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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书客笑藏刀     浑沌记txt下载     浑沌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68 阴阳宗趁火打劫,广寒女仗剑论道

    (968 阴阳宗趁火打劫,广寒女仗剑论道)

    阴阳宗宗主何无极是厚土皇朝的国师,这个宗门以朝廷的马首是瞻。坤元帝命令他们对付翠玉宫,他们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出动了。

    但他们毕竟是玄门宗派,并非是朝廷的军队。坤元帝让他们动手没问题。但究竟如何动手,何时动手这些细节,坤元帝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安排,也不可能将他们归于南征主帅昊志的统领之下。

    这些就看何无极的决断了。但对何无极来说,与其一开始就冲上去踩坑,哪如看着龙族和翠玉宫拼个七分熟,再上去收拾残局轻松?

    所以他让所有的飞舟都停在翠玉峰以北数百里处。

    在这个距离上,双方即便想忽然动手,也都够不着对方,但他们又足够形成威慑。一方面让翠玉宫忌惮,无法全力对付突袭的东海龙族。另一方面,他们也对坐镇厚土城的坤元帝有个交代。

    但当他看到龙族方面有人丢出了垂天火云袄这样的仙器,他立刻坐不住了。

    他并没试过秦尊阳的禁制的威力,但是整个翠玉峰的门户大阵显然是一座基于仙树的木行阵法。

    这么一件威力巨大的火云袄披了上去,等同是在柴堆上浇上了油,然后又点了一把火。

    在他看来,东海龙族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躺着,也足够将翠玉峰焚为灰烬了。丹阳阁宣布投降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等龙族已经占据了丹阳阁他们再动手那可就迟了!海魔自古以来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种类。等他们回归东海,翠玉宫恐怕连毛都不剩下一根了。

    因此当他看到翠玉宫被火云笼罩的时候,他沉思片刻,果断下令所有飞舟同时发起传送。

    虽然说这个几百里的距离飞过去也是可以的,但传送不但速度快,而且传送引发的汹涌的空间波动本身也是一种巨大的威慑。

    他们传送的目标是翠玉宫的正上方的极高之处。

    如果从翠玉峰上的抬头看去,又假设目光能穿透重重的火云和更高处浓密的雨云,就能看到天顶正中多了上百个聚集在一起,如同彩色的星星般的光点。

    对付翠玉宫的护山禁制,这个位置正是最好。因为位置极高,从翠玉宫很难直接攻击到他们。而他们居高临下,哪怕是把破阵雷直接往下丢,也足够在翠玉宫头顶上破开一个大窟窿了。

    但阴阳宗是直接师承自灵源宗的明门正派,他们即便为皇朝效命也得秉持自己的道心,绝不能肆意妄为。

    所以端坐在云海游鲲中的何无极并没有立刻下令扔破阵雷,而是在自己毫无表情的眉心上轻轻一抹,抓出一缕泛发着银色灵光的神念,往下一丢。

    他这缕神念视万物为虚无,穿透了坚固船舱,又穿透了浓密的雨云和其下翻滚的火焰,如同流星般坠落在了翠玉峰峰顶。

    坠落之后,这团神念如笋般生长起来,在银色光芒中,走出一个穿着银白大氅,头戴银冠,面如冠玉、唇如抹朱,却毫无表情,酷似一尊神像的道人。

    在他面前,连菱的一个气魄分身也走了出来,拱手一礼道:“晚辈连菱,见过何前辈。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何无极是秦尊阳同时代人,比魂宗方太冥资格更老,可以说是除了灵源宗外,玄门第一人了。就是连菱也不得不称呼一声前辈。

    不过何无极依然是一尊木偶,嘴唇根本没有动,却吐出两个字来:“论道。”

    在这种形势下,所谓论道就是要来一场公平公正的斗法。

    论道是可以拒绝的。但如果发起论道的一方理由充足,那么他们也是可以以此为由头发起直接针对宗门禁制的攻击的。

    何无极要的就是这个。这就是你既然不愿意论道,那我就从头顶往下丢破阵雷也不算无理之举了。谁叫你逼我呢?

    只是这也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论道的理由足够充分。

    “不知贵宗有何缘故,非要此时与敝派论道?”连菱一望空中的火云,冷冷言道,“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虽然是事实,但何无极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一旦承认,继续做下去就有违他的道心,也有碍整个阴阳宗的名望。

    所以他不但不能承认,还得找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出来。

    他依然表情僵硬地说道:“敝徒南晚辞,曾在北冥冰原遇到一名女修。

    “此名女修竟然与她形神酷似、神通术法也完全相同。

    “据老夫所知,此女乃是贵派弟子勾诛所炼一名宝灵。”

    连菱神情如常地问:“那又如何?”

    “此宝灵的容貌与神通既然摄自我阴阳宗南晚辞,那么等同便是我阴阳宗之人,理应为我阴阳宗所有。若贵派愿意把此宝交出,论道之事还可再议。”

    连菱淡然微笑道:“此宝名为血痕留身碑,自身便具有留影之能。所留之影,不止贵宗广寒神女。若是说留了谁的身影,便归谁所有,此于理不合。”

    何无极将一双衣袖背在身后,神色虽木然,字句却是斩钉截铁地道:

    “此宝具有何种玄妙与我无关。但我阴阳宗术法神通从不外授,既然被摄走,便须索回。此乃我宗之理!”

    他并不怕连菱真的把这件法宝交出来了事。

    连菱真是将东西交了出来,他还会说既然勾诛掌控过这件法宝,极有可能也因此而掌握了阴阳宗的神通术法。因此翠玉宫必须把勾诛也交出来。

    勾诛不但是翠玉宫的真传长老,还是连菱的道侣。哪怕是为了太上长老连菱的面子,也不可能把人交出来让他们随意清洗记忆的。

    果然,连菱呵了一声,笑道:“既然贵宗之理如此霸道,那就看贵宗有没有霸道的本事了。”

    就在连菱话音刚落的同时,一缕寒彻入骨,锋利如刃的冷风裹挟着一缕神念穿过了重重火云,发出针芒般让人坐立不安的传音:

    “姓勾的,你出来,贫道等你多时了!”

969 静守山巅待花开,急赴皇殿传圣令

    (969 静守山巅待花开,急赴皇殿传圣令)

    木萝在黎山已经呆了多天了。她本来早该回去了,但她在黎山之巅附近的某个峭壁上待了几天。

    她在等着一朵“日华红”成熟。这种花极为罕见,只会在某个日出的时候忽然绽放而成熟,然后迅速凋谢。这花对失血的产妇的恢复有奇效。

    按她的估计,下一个黎明再来的时候,这朵花也就会开了。

    她静坐在晴空万里、无边苍茫的夜色下,黎山峭壁的边缘,任凭呼号的狂风吹过,将她碧绿色的长发扬起,就像是被风吹乱的柳条。

    她身为木萝部的酋长,竟然为了某人可能要用到的一朵花而在山顶枯守了三四天?这要在以前,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即便是树皇也别指望她这么干。

    但现在她感觉乐在其中。

    翠玉宫住着一帮有趣的女子,无论是乖巧的第十九、聪慧的林玫儿还是一本正经的杜莉,甚至是那个她并不喜而且些矫情的黄璐,都比黎山的这一帮老木头要有意思得多。

    杜莉总觉得她们回春院的医术天下第一。所以木萝急不可耐地想把这朵黎山特产的“日华红”摘回去,让杜莉也能体验下,黎山树族传承了万年的奇药也不是盖的。

    但这时候她心神一动,知道翠玉宫那边传来了讯息。只是这传音她无法直接接受,必须回到部落里,用法器才能接收。

    那就先回去,大不了天亮之前再回来好了。

    但她回到部落之后,立刻把这件事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她从传音壁上收到的是树皇木头传来的一道圣旨,命令所有臣服于树皇的妖族全体动员,驰援金州。

    因为金州危急,翠玉宫危急!

    她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她甚至知道这场战争的缘由。身为树后,她是知道浑元始玉的存在的。

    坤元帝进攻金州,无非是为了他手中那块浑元始玉的人心凝聚罢了。

    如果坤元帝得手,一统人界,下一步一定会以倾国之力进攻妖界。不管是为了夺取树皇手中那块浑元始玉,还是为了凝聚妖界的众生愿力,他都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金州和妖界其实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反过来如果坤元帝在金州败北,战火自然也就不会烧到妖界了。

    但她即便是木萝部的酋长,想要直接动员整个部落去参加一场发生在万里之外的战争,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即便她摆出浑元始玉的事实,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就算相信了,这些人会不会又产生出别样的想法,比如自己去杀了树皇夺取浑元始玉?

    至于妖界其他部落就更难说了。大部分部落并非五神后裔,他们是完全无法理解浑元始玉的存在的,说也是白说。

    而且他们臣服树皇是一回事,为了树皇去死战又是另一回事。

    想要动员妖族,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上古盟誓传出圣旨。

    在十万年前,为了整个妖界的秩序和凝聚,各族大能们签订了共尊妖皇的上古盟誓。

    他们同时也联手布置了一个覆盖妖族主要的各大部落的传音大阵作为这个盟誓的一部分。

    只要是妖皇的圣旨,通过上古盟誓的传音大阵就能直达这些被覆盖的部落的每个成员的心神中。

    遵不遵圣旨是另一回事。但当树皇圣旨真正传到了每个妖族成员的心神里,这个动员的力量是巨大的。

    每一头妖都知道,不到整个妖界生死存亡的关头,树皇是不可能通过上古盟誓来传达圣旨的。

    妖族们平时虽然弱肉强食,争斗不休,但在妖皇通过上古盟誓发出警讯的时候,他们便必须放下一切恩怨先一致对外。

    你若不这样做,便是公然违抗妖皇,违抗祖先们的誓约,同时也是置整个妖界所有众生的生死存亡于不顾。大家便有理由先对付了你。

    圣旨本身只是树皇的一缕神念,通过传音壁就可以传送,用玉简或者会神玉都可以承载。

    但想要通过上古盟誓进行“广播”,她必须去眠恶山的妖皇殿才行。

    眠恶山的木野部几经战乱和分裂,如今在木野部残存的几名金丹长老的掌控之下。就算她是树后,直接走是走不进去的,必须传送进入。

    这事本来是简单的,她带着圣旨传送到眠恶山,进入妖皇殿把圣旨传送出去就可以了。

    但偏偏她风风火火地来到黎山传送阵的时候,却被人告知,传送阵出现了故障,正在修理中,暂时不能传送。

    “是吗?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了?”

    她一双血红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就像被点燃变得通红的碳火,滚滚的热浪涌了出来,冲在对方这名麻袍阵师的脸上。

    树族自己是不会用阵法的,他们都是雇佣人类阵师来运营和操控。这些阵师在平时很受尊敬,但到了木萝这里就大不一样了。

    “哪里坏了?什么坏了?坏成什么样了?来,给你娘我说说看?”

    木萝已经单手抓着这名阵师的脖子拎到了半空中。这人脸孔发紫,嘴里吐着血沫,双手拼命去抓紧紧抠住自己脖子的木萝的手。

    但木萝一个金丹三花的体修,那只手硬得远胜玄铁,他怎么抠得动?

    这时一个穿着淡黄麻袍、容貌端庄的中年女子带着一帮强壮的树人走了进来。

    她先是命人把屁滚尿流四处躲藏的阵师们都集合到了一处,然后看着木萝不紧不慢地说道:

    “虽然说你杀了他也不影响大局,但难免这些阵师们会有些寒心,然后他们修复阵法的速度可能又要慢一点。”

    然后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无血色的阵师们,问:“我说得没错吧?”

    这些阵师都磕头如捣蒜一般,说:“不敢啊,不敢啊!”

    木萝将手中的人丢到人群中,说:“留你一条狗命。半个时辰之内不修好,我再来问候你们。赶紧去修!”

    阵师们慌张四散而去修理传送阵了。木萝低头拱手道:“见过母亲大人。”

    木凰是她亲娘,木萝部的太上长老。在黎山木萝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但她娘是除外的。看到这个暴躁女儿服软,木凰点了点头,说:

    “有人不想你去妖皇殿传旨,所以在传送阵上做了手脚。

    “现在我已经把闲杂人等全清了出去,到处都是我们的人盯着,不会再有人捣鬼。你稍安勿躁,就在这里等着阵法修好就行了!”

970 (明天再拟标题……)

    在黎山的另一边,木萝部的另一名太上长老木华,穿着精致而繁复的长老长袍,将她所有的侍从都遣退了下去,然后不动声色地传出了一缕神念。

    她头顶的大树发出吱吱格格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整棵十丈高的巨树原本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就像一个老人弯下了腰。

    庞大的树冠变成了一堵几乎不透风的墙,将四周封得严严实实。

    木华走到这颗弯腰的大树前,在树干上轻轻一点。斑驳粗糙的树皮上发出光芒,一扇由树皮上的瘢痕组成的门的图案无中生有地出现了。

    木华轻轻一推,这扇看似只是图案的门居然吱呀一声就开了。她抬步走了进去。

    走过这道门,她又一次出现在门外。入门即出门,这里边的世界和外面完全相同,只不过左右相反。

    但这里并非空无一人。一个有些飘忽不定的人形黑影坐在枝叶之下的阴影里。

    木华对这人的存在并不吃惊。她压低声音开口说道:“木萝回来了。她果然去了传送阵。你怎么知道她会去传送阵的?”

    那人声音清朗,听起来像是一个年轻男子:“神洲已乱,她是必然要去妖皇殿传旨的。去眠恶山就必须通过传送,这还用问吗?”

    “时间太紧了。我让人动了一点手脚,也只不过能拖住她几个时辰罢了。”

    那人淡笑道:“几个时辰刚好够,足够我在那边做好准备了。到时候你只要听着我的传音,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可笑!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木华声音忽然变冷。

    她之所以听这人的建议在传送阵上做了一点小动作,只不过是她一直对木萝不爽。

    如果不是木萝忽然找来那个所谓的树皇还强行成了树后,这个树后的位置本来就应该她的女儿木莲的!

    所以只要能给木萝制造麻烦的事,她都乐意去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随便被人摆布。

    那人并不气恼,反而是用诱惑人的语气说道:“等我们在妖皇殿杀了木萝,木莲也就是树后了。你难道不想借着树皇手中的浑元始玉,安然渡过浑沌天劫?”

    “即便木萝死了,莲儿也未必能成为树后。”木华沉思了一会儿,认为这计不可行。

    “木萝一死,树皇震怒,木凰那帮老人会跳出来查个底朝天,极有可能牵连到我这里。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黎山一脉等着成为树后的女人多了去了。”

    没想到那黑影冷静回道:“如果从妖皇殿传出的树皇圣旨内容是宣布木萝与人族勾结,实为我妖界之奸细,因此废木萝的后位,立木莲取而代之呢?”

    木华一时怔住,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你们居然能伪造圣旨?”

    伪造圣旨等同伪造树皇本人的神念。技艺极高的魂师,或许能伪造出来骗骗世人。但想要骗过妖皇殿中的上古阵法,那就毫无可能了。

    “伪造自然是不可能的。否则我们早就利用妖皇殿传旨了。”那黑影叹息一声,又立刻冷笑起来。

    “但如果木萝手中那份树皇圣旨落在我们手中,删改其中部分内容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会在圣旨中宣布废木萝后位、连坐其母木凰,同时立木莲为后。

    “你们收到到圣旨传来,立刻带人将木凰等人诛杀,拥立木莲,千万不要拖泥带水。

    “至于隐居在外的陛下,在众心所归之下,自然会体谅我等的良苦用心。

    “所以从现在开始,到收到圣旨之前,你们什么都不用做。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木华沉默而没有答话。但对方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时候只要她不跳出去大声公开此事,装作一无所知,就等同于支持了。

    如果妖皇传旨废木萝后位、木萝部酋长之位,废木凰部落太上长老之位,她木华还不赶紧乘机动手,那就不是保守,简直是愚蠢加自取灭亡了。

    那时妖皇殿、树后和其他权柄都在他们这一伙人的掌控之下。就算是树皇回来也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随着话音落下,那黑影也枯萎了下去,瞬间便融入四周的阴影中消失不见了。

    但在东妖界的太白林,情况要好得多。在林玫儿收到传音之后一个的时辰内,天池附近驻守的两万名天池飞骑就已经被集结到了传送阵上。

    这是因为整个鹤族中,除了林玫儿之外,已经就没有金丹修士。即便她老爹林茁等人手中有点实权,也绝对不敢出手阻挠拥有丹顶冠的林玫儿。

    军心民心也毫无问题。林玫儿在太白林发话和林菡下仙谕效果差不多。因为她们本来就长得很像。

    大军集结完毕,林玫儿在传音壁前见到了勾诛,来最后确认传送的目标地点。

    虽然说这一战本质是坤元帝和云王之间的战争,但她无论对人类的朝廷还是对云王都不感兴趣。她只听这位师兄的话。

    “让利如松先带着两万飞骑到彩泥城。穆远快要撑不住了。”勾诛在传音壁中交代道,“请林长老再动员三万人。什么时候集结好了,什么时候传送。”

    鹤族虽然是妖界强族之一,但太白林承载有限,族妖数量并不很多。整个族中动员出五万人,已经算是倾巢而出了。

    林玫儿点头道:“我知道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千万别死!”

    勾诛不由得一抹头上的汗,说:“南晚辞那老女人正在外面点我名要单挑,别咒我!不过你放心,我死不了。倒是你别急着回来,先传送去一趟眠恶山。”

    “我去眠恶山干什么?”

    勾诛低头小声说道:“木萝要到妖皇殿去传旨,但传送阵被人做了手脚。既然连黎山都有人捣鬼,眠恶山更凶险。你去搭把手,按我说的做……”

    他说得没错,穆远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

    彩泥城的传送阵一直在疯狂运转,从金玉两州范围内调来援军。城内外周边各地的玄修家族也有不少参战了。

    时间过于紧迫,目前投入的也只不过近万人的兵力。而且援军本来就不可能太多,毕竟金州的云天城整个都沦陷了,和玉州只是相互比惨而已。

    而西贾人是倾力一击,十万雇佣大军所需要的时间只不过是排队通过传送门的耗时。

    如果不是彩泥城内的传送阵外本来还有一道阵法防御,传送阵早就被攻陷了。

    虽然在猛烈的攻击下这道阵法早已千疮百孔,但双方都继续围绕这道防御阵法消耗着。

    守兵大多龟缩到了阵法中,并利用阵法消耗围攻的敌军。嗑了药的西贾军则踩着已经堆成山的尸体前进,疯狂地冲击阵法。

    穆远领着一帮虚丹修士御风守在禁制边缘。他身周流转的银光已经染上了血色。

971 飞天箭雨破长夜,深藏枯木待时机

    (971 飞天箭雨破长夜,深藏枯木待时机)

    他的道袍上也全都是血。紫府修士不会被外来污秽沾染,那些血都是他自己的血。

    空中各种法宝、流弹、灵机乱飞,根本就无法躲避。他又是西贾人集火的重点目标,即便他护体法力全开,也时不时会遭到击穿。

    如果不是有云王的东海机工局打造的这件玄银轻甲披在身上,他现在也已经是个筛子了。

    跟着他的那十来个虚丹修士比他更惨,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五六个也是人人挂彩。

    西贾人的蝠翼铁鸢都不是自行战斗的,全靠坐在铁鸢上的人类的操控。

    但神奇的就是只需要一个经过训练的凡人就能方便地操控蝠翼铁鸢在空中如雨燕般穿梭飞行。

    他们还能利用铁鸢上配备的火药武器连续射出密集的爆炸性的铁弹,横扫一大片天空。

    只是这些武器能射出的弹丸是有限量的。一旦弹丸耗尽,这些嗑了药的铁鸢兵就会自动变成自杀式袭击者。

    他们会往防御禁制甚至是御风飞行的修士猛撞而来,然后轰地一声,化为无数狂飞的碎片。

    这使得空中禁制千疮百孔,修补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被破坏的速度。只有尽量在疯狂的西贾人冲到禁制之前就将其击落才能减少损失。

    但彩泥城空中力量不足,守军的弓弩射程有限,主要靠人数不多的能御风的修士在阵前抵御,极为窘迫。

    要不是穆远神勇无敌,浴血而战支撑着全军的勇气,这座城市的军心早就崩溃了。

    好在转机终于出现了。

    传送阵中一连串如同雷暴般的空间波动之后,一队队衣甲明亮、阵列齐整的鹤族飞天军出现在夜空中。

    就整个妖界,单论空中力量的话,鹤族毋庸置疑地名列第一。鬼鸮虽然单兵战力要强于鹤族,但整体远远及不上鹤族飞天军的训练有素。

    他们就像排列整齐的蜻蜓,在空中组成了许多由明亮的光点组成的横排的一字。

    大将利如松在空中传递着神念。每个高大俊美的鹤族士兵几乎都是整齐如一地拉弓、搭箭,面对着如蜂群般汹涌而来的敌潮,沉着地等待着对方进入射程。

    当西贾人的火力汹涌扫射而来,飞天军恰到好处地展开了防御禁制,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玄铁弹丸射入其中,就如同石子入水,激起一道道银色的波纹,速度急剧下降,接着便爆开了。

    只是这爆炸并非如正常那样弹片四射,而仿佛是爆竹在泥潭中爆炸,发出沉闷的低吼,爆出一个个银色的小光球来。

    这时,飞天军的戮仙箭齐射也开始了。

    西贾人的雇佣军都是亡命之徒,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防御阵法,又一个个被飞天军瞄准了脑袋。瞬息之间,空中宛如群星璀璨,无数西贾人的头颅爆炸开来。

    穆远知道鹤族掌控了空域,守军们士气高涨,只这不过持续不了太久。机会就在眼前,失不再来!

    涌动全身法力,全力将神识外放,他将一声刺破长夜的怒吼传了出去:

    “跟我来,杀光他们!毁掉那个传送门!”

    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原本躲在防御阵法之后的守兵们浑身血液瞬间就像燃烧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这样从血脉中汹涌澎湃,不可遏制。

    他们一个个从阵地里踊跃而出,仿佛刀山火海也挡不住他们。夜空变成了血和火的颜色,众人化为了夜空里闪烁光芒的流星。管你刀斧加身,我也是一往无前。

    穆远眼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那个漆黑夜色背景下如同金色竖瞳一般的西贾人的传送门。只要毁掉了那东西,剩下西贾人的都是瓮中之鳖!

    彩泥城在风雨和血火中战栗的时候,万里之外的眠恶山却在一片宁静、只有蟋蟀声的秋夜中。

    树人一向是爱静的,不要说晚上了,就是白天也没有几个人会大喊大叫,或者发出很大的声音。

    他们白天做的最多的事是尽量展开更多的树叶占据更多的阳光来提炼纯阳之气,增强自己的气血。而晚上则静静地打坐吐纳蕴养自己的肉身。

    眠恶山深处,随便一颗大树都有上万岁的年纪,数十人合抱的粗细,就像一尊尊高耸如云的塔。许多的大树连绵在一起就是一片巨大的塔林。

    这些树看似是一棵棵独立,其实都是仙树根上长出的。整个巨大的塔林就和竹林一样,由地下的根系联系在一起。

    其中有一颗树,根部有一个巨大的“根瘤”暴露在地面之上,宛如一个暗棕色的小山包。这四周方圆数里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这是眠恶山的禁地,也就是妖皇殿所在的地方。当年第一次诸妖盟誓的时候,树族是诸族最强,大能们便选定了将妖皇殿建在树族皇部眠恶山的地界上。

    妖皇殿本身是大能们布设的阵法,进入这周围的空地也就进入了阵法之中。除非是妖皇本人亲至或者持有妖皇允许进入此地的圣旨,任何人进入这里都会受到阵法的强力排斥。

    但其实这是有例外的。

    第三代树皇木野的时代,曾经有过一场变乱。主战派长老们与木野发生意见分歧,最终导致木野出走人界,再也没有回来。木野走前将进入妖皇殿的权柄留给了几个长老。

    其中便有后来背叛了树族投奔坤元帝的两名金丹长老榕千紫与楑郁。

    只是他们两人已经成为树族甚至是整个妖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叛徒,所以他们不要说进入妖皇殿了,就是回到眠恶山也会被群殴致死的。

    但其实还有一人拥有妖皇殿出入的权限。他便是当年试图掌控新树皇失败,被勾诛以“八荒锁龙阵”困住,又设法逃脱了出来,一直在隐秘中行动的枯木荣。

    虽然他和树皇、树后也有些恩怨,但还没有达到人人喊打的程度。无论是在黎山还是在眠恶山,甚至大大小小的其他树族部落,他都还是有些支持者存在的。

    在他看来,树族一定要有树皇存在才能恢复往日的强盛。而且不是有一个树皇就可以的,树皇一定要在他的掌控之下。

    如果不在他的掌控之下,这强盛又和他又什么关系呢?更重要的是,他又如何确保在浑沌天劫之后树皇会再度将他观想出来呢?

    他辛苦一场,果实却被横刀杀出的木萝给摘了。现在树皇妥妥地在木萝的掌控之下。

    但不管经历多少挫折,只要他还没死,他的目标就不会更改。他一直都在设法除掉无法掌控的木萝,找个人取而代之。

    偏偏树皇和木萝两人都以人类的身份隐居在人界。这让他鞭长莫及。

    因为他是树族金丹,一旦不经允许进入人界就会被感灵大阵察觉。他可没有连菱那样可以用丹药瞒过感灵大阵的本事。

    所以他的真身一直潜伏在只有他能进入的妖皇殿中修炼,等待时机。他的一个分身则在木萝部,等着木萝回来。

    他相信木萝或者树皇总有一天会要来妖皇殿传旨。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修改圣旨的术法。只要这一天到来,他就有机会除掉木萝,并传出一道圣旨,让树皇落入他的掌控之下!

972 一腔执念谋故国,两头梦灵为再造

    (972 一腔执念谋故国,两头梦灵为再造)

    现在机会终于到来了。他站了起来。

    他许久没有移动过的身体传来一阵吱吱格格的响声,积累了多年的落叶化成的淤泥与新近的落叶一起沙沙地掉落在地上。

    这些年来他完成了一切准备之后,就静坐在这棵巨树之下。反正这四周都是妖皇殿的范围,木野部中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到这里。

    几年间落下的树叶早已将他掩埋成一个小型的土堆。作为一个树人他本身就可以不用吃喝,直接从土壤、从仙树就能获得滋养,继续修炼自身。

    现在他终于站了起来,明显感觉身体力量更强,身躯却更为轻盈了。

    这说明他的境界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说不定已经走进了金丹三花的门槛。

    树人是无需三花外药就可以成就三花的。但树人的三花和其他妖族与人类的三花都略有些不同。

    其他族类修士的金丹修士,双花和三花之间有着截然的界限,只有突破界线才能成就。

    而树人境界提升在于肉身的不断增强。这是一个渐进而非突变的过程。所以从双花到三花之间究竟界线在哪里,是谁也说不清的。

    但没关系,现在的他已经很强就是了。尤其他真正能施展的战力还不止他表面上看上去的这样。

    他抖落掉身上的泥土,露出了一副如同枯木般的身躯。但这身躯上立刻发出一株新芽,迅速长大。

    不一会儿,这长大的新枝从他身上走了下来,变成一个体态匀称、面容妩媚、披着一肩暗黄长发的女子。

    这女子正是多年前偷袭木萝失败,失去了肉身的梦貉黄落音。

    她曾多年附着在男子的梦境中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但遇到木萝的肉身后心生向往,于是又努力地变回女人。

    到现在为止这个转变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是她言谈举止都有点用力过猛,看上去有点娇柔造作。

    “这次可再不能让她跑了哦。”为了强调自己是个女人了,她有意嗲声嗲气地对枯木荣撒娇道。

    另有一个健壮的男子从枯木荣这根枯木上发芽生长了出来,他正是多年前的貉族金丹长老魏无恙。

    这三人在无名裂谷惨败之后便结成了同盟。黄落英和魏无恙这二人都是没有了肉身,便都寄托在枯木荣的梦境中恢复和修炼。

    理论上树人是不会做梦的。如果树人主动将梦貉接纳入自己的识海,那又不一样了。由于自身神识中寄居了梦貉,也会有梦境产生。

    正是这三人联手,在这些年他们的修为境界才会突飞猛进。实际上这三人的境界都已经摸到了金丹三花的门槛。

    枯木荣的无限发芽分身之术随时可以给这两头梦貉提供寄托的肉身,让他们可以出来自由行动。

    只是枯木荣的分身和榕千紫的不同,只能临时使用,不能长久维持。

    即便如此,这也他们在短时间内可以施展出三名三花修士的实力!

    而且分身是他的,神魂也是寄托他神魂中的梦灵,所以妖皇殿对这两人并不排斥。

    “放心,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这次万无一失。”

    枯木荣话不多说,三人一同走入树洞,正式进入妖皇殿中。

    布下陷阱所需要的一切材料和器具他在多年前就准备好并秘密存放在妖皇殿中了。

    只是这中间许多材料一旦开启使用,就有时间限制,过期报废。所以他只能等木华那边已经确认木萝要来,才能正式来开始布置。

    而且这布置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这就得靠木华的人去破坏传送阵,拖住木萝至少两个时辰了。

    等两个时辰之后,木萝就插翅难飞了。传出圣旨,等木华等人在木萝部除掉木萝的母亲木凰等人,对方就不会再有任何翻盘的希望了。

    更绝妙的是,那时其实木萝还“活着”,只是体内的神魂不再是原来那个木萝,而是梦灵黄落英。

    黄落音会前往金州翠玉峰,找到现任的树皇,轻松地将这位年轻的树皇纳入掌控之中!

    妖皇殿的入口看似就是一个巨大的根瘤上一个小如蚁穴的树洞,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出入。但此时这三人先后一抬步便跨了进去。

    和龙木一样,仙树有着空间转换之能。只要靠近或者进入了仙树,你便很难说空间孰大孰小,孰内孰外了。

    这三人都被当成了拥有进入妖皇殿权限的木野部长老枯木荣,因此都能顺利进入。

    里边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四周都是散发着沉香气息的古老木质,幽静无声。尽头是一间类似门房的静室,据说是树皇静心修炼之处。

    三人的身影都在静室的木墙上消失,然后出现在一片绝对黑暗却极为空旷,四周不知方圆多少里的巨大空间内。

    枯木荣拿出一颗绿色的夜明珠来,往空中一扔。它便缓缓地悬浮了上去。绿色的幽光散开,黑暗中显出四座巨大的木质神像。

    除了四尊神像与一座祭坛之外,四周依然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仿佛只有虚无。

    这四位正是四代树皇。四尊像围城一个半圈,面对祭坛。这个布置明显只有四人的位置,若是还有第五代树皇,那位置可就摆不下了。

    历代树皇像并不是任何人雕刻而成,而是树皇死后,如果将树皇的树核送到这里,就会被仙树所吸收,并长出一尊像来。

    因为像是树皇部分残魂的意念在仙树上的具现,因此树人可以用某些手段唤动这些残魂,树皇像便会发声。只不过他们只会反复表达他们死前的意志,并不会有任何新的想法。

    当年木头就是带着木野的树核来到妖皇殿,由树族祭司唤出了木野的残魂,宣布他是树皇之子,并继承皇位的。

    枯木荣作为树族祭司之一,更是认为原本树族崩落的时候,只预备了四代树皇的位置。因为四代树皇的在位时长足以等到浑沌天劫发生。

    四代木野身死,五代即位,这完全是一个意外。正是这个意外导致他辅佐树皇凝聚天下众生愿力,以浑元始玉再造天地、安度浑沌天劫的计划连带出了天大的意外。

    现在他要做的一切就是把历史的意外抹除,重新扳回正轨而已!

973 布陷皇殿虚空界,论道云天不胜寒

    (973 布陷皇殿虚空界,论道云天不胜寒)

    枯木荣走到祭坛附近,用手轻轻一抹,消去了一层隐匿禁制。祭坛上立刻显现出大堆的龙木、牵引石、血灵石,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法器和天材地宝来。

    他对黄落英说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但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如果时间过了你还没有准备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黄落英娇嗔道:“做不好都怪我咯?知道啦!这么好的一具肉身,人家不会搞砸的啦。”

    在梦貉一族的国家依然存在的时候,黄落英乃是梦貉国最强的阵师,即便在整个妖界也是绝顶般的存在。

    后来梦貉流行入梦修炼之法,都潜入他人成了别人的寄居梦灵,整个国家也就不复存在了。名义上依然是妖界三大族之一,其实故土早已成为废墟。

    但她为了得到木萝的肉身,自然会拿出一身本事来将事情做好。

    枯木荣将一枚玉简插在地上,柔和的灵光射出,显现出一片虚影,这正是整个眠恶山的地图。

    他事先已经让木野部的内线做了一些布置。如果眠恶山内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忽然有外敌入侵,这个地图上都能实时反映出端倪。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时辰,但这两个时辰内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他不能全无防备。

    “魏道友,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盯着眠恶山。如果出任何异状,我自会设法应对。”

    魏无恙抱拳一礼,嗯了一声,便在玉简前端坐下了。他寄生枯木荣也只是苟延之道。只有帮枯木荣和黄落英赢了这一步,他才有未来。

    就在黄落英手指轻点,将祭台上的材料一扫而空的同时,魏无恙忽然冷哼了一声。

    “枯道友,怕什么来什么啊。”

    枯木荣心中一惊,回头一望玉简四周那片虚影,却发觉整个光幕仿佛受到了重击,正在一下一下地晃动。这明显是有人正在攻打眠恶山木野部的防护阵法。

    “黄道友,你只管布阵。只是动作要快一些了。”枯木荣慌乱了一个瞬间,便立刻恢复了冷静,“我会出去解决此事。你们两个按原计划行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一片漆黑的虚空中走去,触发了一道空遁白光,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在翠玉宫丹阳阁中,勾诛在传音玉壁前交代了林玫儿,自己却被南晚辞连绵不断如同骂街般的传音惹得烦不胜烦了。

    “姓勾的,你到底出不出来,给句话!”

    “你们翠玉宫都是些磨磨蹭蹭的家伙吗?”

    “不敢打就出来认输!”

    阴阳宗所来数十名紫府、数百名虚丹修士都已经离开各自的飞舟,御风盘坐的虚空中,整齐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坐等看二人论道。

    其他无法御空飞行的筑基修士,也大多爬了出来,顶着高空的大风坐在他们的飞舟顶端观看。

    这是玄门论道的规矩。即便是你死我活之战,表面上也得客客气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一场公平较量。

    要是没有人看,或者只有一方的人看,那就不是玄门论道,而是黑吃黑了。

    但阴阳宗的人都摆好了场面,翠玉宫这边却没有动静。就连面如冰霜的何无极,脸孔都仿佛变黑了一些。

    他之所以不能动手,是因为翠玉宫并未拒绝,已经同意参与这一场论道。但如果翠玉宫继续拖延下去,以至于在论道之前就投降了龙族,这对他就很不利了。

    低头看着遥远的地面上,如同一堆篝火般燃烧着的翠玉峰,他暗自下定决心。如果十息之内正主不出来,他就下令将一百枚破阵雷丢下去。

    偏偏就在他数到第九息的时候,对面光芒一闪,许多翠玉宫弟子的虚影显现了出来。

    这是从翠玉峰上投射而出的灵光投影。这些人都是没有参与山上和龙族激战的外门弟子,真身躲在外院林中。连菱动用了阵法的手段,让他们以虚影来观战了。

    数千名翠玉宫外门弟子也是整整齐齐地围坐在这极高的虚空中,坐成了一个半圆,气势上丝毫不比对面阴阳宗的阵容要差。

    被他们环绕的虚空正中,蓝光一闪,就好像有一颗璀璨夺目的星辰从虚无中爆了出来,让所有人眼睛闪过一片缭乱。

    等众人眼睛在恍惚中适应过来,一名身着玄色道袍,环绕着幽蓝光芒,有又一种虚无缥缈的暗淡火焰在四周燃烧不息的年轻道人,已站在虚空中。

    在他出现的同时,彻骨寒气如同倾天倒海般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这和广寒神女那种如同芒刺直扎人脸的寒冷剑气不同。阴阳宗围观的众人顿时如同浸泡冰水中。

    如果不是阴阳宗的飞舟几乎在同一时刻就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大部分寒气,接着又释放出暖气包裹了众人,飞舟顶上那些坐着观看的筑基修士得冻死一半。

    南晚辞默然无语。她只怕勾诛不出来。勾诛既然出来了,在她看来,她的金丹三花补齐也就是时间问题了。倒是阴阳宗好几个有权势的长老不满了。

    “勾长老,论道尚未开始你就动手,莫非拿我阴阳宗弟子的命不当命吗?”

    勾诛淡然一笑,说:“我并没动手啊,只是场域随身而已。”

    那几名气势汹汹的长老顿时哑然。论道没有正式开始之前当然不能动手。但展开场域算不算动手这的确难说。上古时代许多大能场域随身,根本就不会收敛,这是他们修炼的一种方式。

    “这无耻的寒气居然是场域?”

    阴阳宗的低阶弟子们早就议论四起。

    有人羡慕地说:“姓勾的据说年纪和我们差不多。修道才三十余年,居然就修成了金丹双花!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也有人高深冷笑道:“修道之途岂有捷径?如此速成,必然动用了一些歪门邪道。我赌他必道殒于百年之内。”

    还有人嗤笑道:“论寒系功法,谁还能比得上广寒师祖呢?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怎么被虐杀吧。论道中意外身殒,可是没得赔的!”

974 倾海阻寒剑,飞瀑浇烈火

    (974 倾海阻寒剑,飞瀑浇烈火)

    何无极站在高处,将手中拂尘一扫,一片紫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空域,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此光名为洗心光,是一种神识术法,能让人内心变得宁静。灵源一系都以洗心做为论道的初始。取的是先洗心以排除杂念,然后静心论道之意。

    紫色光芒很快变成蓝色,接着转为青、绿、黄、橙。最后,一抹鲜红的血色光芒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当洗心光转为红色,便是论道开始。此时论道的两人杀心将起,便可以放手来诛杀对方了。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南晚辞冷笑一声。众人只觉天地一颤,一线冰冷的光芒如闪电般纵贯天地,上破苍穹下破溟沧。那剑锋明明极远,却又极近,仿佛是擦着自己的脸扫了过去。

    南晚辞她并未使什么花招,只不过随手斩出了一剑。说是想试试勾诛的实力也罢,说是想一剑简单明了地解决战斗也罢,反正都是同样的这一剑。

    对面盘坐着的数千名翠玉宫的弟子虽然都只是虚影,但在这强烈的威压和震撼之下纷纷露出恐惧的神情,差点要一哄而散。

    但一个更大更恐怖的巨物阻挡在了他们的面前。那是一片海,真正的海面,波光粼粼,广袤无边。只不过这片海是竖立着的!

    无论是汹涌而出的夹带着水汽的风,还是那浪涛涌动发出的水声,甚至是这巨物在眼前如同倾压般的威慑力,无一不在证明,这并非什么虚影,而是真正的水。

    勾诛在留身碑中击溃金丹双花圆满的宋家老祖之后,神魂之力和法力迅猛飙升。

    他的重极聚水珠所能掌控的水量早已今非昔比。虽然还不至于真的能倾天倒海,掌控一座翠玉峰大小的水量却是很轻松的。

    这么大的一团水被他竖立成了一堵“水墙”,乍看起来也就是一片海被竖立在了众人的眼前,让人惊惧不已。

    南晚辞的剑芒噗呲噗呲地入水,在冰冷的寒水中划出一道又一道锋利的冰芒。

    虽然说这架势宏大无比,但勾诛非是想以气势取胜。他想要接住南晚辞这样的金丹三花、寒遁剑法的绝顶高手的一剑,是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方法的。

    剑气入寒水会被阻滞。但以南晚辞剑气的犀利,只有足够多的水来阻滞她的剑气,又凭借这足够宽阔的水域来隐藏他的身形,才能半扛半躲地挨过这一剑。

    南晚辞虽然修炼寒遁术,自己却不是阴修而是阳修。她的神识如烈日光芒,刺向这片海域,以图锁定勾诛的真身的位置,以自己的剑气追杀之。

    但阳光洒向海面,无论自身有多强,都注定有大半要被反射。

    所以南晚辞看到的便是一片宛若日出时的波光绚烂的海面。她的神识之力越强,自己反而越睁不开眼。她不由得停滞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过去,南晚辞忽然洒然一笑。她是笑自己太过执着了。何必一定要去追究对方的真身究竟在哪里呢?

    以她的广寒剑气,哪怕是无差别攻击,也足够把躲在在水中的任何生物都刺成筛子了。

    然而这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仿佛是勾诛的法力支持不住了,原本悬浮在空中的这一片大海失去了依托,整个竟然往下坠去。

    南晚辞怒目一瞪:“想跑?”

    勾诛的这片巨海下坠的速度远比正常的坠物要快不知道多少,几乎是瞬移般便轰然落了下去。

    南晚辞不得不飞遁跟上。如果距离太远,她就无法保证自己的剑气能精准地遍及勾诛的水域中的每一处了。

    汹涌寒水坠下,正在燃烧着的垂天火云袄正好撞在一起。灵机相冲、水火交加,那情景简直不可想象。

    天地在瞬间被淹没在了连续不断的爆炸中,翻腾如沸水般的白雾完全笼罩了四方一切。然而白雾中还跳跃着腾腾不息的火,与四处流动的水。

    那件垂天火云袄是仙器,勾诛也明白要靠重极聚水珠中的水就将它灭了那是不可能的。但火要反克水也没那么容易。

    他所掌控的这些水即便被蒸发了,在外遇到冷空气又会凝结,再度被他的水遁术法聚拢来。两相都无损,就只能激烈地相持了。

    水深火热之中灵机混乱,就部分地拉平了他和南晚辞之间的实力差距,至少能混淆她的神觉,让自己更有机会。

    而且他和南晚辞这一战是两名寒遁修士之间的斗法。寒气四溢,浪费也是浪费,不如用来给被烈火围困下的翠玉峰降降温。

    果然,火云袄原本庞大的法力,不得不大部分被用在和这一团水的相持上,翠玉峰上空禁制的燃烧也立刻就缓和了,连温度都降了下来。

    这让在翠玉峰下一直全力催动悬天棘轮的四条老龙尤其是敖冕,不由得再度眉头紧促。他们此行明明是出其不意的妙招,为啥遇到的麻烦就这么多呢?

    你莫名出来一个猛人直接在火海中砍我的棘轮也就罢了,怎么又开始当头浇凉水了?

    “我们要不要再派个人上去?”敖烨自己无法决定,只能望了望大老板敖冕。

    他是担心悬天棘轮加火云袄这两件东西都是东宫至宝,也都是按他的建议拿出来用的。要是这一战中双双损毁,他这个炼器长老实在脱不了干系。

    “哼,敖臧这家伙连这点事都摆不平,也就不用回来了!”

    敖冕当即回绝了敖烨的请求。现在再派出一个人去或许的确可以救下两件东西。但是剩下三个人催动棘轮太过勉强了。丹阳阁拿不下来,留着法器有什么用?

    他非但没有派人出击,反而让四人更加倾力以赴。哪怕损失了这两件重宝,他也一定要先拿下丹阳阁!

    这时候在烈火中被烧得皮开肉绽的木头正专心砍着,忽然感觉浑身一凉,一股冰凉的水风冲了过来,让他顿觉舒适了不少。

    但因为冷风吹过,原本被烧红变得柔软的玄铁难免变得坚硬了一些,一斧头下去他猛然感觉有点手麻。

    “你玛……”他口中不由得骂了起来,但手上没有停,一斧斧反而更用力了。

975 (明日再拟标题……)

    好在冷风过去,烈火再度舔过,这些玄铁又一次变软了。

    敖臧虽然已经在旁等候了半晌,却一直没有出手。而木实大概因为是树体的缘故,神识并不强,所以也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两人相安无事。

    他的计划就是木头不出手,他也不出手。因为他深知青木长生功的修炼者极为难杀。如今这人体内气血澎湃,法力汹涌,就算将他砍成碎片恐怕也能完美复活。

    与其费劲瞎折腾,不如等着这家伙在这烈火中不断修复自身把法力消耗得差不多,再给他一个彻底的了断。

    当然敖臧的这个计划也有个前提,那就是悬天棘轮不能真被砍断了。他打算在悬天棘轮真被砍到无法修复的状态之前那一瞬间出手。

    在这火云袄的火海中他有着巨大的优势。火云袄是有着灵性的仙器,能识别他是自己人,而让他在火中安然无损。

    所以他动用了一个水隐术法,自身被一“滴”能折射光线的“诡水”包裹着。上下左右都只能看到一片略有扭曲的透明区域,其中一无所有。自己的气息也被掩盖了。

    他就在那静静地等着木实此人将法力耗尽到极限。到时候怎么炮制对方的尸体他都想好了。

    这可是罕见的畸龙和人类的杂交体。是他研究畸龙之身和人类术法如何结合的绝好的试验品。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忽然之间头顶有瀑布飞流直下,大水冲刷,将包裹他的那一滴“诡水”冲刷得一干二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并非仅仅是冲走,而是在这强大水流的大力之下断绝这滴诡水的与他神识联系,从此他便再也找不回他这件重要的隐身法宝了。

    他狼狈不堪的身形立刻便显露了出来。

    木头忽然眼珠一转瞥了他一眼,似乎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个人,略有惊讶。然而他心思全在砍悬天棘轮上,所以立刻又将眼睛转回去了。

    “可笑,竟然无视了老夫!”

    敖臧心中不由得大怒,手中一道犀利的金光显现了出来。

    他其实并不善于金遁术法,但他手中这枚“金刚簪”是东海一名专门修炼金遁术法的大能蜕化前所留,内含锤炼万年、强劲无比的金遁之气,堪比一头金行真灵。

    若是此物投出去能正中木实树体的树核,虽然不一定能穿透,也必定能将木实树体的复生之力压制到极限。那时他一爪取下对方的头颅,必定可以建功。

    偏偏那一道水流飞瀑刚刚过去,紧接着又有一道锋锐无匹、寒彻入骨的剑光当头射到了。

    敖臧此时无论是躲避还是另外施法都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他只得把手中的“金刚簪”给丢了出去,抵挡那道剑光。

    金白两道厉芒在空中相遇,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几乎让四周的烈火黯然失色。

    敖臧心中在滴血。那空中飞射来的只不过是一道剑气,根本无所谓损毁。他丢出去的可是法宝。这么惨烈地一撞,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代价才能修复了。

    更要命的是木实依然在那丝毫无损,而他头顶的剑气却还在如暴雨般落下。他连忙收回受损极重的金刚簪,挪移开了这片区域,传音道:

    “老夫乃东海传功长老敖臧,来者何人?”

    一名冰颜傲骨,穿着素淡白色襦裙的绝世女子,头顶上悬浮着一柄米黄色竹伞,手持长剑,身周寒风盘绕,在火海中飘然而下。

    她盯了一眼敖臧,又看了一眼正在砍悬天棘轮的木头,确定了这两者都不是她正在寻找的勾诛。

    木头一直在干活没有理她,她这冷傲的性格更不会主动搭理。倒是老龙敖臧问了一声,她冰寒的双眸便再度投了过去,冷冷吐出几个字:

    “滚开,别碍事!”

    说完身形一飘,随着在火焰中乱飞的寒风消失不见了。

    换了平时,敖臧这么被人训斥,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这个时候他重任在身不能更多树敌,只能先把目标放在木实身上,忍气吞声就这样让这女修走了。

    南晚辞瞬间就随着勾诛一同落了下来。但这个地方战局比高空的斗法场更复杂了。

    空中旋转的悬天棘轮、火云袄腾起的火焰、无处不在的正在燃烧着的禁制,无一不在混淆她的视觉和神觉。

    所以她察觉到有人存在,就毫不犹豫地一剑刺了过去。等发现并不是勾诛,她便收手继续去寻人了。

    而高空中的斗法场围坐的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明明大家都围坐好了看论道,结果才开始打人就不见了?

    理论上,论道双方是不可以离开众人围坐的论道场的。谁主动离开或者是被打到了场外,谁便是输了。

    但这种论道场在高空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如何定义范围。因为这里既没有屋顶,也没有地面。

    如果仅仅以他们围坐的这个圈而论,勾诛其实并未出圈。上至凌霄九重,下旨十八层地狱,只要还在他们围绕的这个圆柱形内,就无法说他们去到了场外。

    何无极虽然脸色明显难看,但他只是弹指轻点了一下。空荡的论道场顿时有一片灵光渲染开来,映出了南晚辞的身影与她附近的情形,让众人可以继续观看。

    至于勾诛哪里去了就没有人知道了。

    南晚辞知道勾诛并没有飞遁跑远。那巨量的水现在已经化整为零,变成了无数道水流。所以在翠玉峰上空、火云袄的烈焰中有无数水流正在乱窜。

    南晚辞展开金丹三花的神识,如同日光照耀四周,搜寻着勾诛的藏身之处。她的三花金丹有一个缺口,犹如初生的晨日中能看到一个明显的黑子。

    这是她顶着严重的伤势在北冥冰窟中成就三花所付出的代价,是一个有着永久缺陷的三花。如果不设法补齐,她是终身元婴无望的。

    但这个缺陷自身也为她指明了方向。因为这个缺陷是被留身碑所伤,所以缺陷也总是隐隐指向留身碑的方向。她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此时她的神觉忽然有所触动,目光投过去的同时,她的手中长剑上的光芒也有若有若无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百步之外的烈火中如风般穿梭而过的一道水流中,一个清晰的身影在她的目光中显现了出来。

    在她手中剑光闪烁的同时,整道水流便瞬间冻结并碎裂成了无数芝麻大小的冰沫,然后飞溅而开。那个玄袍人影也随之崩灭无踪!

976 剑意挥洒荡敌影,镜影相对求补缺

    (976 剑意挥洒荡敌影,镜影相对求补缺)

    这是她的神通,名为“广寒剑意”。只要在一定的范围内她捕捉到了对方的位置,无需动手,仅仅意念所至,剑意也就跟着到了。

    广寒剑意所指,寒气将敌冰封,剑气再粉碎之。

    然而这些冰沫在火中蒸腾成水汽飘散,在四周又重新凝固成水。不一会儿,又一个勾诛从另一道水流中走了出来。

    但他立刻再次成为南晚辞剑意所指,被冰封的同时粉碎而消失了。

    南晚辞冷眼盯着这一切。勾诛的身形一个又一个地从水中出现然后又被她诛杀。虽然始终没有找到他的真身,但对南晚辞来说并无所谓。

    无论你有多少个分身,我都是一道剑意杀之!虽然粉碎一个分身并不伤及本体,但或多或少是要损耗对方的法力的。只要她法力占优,那就胜券在握。

    而且她这些剑意中还蕴有另一道神通,名为“剑诛留痕”。

    只要她每诛杀一个分身,都会在那处留下一道残留的剑意。若是没有人经过哪里,这道痕迹等同于无,并不会消耗任何法力。

    但如果有她认定诛杀的对象再从哪里经过就会触发这道剑意,等同被一剑命中。

    换句话说,她剑意到过的地方,勾诛无论真身还是分身,都再也无法踏足了。

    南晚辞的剑意就像一个慢慢套紧的绳索,所以勾诛能躲藏的地方是越来越少的。在她看来这人只不过是在绳笼中蹦跶不了多久的蚱蜢罢了。

    不到十息的时间,她留下了数百道剑意。空中那些乱窜的水流都被她逼迫得汇聚成了一个空中的大湖。无数个勾诛诡异地同时从水面中升了出来。

    这让她冷冷一笑。显然勾诛已经无处可躲,即便是分身再多也无处可去,因此只能都化在一处了。

    她衣袖轻扬,挥手闪过无数道剑意,那些勾诛的分身便全都粉碎了。整片悬水都变成了无数漂浮在空中的冰块。

    这些冰块密密麻麻,或透射或反射,在火云袄的照耀下,宛如一个晶彩交融的奇幻世界。这恐怕是勾诛这家伙最后的藏身之处了。

    他诛这阵势是阳谋。我无处可逃,你也可以来杀我。但你若要杀我,就要够胆进我的冰阵来。

    南晚辞并未有任何犹豫,衣袂一飘,御风就闯了进去。

    她是金丹三花,有实力做为后盾。只要勾诛敢被她找到,就必死无疑。而且这人腾挪躲避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

    南晚辞最终到了这一团碎冰之云的中心。那里有一团幽暗的蓝色光芒。勾诛手持一柄玉剑,正站在蓝色光芒的正中。她并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剑意一动的同时,居然发觉前方一片空荡,对方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在她面前消失无踪了!

    不但勾诛消失不见,四周汹涌的灵机,不断交融冲撞的火海与水流,甚至水火之下的翠玉峰、水火之上的夜空,夜空中如星团汇聚的阴阳宗飞舟舰队,都齐刷刷地消失不见了。

    她眼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素洁无暇的白光。等她的双目稍稍适应,她终于看清这是一片白茫茫无边的雪地。

    虽然是广袤的雪地,但四周围绕着雾,最多能见百步之远。再远便是一片如同雪白棉絮般的白茫茫雾气。

    同样天空也是如此,她望向任何一个方向都是纯白,就好像被浸泡在了奶油中,只有脚下踩上去吱吱格格的雪地是真实的存在。

    “这小子竟然成就了三花?”

    她有些诧异。勾诛只有金丹双花的实力。靠着阴丹诡气,他勉强掩蔽自身或许行得通,但是想要将她瞬间拉入幻境或者挪移到另一片界空就完全没可能了。

    除非他也成就了三花。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他更不可能在这一连串交手中完全不暴露出三花的实力。

    然而在这片雪雾中,她完全察觉不到敌人的存在了,勾诛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似的。这难道是将她困住了?

    四周的灵机还在不断地流动,向她前方的某个位置汇聚而去。

    不一会儿,就好像白纸上轻点了一滴淡墨,一缕乌黑的长发首先在白茫茫中流淌了出来,然后是随便几笔就勾勒而出的白皙如雪的面容和一双宝石般的明眸。

    但真正动人心魄的还是如同血落雪上的一点殷红的唇。

    如画一般的人站在风雪中,任凭大风将她长发吹起铺在额头上,如同点缀般粘上了一些霜花。对南晚辞来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就像照镜子一样。

    准确地说,那是另一个自己,正是她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原来是你成就了三花。”

    南晚辞恍然大悟。勾诛的确是没有成就三花,但是不知何种机缘,他持有的这件法宝的宝灵居然成就了三花。

    三花宝灵,法宝会直接晋级神品,无视物主境界,可直接施展金丹三花战力,怪不得可以将她拉入这座留身碑的幻境中。

    那人拱手一礼,淡笑道:“只有一面而已,不算完整的三花。”

    这话对南晚辞来说真是直入心髓。她的金丹三花的确就是“只有一面”的。如果说完整的三花是一面镜子,那么她这镜子只有一面,反过来的背面是一无所有的。

    所以在别人看来,她的三花是完美无瑕的。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背面的空缺。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成就了这样怪异的三花。

    现在她明白了。能和自己单挑决一胜负,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机缘。当时在北冥,她是凭借着这个机缘才成就的三花。

    但这决战并未真正分出胜负,也就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所以三花也就同时成就在了两人身上,只不过各自都只持有一面罢了。除了两面合一之外,是不可能有任何方法能弥补这个缺陷的。

    但勾诛去哪了?

    何无极给她的任务是以论道为借口掌控住勾诛,再用勾诛当做人质来逼迫连菱出手把争端搞大,何无极再下令让两宗全面开战。

    但她立刻就忘记了和勾诛的论道,也忘记了阴阳宗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她论道的结果,更把师父何无极的交代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宝灵才是她要寻找的正主。结束这场决战,成就完美的三花,继续自己的长生之路,才是她唯一要做的事!

976 玫儿踏过千重山,木萝试拳万年阵

    (976 玫儿踏过千重山,木萝试拳万年阵)

    在一阵狂暴的波澜平静之后,林玫儿小心地试探了一下地面。这是她每次传送之后的习惯性动作。

    地面稳固坚实,也就说明天旋地转的传送真的已经结束,这一步已经迈过妖界的千山万水,从太白林到了眠恶山。她可以放心地踏出下一步了。

    眠恶山的传送阵是妖界最大的传送阵,在一片密集而高大的树木的包围中,只有前方露出如同峡谷缝隙般的一片天空。只是在这夜里,天空也是黑色的。

    和人界的传送阵晚上关闭不同,妖界习惯野行的生物太多,所以传送阵都是日夜开放,但是会定期停下检修的。

    她四周什么人都有,有树人、有驼族妖商,也有西贾车队,甚至还有炼血人。

    木野部在妖界联军攻打眠恶山之后就变得极为保守和封闭,不愿对外交通。这是因为树皇抛弃他们去了木萝部,他们实力衰弱,守着保底眠恶山担心被人觊觎。

    但眠恶山对外正常的互通有无还是免不了的。尤其陆地交通关闭之后,一切出入都只能靠传送阵,更不可能轻易关闭了。

    林玫儿并未表露鹤王的身份,而是混在了一堆驼族妖商中,先出来看看形势再说。

    果然,一到眠恶山,她尚没有展开神识,就好像听到了一种从遥远处传来的连绵不断的鼓声。随着这声音,大地仿佛在一下一下地颤动。

    她不由得感觉额头有汗流下。木萝果然够狠,居然在攻打眠恶山的护山阵法!

    其实木萝如果不是在黎山,而是换了在其他任何一个拥有传送阵的大部落,都可以直接传送到眠恶山。

    但妖界的部落之间距离遥远,而且隔着野妖悍兽充斥的蛮荒,交通极为不便。黎山的传送阵一坏,她就很难到其他部落去中转了。

    而黎山和眠恶山这两支树人血脉相近,地理上的距离也不远。

    所以木萝根本就没耐心等那几个时辰。她瞒过了木凰,自己几个飞纵,半刻钟就到了眠恶山下。

    眠恶山是方圆八百多里的丛山峻岭,四方布满了附属的小部落。

    能到达木野部的路只有一条,是一条逶迤数十里的长长的峡谷,名为长眠谷。

    长眠谷两边是百丈高的崖壁,崖壁上爬满了杂草藤蔓,头顶树荫遮天。

    数十年前这里是各地部落往来木野部最重要的通路。但自从木野部封闭出入道路之后,路上早已被腐叶给积满了,几乎无法行走。

    又是深夜,黑漆漆的峡谷中怪吼阵阵。不知什么凶悍野妖早已把这无人行走的峡谷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木萝是一个人孤身前来的,因为她觉得其他人都跑不了她这么快,来也只是拖她的后腿罢了。她母亲木凰则根本不知道她出来了这件事。

    树人是无法飞行的。除了象木飞那样血脉中就带有能生成“木翅”的少部分树人之外,其他树人都不能御风飞行。

    但到了木萝这样的金丹三花境界的体修,虽然不能以气御风,往空中一跃就是数百丈远。而且她还能以足踏空,徒步虚空狂奔。

    她以足踏空力道之猛,每踩一步都传来空气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她狂奔速度之快,在峡谷中穿行如同一颗炮弹,与空气剧烈摩擦,带着一路火光和撕裂空气的尖啸声。

    这颗炮弹所到之处,那些原本在峡谷中高吼低吟宣誓地盘的野妖,一个个都乖乖地沉默了下去。

    峡谷的尽头是一座高耸的用一根根的圆木钉在一起,涂上一层厚厚的棕红色油漆构成的巨大的木门,有数丈宽、数十丈高,形如一座登天之梯。

    木门顶上是一排削尖了的木头组成的篱笆,里边由木野部的巡城卫驻守。

    木萝人还没有到,传音就已经覆盖了整个城门口:“我是树后木萝,圣旨在我手里,要去妖皇殿,你们赶紧给老娘开门!”

    城楼上的巡城卫都是一脸懵逼。

    虽然说树后凤驾光临我们都应该恭请入城才对,但这城门数十年前就被部落下令封死了,我们想开也开不了啊?您为啥放着传送阵不走,非要走这道门呢?

    就在传音到达的同时,他们便看见地平线上一团宛如日出的火光伴随着爆响,连同强烈的威压和狂风铺面而来,这多年没有再开过的古老城门都为之晃了几晃。

    不多时,城门口外尘烟轰然扬起,又很快消散。一个穿着暗红色短袍,有着一头碧绿色的头发,双目赫然发出火焰红光的女子,站在了城门下,仰望了一眼。

    “你们再不开门,我就自己动手了!”

    城门上的巡城护卫都跪下了,纷纷叩头传音道:“娘娘恕罪,我等根本就没有开门阵钥,实在是没办法开门啊。”

    “哦,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木萝的脸色变得阴沉。她成了树后之后,一直听着她母亲的教导,要克制自己火爆的脾气和肆无忌惮的杀心,待人以礼,而非待人以力,但形势总是不能如她所愿。

    就好像有一头无形巨兽狠狠地踏了一脚下来,木萝所站的区域竟然无声地沉陷了下去,而原本已经落定的尘埃又升腾了起来。

    城门上所有的护卫都感觉一股恐怖压力如同天倾般倾泻而下,往木萝所在的区域汇聚而去。

    树族体修修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体内气血能引动天地之力,等同以天地之力加持己身。

    “不好,娘娘要攻打禁制!”

    守城护卫都慌了。

    木萝要是一拳下来倾天倒海,真是把眠恶山防护大阵给打破了,那怎么办?再怎么说树后也是树后,没人会把责任推她身上。到那时还不是他们这些看门的来背锅?

    但他们念头还没有转过来,便看到就在他们眼前的空中,爆出了一个明亮的火球。

    恐怖的冲击震荡着无形的阵壁,波纹就像一圈圈越来越大的光环,以火球为中心四散扩张开去。

    虽然还隔着阵壁,他们也被一股猛力一推,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个实力低微的年轻树人已经吐出血来。

    木萝踏空站在半空,那一处是她凭感觉找到的防护阵壁中最薄弱的一个点。

    眠恶山的护山阵法有万年的历史,据说是第三代妖皇木逊在灵源宗人修的帮助下修建的,名声如雷贯耳。木萝也没有试过这玩意到底有多强。

    所以她只不过随手一拳试试,看能不能击穿最薄弱的地方。

    结果她有些失望。这一拳打在阵壁上,真的有难如撼山的感觉。

    这万年阵法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战争的考验,绝对是名不虚传的。没有成百上千发破阵雷狂轰滥炸,恐怕是轰不出任何缺口的。

    她忽然有些后悔,一个人急吼吼的就来了,压根就没想过打不破这禁制应该怎么办。

    换了勾诛那家伙,恐怕在出发之前,就把一路上会遇到什么障碍,又如何解决,一直到最终得手,全部计算得一清二楚了吧?可惜姓勾的又不在。

    唉,管他呢。一拳不够,那就两拳,两拳不够,那就十拳,一百拳!

977 浮世微尘卸万钧,血煞鬼火破重甲

    (977 浮世微尘卸万钧,血煞鬼火破重甲)

    在翠玉峰之上的火海中,南晚辞和勾诛这两大金丹高手的法力碰撞只维持了一瞬,然后两人就齐刷刷消失,连同气息都隐没不见了。

    灵机混乱的空间中只剩下一块悬浮的玉碑,被一股强烈的寒气包裹着发出蓝色幽光,宛如火海中闪亮的一颗星辰。

    “那块碑倒是个难得的宝贝。”

    敖臧不由得舔了舔嘴唇。那两人明显是被这块碑给吸进去了。内有界空的法宝都是极为难得,品级一定不会低。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去拿那东西很不明智。

    那里边是现在是两强相争。阴阳宗的南晚辞和翠玉宫的勾诛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他现在去捡宝,一个不好就是那两人联手来对付他。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对他视而不见的木实。等他先动手干掉木实,南晚辞和勾诛的斗法应该也差不多了。那两人如果是一死一重伤,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可惜的是他用来对付这位半树人的“金刚簪”已经严重损坏了。好在他的办法倒还有的是。

    他低声念出一段咒语,然后血盆大口一张,吐出一片若有若无的轻尘来。

    这些飞尘不受外界风火的影响,一被他吐出来,就轻飘飘地飘了过去,沾染了到了木头身上。

    木头这时候几斧头下去进展颇顺,正砍得起劲,丝毫没有管别人在干什么。但他再一斧头砍下下去的时候,忽然发生了古怪的事情。

    他感觉四周猛然失去了依托,身体轻浮地一飘。同时他那一斧头砍在悬天棘轮上,带来了反弹之力。

    以往这力道对他最多也就是觉得手麻。但这一次感觉大不相同。他只觉得力道奇大但他的身体又极轻,这一斧头下去竟然自己就连人带斧被反弹得上天了。

    木头一下子天旋地转地往天上漂去。他自觉手脚力量都没有问题,唯独身体的重量消失得一干二净。

    偏偏四周又没有任何依凭,于是也就只能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风吹上了天。

    敖臧在一旁冷笑地看着这个半树人在空中徒劳地挣扎翻滚。

    当初天界的修罗树族坠落东胜神洲之后,适应了水生的龙族的身体有更多的变化,但论力量是远远不如留在陆地上的眠恶山树人的。

    但树人也就仅仅是力量更强。只要设法克制了他的力量,要拿下他也就不在话下了。

    他那吐出的这种细尘名为“浮世微尘”。只要一沾染,被沾染之物的绝大部分“重量”便消失了。

    这其实是一种虚遁术法,将对方的“重量”虚化,挪移到不知道哪里的别的界空去了。

    任你力量多强,如果是自身没有了重量,连个依托都没有,只能随风飘在空中,那你再有力又有什么用呢?

    木头控制不了自己在空中的位置,又无处可着力,心中憋闷至极。

    他忽然看到这名一身银鳞大袍的老者正站在虚空中对他冷笑,顿时怒从心起,一挥手就把手中的玄铜大斧给脱手挥了过去。

    虽然身体几乎没有了重量,但他手臂的力量是丝毫不减的。这一挥之下,斧头在空中旋转成了一个光盘,直射敖臧的眉心。

    敖臧无所畏惧地仰头大笑,有意把护体法力都放开了。只见那柄大斧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碰便弹开,对他没有丝毫伤害。

    他的浮世微尘所沾染之处一切东西的重量都会急剧变轻,不但包括木实本人,也包括他手中的斧子,甚至包括这一路上沾染的空气。

    这斧头只是翠玉宫普通的法宝,他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

    对方能将这柄轻飘飘的斧头扔出这么远,已经是惊世骇俗了。要知道一块石头好扔,一根稻草想要丢出很远可真不是容易的事。

    只是一根稻草丢得再远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对他丝毫无损。

    但这时候他也得拿出真本事了。浮世轻尘虽然厉害,但效果并不是无限持续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很快减弱。他还是得有手段将这人彻底拿下才行。

    他右手一挥袖,这四周的空气就好像变得浑浊了。一种白雾在空中凝结成一根根不知道头尾在哪里的细丝,纵横天地,将树人缠在了中间。

    木头伸手一拉,这些细丝明显地被拉长了,越扯越长,竟然无法拉断。

    此丝名为“无定蚕丝”。无定蚕是生活在虚空中一种异蚕。他们吐丝用来将自己固定在虚空中。

    被他炼化的蚕丝成了法宝,刚好用来将随风乱飞的木实定在虚空中。

    此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张乌黑的大弓,长箭通体血红犹如刚从血池里捞出,剑尖燃烧着一点碧绿的鬼火。

    这支鬼火血箭用来对付树人更是绝品。树人只是肉身很强,神魂要比人类还要弱上一节。只是那层坚韧的皮肉保护了神魂,所以才难以对付。

    血箭浑身涂满了煞血,正适合于污秽树人身上的生机。生机污秽,皮肉瞬间溃烂。这时只要一箭射入,剑尖的魂火就会点燃其神魂。

    神魂都点燃了,树人的肉身再强也没有什么用了。

    他之所以没有早用这一招,是因为他并不擅长用弓箭。如果他射箭的时候对方躲闪或者抵御,他就没有命中的可能。

    但对方都已经被缠在虚空中徒劳挣扎,就像蜘蛛网上的蝴蝶一样成了活靶子。他要是还不能射中,那就真不如直接认输!

977 毒蚁入耳心神乱,王剑着体肉身穿

    (977 毒蚁入耳心神乱,王剑着体肉身穿)

    可惜的是,当他将弓全力拉开,忽然感觉双耳内同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这剧痛如同电流一般流过了他的全身。

    不要说射箭了,他就是连拉开的弓弦也把持不住了,瞬间脱手。这支难得的专门对付树人的煞血魂火箭,连同他的乌木龙弦弓一同嗡地一声毫无准头地弹飞了出去。

    虽然法宝丢了,但他已经顾及不上。双耳内的剧痛如同烈火燃烧,并未止息。他这时才回想起来一件事。

    刚刚木实将手中的青铜斧丢在他的眉心,只是轻飘飘地碰了一下。但当时他耳内微微一痒。只是那时他正得意自己的“浮世未尘”得手,只以为是耳内进风,并未在意。

    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什么怪异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啃咬带来的剧痛!

    这时木头手中也多了一张铁棘弓。他弓术了得,纵然是在毫无依托天旋地转之下,也找到机会对准敖臧射出了一箭。

    在中了“浮世未尘”的情况下,他的箭即便射中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那时他的箭比一根稻草还轻,恐怕连射都射不到对方身上。

    但他射出的这一“箭”,才飞到空中便立刻解体,变成了无数在空中飞行的碎片。

    这些东西本应和木头一样没有重量,一吹就散。但它们发出嗡嗡的声音,往敖臧飞去。

    敖臧明白了。这些东西是有翅膀的,即便自身便轻了,依然可以靠着翅膀飞行。是蠹木青毒蚁!

    青毒蚁本来是鬼鸮用来偷袭树人所用,尤其擅长破除树人的肉身。

    敖臧博学,对这种手段当然是了解的。他更清楚龙族本质上是树人的分支,所以蠹木青毒蚁对龙族一样有效。甚至龙族肉身比树族还弱,青毒蚁更容易入侵。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憨厚老实的树人,居然会把天敌养在自己身上?他是怎么做到的?

    以他的金丹法力,在这些青毒蚁铺天盖地地飞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它们杀灭在半途上,本是可以做到的。

    可惜的是他耳内的剧痛扰乱了他的心神,让他迟滞了一瞬间。就这一个瞬间,无数的青毒蚁已经将他盖满了。

    “勾师兄说,踩了别人的陷阱,先不要慌,也不要强行反击。但要假装暴怒,偷偷地把青毒蚁送出去。但第一次不能太多,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木头喃喃自言自语道。这时他身上轻飘飘的感觉正在急剧减轻,很快恢复了踏空而行的能力。

    而敖臧的身体一瞬间就被他放出的青毒蚁给吞没了。但对他来说这并非最糟糕的事。

    不说龙族体表龙鳞坚硬,就是他穿着的东海长老袍也是不错的防御法宝。青毒蚁再厉害也不可能瞬间啃穿的。

    他若能全力激起法力,还有机会将这些飞蚁灭杀绝大部分。

    真正糟糕的是耳内那两只已经钻入他七窍深处。这时候他用法力灭杀很容易伤及自身。但若不灭杀,这虫子可不会客气,啃穿头骨吃自己脑子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处在这两难境地下,他一时失了方寸,这才发觉自己学富五车,多年来精研各家绝学,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毫无用处!

    他只得一面将浑身法力展开,极力驱逐体外的青毒蚁,一面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将部分法力聚集在入侵自己耳内的那两只身上爆开。

    这就好像在自己耳中点燃两只爆炸。砰砰两声,他顿时被震得七荤八素、两眼一黑,差点连眼珠舌头都被爆了出来,几乎当场失去意识。

    在这高手相争的瞬间,他自然知道不能有片刻的懈怠。如果自己就这么昏过去,恐怕等不到醒来就魂归地府了。

    因此在杀灭那两只青毒蚁之前,他早已将自己部分神魂之力重重包裹,保护在识海深处。在这场天翻地覆的爆炸之后,立刻释放出来。

    就好像一片清光洒下,让他瞬间就恢复了清明。虽然脑子里依然剧痛欲裂,但他双目中的景象迅速地变得清晰,神觉也重新变得敏锐了起来。

    然而这敏锐的神觉首先给他带来的就是如同一声尖鸣般的生死危机的警兆!

    他这才看清楚,那个在火海中被烧灼又不断复生,浑身的肌肉都在冒火的矮个壮汉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之前远看的时候他根本没感觉到,到了眼前才发觉异常。

    这个犹如铜铸的汉子,每道伤口、每个毛孔,不但往外喷涌着火和血,还在喷发着一种让他无比震恐,甚至随时要跪倒的威压。

    血脉压制!树皇之血?

    树皇家族是所有修罗树族后代的皇家,不但天生压制所有树人,对东海龙族也有着一样的压制之力。

    只不过东海龙族躲在深海很少上岸,眠恶山的树人更是从不下海,双方碰不上面,所以龙族从未归顺树皇罢了。敖臧如今当面碰上树皇,当然会震惊当场。

    木野之后新任树皇虽然获得树人和众妖的承认,但关于这位树皇登基之前身份的信息却少得可怜。

    妖们只知道木萝是树后,树皇通过木萝部掌控树族,又通过树族掌控妖界众族。也有人认为这个新任树皇只不过是木萝部用来令诸侯的傀儡。

    原来身为妖皇的树皇居然生活在人界,还兼着翠玉宫宫主的身份?

    那他们偷袭翠玉宫,岂不是在偷袭树皇,是和木萝部、树族、甚至整个妖界为敌?

    这和坤元帝给龙海龙族的承诺可不一样。坤元帝可是说翠玉宫除了云王之外毫无后援的!

    不行,此事关系到东海龙族的存亡,必须立刻传音给敖冕。

    然而他的念头转得实在太慢了。刚和敖冕建立了传音的通道,连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没有传达出去,对方已经飞起一拳,只击他的胸口。

    “勾师兄说,一有机会就往死里打,否则他们一缓过来就会来反杀我。”

    木头还在喃喃自语。这道理他其实很清楚,就和他打猎是一样的。一箭没射死的野猪,反扑简直不要太疯狂。

    在他倾注全力、燃烧浑身气血的时候,他的拳头不单会木质化,而且会变成一柄木质的黑色重剑的形状。这便是树皇的终极权柄之一,木王剑!

    木王剑在对付其他族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也就是一柄相对锋利的剑而已。但对付树族自己人,那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因为木王剑能引动对方的树核中的力量。任你一身护体法力再强、防御法宝再厉害,也挡不住自己的树核“叛变”,主动自伤自身!

    当年古问天移植了树皇之核,也能施展出木王剑,差点就杀了木飞。好在他那时境界还不够高,以人族之身掌控树皇血脉也所有抵触,并未成功。

    但换了金丹境界的木头,又是正宗的树皇之身,血脉之力的加持,施展起来那可就真正是惊世骇俗了。

    在这生死危机的刺激之下,敖臧身上的“龙袍”泛出强烈的青光,胸口贴身的一面足以抵挡金丹级别的攻击的护心镜也亮了起来。

    但是当那柄黑色的大剑触及自身胸口的时候,他只觉得体内的树核微微一动,射出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强烈的灵机,宛如一柄剑从身体中由内而外刺出!

978 雷芒下敖臧道殒,怒火中敖冕焚天

    (978 雷芒下敖臧道殒,怒火中敖冕焚天)

    敖臧体内剧痛的时候,气血立刻紊乱。他体外的法宝本来就都需要他的气血激发法力来催动的,这一下如同釜底抽薪,一身的防御法宝光芒都暗淡了下去。

    木王剑轻而易举地刺破了他的龙袍,紧接着又直穿他的护心镜,最后噗嗤一声捅破了他身上厚厚的龙鳞,直接刺入了他的身体中。

    他感觉胸口被插入了一根烧红的烙铁,又好像一根极寒的冰棍,冷暖不定的剧痛感觉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各处。

    但他毕竟是老道的金丹大妖,并非坐以待毙之辈,立刻就喷出一口绿色的血沫来。

    这口血沫中蕴含着他的精血,一喷出来便沾染了这位树皇一头一脸,然后腾起一股青火。

    他一面驱动全身法力修复伤势,一面双爪抓住木王剑抵挡它的继续进犯,冷静地说道:

    “妖皇陛下,你若真要杀我,我这一身万年气血也不会浪费,最多也就是我们玉石俱焚。

    “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你收了这柄剑,老龙我便立刻回东海做个散修,从此与你无论是翠玉宫还是树族都再无恩怨。”

    那青火是敖臧精血燃烧而生,落在木头身上,不断释放出纯粹生机。这在敖臧能修复伤势,对他来说却和他自身的生机相斥,正在不断腐蚀他的肉身。

    敖臧的意思很清楚,这样的精血我体内有的是,心脏里尤其多。若是你真的用木王剑刺进了我的心脏,我就烧尽浑身精血和你同归于尽!

    木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要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如同一头犟牛般不回头地去做。

    不是他不害怕后果,而是在眼前的事完成之前,他根本就不会去考虑!甚至你阻碍越多,他的蛮力也就越大。

    敖臧的身体也因为剧烈痛苦的刺激而主动木质化了。但他身体的木质虽然坚韧而且也能不断再生,明显是挡不住木王剑的。

    这么下去敖臧坚持不了半息,必然被刺穿心脏而死。甚至他体内的兽核一直在欢呼雀跃,只等投奔树皇了。

    敖臧终于意识到,这一次真是必死无疑了。既然一定要死,那当然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他调动全身气血,只要一念之下,便能与树皇一同灰飞烟灭了。

    但这时天顶一道雷芒闪过,正中他的天灵盖。

    半空中尚有一点小传送带来的空间余波,一名外面裹着暗蓝道袍、内衬天蓝襦裙,如同肉球般肥胖的女修出现在空中,她前方悬浮着一柄指向正下方的冰蓝色长剑。

    敖臧是看不到这景象的。雷玄剑发出的雷电是龙族的克星。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被雷芒击中,敖臧的意识瞬间就被冻结了,一动不动。

    这正是连菱准备的“屠龙之术”。只是慕容清手中的雷玄剑虽然克制龙族,她自身并没有金丹,不可能与一条金丹老龙抗衡。

    所以她一直潜伏在远处。等机会到来的时候,才用小传送符传送过来给这条老龙以关键的一击。

    不用说激发气血自燃和木头同归于尽了,敖臧就是继续抵御木王剑也做不到。木头顿时感觉剑尖如同穿豆腐般穿了过去,就好像刺破了一个气球。

    空中瞬间闪过一片青色的光芒。那是敖臧一身气血之力瞬间释放回归天地的激起的景象。

    这释放虽然迅猛但并无攻击的意图,对木头和慕容清并无什么损伤,但把大半边夜空都染成了诡异的青色,然后又急剧地淡去去了。

    地上的敖冕顿时觉得心中一痛,仿佛被人扎了一针。

    所有敖姓龙族之间都是有一定的神魂联系的,只是强弱的区别。敖冕立刻察觉到敖臧已经道殒。连他是被雷芒击中而死他也是清楚的。

    惊怒之中,他瞬间就站了起来。

    “老家伙竟然死了!”

    虽然说在派他出去的时候,敖冕就没有考虑过这条龙的死活。但东海龙宫、自己身边的一个长老被翠玉宫的人杀了,他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愤怒。

    敖勒死了也就算了,他只是一个年轻的龙王,修为只不过是紫府。年轻有为的紫府龙修多了去了。

    但是我东海东宫的金丹长老,他们竟然也敢杀?而且用的还是雷遁偷袭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抬头一望,头顶的那一片青光尚未完全消退。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让人觉得恶心的腥味,仿佛充斥着龙族的血,昭彰着龙族的羞耻。

    敖冕指着眼前黑压压的翠玉峰顶骂道:“翠玉宫,你们欺人太甚。我敖冕若不铲平此峰,誓不归东海!”

    说完他用自己的龙爪往自己眉心一划,木质的龙皮被划开,露出惨败的肉。青色的血液瞬间渗出。他用爪尖一点,往空中指去。

    他的指尖燃起青色火苗的同时,悬天棘轮立刻停转,接着就像被点燃的篾笼,噼噼啪啪地燃烧了起来。

    从棘轮那披着垂天而下的火云袄上的火焰,也瞬间膨胀了一倍不止。

    “陛下……”

    敖烨顿时头皮发麻。这两件至宝的使用原本就已经接近了极限,现在敖冕居然用自己的精血催动,简直就是要让他们自爆啊。

    但他又立刻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想到,敖冕这么做,不就是想毁了这两件法器?

    即便是敖冕催动这两件法宝自爆,想借此和翠玉峰的护山禁制同归于尽也是做不到的。

    法宝毕竟只是法宝,再强的法宝也不如秦尊阳五百年前就布下的阵法根深蒂固。而且这阵法是有根有生命的,你暂时烧掉了外面的枝叶,也阻止不了它很快生发出来。

    但拼了这两件东西不要了,暂时牵制一下阵法却是能做到的。

    木头已经没有再砍悬天棘轮了。因为那东西已经自己开始剧烈燃烧,那温度就算是他能无限再生的树皇之体也受不了了。

    但它既然烧得这么猛烈,不用砍也会自己化为灰烬。

    火云袄从天地中汲取着它能汲取的每一丝灵机,连云层都像被水浸泡的水墨画一样都清淡了下来,连云层之上的星空都变得黯然了。

    但这比起它烧起的熊熊大火来依然不够。因此它便开始焚烧自己和悬天棘轮的本源。

    本源是它们一开始被打造出来就存在的东西。当然等烧完之后,它们也就不复存在了。

    翠玉峰的禁制依然在,从山体到数十丈的高空之间依然是安全的。

    但它被一堆极为明亮的火笼罩着。火焰覆盖了整片天空,满天都是翻滚的火焰,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即便待在室内,室内也充斥着滚烫的火光。

    如果不是仙树的清凉水气依然笼罩着山表,一切能燃烧的东西早就全都燃烧起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翠玉峰甚至是整个山域范围内所有的禁制,灵机都用在了和火焰的对抗上,其他区域自然也就稀薄了。

    只不过这时间是有限的。以敖烨的估计,最多不过半刻钟,这两件法宝就会灰飞烟灭。再过半刻,翠玉峰的禁制就会回复原样。

    “跟我来,将翠玉峰上一切人等屠个干净!”敖冕一声激昂的令下,双目中仿佛都充满了血。四条老龙顿时激起尘烟,破空而起!

979 站稳青峰迎客至,坐定火坑待君归

    (979 站稳青峰迎客至,坐定火坑待君归)

    只不过他们都是才到半空,就感觉到了一股令他们心悸的恐怖压力。

    这压力并非对方的境界有多高,而是更深层次的,仿佛他们一出生就带着的某种恐惧被唤醒了。以至于气势汹汹的四人都在半空中停了一瞬。

    敖冕忽然想起敖臧在死之前传递给他的心境中,正是带着类似的恐惧的。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想要说的话,就陷入了巨大的麻烦,然后就道殒了。

    会不会他是在提醒着什么?难道老家伙的死还有什么蹊跷在其中?但他明明是被翠玉宫的修士用雷遁偷袭才死的啊。

    偷袭这种事只可能成功一次,不可能成功第二次的。所以敖冕并不担心这样的偷袭再来一次。

    但他不理解的是,怎么会出现血脉压制的恐惧?一个和人类杂交的半树人,居然对他这头纯种的万年老龙有血脉压制?

    他头顶就好像天塌了下来,天空的重量沉重地压在自己的身上。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幻觉。他这样去想,这重量就真存在的。

    当他以万年修为的定力将这念头扫去,这重量也就如清风般散去了。

    重重火云之后忽然露出的了一个巨物的身影,再度惊爆他的眼球。这是什么东西,翠玉宫什么时候开始养这种巨兽了?

    这乍一看是横在他们四人面前的一个巨大黑色怪兽,有百丈之高。

    它如同噩梦中走出的巨人,身上有无数的粗大手臂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如一群挣扎的蠕虫般正在不断挥舞。

    但若细看,这其实是一棵巨树,两条大腿是两条粗大的根紧紧地扎在陡峭的翠玉峰中,自身主体则在崖壁上横长了出来,拦在了四条龙的面前。

    既然对方出动巨树,老龙们自然不会再以人身作战了。一片金光闪过之后,四条老龙齐刷刷化为四条颜色各异的巨龙,鳞爪飞扬,不落气势地咆哮而上。

    接着他们面前便是无数的巨臂在这半空中握成了一个一个得拳头,纷纷蓄满了力,然后如暴雨般的巨拳狂涌而来,一次真正的迎头痛击!

    翠玉宫又不是北方尘族,当然不会养什么巨兽。这忽然出现的古怪东西是木头的树身。

    木头受命出战,就抱着要死守翠玉峰的执念。管你来的是什么,四条老龙也好,一万条老龙也好,他是绝不会放过去一个的。

    但他只有一个人,怎么挡四条龙?

    在自身执念和四条金丹老龙强烈杀气的双重冲击下,他体内的树皇血脉被激活了。树皇之体初露峥嵘,只是初露而已!

    这种状况下,被爆锤得鼻青脸肿的敖冕也明白了。但即便对方是树皇又如何?血脉压制又如何?他龙族脱离树族十万年了,不认树皇也十万年了。

    树皇明显还很年轻,境界也并不高。他之所以能暂时暴揍四头金丹大妖,一个是因为血脉震慑,另一个是因为翠玉宫的禁制正在全力助他。

    但翠玉宫的禁制正在焚烧之中急剧衰弱。他们四条金丹老龙联手,只要能克服血脉上的天生恐惧,要杀树皇绰绰有余。

    “一条幼年的树皇,境界还不高,趁现在杀了他,否则后患无穷!”敖冕在拳脚交加、血鳞横飞的混乱之中愤怒吼道。

    这时候的丹阳阁中,议事堂内,气氛也好像被四周的火焰烤过,变得极为焦灼。

    黑色的窗帘阻挡了窗外强烈的火光。连菱坐着的主座上延伸出许多如同树根般脉络,在地板下发出绿光,使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青绿色的光芒。

    她身周时不时冒出许多虚幻的红色火光,这让她仿佛坐在火坑中。但她每次都会立刻运起法力,将这些火焰压制下去。

    这座位直接联系着仙树。只要拥有权柄的人坐了上去,又得到仙树的认可,就可以联通仙树的意识,操控整个翠玉峰周边的大阵。

    只是这个座位一旦坐上去开启了,她就不能轻易下来。

    现在可以说她就是仙树,仙树就是她。如果忽然中断连接,不但整个大阵,就是仙树也会失控受损。

    敖冕焚烧悬天棘轮和火云袄,这伤害是直接作用在仙树上的,也就等同作用在她身上。但她的法力也和仙树同为一体,所以尚能抵御得住。

    而翠玉宫其他的诸位长老大多都坐在四周,他们倒是可以自由出入丹阳阁。只是还没有连菱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太上长老,师兄到现在还没回来,让我上去看看吧!”

    第十九坐如针毡,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哭着说道。

    她杀了敖勒之后就在这里看着勾诛上去与南晚辞“论道”。但现在论道已然结束,南晚辞安然走出火云回阴阳宗的飞舟去了,勾诛却不知所踪。

    如果正常的情况,这只能说明勾诛论道败北,已经灰飞烟灭,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但在勾诛来说情况又有不同。勾诛和连菱是神魂因果相连的。如果勾诛死了,连菱也会死。但连菱还活着,就这说明勾诛并没有死。

    且勾诛是第十九的“物主”,神魂上也有联系。如果勾诛死了,她不可能察觉不到的。这也是她居然还能坐到现在的理由。

    但左等右等,勾诛还不见回来,她自然是越来越心焦了。

    “小十九,安心。”连菱安然微笑道,“再等等。”

    其实连菱是更坐不住的。但她又必须坐着。

    百里之内,她随时可以和勾诛心神相通。但勾诛进入留身碑后,他们处于不同界空,就无法沟通神意了。

    这一场论道,她能看到的状况就在勾诛和南晚辞一同进入留身碑之后戛然而止。之后出来的是南晚辞,而勾诛则一直没有出来。

    虽然说勾诛没死,但也不排除有别的可能。比如说他被困在了留身碑内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甚至被控制了心神?

    她记得勾诛和她说过的话:“不管有没有神意相通,只要我没死,你就一定要相信我有我的办法。”

    那就是如果他有危险,就一定会传回讯息。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又没有死,那就坚信他没事就对了。

    阴阳宗如果是擒住了勾诛,必然是用来要挟她。现在没有音讯,应该是阴阳宗还没有决定开出怎样的条件来。

    他们决定并给出条件之前,勾诛的性命是无碍的。

    在她无法脱身的情况下,无论是派第十九还是霍云还是连萍,甚至缪其中、木飞等人上去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只有紫府实力,不可能和还有多名金丹高手的阴阳宗抗衡。

    唯一有金丹实力的木头得独抗四头金丹老龙,她还得全力催动禁制相助。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能掌控局面。

    所有她即便再心焦,也得保持淡定,泰然自若。

    如果她惊慌失措,其他人会比她更惊慌。

    如果她现在不管不顾,直接放弃阵法去找勾诛,必然满盘皆输。

    那时木头第一个死。

    接下来是这丹阳阁中所有人都得死。

    然后是翠玉宫近万弟子,以龙族的复仇的愤怒和嗜血的本性,必然十不存一。

    所以她没有办法,她必须等。

    即便内心煎熬,她也必须必须等。

    她要等阴阳宗的人开出用勾诛交换的条件。

    她得等木萝和林玫儿带着妖界的援军到来。

    她得等云王的军队翻盘。

    她得等勾诛活着回来!

980 谷玄真独守山口, 榕千紫奇谋破门

    (980 谷玄真独守山口,榕千紫奇谋破门)

    翠玉宫的高层大多聚集在丹阳阁。但有两个人是例外的。一个是回春长老沐葭,她在回春院驻守。另一个是百草堂的谷玄真。

    在这场大战一开始他就积极向连菱请命,带领百草堂精锐弟子去驻守翠阳殿了。

    翠阳殿是翠玉峰的南大门。理论上围城之下,我主动驻守城门这是积极请战啊。但其实并非如此。

    谷玄真是在鬼玄阴时代就存在的老油条了。他自然知道翠玉宫方圆百里的地盘,禁制薄弱的地方有,但并不在这个凡人上山才走的翠阳殿。

    战火若起,别人肯定是击中火力攻击翠玉峰的中枢丹阳阁的。翠阳殿这地方离着翠玉峰还有数十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旦真是有情况了,他拔腿就逃也方便。反而离着其他长老太近,他要溜就不方便了。

    禁制开启后,翠阳殿前就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整个翠阳殿也成了禁制的一部分。此时古玄真正带着弟子们在翠阳殿顶上巡视。

    这样的巡视自然是很轻松了。下着雨,又是深夜和凌晨之间,根本不会有人这时候上山的。

    就算有人来,在凡人眼中翠阳殿也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看到的将只是混乱的密林和来来回回绕圈的路。

    谷玄真和几名得意弟子都坐在屋顶的瓦片上,有些无聊地望着被大门口屋檐下的灯笼照耀下幽暗的树林。

    这些灯笼也被禁制笼罩着而变成了单向的。从外往里看依然是一片漆黑。

    但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时他仔细看去,吃了一惊。

    居然有几个穿着街上民夫短衣的凡人,手提肩挑,提着一些不知道什么的玩意到了翠阳殿的大门口。

    他们居然在雨中点起了香……虽然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打灭了。

    不一会儿他们又摆起了供桌,铺上了贡品,烧起了纸钱。接着杀了公鸡和黑狗,把血洒得到处都是。这竟然是在做一场法事?

    大半夜这些人疯了吗?谷玄真烦躁地想。其实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这些人有本事就攻打禁制好了,看他们能破得了阵?

    但偏偏这时候,翠玉峰丹阳阁的方向火光冲天,已经映红了大半边天空,显然是受到了某种猛烈的攻击。

    要命的是,连带整个翠玉宫的护山禁制都被削弱了不是一星半点。

    “莫非是这些凡人注意到了翠玉宫的异样,来焚香祈祷平安?”谷玄真手下一名弟子猜测着问。

    他说得是有道理的。翠玉宫的修士们一向被金州凡人当做神仙焚香礼拜。如今翠玉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凡人们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能就随他们这样瞎搞下去了。在外层禁制变得薄弱的情况下,他们乱撒那些狗血鸡血什么的有一定巧合的可能会污染内层禁制的部分阵枢。

    那些东西一旦污秽,门口部分禁制受损。虽然还不至于让敌人长驱直入,但他这个守门长老也是要担责的。

    “你们几个去,让他们滚。”稳妥起见,谷玄真下令道。

    对付凡人最是麻烦。如果动用禁制的威力,那些人直接就死了,只能派人去驱赶。

    谷玄真在屋顶上看着弟子们下去开门,出到了大门之外的空地上赶人。

    两伙人不愉快地对话了几句,然后便动手打了起来。几个人在泥泞的地面上翻滚着打起了泥战。

    “蠢货!竟然连几个凡人都搞不定!”

    谷玄真怒从心起。翠玉宫的确是有对凡人不得动用任何神异力量的戒条,但关键时刻也要灵机应变才对啊。

    他纵身一跃便出现在了混乱的斗殴场上,正要用神识之力将这些凡人镇住,忽然察觉不对。

    数枚细若发丝的针从那几个凡人身上悄无声息地飙射而出。好在他的紫府神觉及时发起警兆,他身形立刻变得缥缈,瞬移了出去。

    “千里定魂针?”

    如果不是千里定魂针的始作俑者缪其中正在翠玉宫任客卿长老,给他们都演示过这招数,他恐怕也避不过这一劫。

    至于那些和“凡人”们扭打的弟子,恐怕是下来之初就被千里定魂针给控制住了。后来的扭打都只是故意制造混乱诱他上钩做的戏而已。

    “玄铁卫?”

    谷玄真心中大惊。能用千里定魂针的不是魂宗就是玄铁卫,而且这两者可以说是一路货,因为玄铁卫至少一半的成员就是魂宗弟子。

    玄铁卫攻打翠玉宫合理,但他怎么也没想不通,从来都行事诡秘的玄铁卫居然会选择从南大门攻入?

    他已经决定先逃回翠阳殿内,然后再溜之大吉。但直接溜是溜不走的,至少得先阻滞一下敌人。因此他手上法力一运,一股气浪就压了过去。

    那些“凡人”们顿时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爆响,然后崩解成了无数的零件。怪不得这些人气息暗弱被他当做凡人,原来他们是微薄灵气驱动的傀儡!

    此时他借着这股气浪的反坐力正要倒退着进入翠阳殿的禁制,只剩下几步远的时候,却感觉一股坚硬如墙的力道将他阻住了!

    “老夫玄铁卫指挥使榕千紫,见教了。”

    一声古怪嘶哑的低声之后,谷玄真心中传来一阵强烈心悸的感觉。背后这人灵机内敛,宛如一块死木,但真实实力却比他强悍了不知道多少倍。

    对方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他感觉就好像脖子上套住了一个厚重的铁箍,根本动弹不得。

    谷玄真原本只想着自己逃跑,根本就没想向丹阳阁通传求援,这时候想要发出讯息却也迟了。

    眉心一阵微微的刺痛传来,他的世界顿时停滞,那飘落到眼前的雨点都停止在了半空。

    一枚千里定魂针刚好射中了他的印堂。他的思维虽然就这么停滞在了那一点上,肉身却反而更加活络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隐匿禁制撤去,数十个全身紧紧裹着连帽黑袍的人走了出来。

    谷玄真猜对一半。这些人都是玄铁卫,但并非是魂宗的人。

    为首的除了榕千紫、楑郁之外,还有五行宗的金德院院长周踏、神器堂堂主苏羽信、飞剑堂堂主陈昂等人,都带着一干弟子。

    昊明见接管昊汉的身躯之后信不过长子昊统,因此剥夺了他的玄铁卫的权柄,让榕千紫城了玄铁卫的指挥使。

    但榕千紫也只能指挥五行宗儒玄为主的这一半。魂宗修士为主的另一半他是管不了的。

    不过这也无妨。因为魂宗那一半玄铁卫由魂宗宗主方太冥领着,去支援昊志的南征军了。和他的任务互不相干。

    他们的任务在唐肃从巫瑕那套出云王的后代马上要在回春院出生的时候就确定好了。

    他们计划是乘着翠玉宫禁制薄弱的时候进入翠玉宫,带着这些人直奔回春院,拿下云王马上要出生的后代作为人质来要挟云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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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命魂诅咒的少年窃贼,摸爬于淤泥一般的青石街,不慎卷入奸人密谋,身中奇毒,幸与一绝色奇女魂魄相缠,苟延性命,从此走上崛起三界之路……本书经典凡人流智商在线修仙文,无后宫,无虐情。逻辑严密,故事流畅,人物鲜明,欢迎品鉴。浑沌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浑沌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浑沌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