然好几位官员急匆每的赶来,刚拐过街角就听到这句,忙不迭的道:“秦长官哪里有罪?明明无罪有功嘛!”

    “冯督公说得不错,方才我京营官兵在秦将军指挥下,及时杀退造反的白莲教妖匪……”

    “秦将军不愧为我锦衣卫的少年英杰,行动迅猛神速,这才于皇城之下大胜魔教逆贼!”

    “虎啸鹰扬,国之干城啊,…”

    冯保、徐文璧、刘守有、严清等人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几乎前后脚的赶到,人人嘴里都一个劲儿的夸秦林。

    我革泥马!额朝尼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跟据打听的消息,刘守有、严清对秦林恨之入骨,冯保也非敌非友,他们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把秦林夸成了一朵huā?

    除了徐文璧这便宜大舅哥,其他三位平时要逮到了机会,是绝不介意踩秦林几脚的,可这次不同啊,威灵法王在皇城根儿遇袭,论起来负责巡哨的京师十二团营、负责侦查缉捕的刑部六扇门和五城兵马司、专职搞特务工作的东厂和锦衣卫,这些衙门全都有责任。

    如果事发后首先赶到现场、击退白莲妖匪的秦林都有罪,那冯保、

    刘守有等人岂不是要抹脖子了?

    秦林笑笑,故作谦虚:“这会儿旨意还没下来吧?下官位卑职小,办这起案子实在力有未逮,还请冯督公来拿拿娄意。”

    好哇小子,想让咱家上套?冯保吊梢眉都快飞到额头上去了,正颜厉sè的道:“秦长官何出此言?你办事,咱放心嘛。徐爵、陈应凤,你们配合秦长官办案,不得有误!”

    徐、陈两位立刻率东厂众番子领喏。

    秦林又把目光投向了刘守有:“刘都督公忠体国”

    刘守有两手乱摇:“不不不,本都督办办文牍还差不多,这断案缉凶的事情,还得秦将军亲自操办。”

    这样啊,秦林挠了挠头皮,又冲严清拱拱手:“严老尚书清正廉洁、明镜高悬……”

    严清老脸一红:“咳咳,老夫、老夫近来神思困倦,办案还是秦将军能者多劳吧。”

    这群平时互相倾轧、尔虞我诈的官员们,现在倒是非常齐心,都说只有秦林明察秋毫,才能办得了这起惊天大案。

    秦林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徐文璧在旁边笑得牙齿痛,刘守有、严清两位官场老手、朝廷大员,却被这年轻的妹夫逼得无言以对,还真好玩儿。

    却见秦林又把目光转向自己,徐文璧心头一跳:不会吧,咱们好歹也是亲戚啊!

    “请定国公下令京师各军出城搜捕,声势宜大不宜小!”

    秦林话说完,徐文璧吁了口气,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无非是将白莲教远远赶开而已,京师要再闹出点什么,大家伙头顶上的官帽怕要不稳当啦。

    这时候有个番僧慌慌张张的走到额朝尼玛身边,哭丧着脸叫道:“大师兄,不好啦……”

    话还没说完,额朝尼玛就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番僧立刻压低了声音,改用乌斯藏话一阵嘀咕。

    别说秦林听不懂乌斯藏话,就算能听懂,这么小的声音也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只不过这点儿小事儿就能难住咱们秦长官吗?他低头看了片刻,突然在遍地死尸和伤者之间七拐八拐,时不时停下来皱着眉头想一小会儿,就继续前行。

    一众官员都不晓得他要搞什么,只有额朝尼玛和身边那喇嘛神sè越来越古怪。终于秦林走到金白胡同与大街相交的角落,在门洞里找到了两名躺在僻鼻角落的苦修僧,手指头一伸:“额朝尼玛大喇嘛,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你们队伍里有内jiān哦!”

    额朝尼玛的脸sè一下子变得发青,活像见了鬼似的:冯保、严清等官也大眼瞪小眼,心说就算秦林审yīn断阳,今天这一出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他是怎么找到这两个番僧的,又知道他们是被内jiān打伤的?

    “脚印、是血脚印!”徐爵和陈应凤竭力压抑着惊呼。

    两位东厂高手毕竟识货,结合秦林前后举止想出了门道,原来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人走路难免沾上,方才那喇嘛过来给额朝尼玛报信,秦林就认准了他的脚印,然后顺着血脚印找到这里。

    听着容易做着难,地面上鲜血横流,受伤番僧、追贼士兵和救护的人走来走去,脚印错综交叠,完整的、残缺的套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秦林竟能顺着一路照过来,就是东厂老把头刘三刀怕也望尘莫及呀!

    至于为什么说有内jiān,原因反而一目了然,因为两个喇嘛的伤处都很特别:左边靠墙那个黑瘦喇嘛歪着脖子,耳朵靠后的部位被什么东西砸得血肉模糊,右边趴着的白胖喇嘛后脑勺包着块白布,鲜血浸出来红了一片,痛得直哼哼。

    别的喇嘛要不中箭,要么挨刀,伤处都在正面、侧面,像这两位是在近身距离、被人从后面用钝器砸伤,铁定是本来就躲在队伍里头的人干的嘛!

    众位官员毫不怀疑秦林的判断,都盯着额朝尼玛,只要晓得内jiān是谁,顺藤mō瓜查下去,破案自然事半功倍。

    万万没想到,额朝尼玛脸上黑津津的肥肉一抖,干笑道:“我们扎论金顶寺的喇嘛,都是受了佛戒,虔心shì奉法王的,谁会做内jiān?秦将军想错了吧,这两位苦修僧都是惊吓过度,一脚滑倒,脑袋撞在法器上受的伤。”

    “真的吗?”秦林蹲下,仔细看黑瘦喇嘛耳后的伤口,又伸手把白胖喇嘛脑袋上扎着的布揭开,不顾他痛得直叫,也把伤口仔细观察一番。

    额朝尼玛怒道:“秦林,你不要得寸进尺!法王法驾遇袭,本来就是你们朝廷官员无能,还在此欺负我寺的喇嘛,我要告上御前,请陛下和太后评评理!”

    冯保、刘守有这几个本来就有责任,闻言连忙作好作歹的劝,叫额朝尼玛不要发火。

    好在秦林也没继续看了,又瞅了瞅地面的脚印,笑着挠挠头:“不看就不看,发什么火?”

    再回到步辇前面,陆远志、牛大力已经赶来,马彬手里还提溜着个黑衣人:“秦长官,咱们校尉弟兄奋勇追击,终于拿获一名白莲教逆匪。”秦林一看,哪里是什么白莲教高手?分明是原本关在北镇抚司天牢里,被他没收了“作案工具”的采huā盗,被马彬套了身黑衣服就充作白莲教要犯。

    “哎呀呀,北镇抚司又建奇功,真是叫本都督羡慕无比呢!”刘守有抢先叫道。

    冯保点点头,mō了mō光秃秃的下巴:“秦将军和这几位官校,辛苦了!”严清也失惊道:“此人莫非白莲教十长老里头的人物?”

    “下官觉得像”徐爵和陈应凤也附和起来。

    丫哪儿有半点像白莲教要犯?明明就脸sè发青、身材赢弱,一看就知道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关了好几年。

    可在场的官员哪个不明白,这就是给朝廷光光面子的嘛,否则白莲教在皇城根儿发动袭击却能全身而退,在场诸位都有责任,怎么好交待?这里抓住一个,就完全不同了。

    官场上的门道,向来如此。

    看看火候拿捏得差不多了,众位官员也没有和自己作对的意思,秦林便快步走向步辇:“法王受惊了,都怪下官缉捕魔教妖匪不力,这就负荆请罪……”步辇里悄无声息。

    看你能藏头lù尾到几时!秦林冷哼一声,伸手直接去掀帷帐。

    “秦将军不可!”额朝尼玛慌忙拦在前面,双手张开:“法王正在念经超度死者,你不能打扰他老人家!冯督公,刘都督,严尚书,你们………”

    冯保、刘守有、严清一起把脸转过去装没听见,刚才额朝尼玛的种种表现,人人都瞧出点不对头,这会儿耽误秦林办案,到头来人人要背责任,就算想整秦林,也犯不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牛大力、马彬毫不客气的把身负重伤的额朝尼玛推开,秦林毫不迟疑,立马就去掀步辇的帷帐。!。

荆湖卷 629章 辨血寻踪

    有旨意,有旨意,张鲸乘着马出东安门飞奔而来,高声叫道:“陛下有旨,闻得法王法驾遇袭,特召入宫存问!”

    秦林笑笑,伸出去的手只在步辇的轿杠上拍了拍:“看来本官与法王无缘啊,好吧,本官下次再来讨教。”

    步辇中打着乌斯藏话,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呼n~额朝尼玛大大的松了口气,用僧袍宽大的袖口擦着汗水,黑津津的胖脸有些儿发青。

    十八罗汉中没有受伤的几位立刻一拥而上,簇拥着法驾掉头向西,遥遥进了东安门。

    陆远志怔怔的瞧着威灵法王一化匕远去的背影,十分沮丧的拍着大tuǐ:“嗨,秦哥,咱运气不好,又叫这厮走脱了!藏头lù尾,鬼鬼祟祟,咱们要是仔细盘查盘查……”

    “盘查什么?法王是朝廷的贵客,咱们只需保护他老人家的安全就行了嘛!”秦林一本正经的反驳,抽空朝胖子挤了挤眼睛,1小声道:“通知阿沙,快把大黄牵过来!”

    怪不得秦哥没有和法王耍赖玩硬的,他早有打算,也许比起威灵法王本人,还有更好的突破口。

    胖子一听这话,1小眼睛立马变得贼亮贼亮的,屁颠屁颠骑上马,赶回草帽胡同的秦林宅邸。

    冯保、刘守有等官员却不晓得底细,见秦林口气放软了许多,只道他矜驴技穷,一个个心头冷笑不迭。

    冯保突然尖着嗓子干笑道:“办案有秦长官操持,咱家放一百二十个心,宫里事情还多得很呢,徐爵、陈应凤,你们俩配合秦长官办事,咱家就先走一步吧。”“恭送督公!”徐、陈两位率东厂众番子,呼啦啦跪下一片。

    严清和刘守有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在心头暗骂一句:好个老jiān巨猾的冯保!

    “嗯,老夫执掌刑部,对法驾遇袭一事责无旁贷,这就入宫请罪”严清朝四面做个罗圈揖。

    刘守有满脸堆笑,冲着秦林拱拱手:“秦将军请了,现而今陛下、

    太后也记挂着这边的事情,本都督就先押了人犯进宫复命吧,秦将军,多劳了!”

    刘守有说完,几名亲信锦衣堂上官就过去想押走假冒白莲教逆匪的采huā盗,身为锦衣卫的老手,他们自然有办法让这人开口,也有办法让他永远开不了……

    这摆明了就是抢功,其实刘守有也能找到死囚冒充抓住的白莲教,可他没想到这一层,没来及准备啊,现在从秦林手里捡现成的多方便?

    马彬却没有动,仍把人犯牢牢押住,两只眼睛看着秦林。

    刘守有脸上怒气一闪,不等他发作,秦林就无所谓的点点头,马彬就放开那人,又冲着刘守有的几位心腹冷笑:“诸位,这白莲魔教逆匪顽固得很,待会儿可不要让他在圣驾前胡说八道,那就大伙儿没脸啦!”“多谢马长官”几名锦衣指挥倒是很客气,笑眯眯的接过人犯,其中之一伸手有意无意的搭到那人喉头,只听得一声脆响,人犯眼睛凸出来,喉咙里嗬嗬连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声带被xué位透入的暗劲震断,从此变成了哑巴。

    “刘都督麾下果然高手如云,这几位老哥的功夫很漂亮啊,江湖上要算一等一的高手了,我厂卫真是藏龙卧虎、豪杰辈出,怪不得能屡破奇案,保我大明江山永固”秦林呵呵笑道,大赞那几名锦衣指挥。

    哼,本都督苦心经营多年,岂是你个新进之辈可以比的?刘守有心中得意,率众走了几步,突然品出味儿了:秦林把手下这些指挥一泡赞扬,偏偏没半个字赞他刘都督本人,就如某人穿了新衣显摆别人却只赞他旧鞋合脚一样,摆明了骂他尸位素餐,手下大群英雄好汉,自己却是个草包笨蛋!

    呀呀个呸的,刘守有鼻子都快气歪了,心说秦林这厮拐着弯儿骂人,一不小心本都督又被他损了。

    徐文璧在旁边瞧着好笑,捧着肚子偷了,等到刘守有走远,秦林目光转了过来,连忙摆手道:“妹夫,这几个都不是好东西,铁定背后嚼你舌根子,愚兄替你盯住他们。”

    说罢,徐文璧骑上马一溜烟儿的闪了,这位国公爷何尝不是老滑头?上次徐辛夷骑马撞人一案,他就没亲自来,而是派了儿子徐廷辅,既尽到亲戚之谊,又不至于在情况未明的前提下陷入太深。

    “还是大舅子耿直啊,妹夫我铭感五内”秦林在后头大声喊道。

    徐文璧身子一晃,差点儿从马背上栽下来,身边的将军、官校全都忍不住笑,暗道秦长官不晓得“舅子”可以当骂人的话呀?

    “难道不能叫我妻兄吗?”徐文璧哭笑不得,秦林这厮,铁定是故意的。目前观场只有秦林最大了,他抖起威风,指着鼻子训斥陆续赶来的各衙门官吏:“五城兵马司,你们怎么搞的,嗯?妖匪当街袭击朝廷的贵宾,你们担待得起吗?还有大兴县,这会儿才来几个捕快民壮,敢情你们县令还在哪房小妾的肚皮上打滚呢!徐掌刑、陈理刑,您二位啊您二位,叫本官说什么好……”

    吓,秦林的官威够大,也不管文的武的,在场的官员通通被他一顿训斥,众官员也是混了十几二十年官场的,听话听音,都差不多晓得他的意思,纷纷表态:“弊县实有责任,不过妖匪们高来高去,咱们衙门里都是**凡胎,哪儿奈何得了他们?”“长官教训的是,咱五城兵马司委实弹压不力,只是事先也没接到魔教大举来袭的消息啊!”

    “秦长官,咱们厂卫一体,您说这话就不地道了,当然,下官揣摩冯督公的意思是……”

    很简单,这起事情实在娄大,白莲教妖匪在皇城根儿大举袭击法王法驾,只要有关的衙门,就别想摆脱责任。

    那好,官场上的通例,大家都承担一点儿,大家都尽力往外推,于是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朝廷最多“严旨切责”、“罚傣”也就罢了,谁也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秦林大声和各衙门官员争执,东厂、锦衣卫、刑部、〖总〗理京营戎政府、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大兴县,七八个衙门的官儿互相推诿,顿时吵成一片,都铆足了劲儿为自己叫苦,同时尽量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额朝尼玛内伤严重,又被这顿吵嚷闹得脑袋发昏,赶紧走远了点儿。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见众位朝廷大员纷纷回宫,唯一剩下的秦林似乎已经不做任何希望,只是尽量推脱责任,心下便十分欢喜,东张西望,朝留下来的几名师兄弟打眼sè。

    “咱们先送伤员回去休息,不幸归西的也得运回隆福寺停灵”额朝尼玛看着秦林,准备一旦对方不允许,就和他吵起来。

    不料秦林非常大方的摆摆手,立马就放喇嘛们走。

    “哼,都说什么审yīn断阳,还不是被佛爷刷得团团转?等渡过了眼下这一劫”额朝尼玛暗暗高兴,招呼师兄弟们带走伤员和死尸。

    秦林心中暗笑不已,稍微等了一小会儿,早已布置的暗探就有了消息。

    刁世贵附耳低声道:“禀长官,这伙喇嘛回隆福寺的路上就开始溜号,没受伤的三个五个朝胡同里钻,看样子是找人,还问街坊有没有看见两个喇嘛,说担心被白莲魔教掳走了。”秦林鼻子里哧的一声笑,白莲教干嘛掳走两个喇嘛?恐怕和那两个躺在门洞里头,脑袋因偷袭受伤的喇嘛有关吧。

    如果没有猜错,多半是威灵法王队伍里的两个喇嘛在某种原因下突然反水,偷袭打伤了黑瘦喇嘛和白胖喇嘛,趁乱跑没影儿了。

    额朝尼玛一伙对附近地形不熟,想在纵横交错如蜘蛛网的胡同里找到两个逃走的喇嘛,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秦林嘛,就有杀手锏了。

    “汪、汪、嗷呜——”大黄狗被阿沙牵来了,之所以叫声变得怪怪的,原因是阿沙踢了它一脚,这狗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有些过于〖兴〗奋。

    秦林让阿沙把狗牵到刚才两名受伤喇嘛待过的门洞,这里地面上有不少血滴,甚至还扔着一块沾血的布——是秦林亲手从白胖喇嘛后脑伤口揭下来的,当时就叫可怜的喇嘛疼得呲牙咧嘴。

    着啊,原来如此!众校尉弟兄互的看看,都是佩服不已,当初不懂秦林的用意,觉得他太狠心,现在才晓得还有这个用处。

    大黄闻了曾经包裹伤口的白布,立马上窜下跳,狗尾巴只管摇。

    阿沙听了简单的案情介绍,一边拉住狗,一边问道:“秦大叔,两个逃走的喇嘛袭击了受伤的人,身上难免沾到血迹,咱们就能让大黄闻着味道追过去,但是得找到遇袭的地点啊,否则从这里开始追,大黄只能找到两个受伤的喇嘛,那就追到隆福寺里面去了。”“真聪明!”秦林伸手把小女孩的头发刨得像鸡窝。

    偷袭发生的地点,他早已观察过了,带领众人走过血迹斑斑的长街“看,刚才我就观察过两个受伤喇嘛的脚印,他们的足迹是从这边一路过来的,最后这根柱子上的血迹,更是肯定了我的判断。”秦林伸手一指,那小酒馆门前的木柱大约在四尺多高的位置,赫然有几点猩红sè的抽甩状血迹,形状就像惊叹号一样,惟妙惟肖!!。

荆湖卷 630章 两个活宝

    大黄潮湿的鼻子抽吸着空气,寻找给它带来〖兴〗奋的气味源头,忽然尖尖的耳朵就竖了起来,呜呜叫着朝一个方向窜出去,把脖子上栓的皮带扯得溜直。

    “笨蛋,找错方向啦!”阿沙往狗屁股上踢了一脚。

    可不是嘛,大黄吠叫着往回头跑,居然是奔着胖瘦两个受伤喇嘛躺过的门洞去啦!

    毕竟不是专业警犬,如果随便训练一下就能如臂使指,人家什么黑背、拉布拉多怎么混啊?

    阿沙有些丧气,把狗儿打了几下。

    秦林不慌不忙,这家伙有的是办法,只见他盯着地上错综复杂、还被后面人踩得稀烂的血脚印看了片刻。

    围观百姓、死伤喇嘛、救援军兵的脚印混杂交叠,往往一尺见方的范围就有横七竖八好几只脚印,有的又残缺不全,这样的情况能找到线索吗?

    徐爵、陈应凤和几个刑部的六扇门高手、顺天府的老捕快,也有样学样,学着秦林低头观察,可没多久就心烦意乱、头晕目眩,跟了几步就失去了头绪。

    唯独秦林始终不曾放弃,从找出两名偷袭者的脚印开始,一路顺着脚印往下追踪,绕过菜摊儿被打翻的箩筐,穿过小茶铺摆出来的桌椅,最后停在了干鱼胡同的路口。

    观察胡同口最后两个肉眼还能辩析的脚印,从脚印体现的步态,秦林脑海中浮现出两名偷袭者逃走时的情形,他们一定是临时起意,趁着白莲教制造的混乱,偷袭胖瘦二喇嘛得手之后,迅速混进四散奔逃的百姓,踢翻了菜贩子的箩筐,推倒了小茶铺的桌椅,最后拐进干鱼胡同,消失在了四通八达的胡同深处。

    随着两名偷袭者离开淌满鲜血的主街,血脚印也越来越淡,刚进胡同口几步就再也无法用肉眼观察了。

    这时候就轮到了大黄,它重新变得〖兴〗奋起来,用前爪指着胡同深处呜呜直叫,仿佛在说:“主人,两个坏蛋就是往这条路逃走的!”

    是的,这里没有受伤的胖瘦二喇嘛留下的气味干扰,只有行凶者沾染的气息,大黄的嗅觉追击再无障碍。

    徐爵、陈应凤互相看看,满脸骇然之sè,秦林竟能从满地杂乱不堪、重叠破碎的脚印中找到特定的,一路追到凶犯最后逃走的胡同口,这份功力可了不得啊、

    六扇门高手和顺天府老捕头也都叹口气,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秦长官年纪轻轻就做到二品当朝,人家手底下确实有料。

    阿沙更是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万份景仰的瞧着秦林,脆生生的说:“秦大叔真了不起呀,你比大黄还厉害!”

    呃~~可怜的秦长官,原来只是比大黄厉害,这个夸奖还真够实在的。

    徐爵、陈应凤捂着肚子强忍笑,差点没岔了气,陆远志和牛大力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众官校、捕快人人脸上神sè古怪之极。

    臭丫头,故意的吧?秦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道:“拖油瓶,带着你兄弟追下去!”

    阿沙本来正在贼兮兮的偷笑,闻言朝秦林吐了吐舌头。拍着大黄的头:“大黄啊大黄,乖乖找到逃走的凶手,要不你秦大叔该生气啦!”

    大黄汪汪叫着窜了出去,阿沙在后面拖着绳子,跑得飞快。

    “快追!”秦林把手一招,心下琢磨着有点不对味儿,追凶要紧也没多想。

    殊不知身后的官校们尽皆绝倒,敢情咱们秦长官成了大黄的大叔?从来无往不利的秦长官,居然被这鬼丫头捉弄了一把大黄的嗅觉相当灵敏,鲜血的气息又很特别,它只要找到了嗅源,就不大可能跟丢。

    一路上两次遇到了扎论金顶寺散出来的喇嘛,每组都只有三四个人,没头苍蝇似的在胡同里乱转。

    北京城的胡同密如蛛网,而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金顶寺的喇嘛人生地不熟,一味瞎找,能找到才是怪了呢!

    看到秦林领着人狂奔,遇到的喇嘛也想跟了来,被马彬指挥锦衣官校尽数拦下,任凭他们叽哩哇啦乱叫。

    从干鱼胡同走到底,横穿崇文门里街,又拐进干石槽胡同,没走到底又往北去了干面胡同,最后从极为僻静的小路追到史家胡同。

    这里距离威灵法王遇袭的东安门外,已经有好几里路了,众官兵跑得气喘吁吁,但人们并不感觉疲倦,即将揭开谜底的期望让他们的脚步又快又急。

    终于大黄停了下来,冲着一座菜园子汪汪直叫,就算阿沙用力拉住绳子,它都还一个劲儿的上窜下跳。

    不消说,这菜园子里面铁定有古怪了,众人都盯住里面的一座草棚子。

    秦林指挥官校们团团围住,然后双手圈成喇叭,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呃?徐爵等人满脸的茫然,不晓得秦长官这是闹哪一出。

    “错了错了,不好意思,念错台词了”秦林嘿嘿干笑,改了套说辞:“鼠辈宵小仔细了,本官乃锦衣卫都指挥使、奉旨提点诏狱、督北镇抚司办事官校秦林,尔等已被团团围困,可谓插翅难逃,识时务者为俊杰,快快悬崖勒马,才有一线生…”

    这就对了嘛,多有朝廷大臣、厂卫魔头的威风啊!

    “秦、秦长官?”里面有人小声嘀咕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然后就有两个喇嘛疾奔而出,笔直的朝着秦林跑来。

    我靠,居然还敢负隅顽抗?徐爵亮出大鹏展翅,动作干脆利落,掌风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果然不愧为东厂大档头:陈应凤也大吼着踏前两步,左手虎爪、右手鹤掌,乃是虎鹤双行的上乘硬功。

    喝!众官校齐齐发喊,也tǐng着绣春刀上前,只要秦林一声令下,立马将两个喇嘛乱刀分尸。

    哪晓得跃出的两个喇嘛还隔着丈把远,就呼啦啦跪在了地上,膝盖头硬生生在泥地上滑了老远,口中只管乱叫:“秦长官救命,无量寿福,太上老君,王母娘娘,观音菩萨……,………”

    徐爵、陈应凤一干人傻了眼,秦长官的王霸之气也太强了吧,才吼了两嗓子,就把俩喇嘛吓出失心疯了来。

    陆远志、牛大力却大眼瞪小眼,差点儿没把自己舌头咬掉:搞半天,怎么是这两个活宝?

    “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秦林笑眯眯的说着,然后很耐心的给两个泪汪汪的喇嘛解释:“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可以把嘴巴牢牢闭上,待会儿本官问什么,你们再说,否则本官就不客气啦!”

    “不说,我们一个字也不胡说”俩喇嘛立刻捏住自己嘴巴,想想又不放心同伴,便同时腾出一只手,互相捏住对方的嘴巴,倒是格外的老实。

    紫禁城慈宁宫中,威灵法王升座弘法,讲到妙处,的确是天huā乱坠、天雨纷喜。

    只见他身材极为高大,披一领白sè镶红边的法袍,两道剑眉不怒自威,双目炯炯神完气足,鼻粱英tǐng、阔口方脸,满头银发结成螺丝状的髻,端的是宝相庄严。

    虽然两只眼睛距离似乎太近了点,眉毛好像又分得太开,嘴巴一张就是蟹黄sè的大板牙,可奇人自有异相嘛,何况我佛广大慈悲,世间凡胎**不过臭皮囊而已。

    不愧为措嘉达瓦尔品第,讲一卷《大日如来经》,手指捏法界定印,嘴角微微上翘,宛如佛祖拈huā微笑,说一部《菩提道次第广论》,又扣金刚大慧印,神sè庄严肃穆,好似西天罗汉临凡。

    李太后和万历听得似懂非懂,心中却对法王越发深信不疑。

    可不是嘛,法王刚刚遭遇袭击,本来是特召入宫存问,结果他老人家又说如今四海戾气升腾,所以又讲经弘法消灾解业,为大明祈祷江山永固。

    什么是大慈大悲,这就是大慈大悲啊!

    张鲸、刘守有等人也肃立听讲,互相打着眼sè,不管信不信,总之今后法王的地位是不可动摇啦。

    为啥?法王前脚替大明祈福、保国祛九百九十九年,后脚出宫就遇到白莲魔教袭击,据说魔教教主还大喊“妄想替伪朝延续国祛,威灵老贼受死”那魔教和朝廷不死不休,试想如果不是威灵法王确有逆天改命、延续皇统的大神通,魔教又怎么会来突袭?

    好不容易威灵法王结束弘法,张鲸、刘守有、严清这几位只觉站得脚酸,李太后和万历则细怕品味,有余音绕粱之感。

    良久,李太后才叹口气:“唉,为了替朝廷延续国祛,竟令法王遭受魔教突袭,哀家实在惭愧得很。”

    法王宝相庄严,神sè凛然:“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保朝廷江山永固、天下万民福祉,贫僧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好、好一位忧国忧民的法王啊!

    张鲸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方才法王说戾气深重,究竟应在何人身上?为什么近两年来屡屡有凶案祸及宫闱?”

    刘守有、严清立马提起了精神,哈哈,大家伙儿都等着法王说出秦林的名字呢!

    徐文璧则暗暗着急又没有办法,秦妹夫啊秦妹夫,你千灵百巧,可晓得威灵法王从背后进了谗言?!。

荆湖卷 631章 持力捷疾

    秦林将各项事情安排妥当,乘马直奔东华门,尽管急着去慈宁宫,

    也只好把马交给锦衣官校,步行入宫。

    慈宁宫在西面,从东华门过去几乎要从东到西步行穿越整座紫禁城,此时天气甚热,走得急了,出一脑袋的汗。

    正巧张居正也前呼后拥走出文渊阁,见状沉声道:“秦将军步履匆匆,意yù何往?”

    秦林怔了怔,看看太师爷穿大红五爪团龙袍、头戴一尺多长的展脚幞头,身边有两名慈宁宫前值殿的小宦官,便施礼道:“太师何必明知故问?下官正要去慈宁宫面圣。”

    “与老夫同去吧”张居正也不多说,挥着宽袍大袖往前走去。

    秦林只好跟在旁边,陪笑道:“太师去慈宁宫”

    “乌斯藏番僧捏造妖言、盅huò圣聪,老夫既身为太华,传经邦治世之道,便少不得要会他一会”张居正说着就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把他看了一眼:那番僧胡说八道背后进谗言,老夫这次半是尽太师之责,半是帮你这傻小子!

    啊?秦林感jī之余又哑然失笑,半晌才迟疑道:“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吧,下官以为笼络乌斯藏番僧,也是朝廷羁縻控制méng古、乌斯藏上层的途径,至于番僧的鬼神之说,孔子是敬鬼神而远之,咱们似乎也不必和他过于计较。”

    张居正凤目剔起,心头十分纳闷,饶是当朝太师心若渊海,也猜不透秦林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两人一块儿走到慈宁宫,门口的小宦官远远看见太师来了,立马控背躬身不敢多言。

    “我家法王正在传经弘法,你们不可擅闯道场!”几个小喇嘛上前阻拦。

    张居正丹凤眼微微一提,鼻子里冷哼一声。

    小宦官们立刻汗流浃背,赶紧把喇嘛拉开嘴里低声道:“几位佛爷,别给自个儿找不痛快,这位张相公是咱大明朝的太师首辅”

    太师的威风就是大啊!秦林暗暗寻思将来自己要是也有这一天,那就太爽了。

    张居正似乎猜到了秦林的想法,嘉许的看了看他,然后迈步昂然直入跨进门槛之后,习惯xìng的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整整衣冠。

    哪晓得眼前人影一晃,秦林竟然一溜烟跑到前头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张居正愕然,闹了个满头雾水。

    众随从官吏和太监也惊呆了,当朝太师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秦林怎么能公然僭越,抢在他老人家前面?

    慈宁宫第一进滴水檐进去还有个小〖广〗场,秦林小跑着过了〖广〗场,直接就跑进了正在讲经弘法的正殿。

    此时威灵法王正被张鲸问着,将要说出凶戾之气应在何人身上,前面虽未明言,宫中人人都已猜了个**不离十:除了秦林秦将军,还能有别人吗?

    万历看见秦林疾步跑进,完全傻了眼,威灵法王话里话外透着秦林是灾星的意思,这活生生的灾星却自己跑了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弄得万历都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

    秦林山呼万岁之后,万历懵懵懂懂,完全凭本能回了句爱卿平身。

    没想到秦林接下来做的事情,就更叫人匪夷所思了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威灵法王法座之前,嘻嘻笑着在这位威严肃穆的法王头顶拍了两巴掌伸手去mō那些螺丝一样的发髻,笑道:“不错不错,一直想mōmō这种生满疙瘩的脑袋,今天如愿以偿了。

    天哪!李太后嘴chún哆嗦着,变得脸sè白里泛青,刚才秦林进来她就被惊到了,这下更是心脏咚咚直跳,秦将军竟然如此对待西天佛子、雪域法王,要是惹得佛爷动怒,请佛力延续大明国祛的法事失败,那可怎么得了?白莲魔教大举来袭没有搞坏事儿,这下却要被秦林搞砸啦!

    万历眉头紧皱,也对秦林大为不满,就算不提法王延续国祛、替宫中帝后祈福这码事,人家也是朝廷羁縻méng藏地区的关键人物,秦林这么搞,岂不叫méng藏大批上层僧侣和贵族与朝廷离心离德?

    “秦林,你搞什么鬼?!快快退下!”张鲸不失时机的吼了一嗓子,声音尖声尖气叫人起鸡皮疙瘩。

    刘守有则更加忠心耿耿,伸手就要去扯秦林:“不得无礼!法王乃是朝廷的贵客……”

    “妄自尊大、肆意胡为,真乃无知匹夫!”严清唠唠叨叨的,准备下一刻就要当着陛下的面直接弹劾秦林,恐怕这次太后和陛下会很乐意治他的罪吧!

    不过人们最关心的还是威灵法王的态度,就连李太后都心慌意乱的把这位高僧大德盯着,生怕他一怒而去,致歉、慰问的话却是憋在喉咙口,一时还没吐出来。

    自打秦林进到殿中,威灵法王先是一惊,接下来神sè就有那么点儿不自然了,待他走上来拍脑袋、mō头顶,终于强忍住惊骇畏惧之心,牙关一咬、心头发狠,就要发作起来。

    秦林嘿嘿笑着,故意摇了摇腰间两枚桃木符,一枚刻着空青子,一枚刻着云华子名号。

    威灵法王登时神sè剧变,立马成了泄气的皮球,目光也充满了谄媚讨好之意。

    幸好秦林站在法王身前,威灵法王的神sè变化被他挡住,否则被别人看见了。还真不好解释呢!

    秦林微微一笑,现在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啦。

    威灵法王定了定神,端坐鲜huā装饰的法座,手指扣吉祥印,现佛祖拈huā而笑之相,冲着秦林慈祥无比的笑道:“持力捷疾,你又调皮了!”

    众人齐齐一怔,还是读了许多佛经的李太后先醒悟过来,持力捷疾不就是《悲华经》中,韦陀菩萨的法名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法王怎么不生气,反而说什么持力捷疾?

    秦林在荆王府就有经验了,这时候假装不知,往后退了两步,前tuǐ弓、后tuǐ蹬,两只眼睛睁得溜圆:“什么吃什么急?老和尚你说什么?”

    “一入因果轮回,忘却前尘往事,唉~~”不愧为资深老神棍老骗子,威灵法王,或者说当年荆王府中的威灵仙,非常牛逼的叹了口气,然后慢慢道:“既然持力捷疾xiōng中一点真灵不灭,找到贫僧这里,便是你我二人有法缘,来来来、这就替你开示吧,嗡、嘛、呢、叭、

    咪、件!”

    将六字真言念完,威灵法王戟指朝秦林眉心一点。

    啊呀!秦林大叫一声,往后边退,神情懵懵懂懂,半晌才道:“我、我好像明白些什么了,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不二法门,当如是也”威灵法王缓径启口,把高僧大德的派头摆得十足。

    大殿之上的众人全都看得呆了,被这异乎寻常的一幕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刚刚走进来的张居正,也张开嘴巴合不拢来,做梦也想不到刚才还在背后进谗言的威灵法王,竟然会和秦林一搭一档配合默契呀!

    “难道他刚才就已经这臭小子,连老夫都méng在鼓里!”张居正忍不住微笑着捋了捋领下黝黑的胡须,能不和李太后、万历帝起正面冲突当然最好了,想当年李太后寿辰,张太师还投其所好,送了一座金佛呢。

    李太后终于忍不住了,期期艾艾的问道:“法王,秦将军,你们、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法王以前认得秦将军吗?”

    秦林仍装出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像认得,也好像不认得,模模糊糊的……哎呀脑袋疼,想不起来了!”

    “认得、认得!”威灵法王呵呵大笑,双掌合十道:“贫僧认得秦将军,还在四万八千劫之前,宝华琉璃佛会上呢!”

    啊?众人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莫非秦林也是位菩萨?

    张居正则冷笑不迭,唯有他从秦林之前的反应就瞧破了几分,不过太师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李太后熟读佛经,只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惊喜交集的道:“持力捷疾乃韦陀菩萨法名,韦陀在宝华琉璃佛会证道成佛啊呀不得了,原来秦将军是韦陀菩萨下凡!”

    好嘛,太后娘娘都这么说了,谁还能说不是?刘守有、张鲸、严清张口结舌,比生吞了苍蝇还难受,偏偏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唯独秦林这家伙装大尾巴狼,还装傻充愣呢,mō着脑袋嘀咕:“我、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哎呀,没听法王说,一入因果轮回,忘却前尘旧事?”李太后满脸〖兴〗奋的帮他做解释,看着秦林的表情啊,简直比丈母娘看女婿还要欢喜。

    “母后所言甚是,儿臣早说秦将军是国之干城嘛”万历也笑容满面,又道:“那么,法王刚才说的戾气……”

    威灵法王正sè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秦将军乃护法韦陀下界,降妖除魔、保家卫国,只要心中一点佛念未灭,便是阿bō旬率三千世界诸天魔头齐至,也无所畏惧,何况一点戾气?贫僧故意那么说,只是为了引他到这里,结此一段法缘。”

    郑桢站在万历身边,随即附耳低语:“陛下,怪不得呢,臣妾进宫之前你遇到白象发狂,秦将军承受列祖列宗威灵,赤手格象救驾,嘻嘻,原来秦将军是护法丰陀下界,受了西天佛旨来保你的江山!”

    郑桢已有专宠六宫之势,万历对她言听计从,此时只觉附在耳边呵气如兰,登时心猿意马起来,对威灵法王和秦林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张太师,秦将军屡次有功于国,又抚夷有方,朕赏他禁中乘马如何?”万历说着又暗悔,要赏就自己赏了,干嘛问张先生,叫他作人情邀买人心?赶紧接着道:“张鲸,传朕旨意,赐秦林两枚篆文银印,曰“虎啸鹰扬,、曰“干城之将,。”

    好嘛,这下子来得快!张居正忍住笑,对此表示赞同,张鲸刘守有这几位大眼瞪小眼,一个个都快晕了。

    威灵法王既然替秦林开示,两人还有话说,这就一起谢恩告辞。

    万历摆驾回乾清宫,张居正也告辞退下,等众人走得七七八八,李太后忽然冲着秦林背影,颇为惋惜的自言自语:“秦将军咋就娶过妻了呢,………”

    中午两点会有第二章哦。!。

荆湖卷 632章 故人相见

    秦林这番出宫,就又大不相同,宫里消息传得最快,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格外谄媚,金吾卫、旗手卫、腾壤四卫的值殿官校也笑容满面,陈铭豪这班大汉将军乃是锦衣卫管辖,就越发喜气洋洋。

    禁中乘马、赐“干城之将”、“虎啸鹰扬”两枚银印,实在是荣宠之极,妥妥的当朝第一红人啊!

    可秦林自己只是和平常一样面带微笑,并无丝毫骄矜之sè,所谓天恩浩dàng、所谓圣眷优隆,经历这番bō折之后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今天还春风化雨,明天就严霜烈日,又有多大意思?只有捏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实打实的!

    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心中多了一重明悟,秦林的笑容自然与往日有所不同。

    张居正从远处暗暗观察秦林的举动,毫无疑问他今天的行为涉嫌欺君了,但在张老先生自己就不拘泥成法,时不时也会玩点权谋手段,当然不会觉得秦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不过用权谋手段,就必须心若渊海、有容乃大,像万历xìng格偏狭,多用帝王心术反而有害无益,张居正这些年为此就有些后悔,那么秦林的心境又将如何呢?

    秦林前番受谗失了圣眷,入宫与张居正相遇时,虽然步履匆匆,脸上却没有忧愤焦虑之sè:而此时圣眷尤甚当初,脚步则从容而沉稳,神情坦然自若,不曾流lù一丝一毫的骄矜。

    张居正便捋着胡须微微点头:“宠辱不惊,不愧为国之干城,当得起陛下那方“干城之将,的银印。咦,此子结亲为何太早耶?令老夫徒呼奈何!”

    正逢几位宦官从慈宁宫出来,隐隐约约听到太师爷最后这句,立刻惊得嘴巴合不拢来:敢情李太后和张太师都想到一块去了?

    反而是秦林自己不晓得身后两位大佬的叹息,和威灵法王肩并肩的走过了金水桥。

    “本法王与秦将军有话说,你们不要跟来”威灵法王吩咐小喇嘛们。

    小喇嘛们面面相觑,有两名护教罗汉想说什么,嘴chún动了动终于又没说,临行前威德法王曾经有交待此行由额朝尼玛大喇嘛主持,现在额朝尼玛不在这里,又多了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秦将军威灵法王好歹是威德法王的师弟,堂堂措嘉达瓦尔品第众人不敢违逆他的旨意。

    往西拐出归极门走了几步,来到僻静无人之处,威灵法王四下看看没有人,立马一把揪住秦林气急败坏的叫道:“秦长官,你要搞什么鬼?”

    “我还要问你搞什么鬼呢!”秦林冷笑着慢慢把威灵法王的手指头扳开,又摇了摇那两块刻着空青子、云华子名号的桃木符。

    威灵法王顿时泄气,老羞成怒的夺过桃木符:“罢罢罢,两个不成器的蠢货落到你手里,算贫道倒霉!这辈子遇到你秦长官,就是老道的灾星来了!”

    可不是嘛,就算秦林掀开帷帐和威灵法王当面对质,也完全无济于事,红口白牙说这个威德法王的师弟、俺答汗奉上尊号为“识一切功德无量措嘉达瓦尔品第”的威灵法王是当初荆王府的威灵仙,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谁相信哪?恐怕秦林反而会被当成失心疯吧!

    捉住空青子、云华子局势就完全逆转了,这两个嘴里藏不住东西的笨蛋,只要稍微吓唬吓唬就不打自招,立马把威灵法王的跟脚来历透个底儿掉欺君罔上的罪名,绝对能扣得牢牢的。

    所以哪怕威灵法王把李太后、万历唬得一愣一愣的看到秦林手里头那两块当年他亲手送给两个傻徒弟,他们俩总是随身携带的桃木符,老骗子就立马慌了神,忙不迭的服软。

    “老道的事情,就坏在两个蠢货身上!”威灵法王叹息一番,态度就软了下来,红着老脸赔不是:“秦长官,老道怎么不记得您老的恩德?可形格势禁,不是怕您给揭穿了么,也只好在太后面前进进谗言,教你远远躲开,免得撞破贫道的好事嘛!”

    明明做喇嘛打扮,偏偏一口一个贫道,威灵法王实在有趣。

    可秦林不吃他这套,笑容中的寒意越来越盛。

    威灵法王汗流浃背,突然伸手打自己耳光:“叫你猪油méng了心,叫你狗咬吕洞宾,秦长官大人大量……”

    “好啦好啦,别装了,、。秦林忍俊不禁:“瞧你打的多重啊,恐怕连蚊子都打不死吧?”

    威灵法王是绝对不会不好意思的,讪笑着停下手,果然老脸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秦林又道:“想不想见见你那两个笨徒弟?”

    威灵法王就记挂着这事儿,当然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也不管扎论金顶寺别的喇嘛了,秦林就和威灵法王出门,直接从西华门出宫,拐去了草帽胡同自己的府邸。

    陆胖子小脸笑得眼睛鼻子挤到一块了,凑上来打趣:“哟呵,这不是威灵真人吗,咋换了这身打扮?”

    “乖乖隆的东,这下是鸟枪换炮啦!”女兵甲嘻嘻直乐。

    女兵乙、丙齐声道:“胡子剃掉了,头顶多了螺丝肉髻,啧啧……………”

    “老母鸡变鸭,老道士变喇嘛!”小丁抱着威灵法王脑袋,直扯他头顶的肉髻:“我看看我看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每次进庙都奇怪,为啥和尚剃光头,佛菩萨头顶却有这些疙瘩?”

    怎么和秦长官一样啊?威灵法王yù哭无泪,终于发怒道:“你们懂什么?老道这是由道入释,便如老子过函关化胡为佛一般!”

    得,到了这地步,威灵法王还端着架子呢,亏他还敢自比老子化胡,只怕老君晓得徒子徒孙这番作为,气得连金丹都要废掉几炉。

    “行了”秦林挥手驱散这群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叫陆远志领路,带着威灵法王来到关空青子、云华子的厢房。

    一看到两个笨徒弟,威灵法王就气得脸红脖子粗,冲上去大巴掌直抽:“混账王八蛋,师父哪点儿对不起你们?坏了师父的大好事,这下大家都没得玩啦!”

    空青子、云华子两个被打得抱头鼠窜,嘴里乱叫:“师傅饶命,咱也没得法啊!您老吃香喝辣,咱连句话都说不了,还有欺君罔上的罪名……………,喇嘛们也凶得很,不是打就是骂。”

    “还有还有,白莲魔教好凶啊,咱们害怕得很。”

    威灵法王长叹一声坐倒在地:“罢了,这都是老道时运不济,摊上你们俩秦长官,老道服了你啦,怎么也躲不过去,罢罢罢,老道认栽!”

    既然认栽,那就和盘托出吧,第一个叫人费解的问题是,威灵法王怎么突然由道入释,从威灵真人变成了措嘉达瓦尔品第?

    当日在崭州混不下去,威灵法王一叶扁舟进三峡、过西川,来到了藏边。

    他算想明白了,有空青子、云华子两个笨蛋的拖累,在汉地别想混得下去,只有在听不懂汉话的地方,叫这两个蠢货有口难言,自己才有机会重振旗鼓。

    再者,威灵仙在荆王府案中,名字已经被锦衣卫挂了号,又惹上了白莲教,江湖虽大哪儿还有立锥之地?

    正好威灵仙当年浪迹江湖,在京师也学了。乌斯藏话,这就带着两个徒弟在川边藏区招摇撞骗起来一乌斯藏佛教是不讲民族出身的,莲huā生等诸位大师就有印度人、有尼泊尔人,后来的诸法王、佛爷也有méng古人和汉人,威灵仙从汉地过来弘法也不稀奇。

    这才叫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威灵仙没有两个笨徒弟的拖累一反正无论他们说什么别人都听不懂,立马显出江湖大骗子的厉害,种种手段哄得乌斯藏百姓纷传西天佛子下凡。

    “那你也该自建庙宇,接受百姓香火朝拜啊,怎么成了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的师弟?”秦林mō了mō下巴,前头审问空青子、云华子,他两个不懂藏语,说得颠三倒四,秦林也就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威灵法王颇为自得的tǐng了tǐngxiōng“因缘际会,风虎云龙好好好,秦长官别那么凶的瞪着荨道,这就不卖关子了。”

    说来话长,乌斯藏佛教也分许多派别,其中最大的有四家,按照僧袍或者庙宇的颜sè区别,称为红教、huā教、鼻教、黄教。

    红教源流最长,相传祖师乃是莲huā生大师,几百年前也曾*赫一时,如今却渐渐没落了。

    huā教在元朝初年,出了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元朝大国师八思巴,为忽必烈受戒、创八思巴méng古文,统管宣政院,好生了得,这一派便因此名义上统治乌斯藏地区。

    到了明朝,扎论金顶寺白教一脉则后来居上,取代了huā教的地位,成为整个乌斯藏地区的真正统治者,在永乐年间由明成祖朱棣册封法王、赐予宝冠,威震雪域高原。

    此一时彼一时,因为嘉靖皇帝一改历代先皇崇佛的套路,变成推崇道教,白教从朝廷获得的支持力度空前减弱,与朝廷联系不多、变相受到打压的黄教乘势而起,争取信众的攻势日益咄咄逼人。

    黄白相争,威灵得利,突然有这么一位西天佛子横空出世,两边还不赶紧拉拢过来为我所用?(!。

荆湖卷 633章 长官的蛋蛋

    黄教的中心在拉萨一带,白教则比较靠近藏边,近水楼台先得月,

    威德法王抢先下手,承认威灵法王为前代法王的师弟转世,当然也是当代威德法王的师弟,从而把他拉拢到自己旗下。

    威灵法王果然不负所托,在和黄教的信徒争夺战中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展示的大神通极为殊胜,令黄教诸多高僧大德自愧不如,甚至连本来准备与黄教在青海会面的俺答汗,也改为邀请威灵法王,并赠他圣识一切功德无量措嘉达瓦尔品第的尊号。

    此前大明朝崇道抑佛的嘉靖皇帝已死,不信佛也不信道的隆庆没几年就驾崩了,信佛的万历继位,李太后更是相信佛教到了痴mí的地步。

    白教扎论金顶寺与黄教斗争越发jī烈,威德法王就动了重新赢得朝廷支持的念头,派师弟威灵法王前往京师经办此事。

    难道雪域高原极富盛名的威德法王会看不穿威灵法王那点把戏?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嗨,天底下还有比威灵仙这个老骗子更会娄腔作势,哄骗欺瞒的角sè吗?原因很简单,论武功威德法王一根小指头都比师弟强,但是要糊弄李太后,赢得朝廷支持,只怕威德法王拍马也追不上老骗子。

    不过威德法王也防着便宜师弟一手,无论是去青海与俺答汗会面,还是前往京师的朝甑之行,明着威灵法王为首,其实都是额朝尼玛大喇嘛做主。

    威灵法王也不计较,反正他是个骗子,到哪儿骗不是骗呢?这次作为扎论金顶寺第二号人物重游京师,要是能唬住李太后和万历母子俩,还愁没有荣华富贵?有扎论金顶寺的正式身份,有许多喇嘛前呼后拥,谁敢说我是个假的!

    至于克星秦林嘛,离开崭州的时候听说他是去南京上任了,年纪轻轻的,又没什么根基,应该不会被调到京师南京北京隔着几千里地儿,哪有那么巧?

    威灵法王这就踌躇满志的赶往京师了,不出所料,三下五除二把李太后唬得一愣一愣的。

    唯一不妙的,就是威灵法王怕到极点的秦林秦长官,不但没在南京蹲着,还正巧就在京师,已经做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掌北镇抚司、提点诏狱的高位!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威灵法王差点儿没把hún吓掉,琢磨着不能被秦长官拆穿啊,就一个劲儿在李太后面前进谗言。

    哪晓得秦林的坏话说不得,这边刚刚说完呢,丫出宫就遇到白莲教大举来袭,喇嘛们尸横遍地,吓得威灵法王胆颤心惊。

    这就罢了,偏偏空青子、云华子左怕犯欺君之罪,右怕白莲魔教找上门,还被一群货真价实的喇嘛围在中间,整日里没人说话,把他两个话痨子憋得够呛,正好趁白莲教来袭的混乱,从后面打晕两名负责监视他们的喇嘛,一路溜之乎也,最后却被秦林捉住,坏了威灵法王的好事。

    威灵法王说完就yù哭无泪啊,一迭声的抱怨:“秦长官啊,你就直说吧,白莲教主铁定也是你姘头!要不为嘛老道前脚在太后面前说了你的坏话,她后脚就带着大批高手来报复?”空青子捶xiōng顿足:“师父啊,我早说过秦长官是惹不得的,这下咱们怎么办?”云华子嚎啕大哭:“哎呀妈呀,我不想死啊,秦长官饶命”“闭嘴!”威灵法王给两个徒弟一人一耳光,然后可怜巴巴的望着秦林,目光中带着求饶之意。

    秦林一言不发,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们,直到这师徒三人咚咚的心跳声像擂鼓似的,才冷笑道:“老牛鼻子,你说害怕我撞穿你的好事,进谗言叫太后疏远我,这就罢了:怎么和黄台吉勾勾搭搭,屡次和老子作对?”

    “长官明鉴,这事儿和我无关啊,都是额朝尼玛搞的鬼!”威灵法王叫起苦来。

    自吐蕃王朝覆灭之后,乌斯藏地区群雄割据,各土司各教派自行其是,完全一盘散沙,军事力量衰落至极。

    各土司各教派争权夺利,纷纷引入其他势力,〖中〗央天朝的支持当然是最给力的,铁骑劲弓席卷塞外的草原王爷,也是不可小视的力量。

    俺答汗控制青海以后,便和扎论金顶寺接触,威灵法王与他在青海湖畔会晤,互上尊号,俺答汗利用法王的宗教信仰控制草原各部,扎论金顶寺也利用俺答汗的强盛武力,震慑乌斯藏内部的反对派系,可谓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俺答汗年老有病,朝廷、méng古、乌斯藏各方都知道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对他的继承人当然也非常关注,其中俺答汗的长子黄台吉实力最强、被各方一致看好。

    额朝尼玛大喇嘛告诉威灵法王,本次由黄台吉率草原各部贵族前来朝甑,无疑表示他已经在继承汗位的竞争中获取了胜利,所以必须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甚至不惜在某种程度上得罪朝廷——毕竟朝廷不大可能从四11兵进藏边,土默特部却能从青海湖跃马直逼乌斯藏腹地。

    秦林眼珠一转,淡淡的道:“这么说来,配合黄台吉并非你的本心,而是被额朝尼玛唆使的?”“是是是”威灵法王两只手一摊:“黄台吉也没厚礼送给我,他也不是我亲儿子,要不是额朝尼玛做中保,我干嘛帮他呀?”

    秦林突然大吼一声:“胡扯,还敢说没收礼,他给你的乌尔温也力呢?!”什、什么?威灵法王被吓得一个趔趄,都快哭出来了:“长官你说那、那黑石头蛋蛋?我、我根本没当回事儿,就把它随手放在枕头底下啦,您要不提,我都快忘了……”

    “那东西是我的,待会儿取来还娄”秦林一点儿也不客气,又笑着mō了mō威灵法王长满“螺丝包”的脑袋:“这颗脑袋可不错,就不知道将来被谁砍了去?”

    威灵法王前头还在庆幸,黄台吉实实在在送了他三百两金子、十块大宝石,都收在箱子底,秦林居然都不追究,只要那黑石头蛋蛋,这就很值得庆幸了。

    哪晓得话锋一转,说要人头落地,老骗子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长官、我的秦长官,您可别吓我,老了的人经不起吓唬。”

    “我看你是吓大的!”秦林冷笑,将手指头扳着算账:“现而今既被我识破,你还想招摇撞骗是不行了,只要捅出去,欺君之罪还少得了?白莲教那边,可不会管你是不是骗子,能来一次就能来二次,教中高手如云,你脖子有多硬?还有威德法王和黄台吉,你达不成他们的心愿,难道他们会善罢甘休?”威灵法王额角汗水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本以为可以周旋在几大势力之间,长袖善舞,招摇撞骗,现在被秦林识破跟脚,顿时一步输步步输,就算秦林不揭破,也万万不会容他继续欺骗朝廷,那么威德法王和黄台吉达不成目的,铁定拿他开刀,还有白莲教也不会放过他!

    “长官,长官救命!”威灵法王一下子瘫软在地,抱着秦林大tuǐ哀叫。

    “救命、救命!”空青子和云华子也来凑热闹。

    秦林卖足了关子,才不紧不慢的告诉他们,想活命就得听咱秦长官的,现而今除了我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有谁能保住你们的脑袋?

    师徒三人立刻指天画地的发毒誓:“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诸天菩萨在上,今生今世都不敢违抗秦长官,如违此誓,叫咱们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这誓言未免发得太顺溜了点。

    秦林暗笑不已,也没真个相信,面sè稍微和缓了些,将他们扶起来:“替威德法王干,不如替本官干,你看看崭州一别,本官现在做到了什么位置?威灵老儿,有本官支持,莫说法王,就是佛爷你也做得,还有两位高足,威德法王能给你们什么?本官这里,有的是荣华富贵!”“干了!”威灵法王两手一拍,非常老江湖:“这百十斤,从今往后就卖给长官了!”

    空青子立马大吹法螺:“威德法王算个鸟,给秦长官提鞋都不配,咱们跟着长官办事,浑身有劲儿,就是饭都要多吃两碗”云华子也道:“咱这叫洗心革面,弃明投暗!”

    “是弃暗投明!”空青子立刻反驳,两人顿时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

    秦林直摇头,看来这两个家伙在乌斯藏,确实憋得狠了。

    接下来秦林率锦衣官校,陪着威灵法王回隆福寺取乌尔温也力,额朝尼玛见状就晓得大事不妙,无奈众喇嘛被白莲教打得稀里哗啦,他自己也重伤未愈,名义上的师叔威灵法王还和秦林一伙,他明的暗的都落在下风,拦也拦不住。

    哪晓得秦林在威灵法王的卧室里头,没有找到乌尔温也力,却在书桌上发现一张便签。

    字迹清秀峭拔,力度直遵纸背,墨迹还微带潮气:秦将军之宝物,本教主已取走,多谢馈赠!

    威灵法王哭丧着脸:“那石蛋蛋,我、我就放在枕头底下的呀,怎么会……………”

    秦林很生气,把乌尔温也力的名字搞忘了,顺口随着威灵法王骂道:“贼婆娘可恶,怎么把我的蛋蛋偷走了?!”

    秦长官的蛋蛋陆远志、牛大力等人的表情变得非常丰富。

    与此同时,在秦林huā园里dàng秋千的阿沙偷笑着,lù出嘴角的两颗小

    虎牙,她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大黄呀大黄,通知师傅偷走混沌之球,秦大叔一定很生气吧,不过那东西他拿着也没什么用,还是给师傅比较好,嘻嘻!”!。

荆湖卷 634章 耀武扬威

    京郊东南三十里多外,巳进入漷县的地界,烈日当空,漷河静静的流淌,田野生满了密密层层的高粱秆儿,青纱帐好像一望无际的海洋。

    这里距离繁忙的京杭大运河通州段只有十里之遥,离京师也近在咫尺,但和熙熙攘攘的都市、船来船往的运河完全不同,乡间的农夫也许毕生都没有看见过青纱帐外面的世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就算崔大善人庄子里新来的那伙客人,也只给晒谷场上吹牛打屁的农夫增加了几分谈资。

    张老实把沾满泥巴的鞋底在地上磕,神神叨叨的道:“喂喂,知道不,王小二昨天回家就丢了hún,说路上有个女客问崔老爷家怎么走,那女客的声音比海红班小翠喜还好听,身段更像仙女儿似的,就是看不清长相是啥样包着头巾呢!”“哈哈,什么仙女,王小二别是撞着狐仙了吧?”有人起哄。

    张老实急了:“我婆娘也看见她进了崔家,可惜只瞧着背影,回来就说比小翠喜还好看呢!”小翠喜是远近十里最出名角儿,人们说起来就和仙女差不多,可那女客竟比小翠喜还好看,那就实在想不出是个什么样子了。

    “多半是崔老爷在城里的相好,找上门来啦!”有人这样说。

    于是崔大善人的艳福,又引起了农夫们的羡慕晒谷场上的聊天并没有传远,就算有一点点风声,都被那无边无际的青纱帐吞没。

    农夫们绝对不会想到,跺一跺脚远近十里地都要抖两抖的崔大善人,连和那女客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他的正厅已经被客人们占据了,而他自己只能毕恭毕敬的站在关着的厅门之外,大气儿不敢多喘一下。

    应劫右使艾苦禅、青白红三阳堂主、五名长老、十余名舵主香主在座,长老以下不少人身上带着伤,但此刻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充满了期待。

    众人在突袭威灵法王之后,分散出城逃遁,到这庄子集合,而白莲教主则艺高人胆大,与阿沙见面得了消息,杀个回马枪,趁着众喇嘛重伤未愈,单枪匹马从隆福寺盗走了混沌之球。

    银面具、白纱裙,白莲教主端坐主位,缓缓将金匣开启,1小心翼翼的取出混沌之球,五指作莲huā印,将它托在手心。

    黑沉沉的石球乃是传自bō斯的千年圣物,白生生的手掌则有斩将夺旗的雷霆之威,一黑一白竟生出某种妖异的美感,饶是艾苦禅、三阳堂主威震江湖,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混沌之球失落数百年后重归本教,圣教中兴有望,伪朝覆灭有期!”白莲教主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鼓舞士气,又补充:“本教主又细观星斗,见伪朝气运虽绵绵不绝,紫微星却光华黯淡,呈现出芶延残喘之象,恐是气数已尽,本教正可乘势而起!”

    白莲教众高手尽皆欢欣鼓舞,历代教主相传的观星望气之术相当灵验,往往十中**。

    艾苦禅却沉吟道:“属下斗胆请教,昨夜也曾推演天象,见贪狼、

    七杀、破军三星并未有异,那么恐怕不会天下大乱”

    每逢乱世,白莲教必乘势而起,宋亡于méng元,有杜可用、钟明亮起兵抗元,元朝末年有韩林儿、刘福通、彭莹玉、冷谦等大举红巾,永乐靖难、大增徭役,遂有唐赛儿起于山东。

    如果贪狼、破军、七杀三凶星没有异动,则天下不会大乱,白莲教的机会从哪里来呢?

    白莲教主朗声长笑:“哈哈哈哈,艾右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教主见异星惶惶如炬,光华隐然侵夺紫微,更隐隐生出红芒,比以前更加凌厉,恐怕伪朝之祸不在江湖之远,而在萧墙之内!”

    “那异星是?”众白莲教徒尽皆双眼放光。

    白莲教主微微一笑:“数年前异星在南、应于荆楚之间,最近本教主再次观察到异星,它又在北地了,应于燕赵之地。那么天象究竟与何人感应,诸位还不明白吗?”几年前白莲教主曾见异星应于荆楚,奉圣高左使令儿子前往传教,试图上应天象、成就大业。

    从来天意最难测,非是人力所能图,高射羽一去无踪,到现在还不知道死活,反而是白莲教主闻讯携阿沙前去搜寻,原本贪玩不用功的阿沙,在荆楚地面上突然内功修炼突飞猛进,连续冲破三重充满艰难险阻的关口,白莲朝日神功修到第七重莲台,为历代圣女所未有。

    阖教上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异星感应之人正是这个顽皮、偷懒、爱吃甜食的白灵沙!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实也证明了这个判断,阿沙在南、异星南照,阿沙北行,异星北返,等她到了京师卧底,异星光芒大盛,现而今她刚替圣教找回混沌之球,异星便生出红芒直刺紫微!

    要是这时候还不明白谁是异星感应之人,那真笨成猪了,白莲教众尽皆叹服,怪不得教主当初推算阿沙命格,说她与伪朝气运消长干系甚大,现在看来完全丝丝入扣啊。

    白莲教主素手轻翻烟罗袖,一掌击在椅子扶手上:“可笑秦某人自诩神目如电,却被阿沙潜伏身边,异星红芒已直刺紫微了,哈哈哈哈…派人传命高左使,速速将他保管的白玉莲huā送来,本教主要二圣物合一,中兴圣教,覆灭伪朝!“艾苦禅为首,众白莲教徒抖擞精神,齐齐拜伏于地:“圣教主神功盛德,圣教光明广照四海!”

    秦林并不知道混沌之球的失窃会引发什么样的风bō,虽然有点小郁闷,但那玩意儿吃不能吃、穿不能穿,丢了也没啥,和得到威灵法王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至于白莲教主怎么会去隆福寺的问题嘛,在众喇嘛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杀个回马枪,有问题吗?

    威灵法王师徒以开示秦林为名,从此就住在了他家里,乌斯藏白教常有前世师傅死掉,转世为婴儿,徒弟替婴儿开示、点悟,将来徒弟转世,婴儿长大成人,又转过来替徒弟转世之人开示的说法,威灵法王这样做非常名正言顺。

    于是额朝尼玛只能干瞪眼儿,论道理,难道他能去和李太后说,威灵法王其实是他师父威德法王找来哄骗朝廷的老骗子?论硬的,以他为首的十八护教罗汉被白莲教主率众打得五痨七伤,更加不能有什么作为了。

    关于这次白莲教在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大举来袭,严格说来东厂、锦衣卫、顺天府、刑部等衙门都有一定的责任,秦林也脱不了干系,但有了威灵法王一张铁嘴,那还算个事儿吗?

    这天午朝之后,威灵法王乘步辇,秦林骑马,奉诏直入紫禁城,左顾右盼,神sè间颇有睥睨之态。

    下朝的六部九卿文武官员见了,不少人就哂笑起来,刘守有更是大声道:“少年意气,恃宠而骄,秦将军还真骑马入宫呢,哼!”

    官员们就寻思说对呀,许你禁中驰马,就真的每天骑着马在紫禁城里头乱跑?丫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吧?

    徐文璧微笑道:“刘都督也说了少年意气嘛,要是一个个都像咱们这么老气横秋,还有什么意思?而且陛下赐秦将军银印曰“虎啸鹰扬”就是要有点少年郎的锐气,就是叫他耀武扬威的嘛!”

    “唔,不错,老国公说的对”一直未曾发话的太师张居正捋了捋胡须“如今咱们朝中,多的是幕气沉沉,缺的是朝气蓬勃,见秦将军禁中驰马,连老夫也动了“左牵黄、右擎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念头呢!”

    刘守有喉咙口噎住了,连连赔笑:“那是、那是”

    这脸打的,太师爷一句话,差点没把刘守有的脸打肿了。

    秦林骑在马背上意气飞扬,紫禁城仿佛都矮了不少。

    他这是故意的,徐文长分析说了,他少年得志,要是谦虚谨慎得太过分,恐怕难免被认为城府深沉,反而是适当表现骄纵一点儿更符合某些人的期待。

    比如说万历,听到慈宁宫外的马儿嘶鸣,他先是怔了怔,接着就莞尔一笑。

    在李太后和万历面前,威灵法王非常悲天悯人:“昨日之因、今日之果,魔教之所以猖獗,并非众衙门和秦将军捕杀不力,而是冥冥之中的因果业报,还是不要追究了吧!何况佛祖割肉饲鹰,老僧为了消减苍生罪业,舍此残躯又有何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魔教要杀要刮冲老僧一人来吧,阿弥陀佛……”

    只见法王宝相庄严,中正平和的眼神充满无比的慈悲,饱满宽大的额头泛着智慧的光芒,堪与“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比肩。

    我靠,秦林明知内情都被唬了一愣,老神棍太能装大尾巴狼啦,连咱秦长官都要自愧不如。

    万历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李太后更是热泪盈眶。

    威灵法王都这么说了,再追究白莲教袭击的事情,岂不是自讨没趣?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只是申斥厂卫官校着力缉捕就算了,不但没人被贬官,连罚傣都没有。

    张诚遵旨,亲手把两枚由尚宝监做好的银印奉给秦林:干城之将、

    虎啸鹰扬。

    秦林谢恩,老实不客气就把两枚银印挂在腰上,张鲸正想给他下蛆,却发觉万历眼角眯了起来、微微领首,顿时心中打了个突,赶紧闭上嘴巴。!。

荆湖卷 635章 天狼星陨

    “启禀皇爷、太后,太师张先生和冯大伴宫外求见!”’

    小宦官的通传,令慈宁宫内众人心中纳罕,大学生值班的文渊阁在紫禁城东南角,司礼监则位于皇城东北角,是什么样的大事,让这两位大人物联袂求见?

    威灵法王惊喜交集,低声问秦林:“莫非、莫非张太师和冯司礼也闻得老衲的大名,有礼佛之心?”

    做梦吧你!秦林差点没把下巴笑掉,冯保心机险恶,张居正智虑深远,收拾你老神棍就跟玩似的,现在没把你戳穿,一来没惹到他们,二来看在李太后面子上,三来借你笼络méng藏高层,如此而已。

    张居正大步流星的走入,修长的眉毛有些纠结,冯保也步履匆匆,脸sèyīn沉沉的。

    山呼万岁之后,张居正直娄了当的说出了原委:“顺义王俺答薨殂,其长子黄台吉遣使报丧,已由宣大巡抚飞骑护送至京!”

    众人听说俺答死讯,都有点五味陈杂。

    俺答汗纵横塞外数十年,麾下控弦之士以十万计,兵锋东抵山海关、西到青海湖,实是大明朝的劲敌:然而在他的晚年,又在张居正、三娘子等明méng双方人杰推动之下达成封贡,向朝廷朝觑纳贡、俯首称臣,宣大一线边境十年间不起刀兵,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尽管早已得知俺答汗年老多病,等到死讯真正传来,人们心中仍不免生出几分唏嘘。

    “哈哈哈,好、好!”万历突然抚掌大笑:“老贼已死,为我大明去一顽敌,朕很高兴!”

    张居正脸上神sè颇有点不以为然,雄才大略的俺答汗死了当然算是少了位强敌,但他晚年已经认识到和朝廷作对只会两败俱伤,从而心甘情愿的归服朝廷,已有十年烽烟不起。现而今黄台吉将要继位,这可是个野心勃勃的少壮派,所以俺答的死,对大明来说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当年的俺答封贡的情况,冯保也知道底细,微微摇了摇头,催促道:“使者已至宫门,请陛下驾临建极殿。”

    秦林低着头慢慢盘算,看来黄台吉这家伙在土默特本部的实力够强,老子上次整死他爱将拔合赤,叫他在众méng古贵族大大的丢脸,没想到俺答汗死后土默特部还是以他的名义遣使报丧,难道真要让那厮继承汗位?

    于公,秦林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不能坐视黄台吉这个好战分子崛起于漠北:于sī,两边结的粱子连人命都出了好几条,黄台吉不可能幡然悔悟,秦林也绝对不会做东郭先生。

    张居正将秦林神sè瞧在眼中,老先生早有准备,万历屁股刚刚抬起来,他就禀道:“秦将军善于抚夷,威灵法王熟知边情,便请两位襄助此事,如何?”

    正中下怀!秦林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威灵法王更是受宠若惊,双手合十道:“太师有招,贫僧不胜荣幸,贫僧既受八方供奉,就得为天下苍生福祉略效绵薄之力。”

    张居正只是笑笑,李太后第一个大喜,抚着万历的后背说:“皇儿啊,méng藏人心向佛,有法王这样的高僧相助,事情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母后我烧香礼佛,才降下这位高僧大德来辅佐我儿呢”李太后絮絮叨叨的,万历有三分不耐烦,但对威灵法王的态度倒是自始至终都很好。

    片片宫扇生香风,对对铜鹤喷紫烟,君臣摆驾建极殿,冯保伴驾、

    张居正领班,兵部尚书曾省吾、礼部尚书潘晟等大臣排得齐齐整整,接见远道而来的报丧使者。

    使者是秦林在黄台吉身边见过的,叫做豁耳只,身材粗壮,黑脸生着焦黄的胡须,脑后结着五六条油晃晃的小辫子。

    以前拔合赤是黄台吉的头号心腹,这人只能靠边站,因为秦林在徐辛夷骑马撞人事件中活剐了拔合赤,运次才能轮到他来做使者。

    “顺义王麾下指挥使豁耳只,叩见天朝大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豁耳只山呼舞蹈,然后奉上表文。

    这道表文是按黄台吉口气写的,汉méng两种文字,汉文部分非常浅显粗鄙,正是典型的草原风格:“至长生天眷顾、西天诸佛护估的天朝大皇帝,大福荫护助的顺义王俺答升天了,求朝廷按制典恤。俺黄台吉是老王的长子,依俺这里规矩承继王位,求朝廷照旧册封,叩头,万分惶恐。”

    méng古表文向来如此,méng元时朝廷多的是饱学汉人儒生,圣旨、公文都是这样粗鄙不文,黄台吉的表文浅显直白倒不奇怪。

    关键是,他这表文的口wěn相当的客气,比前番俺答汗的表文要客气得多。

    万历的嘴角翘起,冯保的吊梢眉扬起一点儿,曾省吾、潘晟也微微点头。

    没想到张居正挑起丹凤眼,将大红坐蟒袍的袖子重重一挥朗声道:“雷霆雨lù皆天恩…封与不封在我娄明朝缝,说什么按你们规矩承继王位”岂有此理!”

    咦,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君臣先是惊讶,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太师的用意,上次黄台吉在京师遭受挫折,恐怕暗生不臣之心,这是借机敲打他呢。

    豁耳只神sè微变,强笑道:“咱草原地方偏远,都是你们天朝人说的蛮夷,好多事情确实和中原不大一样,要不天朝咋封我家老汗做顺义王爷呢?”

    张居正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黄台吉要做“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自然可以照你草原上规矩,以力服人、力强者胜:但他想做顺义王,就得老老实实照我天朝规矩,谨慎小

    心做大明的北方藩属,休要妄自尊大!“豁耳只慌得连连跪下叩头,替主人辩解:“台吉并没有妄自尊大,我们一向对朝廷很忠心,只是希望朝廷早日册封,尽快让草原安定下来,也免得边境不宁。”

    这话说到了大明君臣的心坎上,无论万历帝还是张居正,都认为俺答封贡的局面应该延续下去,否则草原乱起,必定滋扰边关。

    张居正敲打敲打黄台吉一伙,也就差不多了,毕竟朝廷对草原鞭长莫及,藩属册封讲的是“其子弟、族属、妻女、若婿及甥之袭替,各从其俗”也就是说不论对方内部竞争是谁胜出,只要不违逆基本程序、不是公然篡夺,朝廷都会事后予以承认。

    黄台吉是俺答汗长子,又实力最强,是土默特部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他既然遣使报丧、求册封,好歹总算有敬畏朝廷之心,再适当敲打敲打,也就尽到了羁縻之意。

    张居正的神sè就和缓下来,朝秦林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上次秦林剐了拔合赤、狠狠打掉黄台吉的气焰,这次黄台吉遣使来朝的态度就好得多,算日程几乎是俺答汗刚死一两天就派人向朝廷报丧,对朝廷的尊重和敬畏便可见一斑。

    但是秦林眉头皱起,似乎沉思着什么,竟没有注意到张居正的目光。

    豁耳只见状则暗暗高兴,又恳求道:“大皇帝、张太师,我家黄台吉实在不敢和天朝捣乱,只求朝廷发下册封圣旨,王位顺利继承,草原得到安宁,长城一线就不会打仗,…”

    一席话说得入耳,张居正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其实上次俺答汗还活着就由黄台吉为首入关朝觑,就已经表明土默特部将由他继承了。

    再拖延下去,节外生枝,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张居正就朝万历轻轻点了点头。

    万历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出于对威灵法王的尊重,扭过头笑道:“法王曾经在青海湖畔赠给俺答“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尊号,这次朕册封了黄台吉,仍请法王替朝廷颁旨,必成朝廷抚治méng藏的一段佳话。”

    豁耳只隐隐得意,谁都知道威灵法王是帮着自家小王爷的嘛!

    曾省吾、潘晟则不以为然,根本不相信老神棍。

    威灵法王微微一笑,双掌合十:“陛下圣明,册封王位乃俗世之事,贫僧不敢犯妄言之戒律:然而尊号必须体悟佛学、智慧圆悟方能得到,贫僧给与不给,还得看黄台吉是否与我佛有缘。”

    什么?没听错吧?

    豁耳只倒退了一步,满脸惶然,曾省吾、潘晟嘴巴微张,像听到了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张居正、冯保也格外讶异,一时间莫名其妙。

    méng疆草原从贵族到贫苦牧民都十分mí信,乌斯藏佛教在草原上非常盛行,扎论金顶寺白教法王赠与尊号,绝不仅是宗教意义,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佛祖、上天对世俗统治者的承认。

    威名远布、神通广大的措嘉达瓦尔品第,同时也是熟知méng疆内情的威灵法王,竟然对黄台吉的佛缘表示质疑,这代表了什么?

    不言而鼻!

    万历立刻转了。风,冲着豁耳只笑道:“使者旅途劳顿,先回馆驿歇息,朝廷是否册封黄台吉,容后再议!”

    豁耳只嘴角被牵着强笑了笑,想说什么,终究没说,这就谢恩退下。

    君臣都不晓得威灵法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问又不好问,正在此时慈宁宫太监又来催,说李太后读《菩提道次第广论》有了新的感悟,请法王过去解读。

    “贫僧告退!”威灵法王长宣一声佛号,大袖飘飘的走远,留下一众云里雾里的君臣。

    秦林暗笑不迭,也告辞开溜。

    刚出了建极殿还没走下丹陛,就被张居正从后面一把扯住:“秦林,你搞什么鬼?”(未完待续。!。

荆湖卷 636章 胃下垂

    秦林和威灵法王的小动作,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太师张居正。

    “世叔果然慧眼如炬啊,不愧为当朝太师,”秦林嬉皮笑脸的拍马屁,直到张居正伸手要打,才正sè道:“黄台吉对朝廷前倨后恭,前番来时傲慢无礼、惹是生非,这次表文谦恭、派的使者也格外谨慎,难道太师不觉得奇怪吗?”

    张居正把胡子吹了吹:“要表功,你就明说!”

    黄台吉的前倨后恭,完全可以用上次来京,被秦林挫折了锐气来解释,所以张居正有此一说。

    “冤枉,老太师啊,在您眼中我秦某人就这点心眼?”秦林作含血喷天状。

    张居正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对,你丫就是这号的,老夫没看错人。

    秦林无可奈何的抓了抓头发,看来玩笑开多了也容易被误会啊,只好直说:“太师认为黄台吉继承汗位水到渠成,于是咱们大明朝廷无论如何都必须承认,理由何在呢?”

    考校老夫?张居正微笑,换做别人问起恐怕他早已拂袖而去,是秦林问起,这位日理万机的太师竟像教诲子侄辈一样慢慢为他剖析:黄台吉是俺答汗嫡长子,méng元入主中原之前是幼子继承制,元朝以来就改为长子继承,他继承汗位顺理成章;

    俺答汗固然宠爱三娘子,但作为一位草原枭雄,他在生前仍然选择了扶植正当盛年的黄台吉,三娘子手握一万精兵,黄台吉则直接掌握三万控弦之士,实力为土默特部最强;

    上次黄台吉率朝贡使团来京,这次俺答归西以黄台吉名义遣使报丧,也说明在土默特部内部,继承权的问题已经尘埃落定;

    最后,土默特内部唯一有可能对黄台吉继位构成阻碍的三娘子,根据朝廷得到的线报,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态度并不明朗,至少没有实质xìng反对黄台吉继位。

    “不错,太师说的很有道理,咱们朝廷上上下下也都是这么想的,”秦林先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还有一条,太师和诸位尚书shì郎,怕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张居正修眉一剔,有些不大相信,朝廷当然不愿意册封黄台吉,但三娘子与俺答汗所生的几个儿子都还年幼,不是正当盛年的黄台吉的对手啊!

    自从俺答汗病重,关于谁会继承土默特部汗位的事情,内阁与礼部、兵部会商,又和宣大一线的总督、巡抚书札交流,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了,大家一致认为非黄台吉莫属。

    难道这么多能臣,还会遗漏什么信息,没有考虑到吗?

    秦林贼呵呵的jiān笑着,附耳低语:“想必老先生忘了,草原上有子娶父妾这码事,嘿嘿。”

    “蛮夷之俗,几与禽兽无异!”张居正很不屑的皱了皱眉头,忽然喉咙口咯噔一下,睁大了丹凤眼:“你、你是说……”

    秦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明朝的官员们深受儒家影响,动辄就讲礼义廉耻,就算张居正不拘于礼法,也始终受到了影响。

    于是,子娶父妾这码事,在朝廷官员们讨论俺答汗继承人问题时,就被有意无意的遗漏过去——或许,他们认为草原上的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深入研究吧,甚至提起来都觉得恶心。

    但秦林不同,在上次德玛夫人被奔马撞死一案中,他就发现了疑点,并且牢牢记住了这种与汉地迥异的习俗。

    从各方面看,黄台吉都是俺答汗当之无愧的继承人,独独有一点变数,那就是三娘子愿不愿意嫁给他?

    众所周知,三娘子是个很有权谋手段的草原巾帼,而她和黄台吉关系非常复杂,原本是侄女和舅舅,后来变成继母与继子,她又和俺答汗育有幼子,这样一来关系当然好不了。

    只要黄台吉继承汗位,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三娘子,如果三娘子不想嫁给他,就必定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他登上汗位!

    也就是说,土默特部汗位的继承问题,其实是与三娘子再婚问题一体两面、互为表里!

    再退一步,即使三娘子为了大局不阻止黄台吉继位,只要她不愿意下嫁,那么黄台吉没有抱得美人、没有得到归附三娘子的大批部众,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整件事的变数依然会很大!

    张居正恍然大悟之后,向秦林投来略带戏谑的目光:“从三娘子是否下嫁黄台吉来考虑整件事,也就你这轻薄无行的小子才能想到吧!那么你认为,三娘子是会委屈下嫁,还是和黄台吉彻底闹翻?”

    老先生,我哪点儿轻薄无行?我要真够坏,您就该抱外孙啦!秦林坏坏的想着,脸上倒是不动声sè:“至少能肯定,她绝不会轻易答应!”

    本来,黄台吉除掉元配德玛夫人,是为了继承汗位、迎娶三娘子扫除障碍,但是他机关算尽太聪明,诬陷不成反被秦林揭穿,连大将拔合赤也填进去,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件事如果不传扬出去,倒也罢了,偏偏秦林这家伙够毒,给对德玛夫人忠心耿耿的哲别送快马、送盘缠、办理通关文牒,让他抢在黄台吉一伙前面回草原报信。

    三娘子本来就讨厌黄台吉,这又知道了姐妹情深的德玛夫人被他杀害,如此歹毒狠心的家伙,她还肯委身下嫁吗?

    所以秦林断定,这里头一定会搞出事来,黄台吉想继承汗位、迎娶后母,绝对不会顺顺当当!

    “唔,这样看来,报丧使者实在来得太快了点……”张居正沉思着,按照秦林的推论,三娘子不会轻轻松松就下嫁,黄台吉想承继汗位也没那么简单,偏偏现在算日子,是俺答汗一死土默特部就以黄台吉名义,马不停蹄的派出了报丧使者,这就很有问题。

    “好,好小子!”张居正呵呵笑着,拍了拍秦林肩膀:“仔细查一查,别担心,老夫想办法,替你把豁耳只拖住,让他急上几天。”

    秦林谢过,走了两步又自言自语道:“我的好太师啊,有的事拖得,有的事就拖不得,万一肚子大起来……您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我把你个臭小子!张居正气得想脱靴子揍他,秦林哧溜一下闪得没了影儿,太师爷吹胡子、瞪眼睛,接着又笑起来:哼,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这件事,终须你来求老夫!

    秦林从宫里出来,立刻安排北镇抚司官校展开缜密的调查,尤其是使者豁耳只,每天十二个时辰把他盯死。

    回府和徐文长商议此事,老头儿几乎不假思索的断定三娘子绝不愿意下嫁黄台吉,这件事一定会生出不小的bō折。

    等秦林出了门,徐文长也歇歇别别的拐出门,一溜烟儿去了右都御史吴兑府上。

    “这老头子,有jiān情啊!”枕着大黄狗睡午觉的阿沙,很老成的来这么一句。

    早熟的小鬼头。

    秦林得到了几组官校回报的消息。

    洪扬善、马彬盘问了宣大巡抚派来护送豁耳只的官兵,他们说豁耳只入关之后,走得虽然比较快,但还显得很从容,甚至是他们心急想把消息报到朝廷,才兼程而行赶来京师的。

    此时豁耳只本人假装无所事事,在街上逛来逛去,一组校尉便趁机悄悄mō进会同馆,检查了他带来的包袱,可惜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另一组弟兄看见豁耳只抽冷子溜进了隆福寺,大概停留了一顿饭的工夫又出来,刚刚又进了路边的医馆,让医生号脉开方,抓了几服药。

    看病抓药?秦林略一思忖,便命人引路,去了那家医馆。

    医馆老大夫见是锦衣卫找上门,差点没把hún灵儿吓飞,不过秦林问起病情,他仍然说得啰里吧嗦:“这个***人恶心yù呕,口苦泛酸,乃是木郁土壅、纳腐不力,饱食后胃脘胀满连胁……”

    行了行了,秦林摆摆手,不就是胃下垂嘛。

    而且根据老大夫的介绍,豁耳只的胃下垂应该是近期才得的。

    胃下垂多是由膈肌悬吊力不足、肝胃和膈胃韧带功能减退而松弛、腹肌松弛等原因引起的,在豆芽菜体形的人当中常见,豁耳只是一个成天骑马、身体壮实得像条牛的***武士,如果脱了上衣,绝对八块腹肌,这号人怎么会突然患上胃下垂?

    “走,咱们去会同馆看看!”秦林挥挥手,招呼官校弟兄们。

    会同馆外,也有一组弟兄等在那里,见秦林过来,就向他介绍刚刚检查的豁耳只随身行李的情况。

    秦林摇摇头:“不必看他的行李,本官要看他的马匹!”

    马匹?众人不解,那些马看起来膘肥体壮,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在会同馆官吏配合下,秦林率众来到了马厩,他既没看马匹的牙口、又没看马儿的蹄铁,而是先叫马夫取出鞍鞯。

    马不骑的时候,鞍鞯都是卸下来的,刚才官校们就没注意,这下马夫拿出来,众人都惊讶:咦,这么旧,看起来像水泡过,都有点走硝啦。

    强健的***武士竟然得了胃下垂,鞍鞯泡水走硝,这是为什么?

    陆胖子第一个拍着大tuǐ直叫:“秦哥,我明白了!他们在塞外一定是日夜兼程赶路,吃饭后都不休息,所以闹出了胃病;长途骑马可以换马但不能换鞍,否则高低厚薄稍有不同就要把屁股磨烂,现在清晨有lù水、中午又热得人冒汗,所以鞍鞯被lù水汗水泡了走硝。”

    对!秦林赞成这个说法:“按照表文上的日期,俺答咽气之后他们从归化城出发,五天赶到万全右卫,这是正常的速度,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用上了极限速度,也许草原这段行程只花了三天,甚至两天时间!”

    这样算来,豁耳只就“吞”了三天时间下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他为什么这样着急?

    他急,我不急,秦林的笑容非常灿烂。!。

荆湖卷 637章 愿者上钩

    张居正履行了诺言,硬把关于俺答死亡的朝议推迟了三天,甚至顾宪成这几个一心想骗廷杖的家伙,都准备上奏弹劾他“玩忽懈怠”了,好些méng在鼓里的官员,也拐弯抹角的催促尽快办理此事。

    可惜这事儿不单单是太师张居正,万历皇帝也被威灵法王一通云遮雾罩的神侃唬住了,留着心眼儿要静观其变,所以任何涉及此事的奏章,就一概留中不发。

    豁耳只头一天还故作镇静,满大街闲逛来着,弄得跟踪他的锦衣校尉都暗自嘀咕,秦长官说这厮来得很急,可这样子不大像啊?

    结果第二天豁耳只就绷不住劲儿了,到处钻门子,朱应桢、刘守有、张鲸各达官显贵府上,东打听西打听也没个门路,刘守有这些人虽然和秦林尿不到一壶里去,毕竟是朝廷大员,还不至于和xxx鞑子勾勾搭搭。

    第三天这位使臣简直要发疯了,礼部、兵部、鸿胪寺各衙门乱跑,逢人就打听,软的硬的都来,前一刻还放软了身段说好话,后一刻又哇哇乱叫,说朝廷侮辱藩属要后果自负。

    也有几个读四书五经读傻了的冬烘先生,被他一惊一乍的méng住,竟真的替他向各部堂官进言,说这么搞冷了藩属归慕天朝之心、将来再起边患之类的。

    问题是兵部尚书曾省吾、礼部尚书潘辰都是铁杆江陵党,又还是秦林的老熟人,受了太师爷和秦长官两边的嘱托,两位尚书就把事情死死摁下来,豁耳只上窜下跳愣没在京城搅起丁点浪花。

    豁耳只狗急跳墙,最后竟跑到都察院告状,说兵部礼部锦衣卫玩忽职守、慢待藩臣,故意向他勒索贿赂,因为索贿不成,竟卡住册封程序不予办理。

    大明朝的通例,科道言官和部堂职官是上辈子结的冤家,都老爷们无礼还要搅三分,哪儿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一位白面黑须、目光炯炯,双手把着腰带、不紧不慢踱着方步,宛如戏台子上狄仁杰、包龙图出场的官员,打着公鸭嗓子问道:“兀那蛮夷,是哪里人,要告谁啊?”

    豁耳只愣了愣,还是旁边收了他银子的书办小声提醒:“这位张都堂,是鼎鼎有名的青天大老爷,有什么冤情找他,明镜高悬哪!”

    豁耳只到此局面也走投无路了,立马双膝跪地呈上状纸:“都堂明鉴,兵部、礼部、锦衣卫勒索藩臣,实在刻毒极了……”

    “好好好,你的状纸本都堂接下了,一定替你讨个公道!”张都堂和颜悦sè的接下状子,还好言好语安慰几句。

    豁耳只碰了无数的钉子,到此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好一通感jī涕零,最后依依不舍的离开。

    殊不知张都堂瞧着他背影冷笑三声,转身就在公堂上把状子团起来,扔进了废纸篓,鼻子里还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古人诚不欺我也。”

    书办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心怦怦直跳,暗自庆幸刚才没多嘴替那鞑子说情。

    右都御史吴兑从二堂走出来,正好把张都堂扔纸、自言自语的一幕瞧了个分明,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躺在废纸篓的状纸。

    张都堂脸sè微红、张口结舌,只要吴兑捡起状纸,就知道他包庇老把弟的行径了,被上司当面戳穿,那实在丢脸得很。

    万万没想到,吴兑笑着朝他点点头:“黄台吉寡廉鲜耻、狼子野心,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份状子不看也罢。”

    啊?张公鱼和在场的几个书办、监察御史,全都大跌眼镜……

    不用说,豁耳只使尽浑身解术折腾,也没闹出个水泡子,好像京师官场形成了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把他牢牢的罩在里头,跑不掉也挣不破。

    坐在这张网中心位置的蜘蛛侠,不,是秦林秦长官,三天里不是陪着徐辛夷去围场打猎,就是和青黛到莲叶碧绿的十刹海划船钓鱼。

    时不时的有锦衣校尉过来汇报豁耳只的动静,他就非常腹黑的干笑两声,然后招呼青黛:“小师姐,看我钓条金sè大鲤鱼。”

    话音刚落,有鱼咬钩,秦林用力往上一扯,哈,还真是一尾活蹦乱跳的金sè大鲤鱼!

    “哇,秦哥哥你好厉害呀!”青黛拍着巴掌直乐,明净的眸子里盈满了喜悦,今晚有酸辣鲤鱼汤吃啦。

    秦林非常得瑟的从鱼嘴里摘下鱼钩,口中大吹法螺,青黛nèn生生的双手撑在膝上,满脸崇拜。

    咕噜咕噜,水面泛起不引人注意的水泡子,荷叶底下藏着几根细细的芦苇管儿,借着湖中荷叶的遮掩,慢慢移动到岸边的芦苇丛,于是水里就悄悄冒出几颗脑袋。

    是漕帮本事最好的水鬼。

    别说秦林在十刹海钓金sè大鲤鱼,就算他要在自家花园的水池子里钓只海龟出来,估计都不成问题。

    继金sè大鲤鱼之后,秦林又先后钓起了大青鱼、花鲢、大鼋、老鳖……最后连陆远志和牛大力都看不下去了,咱们长官接下来该钓龙啊还是钓鲸?合着就欺负青黛妹妹最老实啊?

    终于校尉满脸喜sè的来报:“长官,宣府百户所把人送过来了……”

    “哈哈哈,本官要钓的大鱼来喽!”秦林大笑着,将鱼竿递给青黛。

    大鱼其实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秦林的老熟人神箭手哲别,在北镇抚司见到他的时候,已经鸟枪换炮了,穿着质地很好的质孙服,还带着几十位随从,不过人人嘴chún干裂、头发板结、眼睛带着血丝,风尘仆仆的样子。

    “哲别叩谢恩公!”一见秦林,哲别就跪下重重磕了个头,然后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粗声大气的直嚷嚷:“恩公,黄台吉这混账王八蛋,坏透了的狼崽子,老汗一死,他假装说商量表文次序,足足拖了钟金哈屯(三娘子)三天,但在第一天就悄悄派豁耳只来上表文……”

    原来如此!洪扬善、陆远志等锦衣弟兄至此恍然大悟,怪不得秦林通过胃下垂和马鞍被水泡了走硝,认定豁耳只有问题呢。

    如果是正常的上表请典恤请册封,根本用不着这么急,毕竟朝廷的藩属关系摆在这里,该给你的终究会给你;而豁耳只星夜兼程赶来,其实就是心中有鬼,要抢在三娘子前面拿到朝廷册封,从而取得王位继承战的胜利!

    秦林让哲别喝口水慢慢说,这个粗鲁直率的xxx武士就大声说出了他辞别秦林之后发生的全部事情。

    当日他得到秦林赠送马匹、盘缠和通关文牒,就快马加鞭赶回草原,先回土默特部见了俺答汗和三娘子。

    这时候俺答汗已经病重,每天只有一小段清醒的时间,大事皆由三娘子决断,哲别就在她面前告了黄台吉一状,三娘子气得粉面通红,破口大骂黄台吉老爹没死就想着迎娶后母,还杀害元配德玛夫人,实在丧尽天良,自己绝不让他如愿以偿。

    哲别又到自己部族、也是德玛和三娘子的娘家土尔扈特部报信,这些娘家人当然都很愤怒,然后等哲别再次回到土默特部的时候,黄台吉已从京师返回,而缠绵病榻已久的俺答汗,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无论俺答汗生前流lù的意思,还是事实上的安排,黄台吉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就连三娘子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但在上表朝廷的时候发生了争执,三娘子与俺答汗同受朝廷册封,叫做“忠顺夫人”,她要求表文上列名第一,黄台吉则认为自己作为汗王继承人,应当列名第一。

    其实背后的道道说来并不复杂,三娘子列名居前,意味着将来即使黄台吉做了顺义王,她仍按后母身份,母在子前嘛;如果黄台吉名列第一,那就是说将要按旧俗迎娶三娘子,两人便是夫妻,当然丈夫要排在妻子前面。

    双方各有一群支持者,为此事争执不休,三娘子绝不肯下嫁,而黄台吉则寸步不让。

    以三娘子的威望和众多归附她部众,要是不下嫁黄台吉,试问黄台吉睡觉能安心吗?

    三娘子也决不让步,一定要借着黄台吉急于继承王位的关口,在表文上把先后次序——也就是以后双方究竟按母子身份、还是按夫妻身份的问题明确下来。

    这时候黄台吉就耍了个花招,假装商量表文,暗中令豁耳只倍道兼程赶往京师,这道表文上根本不玩什么第一第二了,干脆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只要朝廷册封圣旨一到,上面根本没有三娘子,只有他黄台吉,那么意味着什么?黄台吉正可借此名正言顺的继承顺义王之位,然后按旧俗迎娶三娘子!

    到那时候三娘子要是不嫁,就是上违背朝廷旨意,下不遵草原旧俗,不识大体、不顾大局……

    黄台吉一伙也知道这件事在朝廷方面绝对不能捅破,否则难免生变,所以豁耳只最近几天才这么着急。

    可惜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被秦林识破,只等了三天,三娘子方面发觉上当,哲别也日夜兼程赶到了京师,带来了草原上真实的情况。

    “好,干得好,辛苦了!”秦林拍着哲别的肩膀宽慰,又做了一番安排,然后招呼陆远志、牛大力:“走,回家吃鱼。”

    啊?两位弟兄有点吃惊,现在咱们长官还有心吃鱼?

    “估计有段时间吃不到青黛做的鲜鱼啦,”秦林寻思着,这趟该出远门了。RO!。

荆湖卷 638章 钧旨大甩卖

    秦林和两位夫人品尝酸辣鱼的时候,威灵法王的房间里也大摆宴席,空青子抓着红烧猪蹄大快朵颐,汤汤水水都淋在xiōng口,云华子捧着烧鸡直啃,肥油把僧袍袖口染得亮晃晃的。

    乌斯藏佛教虽不禁吃荤,但要是别人看见空青子、云华子的这副吃相,绝对会怀疑他们不是佛门高僧,而是饿死鬼投的胎。

    威灵法王气不打一处来:“夯货,蠢材,跟着为师这么久,连为师的半点风范都没学会,气煞道爷了……”

    空青子嘴里塞满了肉,含含糊糊的道:“明明是佛门高僧,偏偏一口一个道爷,师父你也够呛。”

    “咱们可不想您老人家,整天在宫里吃御宴,啧啧,要有御宴吃,徒儿就不啃烧鸡了,”云华子说罢,又用嘴奋力撕下一块鸡肉。

    威灵法王气得干瞪眼,心中又暗叫侥幸,亏得这些天秦林替他看住两个笨徒弟,要是让他俩跟到宫里去,估计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被泄了底儿。

    “咳咳,几位老兄,这菜的味道还过得去吧?”秦林已陪着两位夫人用过了晚饭,笑眯眯的走过来。

    空青子、云华子塞了满嘴食物,把脑袋像打桩似的直点:“好吃、太好吃了!”

    秦林贼兮兮的坏笑着,比南城市集上的jiān商还要jiān:“那么,想不想尝尝烤全羊、手扒肉、奶酪、炒米和姜黄饼啊?”

    “想、想得很!”两个笨蛋嘴巴大张着,口水哗啦啦直流。

    “不想,不想!”威灵法王脑袋像得了羊癫疯一样乱摇,他已经猜到秦林打的什么主意了。

    在京师混得风生水起,动不动就入宫弘法,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成国公朱应桢等众多达官显贵也向他请教佛法,敬奉的香火银子都快把两口大木箱装满了,哪儿舍得就此离开,去那偏远的塞外?

    秦林前一刻还笑容满面,闻言就把笑脸一收,冷冰冰的问道:“真不想?”

    “不、呃,想去、想去!”威灵法王哭丧着脸,简直如丧考妣。

    这样才乖嘛,秦林表示很满意,又道:“法王啊,看来你比两个徒弟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京师有趋奉你的达官显贵,难道草原上还少得了mí信的xxx贵族?”

    哎呀不错!威灵法王恍然大悟,这些年颠沛流离,骤然在京师混出了场面,就好比刘备刚做了东吴女婿,被锦衣玉食所mí,有点不思进取的味道了。

    京师的达官显贵和草原上的xxx贵族都有金银珠宝,可京师这些人见多识广,与其说是真正信他,不如说是想趋奉李太后,给的香火银子也是有数的;草原上的xxx贵族就不同了,遇到信仰坚定的善男信女,把家底抖出来也不稀奇啊!

    “嗨,真是越老越糊涂啦!”威灵法王轻轻打了自己的脸,讪笑道:“秦长官,您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哪。”

    “早做准备吧,你那几手神通说不定还用得上,”秦林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说不定,你可以做真的法王哩。”

    啊?威灵法王的老眼一下子精光闪闪,虽然他对金银财宝非常贪婪,但到了这把年纪,身外之物终究要看得淡些,更想着开宗立派、名传后世之类的东西。

    虽然威灵法王是骗子,可人家好歹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骗子,否则做人没有理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京师仗着李太后的mí信,充其量受朝廷册封,敕建一座庙送给他就算顶天了,可要是到了草原上,得到众xxx贵族拥戴,焉知不是第二个莲花生、第二个宗喀巴?

    “喂、喂,师父怎么啦?别中了邪啊!”空青子和云华子两个笨蛋大眼瞪小眼,惊讶的发现师父豁着嘴巴,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第二天,哲别带着忠顺夫人的表文上奏朝廷,表文中三娘子以遗孀身份为顺义王俺答请典恤,同时声讨黄台吉不孝,请朝廷下旨切责。

    张居正立刻在朝议上讨论此事,大部分官员都还没明白这件事的关窍,朝议说什么的都有。

    毕竟目前看起来是黄台吉占了上风,按照传统,他是俺答的长子,继承王位无可厚非,如果朝廷这次站在三娘子一边,将来黄台吉承袭汗位,会不会对朝廷离心离德?

    张居正微微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当天下午管家游七神不知鬼不觉走后门进了秦林府邸……

    哲别立马在礼部兵部衙门所在的棋盘街演了出哭灵报丧的好戏,几十个xxx汉子站在大明门外面,哭得稀里哗啦,声音惊得各衙门官吏都出来看。

    什么,黄台吉逼娶后母,岂不是禽兽不如?

    浸yín儒学多年的官员们,听得那叫个义愤填膺,纷纷朝地上吐唾沫,表示对黄台吉的极大愤慨,不少过路的读书士子更是言辞jī烈。

    虽然不少官员知道xxx子娶父妾的传统,但有什么用呢?舆论已经形成了,谁要是支持黄台吉,谁就禽兽不如,谁就是名教罪人!

    兵部衙门口,武选清吏司主事顾宪成瞧着这一幕目瞪口呆,转身就回了衙署里头,抓起公案上一本《请速立顺义王嫡子承继王位以安边境疏》,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咬着笔头子重新写,落笔就是《请旨严责黄台吉忤逆伦常以振纲纪疏》,洋洋洒洒写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

    这一回是张居正派游七来,直接把秦林请进了太师府。

    秦林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太师首辅还坐在紫檀木椅子上假寐,脸sè蜡黄中带着点儿红,嘴chún也有些焦干。

    为了北方草原的事情,他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心力,与兵部曾省吾等官连番商议,又召曾经守边的方逢时、吴兑等官员咨询情况,比秦林还忙。

    秦林也不知该叫醒他还是再等会儿,站在门口徘徊不前。

    正在犹豫,身后张紫萱脚步轻轻的走来,吃吃笑着打趣:“秦将军何故犹豫,是怀中藏有七宝刀,yù效曹操之行刺乎?”

    张居正假寐而已,闻声便睁开眼睛,大笑道:“秦小贼jiān雄不亚曹孟德,但张太师丹心赤诚,不是篡权乱政的董太师!”

    正是熟不拘礼,秦林笑着一记长揖,走入书房。

    刚进去就看见桌上一只茶碗盖儿揭开,碗中殷红、气味微觉腥甜,秦林听张紫萱提到过,便知道是鹿血。

    再看看张居正的眼白有点发黄,秦林好言劝道:“太师,补药虽好,乃大热之物,若是进补太多恐怕内热积蓄不出,便会体燥口干,神思烦乱……小侄之妻叔李建方,现任太医院院使,乃荆湖神医李时珍之子,太师不妨请他看看,用些中正平和的滋yīn补肾之方,胜过人参、鹿血。”

    张居正脸sè微红,他也有常人的yù望,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压力很大,便以声sè来排解,纳bō斯美女阿古丽、布丽雅,并时常服食大补之药,戚继光就常从蓟镇送海狗肾到相府,人参、鹿茸更是不计其数。

    所以秦林以为张居正服药只为提神,便直言不讳,张太师却不愿意当着女儿谈这些事情,摇手笑道:“老夫身体甚为旺健,脸sè红润如少年,严冬不戴貂帽暖耳,雪天只穿薄棉衣,并非衰朽老者,不劳秦将军记挂。”

    秦林心说这才不好呢,分明是你大补之药吃太多,搞得虚火旺盛,不病则已,一病就是大病!

    正待再劝,张紫萱从后面拉了拉他衣角,小嘴微翘,粉面含羞:笨蛋,这种事情咱们小辈怎好多嘴?

    秦林摇头苦笑,罢罢罢,相府哪里的名医请不到,再者张居正身体看上去还很硬朗,就有病也没什么大碍吧。

    “咳咳,还是说正事吧,”张居正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拿起桌子上的一叠文牍:“你搞的好戏,可是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啊。”

    张居正前头同意帮秦林拖了豁耳只三天,也是希望后面有喜讯传来,比如三娘子大展神威,已将黄台吉擒下之类的,这样朝廷就不战而胜了。

    或者,黄台吉直接取得胜利,三娘子同意下嫁,这样也不必再考虑什么。

    偏偏哲别带来的消息,仍是双方僵持的状态,就轮到朝廷费心思了,无论立长立嫡立“贤”——当然是对xxx人而言的贤,黄台吉继位当之无愧,可三娘子那方也很有道理,论起来张居正当然希望能让三娘子上位了。

    正在僵持不下,秦林授意哲别玩了出好戏,直接让朝廷没有了别的选择。

    “世叔玩笑了,恐怕您想的,和小侄所想本来就完全相同吧?”秦林笑笑,目光直视张居正。

    老太师哈哈大笑:“好、好小子!算你猜对了,且看看这是何物?”

    一道五彩丝线织成的册封圣旨,照说并无出奇之处,可展开一看,莫说张紫萱檀口张开,连秦林都吃惊不小:这道圣旨已经盖上了玉玺,连那些册封时通用的字句比如“敬天顺命”、“保境安民”也写上去了,唯独名字是空着的!

    都晓得张居正会灵活变通,可没想到他老人家有这么狠!

    怎么样,小子见识老夫手段了吧?张居正微有得意的捋了捋胡须,将圣旨塞到秦林手里,嘱咐他四个字:“随机应变。”

    “不行,父亲你这样做,才是把秦兄架在火上烤啊,”张紫萱一叠声的叫起来,摇着张太师的肩膀:“爹爹,爹爹呀,你交给他这么重的担子,总得给他些便宜行事的权力吧……”

    “册封钦差难道不算?”张居正装傻充愣。

    张紫萱嘟着嘴儿撒jiāo:“至少、至少也得写几道手札,边关督抚大帅只认爹爹的书札,哪儿理会一个册封钦差呀!”

    张居正将胡须捋了捋,微笑道:“唉呀,爹爹近日批点文牍太多,手腕有些儿疼。”

    “女儿替您写嘛,”张紫萱搬过一只锦墩坐下,模仿父亲笔迹,提笔就写手札,“嗯,宣大总督是一定要的,宣府巡抚、大同巡抚,还有征西前将军、镇朔将军两处……”

    刷刷刷,张紫萱一口气儿写了七八道手札,都落张居正的名字,这就是一道道相府钧旨!

    张居正看看一旁偷笑的秦林,又看看奋笔疾书的女儿,直摇头: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RO!。

荆湖卷 639章 宣抚钦差

    秦林向青黛、徐辛夷两位夫人道别,紧锣密鼓的准备奔赶塞外草原,与此同时也收到了北镇抚司探子的密报,顾宪成为首的三元会又在勾勾搭搭,严清、刘守有、张鲸府邸的管家也来回跑了几趟,恐怕明日朝会将起bō折。

    我还怕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秦林根本不放在心上。

    徐文长捋了捋山羊胡须:“秦将军,你年纪太轻,又不是科举正途,骤然担任钦差大臣,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倒是不可不防呢!”

    秦林jiān笑不已,叫徐老头子附耳过……,

    翌日早朝上六部九卿廷推,朝廷决定派员以宣抚蛮夷为名出使漠北,明着对俺答亡故表示慰问,实则查探三娘子与黄台吉双方情况,相机行事。

    提到出使钦差人选的时候,张居正看了看御座上的万历皇帝,故意向群臣问道:“众位同僚,此正举贤荐能之时,列位臣工大可畅所yù言,为国家分忧嘛!”

    不用问就知道人选铁定是秦林,张太师故作姿态而已。

    站在武臣班次中的秦林就寻思,这次把自己的大名提出来的,是曾省吾还是王国光抑或张学颜?

    都不是,正当几位大佬交换着眼神,准备由哪位出班启奏的时候,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顾宪成从文臣班次的后排闪身而出:“微臣以为,此次宣抚北虏责任重大,当选择久历边事、老成持重之大臣前往,方能万无一失。”

    呃?

    秦林眼睛眯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顾宪成,张居正丹凤眼更是精光一闪,而江陵党诸大臣也心头纳闷。

    久历边事,秦林虽然去蓟镇办了起惊天动地的大事,配合戚继光揍得图门汗、董狐狸哭爹叫娘,但严格说起来他确实没有当过一天的守边官员。

    老成持重丫现在年纪多大?哪怕秦长官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这四个字往自己头顶扣。

    御座上的万历,饶有兴致的看看秦林,看看顾宪成,又扫视着群臣,没人能猜透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顾宪成脸sè一本正经心头那叫个痛快,你秦林不是本事大吗叫méng古人在棋盘街演一出哭灵报丧的好戏,害得本官捏着鼻子改奏章来附和你,哈哈,这下你傻眼了吧?出使是出使朝议也偏向三娘子,可惜最后钦差使者不是你!

    不得不说顾宪成的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涉及九边是战是和,长城沿线百万军民安危、朝廷与藩属关系的边廷重事,由老成持重、守边经验丰富的大臣来担任钦差,理所应当。

    顾宪成帮不少人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中以严清尤为欢喜,向这个年轻的主事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老尚书振衣出班,疾言厉sè的朝上奏道:“陛下,臣以为顾主事言之有理军国之事绝非儿戏应当推举稳重、端严之老臣充任钦差。”

    “臣附议”刘守有也不失时机的蹦出来。

    御座旁边的冯保也乐意看看秦林的笑话,将拿着的拂尘从左手交到右手,立刻有更多的官员表示附议。

    张居正对老搭档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只是捋着胡须笑而不语,这点儿小把戏就想难住秦林?怕是白费心机吧。

    秦林神sè丝毫不变以目示意止住想帮腔的徐文璧、张公鱼等盟友,不慌不忙出班奏道:“陛下,微臣荐举右都御史吴兑出任钦差,吴都堂久历边任、熟知夷情,而且办事稳重得体,派他为钦差,必定不辱使命!”

    咦?莫说别的江陵党官员不明所以,连张居正心头也纳闷。

    吴兑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做过相当长时间的宣大总督,和三娘子、黄台吉都很熟,为人持重、办事干练。

    不过他与左都御史陈价莫逆之交,和王崇古、方逢时关系也不错,和江陵党就比较一般了,众人并不知道他对此事的态度。

    要是吴兑真以为秦林在推荐他,就此答应下来,岂不叫人啼笑皆非?

    严清则暗笑秦林愚笨,其实他就是想把吴兑推出来,只是上次他口不择言,差点没把吴兑气死在朝堂上,所以这次就做得隐晦点,免得被吴兑和陈忻一拨人记恨。

    秦林现在自己说出来,岂不是正中下怀?

    严清、刘守有等人打定主意,就算吴兑谦让,他们也要借此搅合,把秦林的差使彻底弄黄掉。

    “微臣愿意出使塞外,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吴兑慨然出列,袍袖一挥,毅然决然的道:“黄台吉屡屡寇边,可谓狼子野心,子娶父妾,实乃悖逆伦常,真为天地所不容!老臣此去,当效祢衡击鼓骂曹,颜常山断舌斥贼,宁可骂贼而死,绝不有辱朝廷纲常”

    我靠,万历本来斜倚在御座上,闻言身子一闪,差点儿摔下来,满脸哭笑不得这下好了,派吴老先生出使,他要做祢衡、颜杲卿倒也罢了,可朕岂不成了倒霉催的汉献帝、安史之乱的唐玄宗?

    便是九五至尊,心头也长叹道:吴兑这些老先生,没一个好对付啊!

    严清、刘守有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万万没想到吴兑会来这么一手漂亮的,现在谁再推举他,不就等于逼他去死吗?陛下和满朝文武同僚会怎么看你们?

    恍惚间,似乎御座上的万历已经把眉头皱起来了。

    “吴都堂,吴都堂,您歇歇火,咱们从长计议”严清一脑门的汗水,急得手忙脚乱。

    刘守有也好不到哪儿去,连声道:“吴都堂急公好义,实在叫我等钦佩不已,只是您年高德勋,万一在塞外有什么闪失,那咱们就追悔莫及啦!还是稳妥点、稳妥点,让处事圆通的年轻人去吧。”

    这下可好,两人自打耳光。

    文武朝臣全都暗笑不迭,看严清和刘守有出丑lù乖。

    有心明眼亮的人则暗自黄怪,吴兑生xìng公正持重,又勇于任事,这次怎么会用如此刁钻刻薄的办法,把严清和刘守有生生挤兑得当众出丑呢?不像他的风格呀!

    没人注意到,吴兑悄悄朝秦林眨了眨眼睛:昨晚徐文长来说的事情,老夫替你办得不错吧,呵呵。

    唯独张居正和冯保品出味尼来了,瞧瞧还在吹胡子瞪眼睛的吴兑,暗想上次秦林在朝堂上救过他一命,莫非他二人已有默契?

    “咳咳”端坐御座的万历将群臣反应尽收眼底,终于微笑道:“吴爱卿要做祢衡、颜杲卿,朕心甚慰!不过朕可不是昏庸的汉献帝、

    老迈的唐玄宗啊诸位爱卿,你们还是另举贤能吧。”

    说罢,万历就把秦林看着,意思当然不言而喻。

    秦林这时候tǐng身而出,万历和张居正都会认可,不过就这样算了,还是咱们腹黑秦长官吗?

    哇咔咔咔~~这厮心头一声jiān笑,奏道:“微臣以为,刘都督执掌锦衣多年,熟知边情,而且出身名城世家,可谓文武双全,古人云内举不避亲,虽然他是微臣的上司,微臣仍不惧媚上之讥,就此举荐刘都督担任钦差!”

    〖我〗日了!刘守有顿时脸拉得比马还长,心说老子当钦差,这一去几个月,不是要把锦衣卫交给你执掌?秦某人好一招李代桃僵之计!

    “陛下,微臣衙门事务繁忙,实在丢不开手啊,不如让秦将军去吧。他最能抚夷!”刘守有苦着脸,憋着没法,只好举荐秦林。

    “不行不行,我年纪轻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秦林脑袋直摇,又盯上了严清:“严老尚书曾经巡抚四川、贵州,恩威并济,很能治理蛮夷,又是极为老成持重,臣改为举荐他担任钦差吧。”

    严清傻了,一双老huā眼差点没从眼眶子里掉出来,我的妈呀,这把年纪去漠北,别把命丢在草原上!

    “陛下明鉴,老臣衰朽无能、年老昏聩,实在不能担此重任啊”严清嘶声叫着,心下一横,拼着不要老脸也得把差使推走,忙不迭的道:“锦衣秦将军少年老成,智虑深远非常人能及,老臣以全副身家xìng命保举他担任钦差大臣!”

    对对对,刘守有也不停的点头附议,表示愿拿项上人头担保秦林绝对不辱使命。

    满朝文武都傻了眼,尤其是张公鱼,一张鲤鱼嘴合不拢来:刘守有和严清愿拿身家xìng命保举秦林?太阳这是从哪边出来了?

    始作俑者顾宪成早早缩回了文官队伍的尾巴上,尽管没人搭理他,心下却羞愧难当,平白跳出来做了小丑,脸上火辣辣的。

    御座上的万历被笑意憋得肚子生疼,对年轻的皇帝来说,看见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秦林,把两个老家伙耍得团团转,无疑他是很开心的。

    “好了好了,既然严老尚书和刘都督两位爱卿都保举秦爱卿,朕便派他为钦差大臣宣抚塞北,也有劳威灵法王替顺义王俺答超度亡hún,聊表朝廷宣慰之意”万历本来已经说完,顿了顿,又堆起笑容:“太师张先生,觉得如何?”

    “臣附议”张居正的回答简单干脆。

    数日之后,京师北面德胜门,一队队官校身穿飞鱼服、鸳鸯战袍排得齐齐整整,飞虎旗、帅字旗、冲锋旗迎风招展,宣抚钦差大臣的倚仗威风凛凛。

    秦林穿大红sè江牙海水蟒袍,戴展脚幞头,系九龙玉带,跨一匹照夜玉狮子马,神采飞扬。

    青黛坐紫罗小轿,徐辛夷骑踏雪乌雅,两位夫人送至城门。

    “秦哥哥,要快些回来哦,我煮鱼给你吃!”青黛甜甜的笑着,明净的眼眶里蓄着一滴晶莹的泪huā。

    徐辛夷握着拳头挥了挥,低声威胁:“不准拈huā惹草,华什么三娘子……………”

    切,说得像我很好sè似的,秦林撇撇嘴。

    另外还有两个人看着远去的队伍,一脸苦相。

    “秦某人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啊”严清和刘守有不约而同的嘀咕着,都拿项上人头作保了,秦林有个闪失,他俩虽不至于真掉脑袋,估计也没脸在朝中为官了。

    “哎呀”秦林身子一闪,像是要跌下马来。

    “将军小心!”严清和刘守有同时抢上几步,伸手要去扶秦林。

    没想到这家伙身子摇了摇又坐稳了,回头一笑:“不好意思啊,劳两位挂心,这马鞍稍微硬了点儿……”

    呵,敢情好,一个尚书、一个锦衣都督,都快成马夫了。

    严清和刘守有的脸sè,黑得那叫个浓墨重彩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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