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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书客笑藏刀     浑沌记txt下载     浑沌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27 黄璐水下布玄阵,勾诛镇上炼僵尸

    (927黄璐水下布玄阵,勾诛镇上炼僵尸)

    “本来云王要派阵师到那湖底去布阵,不过我一想你在这里,云王就不用派人来了。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无非是你要给云王献殷勤讨功。”黄璐不那么欢喜地说。

    “我去布阵就是了。就是一个水下的传送阵嘛。不用金玉城派人来了。”

    宋如海点点头道:

    “多谢师妹相助。不过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就是我们翠玉宫的人你也不要透露。

    “私自传送玄器,在厚土皇朝是严禁的。即便是云王的动作,只要没有枢密院的玄器调动的批文,就随时可以定个谋反之罪。

    “殿下也不知道我把运送玄器这件事告诉你了。你也千万不要和他提起这件事。”

    “哼,你就是不相信我。”黄璐白眼一翻,“我什么时候误过你的事呢?”

    深夜,在大雨簌簌的密林间,有人撑起了一个方圆数丈的法阵。

    虽然大风呼啸,吹得树影摇曳不定,豆大的雨滴打得四周的树叶树枝们沙沙直响,这些雨滴和狂风却穿不过法阵的禁制。

    这片林间的空地上,就只有针尖大小的毛毛雨,和秋夜的微风了。

    有人动用火遁烧起了一堆明亮的篝火。熊熊的火光照耀着四周,把泥泞和潮湿的地面烘得又暖和又干燥。

    木头将一头黄麂架在火上。火焰舔过肥厚的肉质,泛出晶莹的油光。他乘机熟练地洒上盐与孜然,浓香四溢。

    勾诛还有一伙真传弟子都在旁边围了一圈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只有木飞表情肃穆地在一旁警戒。

    其实这是在翠玉宫的地盘上,这里又有两个金丹修士,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危险。只是木飞始终当自己是妖皇的带刀护卫,从来不会有任何松懈。

    这时勾诛心神微动。他脑海中看到重重叠叠的修罗兰叶纷纷伸展开,连菱从中走了出来,表情冰冷,似乎有些不悦。

    “我正打算起身回去,你就来提醒了啊……”

    勾诛不动声色地起身,似乎早就做好了回去的准备的样子。

    连菱脸色转为温和,微笑道:“有事交代你去做。刚刚青阳镇有警报传来,说那里可能有尸魂教徒出现。你先过去看看,另外多叫几名得力弟子跟上。”

    “好说好说,我这就去。”

    连菱又叮嘱道:“尸魂教手段诡异,多加小心。若形势不对,我会亲自前来。宋如海和黄璐在云天城,如有必要也可以召唤他们支援。”

    “好,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尸魂教在整个东胜神洲都有教徒流窜,在和妖界交界的玉州尤其多。云王和各大玄门的态度都是发现一波就歼灭一波。

    但这个教派并不靠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没有固定的山门,想要斩草除根可没有那么简单。

    再加上他们背后又有金主在不断资助,所以虽然缕遭打击,尸魂教徒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们时不时就会出现制造一批惨剧,又神秘地消失掉。

    这种事由当地驻军和驻守的修士负责抵御。只有形势危急的时候才会通传到玄门宗派请求支援。

    但翠玉宫派出一名紫府修士也就足矣了,甚少到需要动用金丹修士的程度。

    连菱之所以点勾诛出手,倒不是因为这一次局势有多严重,而是因为勾诛的九死功法到了瓶颈。

    玄龟需要吸收死气才能成长。像羧族人的鹿骨坟场那种对玄龟而言大补的场所可不是到处多有的。

    这世上唯独尸魂教这种四处搜罗死尸的恶教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死气。所以他突破的关键很可能就落在尸魂教身上。一旦尸魂教出现,他就立刻赶过去就对了。

    青阳镇就在翠玉峰与云天城之间,距离这两处都是百里左右。如果是虚丹修士,至少要飞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

    他既然已成就金丹,纵风腾空的同时,夜空里的茫茫雨云转瞬了变成了无数的线条。木头的盐还没有洒完,他已经到了青阳镇的上空。

    青阳镇正变得一片混乱。

    事件的发源地正是宋家开办玄市的西山坟场。那里时不时有死人从坟地爬出变为僵尸,然后开始无差别地袭击路人。

    这些僵尸很快被附近的驻军并消灭焚烧殆尽。但没有多久这些驻军中也开始出现了莫名死亡,然后化身僵尸,又再度开始攻击旁人的事件。

    就像是一场瘟疫,“僵尸病”开始在青阳镇迅速地传播。整个青阳镇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因为任何人都无法预料你身边的人会不会其实已经死了。

    云王果断下令封锁了整个城镇的出入口。并且向翠玉宫求援,要求派木行修士前来处理。翠玉宫的以生机见长的木行术法正是僵尸的克星。

    在高空的勾诛将神识往下一扫,大致已经清楚这个小镇的惨烈状况。

    虽然云王的军队已经构筑了一条防线,并把所有的居民都限制在一些区域内禁止他们乱跑,但在这些区域内依然时不时有惨叫和战斗爆发而出。因为他们依然不断有人在转变为僵尸。

    有的人决心不再坐以待毙,组织起来,开始从内部攻击士兵们的防线。而防护圈外,一个个僵尸犹如被激怒而狂暴的野兽,正疯狂地用各种方式撞击着一堵临时的防御墙。

    大雨滂沱,不断地冲刷着空气中原本弥漫的血腥味和惨叫声。

    就在这混乱的局面之下,猛然间,一股强大的金丹威压笼罩了下来。每个人都被震住了。

    “不能动,不能动,一动就会死!”

    这种威压并非是用语言表达,而是一股寒气莫名从自己脑后生了出来,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恐惧随之而起。

    就好像有人用利刃抵在了自己的背后,只要微微一动,必然利刃穿心。

    所有无法抵御这威压的人,就如同玩木头人一样呆住了。即便是有些人真心想死,这一下也不敢死了。

    原本在大雨和风声中混杂的尖叫、嘶吼和混乱的喧嚣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视一切的风雨了。但这风雨也越来越冰寒。几息之后,大雨变成了飘飞的大雪。

    不但所有的凡人,连同所有的正在疯狂冲击防护的僵尸,也一个个僵直住了。不一会儿,便有缥缈的黑气从他们身上升起,卷入风雪中,消失不见。

    这些原本疯狂的僵尸,也一具具地瘫软了下来,变成了真正的尸体。

928 玄龟食邪祟,冥幡召故人

    (928玄龟食邪祟,冥幡召故人)

    与此同时,一只硕大的玄龟,小心翼翼地从山脚下的一块巨石边探出了脑袋。

    谨慎但有些机械地转动了一圈之后,它似乎认为没有什么危险,便大胆地把一双前爪伸了出来,摇晃地托起厚重的龟壳,一边往前爬去,一边又深吸了几口。

    方圆数里内萦绕在众多僵尸上的死气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吸了出来,夹杂在风雪中,被它吸入鼻孔。每吸一口,它便露出陶醉般的表情。

    只不过几息之后,它便表情一僵。一股无法抵抗的抓摄之力当头罩下。再一瞬之后,它便被抓回到了勾诛的气海中。

    自从勾诛炼化了这头玄龟,这东西便成了他金丹的一部分。但神奇的是,它如同法器一样能随时从金丹的光芒中映照而具现,似乎还不断地在产生自我意识。

    一件法器产生自我意识生成宝灵的危险性要小一些。因为宝灵无根无基,都要靠物主的催动才能施展出威力。纵然能汇聚一些天地灵气,也是置于物主掌控之下。

    但这么一头上古神兽勾诛就拿不准了。谁知道它的意识会不会逐渐恢复最后反客为主?

    历史上栽在外物手里的修士可是不少的。就连五行宗那种内外同修的法修大能也不能幸免。

    所以勾诛总是克制着这家伙大快朵颐的欲望。每次它略有成长,都要将它收回再度炼化,一点点消磨掉它缓缓再生的意识。

    而且青阳镇镇上的死气都已经被吸收殆尽。就连被沾染上僵尸死气的活人身上的死气也被玄龟给吸收掉了。整个镇已经不再有任何风险。

    是时候去找到源头,揪出幕后的尸魂教徒了。

    尸魂教徒干这种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炼出更多的死气。这和修道之人修炼真气是一样的。

    随便去坟地里挖死人是不会获得任何死气的。坟地里只有积尸气。积尸气是一股腐朽之力,但没有任何灵性。

    只有活人死亡时那种源自灵魂的恐惧和怨念被注入到了积尸气中,让积尸气产生了灵性,才能炼成死气。

    因此死的人越多,炼成的死气也就越多。每当有这种大规模的“僵尸病”爆发,尸魂教徒是一定在附近吐纳死气的。不然的话,这么一场就白忙活了。

    在勾诛的神识笼罩之下,他们根本没办法跑。无论是飞遁还是传送,都只不过主动暴露自己的愚蠢之举。他们能做的,也只能就地隐藏。

    勾诛双目泛着幽蓝光芒,脑后虚空中一圈紫色灵光组成了许多符咒,构成的一面紫色宝镜缓缓幻化而出。附近风雪中起伏的山峦,在幽暗的光芒中尽收他的眼底。

    他心中正想,这些尸魂教徒既然这么善于炼死气,那他要是能抓到几个,当“人宠”养着,随时给玄龟生产“龟粮”的话,就比现在他要到处跋山涉水寻找死气好多了。

    而且他现在就算找到死气也不敢让玄龟吃个够。这东西又不能“存储”,吃不完的全都浪费。如果是自行炼制,那就完全可以按需供应。

    炼死气需要把活人弄死,这是一个麻烦。不过这天下该死的人不少。不如以后和云王说,以后金玉两州犯了死罪的,全都交给到他手上来执行?

    想了一圈,他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又收了回去,再想下去的话,只怕要堕入魔道了。

    张望之后,勾诛最终将目光朝向了最早出事的西山坟地,也就是宋家的玄市。

    经过这么一折腾,坟地依然在,但玄市上早就没有一个人了。

    西山坟地是一片山坳。两面都是平缓的山坡。但真正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放眼一望,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方形的墓碑。

    这些墓碑差不多紧靠在一起,就像是整个大山都竖满了麻将牌。这世上居然有那么多死人,让人油然而生恐惧之心。

    对修道人来说这很寻常。因为人世间看似生机勃勃,但必然是死人比活人要多得多。

    整个坟场萦绕着浓厚的死气。这当然不是墓地自然产生的。

    是附近镇里的凡人不少人死亡变成了僵尸,他们所产生的死气被吸引到这至阴之处。所以这也就是尸魂教徒吸纳死气最佳的位置。

    他依稀还有些眼熟,这正是当年他初入玄门,第一次和伍院兄弟们出来行走江湖,遇到昊奇、夜澜一行人的地方。

    一面泛着几乎微不可察的莹莹绿光,如同鬼火般的幡,就突兀地竖立在前方一处空地。

    浓厚的死气几乎在那形成了一圈粘稠的黑雾。许多孤魂野鬼被吸引了过来,在那团黑雾中如同梦游般行走。

    三个尸魂教徒都穿着一身暗红带有黑色纹路的袍子,静静地盘坐在幡下。

    他们居然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坐在那儿,并没有逃跑。当然,他们真的要逃,也是绝对逃不掉的。难道还想打上一场?

    勾诛朝那个方向走去。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同时,他脚边传来了一阵咔咔的沉闷的石块移动的声音。

    果不其然,这些墓碑一块块被推开了。一具具尸骸从推到的墓碑之下爬了出来。

    墓地中大多数人都已经被埋葬了许多年,早已腐朽成一堆枯骨了。

    但只要还有一点灰渣在,又沾染了死气的话,理论上就可以从水土中再度凝聚出一具身躯,重新站起来,正是魂宗的冥土转生之术。

    只是这所谓的转生和原来的死去的人已不再有任何关系。死人的神魂早已往轮回中去了。

    支撑这所谓“冥土之身”的只不过一些人临死之前的恐怖和怨念罢了。

    洪水和大雨导致地方守军反应慢了太多,以至死了太多的人,炼出了太多的死气。这些怪物实力不弱,大多数都能和筑基修士一战,少数几个甚至拥有虚丹的实力。

    它们一出土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勾诛脚上抓来。

    如果是凡人,只要被抓伤一点点,身体被尸毒所染,心中对死的恐惧油然而生,就会产生浓烈的死气,自身很快死亡转变为它们的同类,再去抓伤别人,由此蔓延开去。

    但它们都还没有碰到勾诛,自己的身躯就冒出一股青绿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然后它们便如同着火的人一样在地上翻滚,口中发出吱吱的惨叫声。

    很快它们便重新化为泥土。在它们消失之处,有各种草木生长而出。

    如果动用玄龟,勾诛可以秒吞了它们。但现在他不想再喂那个玄龟了,吃得太饱对玄龟不利。

    而且玄龟如果出现,想要生擒那三个尸魂教徒就不容易了,转瞬就会被玄龟给吞噬掉的。

    所以他动用的是他阳面的青木法力。青木法力饱含生机,能吸收污秽与死气,长出生灵,使得草木繁盛。

    黑夜中,无数的鬼影如狂犬般扑来。然而它们都是纷纷在半道就开始燃烧,坍塌,化为地上的草木。

    一时之间,围绕着勾诛,墓地中点起了一圈圈的明亮的青火,宛如一个诡异的阵法。

    这一幕景象通过传影玉简的传送,也同时显现在孤傲峰上一个破落的石屋里的虚空中。

    流光不定的虚影下,有几个黑色的人影正在观看。其中一人冷笑道:

    “花了上万枚玄阴丹找来的尸魂教徒,就这点能耐?”

929 羁于心魔成弃子,手持军令强闯关

    (929羁于心魔成弃子,手持军令强闯关)

    另一人连忙解释道:

    “尸魂教杀不了他,但拖住他一段时间还是能做到的。

    “姓勾的很不简单,有气运在身,以前屡屡出手坏我们的事。只要能把他拖在青阳镇两个时辰,顾不了云天城和翠玉峰就算大功告成。

    “等他明天天亮回去,翠玉峰已经被拿下。那时他没有了根基,我们要对付他还不简单?”

    但冷笑那人继续冷笑着说:“不要说两个时辰,尸魂教这帮人连半个时辰也拖不住他。”

    “尸魂教的人只不过跑跑龙套罢了。这次我们可是舍了唐肃的性命来纠缠此人。如果尸魂教加上唐肃的一条命竟然连两个时辰都拖不住,那就是天命如此了。”

    “哼,我唐家的天才,就这么被你们轻而易举地当弃子。”

    这次说话的是之前一直默然的唐语默。他虽然也是唐姓垚人,但和云天城的唐家并非是同一家。但毕竟同姓,他难免有些同情。

    “唐肃能不能成就金丹,你也清楚的。”

    那人立刻辩解道。

    “有勾诛这个心魔在,他想成就金丹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不成金丹便轮回重修,这是他自己的愿望。

    “为师我还助他更进一步,让他在轮回之前,有机会除掉这个心魔。”

    这人正是收了唐肃为弟子的陈昂。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给唐肃准备的“假金丹”其实是有问题的。

    一般的“假金丹”能让紫府圆满的修士在短时间内提升到金丹境界,但药效过去就会失去战力。

    虽这然对修士自身损害不小,但通过修炼还是可以恢复大部分的,不至于断绝了道途。

    而他们给唐肃准备的这一颗做了手脚,只要服下,便不可能再恢复了。

    吃了这药他的实力会一直保持在金丹境界,直到金丹耗尽他所有的法力和生机死亡为止。这是可以说只要吃了,就必死无疑的东西。

    说穿了,飞剑堂上层早已意识到唐肃纠结于心魔,根本不可能成就金丹。对他们来说,只好最后来一次废物利用了。

    陈昂自己也没有成就金丹。但他已然是堂主了。总不至于自己去充这个废物利用,让唐肃来坐堂主的位置?

    而唐语默则没这个问题。他虽然败给唐肃,但并没什么心魔。他依然是有希望成就金丹,撑起飞剑堂的未来年轻弟子。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我五行宗将来能不能在朝廷上占据一席之地,就看这次唐肃的功果了。”

    最先冷笑那人语气肃穆下来,把剑横在盘坐的腿上。

    听着外面无法止歇的风雨声,陈昂心中依然忐忑不定。

    和陈昂一样忐忑不安的,还有从数百里外的云天城刚刚传送到翠玉宫的云王。这是因为回春院传讯给他,他的娃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降世了。

    大雨虽然没有停歇,但洞湖的情况已经好转。几处决口都已经堵塞住。同时古通河决堤泄水也有了效果。水位已经不再继续上涨了。

    倒是杜莉躺在床上,几次宫缩,竟然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让他忧心不已。他本想让沐葭给点药减轻痛苦,沐葭连连摇头道:

    “不可不可!现在情况好得很,吃什么药?这点疼都受不了?忍着!”

    不知道为何,忽然之间许多事凑到一起来。首先是天降暴雨洪水泛滥,然后又是青阳镇冒出尸魂教徒,僵尸爆发。这让云王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偏偏这时候他的玉简亮了起来,又多了一事。

    这回来讯的却是玉州的夜盲山边关,说是边关来了一艘巨大的西贾飞艇,足有三十丈长。

    按理如此巨大的飞艇根本不允许通关,但他们持有兵部的特急批文,要求急速通关。

    虽然年年都有西贾的商队进入中土,但除非特批,每艘船的规制都限制在船长十丈以内。同时每年进入中土的飞艇数量也是有限制的。

    每艘船通关时,都要通过“关门”,由一道查验阵法进行检查,以避免其中夹带有禁运之物。包括某些指定的兵器、玄器、疫毒、药物、生灵等,都在禁运之列。

    如果有了兵部批文,那么批文上列明的兵器和玄器却是可以正常通过的。

    查验阵法的大小是有限制的,最大只能容纳十丈长度的飞艇。这也就是为什么对入境飞艇的大小有限制。超过这个限制的,就只能派人登艇查验了。

    如此之大的飞艇,又带有兵部的批文,云王不用查验,也大致能猜到,这肯定是坤元帝从西贾订购的大批玄器。其用途自然是用来对付他的。

    用来对付他的武器,却大张旗鼓地从他的地盘上经过,这说来颇有挑衅的意味。偏偏他又无法拦截。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反叛。

    让这批玄器过境其实也并非不可。坤元帝在大肆扩充军备的同时,他也在扩充军备。就算这一批截住不让过,他们还能往南绕道走海上,堵是堵不住的。

    话虽然此说,直接坐视对方大摇大摆地过境也不行。而且一艘三十丈的飞艇,很难说里边藏着什么。万一里边藏着一支军队,用威力巨大的玄器忽然在头顶上动手,那就不妙了。

    既然无法通过阵法查验,也只能派人登船了。派去的人修为越高越好,神识越强越好,这样就越有可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不一会儿,云王手底下几个修士,加上翠玉宫的几个大佬,就在回春院商议了一番。

    最终云王决定派穆远带兵去登船搜查。连菱又推荐了已经成就金丹,拥有三名金丹之能的林玫儿同去压阵。

    西贾人过境不可能带着拥有金丹战力的修士,否则边关的感灵大阵早就预警了。林玫儿去足以掌控局势。

    好容易把这事处理完毕,云王回头又冲进杜莉的房间里。这时里边只有巫瑕在一旁服侍。杜莉仰躺在床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云王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呢。”

    杜莉眼睛一瞪,怒道:“放屁,你在这里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来生?”

    云王一时无言以对。

930 三名祸首举手灭,一面森罗令亡灵

    (930三名祸首举手灭,一面森罗令亡灵)

    那一群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纷纷在勾诛四周焚烧殆尽,化为充满生机的草木的同时,他的步伐并未停下,而是继续不疾不徐地往那面阴森森的幡走去。

    “你们是乖乖投降,还是等我将你们送入轮回呢?”

    他并没有说话,但这股清晰的神念萦绕在四周,就像不断上涨的洪水,将那三名尸魂教徒吞没了进去。

    尸魂教徒最初都是活人。但因为沾染死气太多,肉身实际已经死亡,早已沦为类似僵尸的存在。但他们依然存在自我意识。勾诛期待自己的威胁能够奏效。

    其中一人体内的死气忽然涌动,双目中发出幽幽绿光,站了起来,双手结印,似乎在催动什么神通术法。

    但他的行动才一开始就戛然而止。因为这时候他浑身僵直,就好像被冻住了。

    低头一望,一支雪白冰寒的玉剑已经从他背后穿过,从前胸刺了出来,露出一段沾染着粘稠的棕褐色液体的剑尖。

    对僵尸来说心脏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被一剑刺穿也没什么大碍。但这剑上燃烧着一种白色的火焰,迅速地沾染了他的尸身,并熊熊燃烧了起来。

    转瞬他便燃成了灰烬,再无任何意识存在了。

    勾诛伸手一握,那柄玉剑便莫名地从那尸魂教徒燃烧殆尽之后的虚空中消失,一寸一寸地在他手中显现了出来。

    成就金丹之后,他的玄阴真火已经可以手收发自如,焚尽一名虚丹修士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他被一团幽蓝冰寒的宝光环绕着。这四周已经大雪纷飞,狂风呼啸,却丝毫也吹不到他身上。一身深如暗夜的蓝色道袍好似悬浮在水中般缓缓飘荡。

    另一名尸魂教徒释放出了投降的神念。但就在他脑中这念一产生的同时,他体内的死气忽然像是倾覆的水桶,猛然倾泻而出。

    这让他立刻便倒到了地上。没有了死气的维持,他的身体极速腐朽,变成了一具仿佛埋了多年的枯尸。

    勾诛明白了。这些尸魂教徒的神魂中都预先置入了某种禁制。只要一些念头产生或者触及到了某些记忆,就会自行下达让尸身自毁的命令。

    尸魂教这么多年来被各大玄门宗派零敲碎打,却从未遭遇到过惨重的打击,显然是有一些手段防止被顺藤摸瓜的。

    不过这事也就是在勾诛猝不及防之下能起点作用。当他对此有所准备的时候,就未必能有效了。

    最后一名尸魂教徒还没有来得及在脑中转过任何念头,便被一股锋锐冰寒的犹如细针般的法力刺入了脑中。

    这是勾诛从缪其中那学来的“千里定魂针”!

    如果没有千里定魂针的法器在手,或者是修炼了缪其中独有的法力,即便有这一招的运法窍门也是没有用的。

    但勾诛的玄冥法力来自掌控死亡权柄的玄冥,对活人起不了这个作用,对已死的僵尸却是刚好。

    就在他的神念随着玄冥法力注入这名尸魂教徒脑海的同时,另一道早已存在于这名教徒脑中的神念正在迅速消散。

    这么看来,这名教徒并非是一个独立行动的个体,而是一开始就被人远程操控的。

    勾诛当然不会让这股神念轻松消失。尸魂教徒在青阳镇造下如此之多的杀孽,这笔帐必须有个交代的。

    他心中的锐意一闪之下,那股极速消散的神念就像半条章鱼的触手一样被他给斩了下来,然后就像一卷书卷般展开了。

    “尸魂教炼尸局……五行宗既然花钱做这事……那就把五行宗的死人们还给他们……算个人情吧……”

    一些残存的片段仿佛在他眼前闪过。虽然没有抓到这些尸魂教徒的传法聚集之地,但所得的信息还是不少的。

    尸魂教除了总局之外,还有收尸局、炼尸局、摄魂局、炼魂局等等各个分局。炼尸局是一贯通过操控僵尸来行事的。

    但更重要的是,原来青阳镇僵尸爆发这件事,竟然是五行宗花钱请尸魂教来做的!

    尸魂教在这方面和逍遥盟类似,都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只不过逍遥盟有一套办事的原则,自认替天行道,不能行凶作恶。而尸魂教则无恶不作的。

    五行宗是玄门五大宗派之一,自身修道之外,也负责一方的平安,还是打击尸魂教之类的恶教玄匪的主力之一,什么时候居然开始雇佣尸魂教做事了?

    勾诛把这段神念拓印到了玉简中。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把这个当做证据直接去朝廷控告五行宗勾结恶教行凶,但当做一个舆论上制衡五行宗的把柄却是可以的。

    而且这事也让他联想到五行宗甚至是五行宗背后的朝廷,是不是有什么大的动作要出手?他们让尸魂教来捣乱,不可能是毫无目的的,是时候去查一查了。

    只可惜剩下的这名尸魂教徒只是一具僵尸,并没有什么自我意识。所以即便被他所控制,也不可能再挖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所以他放弃了继续顺藤摸瓜的想法,而把目光投向了那片四周燃烧着诡异鬼火的幡。

    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专门用来牵引和控制死气的“森罗幡”。这东西本来是魂宗的不传之秘,只是后来魂宗的叛宗弟子创建尸魂教的时候给带了出来。

    这样的一面幡能覆盖方圆数十里的范围,控制这范围内的死气,操控一支僵尸大军。其中必然有一些奥秘是对玄龟有用的。

    勾诛心念一动,让被他控制的最后那名尸魂教徒站起身来。

    那面“森罗幡”他虽然认识,但毕竟是尸魂教的东西。里边是否有什么潜藏的机关是谁也难以预料的。让这名尸魂教徒代替他动手就安全多了。

    这名尸魂教徒举止僵硬地站起来之后,头上的遮帽自然滑到了脑后,露出一张颇为秀丽的美人脸。只是此时她已经没有神魂,目光孔洞。

    她就是在鹿谷一战中被冷凌秋所杀,后来又被尸魂教收尸局收去尸体,做成了僵尸傀儡的武秀仙。

    三名尸魂教徒除去一个是送来的炮灰教徒之外,另外两个是被控制的尸魂教傀儡。除了武秀仙之外,还有一个正是夜澜。

    只不过他最初被操控来对勾诛殊死一搏的时候,已经被玄阴真火焚烧殆尽,自然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位传奇的玄铁卫副指挥使的最终下场了。

    而武秀仙,勾诛并不认识,也没有兴趣认识,只当做一具僵尸傀儡来使用就是了。

    这头女僵尸走到前方,一把将森罗幡握在了手中。

931 妄加罪孽坚道心,厚涂铁髓避耳目

    (931妄加罪孽坚道心,厚涂铁髓避耳目)

    因为这头僵尸是勾诛所控制,所以当她的手抓住了森罗幡的时候,对勾诛来说,就如同自己的手抓住了森罗幡一样。

    这一瞬间,他的神识便与这面森罗幡联通,并轻而易举地抹去了这面幡上原有的物主魂息,烙印上了自己的魂息,成了此物的物主。

    他立刻便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奥妙。森罗幡其实是有一缕玄冥气息在其中的,所以才具有操控死气之能。

    无论是魂宗还是尸魂教,想要获得这缕玄冥气息可不容易。他们是通过大量收购玄冥寒石,经过精炼才能获得的。但这对勾诛来说就简单了。

    这面森罗幡的幡杆深插入土,其灵机利用地脉,犹如树木生根一般延伸出去,所到之处便可以操控那里的死气。

    利用地脉的确是一个妙招。地脉往往绵延很远,又深埋地下,既隐蔽又难以阻断。

    整个青阳镇地面之上的死气的确被玄龟给吸收干净了。但地面之下森罗幡的“根系”依然在,依然可以利用各处地下的亡灵对活人发起攻击,制造出更多死气来。

    这里唯一的缺点也就是无法离开地面。若是他想用森罗幡控制一支能飞行的僵尸部队,那就是勉为其难了。

    勾诛控制僵尸用力一拔,将整个灾祸的根源一拔而起!

    就在森罗幡刚被拔出地面的同时,他面前轰然一声如同雷电般的巨响,一阵猛烈的空间波动传了出来,白色的空遁灵光几乎把雪中的黑夜照得明如白昼。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容貌如同玉雕般英俊的男子从空遁白光中走了出来。

    他将一头长发披散在脑后,头上只系着一条一字巾,身披一身紫色大氅,手持一柄宽大的紫金利刃,目如寒星,身周金光环绕。

    这金光夹带着金丹的神识威压,如同红日初升喷薄而出,与勾诛的玄冥寒域撞到了一起。

    勾诛尚未抬眼直视这人,便感觉一股正气昂扬的神念铺面而来:

    “修炼恶法,操弄邪秽,你果然秉性不改。今天我将你抓个现行,看你如何抵赖!”

    勾诛一怔,心想这不是唐肃么?当年在这青阳镇上,正是这人带着一帮巡防使把他们抓了个“现行”。

    明明是他是自己花钱买的雷玄木种,这帮人非要说他是偷的。这笔账到现在还没算清楚呢。这家伙又故技重施?

    勾诛哑然失笑。唐肃这家伙莫非以为现在还是那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五行宗巡防所的地盘,自己还是那个巡防使队率么?

    他情不自禁挖苦道:“哦,唐法使,多年不见,你又来栽赃陷害你老子我了啊。”

    “栽赃陷害?”唐肃冷哼了一声,目光投向那柄森罗幡,“此幡上有你的魂息。青阳镇方圆数十里的死气在你的掌控之下。还有这头僵尸也……”

    仔细看了一眼那头女僵尸的面容,唐肃神情大变,悲愤怒道:“勾诛,你真是毫无人性可言,竟然把我五行宗水德院武长老做成了僵尸傀儡!”

    说完盛怒之下,他身周的金光暴涨起来!

    勾诛一时无语。这家伙和上回一样,手握的证据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啊。

    唐肃已经不是五行巡防使,更不是翠玉宫的刑堂弟子。他虽然是玄铁卫,其执法也不在金州这个云王的封地的范围内。那就算有人杀人放火,和他又有何干呢?

    其实还真是有关。因为他自小修行的就是所谓“正道”。凡属正道,那么只要他出手,必然要持握一个正道的理由。

    比如他随着玄铁卫远赴妖界,就是秉持着要助朝廷结盟鬼鸮,以便在人妖两界大战之前,就为人族获取一缕先机。

    而他这次来到金州对付自己原本的宗门,就是为了遏制住云王的野心,将云王的势力打压下去,提前避免厚土皇朝的内战。

    即便是为了能突破壁障而挑战勾诛,他也一样必须秉持着一个正义的理由。这个理由越是坚固,他的道心也就越是坚固,他能施展而出的实力也就越强。

    五行宗的上层也是知道他这个特点的。所以买通尸魂教在青阳镇大开杀戒之前,并未将这事告诉唐肃。只说他们会设法让勾诛在那里出现。

    他们也早已准备好了转送阵法。只等勾诛收下那柄森罗幡,便恰到好处地将唐肃传送过去。

    其实这三人都穿着尸魂教的教袍,青阳镇发生的一切也都是尸魂教从事的惯例,那种森罗幡更是除了魂宗和尸魂教都没人能炼出来。

    难道唐肃就想不到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尸魂教的手笔,和勾诛毫无关系?

    他当然能想得到。但此时他并不会这么去想。为了坚固自己的道心,他自然可以勿视、勿听、勿想。

    即便视了听了,也可以烂在肚子里,勿说出来乱自己的道心就是了。

    甚至即便勾诛没有去拿那面森罗幡也是一样的。他一定会找到足够的理由,将这罪孽加到勾诛的头上,来强化自己的道心和战意。

    至于勾诛说什么,那一切都是狂徒狡辩而已,动摇不了他分毫。

    可惜勾诛也什么都没有说。既然知道说了也没有意义,他当然不会去浪费口舌了。

    唐肃在愤怒之中,法力暴涨的时刻,却看见前方夜空中,一条带着刺骨寒意的冰龙从虚空中突兀地出现,往他眉心猛扑而来!

    同一时刻,大雨中的洞湖风雨飘摇。不过湖底却是宁静得如同龙王的水晶宫一般。

    待在湖底的并非只有黄璐,还有宋如海和他带来的不少宋家的子弟。

    这些人大多有虚丹修为,口中含着避水珠,运使法力,按黄璐的要求,移动一块块巨石到指定的位置。

    真正从零开始建造一个传送阵需要耗费巨资,尤其是还要打造“核玉”这种难度极高、价格贵到天际的法器。

    但云天城中的传送阵本来就利用了洞湖之下的地脉。在主传送已经建城的前提下,要在其牵连的地脉上建造一个分传送阵并不难,主要的麻烦的就在于勘察的地脉。

    有了黄璐这个有着眼阵之能的阵法大师在这里,地脉灵机一望便知。所以这事就简单了。无非是搬移一些石头移动地势,再布上牵引石或者龙木钉等阵宝就可以了。

    从正午一直忙到半夜,黄璐很快就大功告成。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还没有试用一次,宋如海已经操控阵枢,开始了第一次传送。

    这次传送引发的空间波动如同一道纵贯天际的闪电从高空劈落,直入湖底中,把整个夜空照得雪亮。

932 暗渡洞湖往玉宫,混淆音讯过夜盲

    (932暗渡洞湖往玉宫,混淆音讯过夜盲)

    按理说这次运送玄器的行动需要隐秘。但云天城本来就是金玉两州的传送中枢。无论是中心主阵,还是四周大大小小的分阵,每天传送不下数百起。

    对这种闪电般的空间裂隙波动,整个云天城的人都是见怪不怪了。所以这一次传送无论风波再大,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倒是这次传送过来的东西,如果真是堆积在云天城的主传送法坛上,那是一定会惹来极大注目的。

    但它们是被传送到湖底,所以除了引起洞湖水面一片没人去注意的波涛涌动之外,就不会再有任何风波了。

    突兀地出现在湖底黄璐的眼前的是一大堆巨大立方体箱子。其形制一模一样,都是四丈长,一丈宽、一丈高的巨大的“集运箱”,堆垒在一起如同一座金字塔,竟然有上百个之多。

    所谓的“集运箱”是西贾人常常用来搬运货物的统一形制的箱子,一般把货物装在其中,然后用飞艇吊装运输。这对黄璐来说其实并不罕见。

    罕见的是这些箱子清一色地被漆成了黑色。而且她神识一扫,竟然发现无法透过这些箱壁。明显这些箱子都是特殊打造的,箱壁中含有昂贵的枯灵铁髓。

    如此多的箱子,全部箱壁中都掺入枯灵铁髓,那光是这些箱子就已经是天价,更不用说里边的东西了。

    “哇,这是些什么东西啊。”看到眼前一下子变得壮观无比的湖底,黄璐啧啧赞叹不已。

    宋如海并未看她,而是拿着阵枢注入一缕神念,开始设定目标,似乎要开始第二次传送。

    “师兄,你不赶紧派人来把这些东西搬运入城,还打算传送到哪里去?”黄璐心中觉得奇怪。

    “云王刚刚传讯给我说,”宋如海一边操控阵枢一边传音回答道,“战争已经开始了。我得立刻将这批武器传送去战争爆发的地方。”

    “战争?开始了?”黄璐脸色一变,“难道不是在云天城……”

    “对,”宋如海点了点头,“云天城太平无事,坤元帝的军队并没有来。战争第一个爆发的地方,不是云天城,而是翠玉峰!”

    宋如海说得没错。种种迹象,这一场大战都是冲翠玉宫而去的。不管是云王的探子们监控到的大军的动向,还是在青阳镇出现的尸潮,还是东海方面不平静的波澜。

    但迹象并不等于现实。战争就是一场双方的对局,虚虚实实本来就是常态。

    云王并没有造反的意思。所以主动权一直都在坤元帝手中。坤元帝完全可以乱七八糟地放出迹象,引得云王这边疲于奔命。

    云王的应对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你如何我都岿然不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管你有多少动作,我只守我的地盘。你若攻我不下,那虚晃多少枪又有什么用?

    所以尽管各种情报都显示坤元帝可能会先打翠玉峰,他依然安坐在大雨中的翠玉峰等着自己的孩子出生。

    倒是穆远领着林玫儿和宋兰,直接从翠玉宫下的秘密传送阵传送到彩泥城,然后一路狂奔往夜盲边关,查验那艘巨大的西贾飞艇去了。

    夜盲边关虽然名为夜盲边关,其实是彩泥城的边界,在夜盲山西北。整个夜盲山虽然是人族的地盘,但由坤元帝划给五行宗锄妖堂管辖,负责防止妖族的入侵,不属于云王的封地。

    但锄妖堂只负责阻止妖类通过,对西贾人的贸易船队是不会管的。所以西贾人可以长驱直入玉州,直到彩泥城边界才会被过境结界所阻挡。

    这时候夜盲边关的守备也很紧张。一个有着棕色卷发,眼球灰白、鼻梁高耸,穿着皮革大袍的西贾商人正颐气指使地站在前面,手中拿着那枚存有兵部特急批文的玉简。

    夜盲边关的守备虽然是玉州军的人,但他也没有反叛,对朝廷的官文显然是承认的。

    如此巨大的一艘船,又不能通过检测阵法。他们边关上人手和修为都有限,即便上船也未必能搜查彻底。所以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层层请示上面。

    最终上面的回复是,暂时禁止入境,等云王专门派人上船查验之后,无问题的情况下再放行。因此守备只能强行将这些西贾人阻挡在外。

    西贾人在关前咆哮的时候,他们停在关外的飞艇并没有闲着。很快飞艇上便抛下一个吊篮。

    三五个壮汉在夜色的掩护下,把一台带着一个向天空的喇叭的、足有一人来高的机器搬了下来,抬进了附近的树林中。

    这东西在西贾名为“乱波器”,一旦开启,会放出大量的“杂波”,导致玉简传音等纷纷失效。

    在战场上这东西很容易被神识敏锐的修士发现其位置而摧毁。但换了在这野外林地里,就算对方找到了这台东西,他们的目标也足以达到了。

    就在数里之外,“乱波器”忽然开启的时候,那名西贾商人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然后把手中玉简丢给了随行的一名中土翻译。

    这人拿过玉简,脸色一变,连忙大声说道:

    “夜盲关守备刘博生,听旨!”

    听到这一吼,刘博生也大吃了一惊,他连同旁边所有人全都通通跪下了。

    他们虽然是玉州军的守兵,但所有官员都是能辨别圣旨的。这股灵机从玉简中流出,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基本不可能伪造。

    皇帝的圣旨居然能直接提到他刘博生的名字,这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西贾汇广商会飞艇广捷号,长三十三丈五尺,宽十丈二尺,奉旨运输急需军品过夜盲关,任何人不得查验,速速放行,否则以通敌叛国之罪论处!”

    带着兵部甚至是枢密院批文来通关的商船是常有的。但拿着圣旨过来的这可是刘博生头一回遇到。

    怎么办,遵旨还是不遵旨?如果说朝廷中各部门的批文,他们延迟一下或者按云王的意思通融处理还好说,圣旨就真不好办了。抗旨直接就是造反啊。

    他可不是云王,可以随便和皇帝讨价还价。如果他抗旨造成了严重后果,上面把他丢出去顶锅该怎么办?

    这类事也不是完全没有惯例。他立刻向上头通报就可以了。如果是上面要求抗旨,那他有传音证据在手,即便将来追究抗旨之责,他也可以安然脱身。

    如果上面没说要抗旨,他就按圣旨办。反正云王又没造反,不可能在他的上级已知而且默许的前提下,他遵圣旨办事,就来追究他的责任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时候他多次尝试传音,都只能发出一堆杂音,无论如何他收不到回复。

    这种事以前也有发生过。夜盲边关是偏远之地,和上层的传讯要通过几个重要的传音法器。这些法器并不总是那么可靠的,出了问题就会是这样。

    只是为什么这些破烂货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这个时候出问题?现在去找修士修那些传音法器已经来不及了,圣旨的威慑迫在眉睫,刘博生满头大汗。

    “臣接旨!”纠结中,他最终磕首拜道。

933 匆忙三更飞来轿,惶恐百官颈上刀

    (933匆忙三更飞来轿,惶恐百官颈上刀)

    此时远在数千里外的厚土城中,枢密院左使左诚,刚刚合上一册由玉简装订的书卷。

    自从玄门修士们研究出制作玉简的技术之后,区区几片玉简容纳千字万字都有了可能。他虽然是儒学大家而非玄修,同样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处。

    即便每天政务繁忙,他在每夜入睡之前,都会坚持读一会书。无论是那些新一代的儒家才子的新论也好,或是三教九流的杂说也好。每日不读满十万字他是绝不会睡觉的。

    除非是让他义愤填膺的奇谈怪论,大多数书都有催眠的效果。等他合上玉册,昏昏入睡的时候,他便吹灯,入梦。

    偏偏这时,一道红光几乎把窗外映射得血红。他挂在床头的白玉腰牌猛然震动了起来。一股神念从中传出:“宣枢密院左使左诚,速速入朝觐见!”

    他虽然极为窝火,但倦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弹就起来了。

    等他慌忙官服穿在身上,戴好乌纱,推开门,果然一顶笼罩在血红光芒中的灵枢飞轿已经悬浮在他家大门口了。他稍稍一整衣冠,踏了上去。

    明明一个轿夫都没有,就好像被鬼魂抬着的轿子,摇摇晃晃地极速穿过夜色里空无一人的街道,往灯火通明的坤离宫去了。

    到了厚德殿,他才发现这大晚上的竟然和上朝一样,百官云集。凡是上朝该来的官全来了。不但如此,整个坤离宫戒备森严,重重护卫的玄铁卫比平时多了一倍。

    左诚走到百官队伍右方最前。他来得还不算早,枢密院包括右使在内,领着五军都督府的一干人等已经在那等着了。而对面左丞相领着的中书省还有六部尚书也都到了。

    当然,按照惯例,群臣来齐之前,皇帝是不会出现的。否则就变成皇帝等臣子了,成何体统。

    就在左诚到了之后不久,异状再度出现了。一大帮御林军拥了进来,排成两排站在了他们每个人身后。

    御林军清一色都是玄铜甲,泛着乌金色的光泽,形制奇特,仿佛一头头古怪凶兽。这奇异的兽甲覆盖着兵士全身,只露出面具之后的两只眼睛。他们手中所持的则是冰寒雪亮的仪刀。

    坤元帝的御林军是一个独特的存在。玄铁卫好歹名义上还受枢密院的指挥调度,御林军就彻底只听皇帝一人的号令了。

    他们大多是从各地征集而来的孤儿,送到各大玄门宗派封闭培养,成就之后直接来到坤离宫成为御林军,永远都不与外界接触。甚至这些人究竟会不会说人话,除了皇帝都没人知道。

    其中不少人修为不低,而且又有特制的御林玄铜甲的加持,一股股神识威压充斥在大殿中,加上殿内烛火飘摇,如同刀光剑影般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是普通的凡人,此时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但这些官员要么是玄修,要么是儒士,一个个都还扛得住。

    像左诚这样的大儒虽然是凡人,但胸中自有浩然正气。虽然不能出体御敌,维持住心神不乱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朝堂之上出现兵士,他对这种情况是极为厌恶的。他并不喜欢议论朝政的时候,有人持着刀子站在自己身后。坤元帝为什么这么做?无非是不想有人唱反调罢了。

    这并非是什么强大实力的体现,这本身就是心虚!

    一身金色龙袍,头戴旒冕的坤元帝终于出现在了宝座上。

    其实整个坤离宫都在六合至尊大阵的范围内。这个范围内的一切生灵的生死都掌控在坤元帝的手中。他根本不需要动用御灵军、关上殿门这样多此一举。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些臣子们多一点直观的感受。看来他必然要做什么荒唐到惊天的举动了。左诚心中有一个不安的猜测。

    脸色凶悍的坤元帝并没有说什么,直接把手中一枚玉简甩了出来。

    玉简被丢到了大殿的正中,落地蹦跳发出清脆的声音,连同其中的神念也一起传来出来,回荡在做臣子的人的心神中。

    这是一篇平叛檄文,慷慨激昂地列举了云王昊正的诸多罪孽。坤元帝要正式出兵平叛,碾平金玉二州的云王割据势力!

    “署上你们的神念,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平定金玉二州之后,联署之人皆有封赏。各人升爵一级,赏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这里一百多人,每人万两黄金,这是要搬空国库吗?

    就在抛出巨大诱惑的同时,空气中无形的威慑也增强了。他们背后的御林军传出了更明显的喘息声,手中的仪刀的也离他们的脖子更近了。

    大殿中的空气近乎凝滞了,没有一人发声。

    看这坤元帝这架势,要是不在檄文上署名,那恐怕就回不去了。但如果署名,对这帮以儒士为主、儒玄为辅的臣子来说,这事太不合理了。

    檄文上对云王的种种控诉,本身就充满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味道。但这还在其次,问题是这并非对对外宣战,而是对内平叛。那云王叛了没有?并没有啊。

    云王的兵可曾入其他六州一步?占据过一寸土地?没有啊。他唯一做的也就是不肯奉旨入朝。

    要说抗旨处死也是可以的。那你发平叛檄文做什么,你应该把云王交督察院处置论罪啊。

    在左诚看来,云王给这个皇朝带来的最大麻烦,并非是有任何叛乱的可能,而是和皇长子昊统的皇位之争。

    以云王的声望,如果将来昊统继承皇位,会导致民心偏向云王,皇权暗弱,皇朝的根基不稳。

    但这并不是非要强行灭掉云王才能解决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干脆让云王继承皇位。昊统虽然难免不服,但天下民心所向,皇朝的存续不会有任何问题。

    如果说让一个凡人成为皇帝是厚土皇朝不可接受的,还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那就是坤元帝推迟飞升的时间。

    云王只是一个凡人,现在都三四十岁了。他最多再活不过五六十年。

    坤元帝和昊统都是金丹修士,寿元可达千年。皇帝推迟五六十年飞升,对他们来说只不过白驹过隙。他们现在拼民心不过云王,可时间在他们这边啊。

    云王老死的时候昊统还是壮年。你虹王声望比不上云王,难道连云王的后代小儿也比不过?那时候金玉两州可自然归顺朝廷,昊统继承皇位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质疑。

    现在天下太平。风尘两族都进入了休养生息的阶段,连妖界和东海都难得平静。这时候不抓紧时间励精图治,强国富民,却对自己人大动干戈?

934 只愿太平济世,可惜与虎谋皮

    (934 只愿太平济世,可惜与虎谋皮)

    左诚还没有昂首抬头说话,却感觉眼前一亮,一股强大的神识之力仿佛在自己额前敲了敲。他便知道这是坤元帝意图以神念与他交流。

    皇帝找他私聊,他当然不会阻止。心门一开,他便看见一片漆黑,几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一声金色龙袍、头戴旒冕的坤元帝走了过来。

    他跪拜之后,坤元帝也躬身一拜,说道:“见过先生。”

    昊明见是忉利天罕见的少年天骄,性格极为傲慢,但对左诚这位仅次于冯充的大儒面前却不得不保持谦恭。

    一则左诚是的确当过坤元帝昊汉的老师的。他如今褫夺了昊汉的肉身,也同样取代了昊汉的这个做为左诚的学生的身份。所以他得叫左诚一声“先生”。

    二则对这些既不炼气、亦不修身,一副凡人躯体,寿元不过数十年,胸中却昂然正气,一心以天下太平、万民安乐为己任的儒士,他叫一声“先生”并不吃亏。

    昊家很早就发现,以他们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掌控浑元始玉。即便东西在他们手中,也只不过是人心流逝,逐渐暗淡,直到消失易主的下场。

    这是因为昊家是追求长生的玄门修仙家族。而这本来就是建立在夺万民之资源以供自己长生的基础上的。

    如何才能让一个家族无需劳苦,享齐天之福,又能亘古长存,人人长生,与天同寿?

    最好的办法便是驾驭万民,垦荒土、割蓬蒿、播灵种、收米粮;修水利、移山峦、改地势、聚灵气;兴建庙宇道观,年年敬拜、岁岁供奉。

    但不管怎么说,这本质都是以万民为奴,和天地众生的利益原本就不一致,又怎么可能在浑元始玉中蓄积足够的愿力呢?

    在远古时代,神明以洪水、山火、雷霆、瘟疫的威力统治世间。这些天界仙家虽然得以维持,但在浑元始玉愿力的汇聚上却不尽人意。

    直到有了儒门和释门,一切才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起来。

    儒门善于治国平天下。以国家组织起来的一群人类,无论是产出的天材地宝、天地灵气,还是人心愿力,都胜过无数个战战兢兢、艰难求生的原始部落。

    释门则善于教人无欲。本世受苦自是上一世造孽的报应,所以生来贫寒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反而这生多吃点苦头,更要行善,行善积累福德,才可望来世转生天界享福。

    因此昊家一贯是儒、释并举,儒学治国,而释学安民。有了这两大武器,不但东胜神洲,这无极世界中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洲陆,都这样被他们平定下来。

    为此他们甚至慷慨地改变了垚族的范围。原本只有昊家和为昊家充当打手的古家才是垚族。后来他们将儒门之祖、释门之祖二姓都纳入了垚族。所以才有昊、古、释、孔四大垚姓。

    因此即便是不可一世的昊明见、或者是穿着龙袍的坤元帝,在左诚这位在整个东胜神洲都数一数二的大儒面前,都不得不要躬身一拜的。

    “你不赞成平灭金玉两州?”恭敬完了,坤元帝目中寒光一闪,问道。

    原本东胜神洲的第一大儒可是冯充,差点被坤元帝株灭九族。

    左诚再度稽首一拜,正要慷慨激昂地把心中所想说出,坤元帝却一甩袖子,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他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了自己的嗓子。无论他怎么说话,都只能说出古怪的“呃呃呃”的声音。

    其实在这种神念的交流中,他既然把坤元帝放进了心神,那么他无论想说什么,都是只要心中一闪念,对方就了然的。他根本没有必要开口说话。

    只是他所想的,和昊明见所要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让云王继承王位?云王一开始就不受昊家待见,现在和昊家人也不是一条心。更重要的是昊正是凡人,没有昊家的功法修为,根本不受家族的控制啊。

    你让他当厚土皇朝的皇帝,不等于把整个东胜神洲的愿力都从昊家割掉了吗?皇朝手中这块浑元始玉也就易主了。他从天而降的任务彻底失败,还怎么回去?

    至于左诚想的另一个办法就更荒谬了。等五六十年,等昊正老死?花五六十年时间励精图治,收拢民心?笑话。

    他可不是昊家的罪脉子弟,凭什么他在这污秽的人界待五六十年,蹉跎岁月啊。

    人界五六十年过去,天界也是五六十年过去。可是论身处其中的人所享受的时间长度,天界的一天是人界的一百年那么长。

    那他在这人界耗上一年,损耗的其实是一个天年,也就是相当于人界三万多年那么长的寿元。

    而他总共的寿元也只不过一千多个天年而已。在这里耗上五十个天年?他疯了吗?

    即便他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利益,单纯从天庭的角度出发,这个办法也是有问题的。

    如果是以往,励精图治数十年来收拢一块浑元始玉的愿力,那是绝对划算的。但现在就难说了。

    现在灵机兴发越来越严重,浑沌天劫近在眼前。大多数大能推断天劫降临就在数百年之内。而且这误差无法估计。提前到百年甚至数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本来就没有几百年的时间了,浪费数十年来等待一个未必能成的结果,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缓有缓的办法,急有急的办法。目前在他看来,长痛不如短痛。

    在金玉两州实力增长到不可遏制之前,发起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以集六州之力灭掉云王势力就是最佳途径。

    只要云王一死,天下民心失去依托。那时候即便天庭找个傻子坐在皇帝宝座上也足以重新将民心收拢,何必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左先生,朕有不得不平灭金玉两州的理由。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朕办成此事。还请先生行个方便,以坚军民之心。”

    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如重锤锻打钢铁般郑重。他就是要正告这个又老又顽固的书呆子,告诉他,这事不要纠结,不要钻牛角尖,就是行个方便而已。

    他并不需要左诚赞成才能发动战争。但如果老爷子公开赞成,战争会更顺利。天下太多人相信这个老头的判断。如果他反对,天下人也会更加怀疑。

    “既然有理由,老臣可闻其详否?”左诚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

    “不可。”坤元帝冰冷地回答。

    左诚再是大儒,他也不是昊家的人。昊家的事只有昊家人才能处理。昊明见是不可能把这些事和一个外人说的。

    而且浑元始玉这种东西,你如果和“五神”血裔之外的人说,天生无效。他们会自动忽略所听到或者其他任何方式了解到的内容。

    只有五神的后裔才能听到、了解浑元始玉的信息。昊家都是厚土螣蛇的子孙,因此知道此事。而垚族四姓中其他三姓,对浑元始玉都是一无所知的。

    但树族和龙族都是青龙后裔,此外玄武、朱雀、白虎的后裔,也都是能接触到浑元始玉的。

    “既然如此,老臣知道怎么做了。”

    “是么?”

    昊明见盯了一眼在他面前弓腰驼背,老态龙钟的这个人。这人的身躯在他眼中犹如一块令人悲哀的朽木,真不知道他那里来的勇气站在这里。

    “你决定怎么做?”

    左诚双手抱拳,拜道:“启禀圣上,老臣反对此议!”

935 左诚千刀剔骨,明见万军压境

    (935左诚千刀剔骨,明见万军压境)

    东胜神洲,厚土皇朝的朝廷上,厚德殿正中,左诚这个在冯充老死之后被尊为当代第一大儒的老头,被吊起来,当场活剐了。

    昊明见试过了一切办法。无论是用神魂术法、还是威逼利诱,始终都没办法把这个犟老头扭过来。

    如果是一般的凡人,他有一百种办法让他就范。但有些特别顽固的儒家弟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凡人。

    他们的神念中充斥着他们自认的所谓“浩然正气”,这东西本质只是一种强烈的执念,它对外没有丝毫威力,但和任何神通术法都不相容。

    它把儒士的神识变成了硬邦邦的一尊瓷器,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碎它。但如果你想要把它扭捏成你想要的样子,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要左老头说不了话简单,但想要他开口乖乖说出他想要的一句话来毫无可能。

    即便他把这家伙杀了做成傀儡,或者是制作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假的“左大儒”出来,在平叛檄文上烙印的神念也无法作假。

    这东西昭告天下,随便一个修士就能发现问题,云王不会放过这样的反击的机会的。他可不想沦为笑柄。

    “你可以不签,但你就不考虑你的九族?”

    左诚依然缄口不言。他的嘴已经被设定只有符合皇帝期待的话才能说出口。但他的神念依然对坤元帝表达道:

    “老臣连同九族都是陛下的臣民。此事不是应当陛下来考虑?”

    昊明见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没有人性可言。他满脑子都是舍生取义、杀身成仁那一套。

    你就是夷灭了他的九族,他反而以为杀的不是他自己家人,是皇帝在杀自己的臣民,责任自负。

    臣民个屁!

    他立刻便下了圣旨,御林军全城搜捕左氏全族,不论男女老幼一律诛杀。左诚则直接在大殿上吊起来,凌迟处死。

    虽然只是处死一人,但大殿上血流成河,空气中充斥着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这时只要昊明见再说话,包括丞相在内的诸多官员无论是不是儒士,都会乖乖签上自己的神念的。

    儒士修的虽然都是浩然正气,但这气有曲有直、有虚有实,有真有假。既然有人刚直不阿死掉,自然有人委曲求全活下来。要儒修全都是左诚,那又怎么可能千百年种子绵绵不绝。

    但昊明见已经没有这个兴趣了。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如果不是最好,那就还不如不做。

    如今上百人看着左老头被活剐,除非他将这里百官全部杀光,否则将来这事不可能不传出去的。而且左家被夷灭九族的事肯定已传遍全城了。

    他昊明见既然要这么做,那就不会遮遮掩掩。他一定要证实自己是对的。而左诚那等腐儒,只不过是在滔滔大势面前螳臂当车的小人而已。

    他把那片要求所有人联署的玉简捏碎了。

    大殿不但殿门紧闭,而且整个坤离宫的重重禁制也都开启了。本来就是用会神玉壁制作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全都亮了起来,映出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信息和影像。

    三十万圭州军已经部署在青霄山脉上。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以南下先夺取云天城,然后顺古通河而下,水路并进,夺取金玉城。

    东海海底暗流澎湃,数不清的水族组成了海中的风暴,正随着东海的大潮汹涌而来,迫近东南海岸线。

    他几乎搬空半个国库雇来的西贾雇佣大军也已经准备好了。

    他不但是以倾国之力筹备,更和东海龙族与西贾人联手,还怎么可能拿不下区区金玉两州?

    但这些都是只是外势。虽然声势浩大,但难以持久。一旦久战下去,耗资巨大不说,民心浮动,他的浑元始玉直接易主,他也就完蛋了。

    就在众人目光聚集之处,夜色下浓云的笼罩中,如同墨染的一片起伏的山峦就在白色的玉壁上显现了出来,整块白壁都被染成了墨壁。

    这不是别处,这正是青霄山脉的龙头、东海岸线上的明珠,翠玉峰!

    这一战想要赢得漂亮,绝非是踏平金玉两州这么简单,翠玉峰才是最关键的。这里有金丹三花修士,还有那个飞升老祖留下的仙树和阵法。这才是最难打的地方。

    而云王正在翠玉峰上坐镇。只要攻破翠玉峰,擒杀云王,则整个战场自然平定。

    如果翠玉峰拿不下来,即便云天城、金玉城,金玉两州全部沦陷,云王也依然存在靠着人心翻盘的可能。

    儒玄占据主流的阴阳宗几乎已经全宗动员。在一连串的空间挪移之下,数百艘大大小小的飞舟已经出现在翠玉峰北面百里之外的上空。

    至于魂宗,他们是从来都不屑于使用飞舟这种东西的。

    玄门五大宗门中灵源宗远在北疆,就连宗门是否还存在都有争议,自然不会过问这些凡世俗事。

    极武宗本身就不怎么受朝廷待见,新任的宗主墨貔又是个极为散漫之人,对朝廷的征召一贯虚与委蛇,所以也被排除在这次行动之外。

    剩下的几乎能动员的玄门势力都被动员起来了。

    真正在最前方打头阵的是五行宗的儒玄一流。因为论对翠玉宫的了解,没有谁能超过五行宗这个前任上宗的。

    陈昂、唐语默、唐肃等人,很久之前就已经在离翠玉峰不算太远的孤傲峰上等待大幕开启了。

    让唐肃去拖住勾诛也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因为在五行宗的经验看来,勾诛这个人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实在太多了。

    而且翠玉宫也就数得清的那几个金丹修士。能拖住一个便是一个。

    这块最大的白色玉壁就在坤元帝的宝座之后,聚集了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

    坤元帝自身是不用回头去望的。因为玉壁上显现的一切,也同时传递到了他的心神中。

    他决定就在这厚德殿上掌控一切,直到这场战争结束。他要让他的所有的朝官们看着他亲自指挥大局,让所有的这些自以为是的老头亲眼看着他碾平一切!

935 心缠执念化利刃,身作蜡炬待灯枯

    (935 心缠执念化利刃,身作蜡炬待灯枯)

    但无论他这布局有多大,有多少暗流汹涌,真正的灵机汹涌法力冲撞之处,在大殿上的传影玉壁中闪烁不定的,暂时只有一处,那就是青阳镇。

    而那处其实别无他物,只有一面如同圆月般悬浮在半空中的镜子。即便夜空中云雾弥漫,大雨滂沱,也掩不住这镜子不断爆发而出的明亮闪光。

    镜中光影浮动,是两名年轻的玄门修士正在决战。灵机冲撞所有的余波,都化成了从镜中爆闪而出的光芒。

    唐肃所修是正道之术。一面本心镜悬在头顶,两人实则是在本心镜所映照的幻境中决斗。

    无论两名修士施展出多少威力,都不会对尽在咫尺的青阳镇有任何的伤害。所有的灵机法力冲撞的余波,都只是以本心镜上的明亮的闪光释放出去。

    镜中的勾诛隐隐觉得不妙。因为这一战似乎就是有人专门算计,要消耗唐肃的性命,将他拖在这里的。

    这时候的唐肃和他以往见过的唐肃明显不一样。其人本体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他所施展的剑芒。

    但他的气息依然在,还在疯狂飙涨,早就超过了紫府能达到的极限。

    所以勾诛以自己的阵瞳看去,能清晰地看到头顶有一面圆如满月的明镜,其中内有一枚灿烂夺目的金丹,四周萦绕着犹如属于唐肃的氤氲雾气的执念。

    但唐肃本身的境界绝对是紫府无疑。以紫府之躯承载金丹,必然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而这代价就是唐肃的寿元和生机。

    这片天地绝不是无源之水。它就像映照出整个幻界的一盏灯。所燃烧的灯油,则是唐肃的生命。

    所以唐肃的本体并不出现在这幻界中。他可以说已经化为这幻界本身。

    其实这种情况下,勾诛根本不用出手。他只需要谨守自身,消耗唐肃的生机,等待这方幻界油尽灯枯就可以了。但这样就无疑得消耗数个时辰了。

    在他看来,唐肃固然是不依不饶地要和他来一个了断,但这人的目的是以击败他为垫脚石来成就金丹,不可能是来自寻短见的。

    天生人杰的唐肃之所以落到这个田地,一定是遭了别人的算计。那枚金丹入体一旦入体,就会蒙蔽了他的意识,这时候他就是能发觉其中的问题也来不及挣脱了。

    谁能算计他?不是五行宗,便是五行宗背后的朝廷。背后这些人的计划一定是要将他拖在这里的。之所以要拖住他,无非是背后有更大的阴谋罢了。

    他知道,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让对方如愿。一定要尽快脱身。至少要尽快通知翠玉宫增强警戒!

    但在这唐肃的本心镜中,唐肃本心唯一的执念便是与他的恩怨了断。因此在这一战分出结果之前,他是无法与外界有任何联络的,连联络神魂原本就相通的连菱也失败了。

    这天地除了头顶的本心镜之外,只有一片虚空,以及在虚空中无声狂啸的三十二道锋锐无比的剑芒。

    那面镜子虽然悬浮在他的头顶,但其实只是一个虚像,其自身是在这世界之外的。所以他曾尝试直接攻击那面镜子,也没有任何作用。

    只有剑芒如同流星般划破虚空,绝妙无比地封死了他所有的闪避之路。

    唐肃的生命与执念便灌注在这些剑芒中,无视一切阻挡,也无视一切诱导,只执着地攻击他的本体。这时候他无论是用魂术还是用分身都是没用的。

    又因为本心镜中只有纯粹的虚空,也就不存在所谓冷热之分,他的玄冥寒域也无法使用。

    好在这天地中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身上的法宝依然是管用的。

    当剑芒飙射到接近他数里范围的时候,便噗嗤一声,射入了水中。

    这是勾诛在这片虚空中展开了重极聚水珠,因此他位于一大团水的中央。

    唐肃的剑芒入水,立刻便感觉到了强力的阻滞。这并非是简单的水的阻力,而是方圆数里的巨大的水球,庞大的水涌之力如泄洪般倾压了过来。

    水之力绵绵密密无处不在,任你剑芒再是锋利,也不可能完全不受阻滞的。流光般的剑芒在水中激起一圈圈的波纹和气泡,发出狂暴锐响。

    接着,这些剑芒便刺入了一片坚硬如铁的区域。那是勾诛的玄冥寒域展开,四周的水瞬间冻结了。

    剑入坚冰,发出咯咯爆响,刺穿冰层,继续往他执念所指的唯一方向而去。很快坚冰中被刺出了犹如长蛇的一条条白色轨迹。

    但在这玄冥寒域中,并非是坚冰的阻挡那么简单。而是玄阴之气如同倾海之威挤压下来,一层层地消磨这些剑气的动能。

    某一线剑光终于被水磨到了强弩之末,在玄色的极阴之气萦绕的坚冰中冻结。

    但这些剑光本来就是剑之锋动,倘若剑锋不动它便不存在。所以在冻结的同时,它便消失无踪了。

    与此同时,在漆黑虚无的水域之外,立刻又有一道剑光凝聚出来。

    这是因为唐肃已经身化这些剑光。只要他生机尚未断绝,就总是可以再度化出剑光的。

    所以勾诛要么将所有的三十二道剑光一同打灭,消灭唐肃本体的依托,要么就坚持下去等待他的生机消耗殆尽,否则是无法结束这一战的。

    而每当唐肃打算毕其功于一剑,与勾诛的玄冥寒域殊死一决的时候,他那颗假金丹中便会有一道灵机牵制,抽走他的法力,任凭那道剑光崩灭。

    这是为了充分利用唐肃的生命来拖住勾诛,五行宗的高人在这颗假金丹中写入了的精心设计过的灵机,尽量避免这一战过早分出胜负。

    这也使得勾诛想要同时捕捉到这三十二剑光非常困难。

    当他极力守御,这些剑光便会疯狂攻击。当他展开术法反击的时候,这些剑光又会牺牲其中一部分,剩下的四散逃开。

    想要及早结束这一战,就必须要有巧思妙计,同时消灭这三十二道剑光,或者是干脆打破本心镜的禁锢了。

    有几个想法浮上了勾诛的心头。这事终究可成,只不过代价各异。他尚未做出决定,便听到心神中有一道神念传音道:

    “主人,此事便交给妾身吧。”

937 寒剑风雨送君去,琼楼玉宇待雷来

    (937寒剑风雨送君去,琼楼玉宇待雷来)

    这是他的血痕留身碑差不多复原了。

    留身被南晚辞重创之后,一直便在缓慢的自我修复之中。后来又得到玄冥之血的滋养,恢复的速度极大地增加了。

    如今她不但恢复完全,还因此突破了瓶颈,成为真正的神品法宝。若是用来与人对战,足以对抗金丹三花修士。对勾诛来说她恢复得正是时候。

    唐肃虽然化为剑光,意识又被假金丹屏蔽了一部分,但诛杀勾诛的基本的执念还是存在的。

    只是他完全意识不到自身的变异,自以为还是正常的人身。

    那三十二缕剑光便是他的依托,随着他激烈的心神波动而不断地冲击勾诛四周的水域。

    他每一剑都以不惜损毁自身的方式猛烈攻击,但每到关键时刻,又会被假金丹操控而抽走法力,然后重新凝聚出来。

    过法力被抽走的同时他的部分记忆也被抽走了。他又会回到初始状态开始继续攻击。所以他并不记得整个过程。

    对他来说,永远都处于最初,对他来说同时也是最后的那一轮攻击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他猛然一怔,就是执着如他,心绪也发生了强烈的波动。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他看到勾诛眉心白光一闪,一名全身白裙,白裙上带着血色鲜红血色纹路的高冷女子,从那白光中走了出来。

    谁?怎么可能有第三个人插手他与勾诛之间的对决?

    这可是在他的本心镜中。而他的本心便是和勾诛来一场绝对公平、不受任何外力干扰的对决。谁也不可能插手进来的。

    更要命的是,女子双目中厉光一闪,一股金丹三花的威压变像闪电一般突袭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勾诛这小子不但在本心镜中唤来了帮手,这帮手还是一名金丹三花的修士?

    非但是唐肃没有想到,就是背后五行宗以及朝廷那些出谋划策的人也完全不可能想到还会有这一出。

    而且这气息、这锋锐无边的剑气,这难道是已经成就三花的阴阳宗的广寒神***阳宗是朝廷的支柱之一,什么时候站到翠玉宫一伙了?

    本心镜当然不可能和勾诛串通作弊,而这其中有另一人出现也完全可以用法宝的宝灵来解释的。

    因为法宝是物主的从属之物。本心镜自身也是法宝,如果在镜中反而不允许对方使用法宝,那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公平”可言了。这和他自己的“本心”正是抵触的。

    理论上即便有金丹三花战力的法宝,在一个金丹初花修士的催动之下威力也会大打折扣。但神品法宝是不受此限的。

    但神志完全被执念和假金丹所控制之下,唐肃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假设和思考。他反而把这一腔不满倾泻成了怒火,所有剑光同时一闪,愤怒传音道:

    “勾诛,你欺天盗运,必为天地所不容!”

    但唐肃已经看不见勾诛。他只能感觉到寒碑子将手中利剑一斩,无数道密密麻麻的剑气,就像一个猛然膨胀开的线团一样爆炸开来。

    广寒从不御剑,只会持剑,寒碑子也如此。因此她的剑气和唐肃的剑芒是不同的。

    剑气在出手的瞬间,轨迹便已经确定,再也不能更改。而唐肃的剑芒却是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驭的。

    但当她的剑气无处不在的时候,这驾驭不驾驭也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唐肃那三十二道剑芒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这剑气风暴卷了进去。他的剑芒连同他的执念,瞬间便被消磨得一丝也不剩下了。

    他的神魂终于解脱而出,回眸一望,一切过往如同阳光照耀下一条清澈的溪流,清晰的映照入他的神魂之中。

    无论是多年前青阳镇被玄铁卫胁迫拘捕勾诛人,还是在翠玉宫挑衅勾诛结果被反被栽赃,还是自身碑中的艰难一战,再有鬼嚎宫、灵参园中的几番生死决战,都一幕幕地涌上了心头。

    他哈哈一笑。可笑之处在,自己出身垚族,资质超常,一直都自以为天之骄子,天命所归之人。

    然而一切终成梦境。他所修炼的“正道”,只不过牵在别人手中的线。他从入道到道殒,始终都只不过是别人手中操弄的傀儡而已。

    清澈明了的同时,他便不再留恋这一世。随着他的目光变得空洞,神魂便如同轻烟一般,四散被卷入业海轮回中去了。

    就在他神魂消散的同时,天空正中那枚光芒四色的假金丹也极速暗淡消失。接着咔嚓一声,本心镜上传来了破裂的声音。

    整片天地就像龟裂破碎的壁画一样剥落了下来,外边依然是夜色里连绵的坟地,望不穿的茫茫风雨。

    但在层层的风雨之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些在人类世界中变幻莫测的云,在天人的眼中看来却几乎是静止不动的。

    云海重重叠叠,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浩瀚无边,但从极高处看来,却像是重重叠叠的花瓣,簇拥着一个花蕊的一朵巨大到无边莲花。

    莲花正中心的花蕊也是整个云海组成的须弥山的最高处,正是掌控下方万界的忉利天。而忉利天的最高处则是善见城。

    善见城并非是如同人界的城市一样,全都依着地势而建的。这城里不少组成的部分都悬浮在空中,被称为悬城。

    善见城的最高处,要在城中仰头才能看到,是一座由玲琅美玉构筑的,悬浮于天顶正中的大殿,名为凌霄宝殿。

    当东胜神洲入夜之后,忉利天也会在不久之后入夜。

    但凌霄宝殿犹如一座繁复巨大到极点的孔明灯,它不但五彩绚烂明如白昼,还把整个金色的善见城上空的无边苍穹,渲染成了一个布满了无数绚烂光芒构成、时时变换的纹路的流光溢彩的法阵。

    无数道如同彩虹般的“天桥”将空中的悬城相互连接,最终通往天顶正中的凌霄宝殿。

    当然这些彩虹天桥都是虚幻的。这里的天人尚未修得禅定,不能常居于空中,但也并非一定需要实地才能行走。

    天桥只不过是一种引导的光芒,指引天人们飞行跨越的时候按序行走,避免冲撞和僭越。

    凌霄宝殿的最下层天庭八部衙门所在之处。中层则是朝堂,是天庭众官朝见昊天玉帝地方。

    忉利天是公认的地居天十方万界之主。只不过下方无极世界浩瀚如海,大多数洲陆都只是名义上臣服。

    但即便如此,关系牵扯大了,各路神明都难免要安插人手,朝中官位编制年复一年地膨胀,整个凌霄殿也在不断地扩建中。

    在下层天庭八部衙门,便一共有十万诸神了。有资格到中层朝堂朝见昊天玉帝的,也足有三万余人。因此凌霄宝殿上昊天玉帝上一次早朝,可并不容易。

    好在忉利天的一天虽然和人界的一天同起同灭,他们经历的时间感受却长许多倍,所以一次早朝开个人界五六十年那么长,也是无所谓的。

    问题还在于许多明明一两句话就可以了结的事情,偏偏因为经手人员太多,流程太过复杂,而导致一次两次处理不完。

    这些事要拖上好几天,数月,甚至是一年。耗时简直长得不可思议。

    比如说昊明见下界之后,提请天庭降下雷霆毁灭翠玉宫这件事吧。昊明见虽然是昊家人,这件事也不是直达昊天上帝的。

    他一样得先呈报东胜神洲人曹府。但东胜神洲万众生灵每天有多少吃喝拉撒睡鸡毛蒜皮的小事要送到人曹府手中?

    等人曹府把这件事滤出来,再上报天庭太岁部人曹司,已经是不短的时间过去了。

    人曹官手里再待几天之后,报到太岁部。但太岁部也不能实时上报的,得等到下一次早朝,当值太岁才终于有机会把这件事报到昊天玉帝手中。

    天庭更有一个蹊跷之处。任何一件必须由昊帝本人亲自决定的事,都不是由昊帝当场决定的。事情到了他的手中,不好意思,正式的流程才刚刚开始!

938 须弥绝顶望缥缈,凌霄秘宫决天命

    (938须弥绝顶望缥缈,凌霄秘宫决天命)

    这是因为凌霄宝殿除了下层和中层之外,还有一个对所有非昊姓的天人来说,高不可及的上层。

    上层是昊姓元老独占之地。只有纯粹血脉的昊族人,获得足够的修为和功勋才可以进入。

    凡是提交昊帝决定的事,实际上都是必须由昊族所有元老共同议定的。

    和外表看上去相反,凌霄宝殿是越往上便越宽广的。上到绝顶,被称为帝顶,那一处只有昊帝本人可以企及。

    每日终于结束了冗长无比的早朝,昊帝便会独自来到帝顶。他已经不需要修炼了,他需要的是感悟。

    帝顶是地居天的绝顶。即便以庞大的法力托举,整个忉利天甚至是须弥山上的一切都不可能举得再高。因为其上再无任何依托了。

    而这个绝顶和一般仙人的福地不同,其实这里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杳无人烟的荒漠,和荒漠上仅有的一棵树。

    昊帝就是静坐这棵树下,望天冥想。天上除了一片湛蓝,连一点氤氲雾气都没有。但天既然还在,那就说明还有更高的境界。

    据说释祖曾在这树下得道,最终得涅槃,脱离这地居的世界,融入无边虚缈之中。他还描述地居之上的重重盛景。

    昊帝心向往之,所以命人从下界把这棵树给挪了过来。

    每个人界修士结丹的时候,都有机会一睹空居天。但昊帝不可以。因为昊帝是天人。天人的修为是一出生就存在的,他未曾体验过结丹。

    若天人为虚丹修士,那一出生就有虚丹。若天人为紫府、金丹,也是一出生便有紫府、金丹。

    天人很难修炼,往往终其一生修为都没有任何进展。这是因为天人寿元漫长,终日游乐,也就自然没有心思去修炼了。

    像昊帝、还有昊明见这种勤奋的天人,其实是极为罕见的。

    从早朝结束一直到日薄西山,差不多相当于凡人感受五六十年那么长的时间,他都会在这里冥想。

    太阳一旦落山,繁星闪亮的时候,他才会神念一转,来到“昊庭”。

    昊庭是凌霄宝殿上层中最重要的存在。它其实并非是一个实际的所在,而是所有昊族元老的神念共同构筑的一个绝密的议事场所。

    每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所有在上层修炼悟法的昊族元老,就会释放出神念波动,犹如五色流光般在上层交织,最终幻化出气势恢宏的“昊庭”。

    昊庭和位于中层的天庭不同,并非是那种金碧辉煌的明亮风格,而是巨大、沉重、灰暗的一座石厅。

    这里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完全封闭的环境象征着除了昊族元老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接入进来。

    厅内灯光灰暗,挤满了人影。每个人影的容貌和服饰都模糊不堪,仿佛是一团团原本鲜明的颜料,被混合到了一起,通通成了难看的灰褐色。

    服饰鲜明、容貌清晰的只有昊帝本人。他坐在正中央,围绕的都是一圈圈的岩石雕刻而成的、坚硬冰冷的席位。席位上是一个个模糊的人影。

    “继续讨论上一个议题吧。”

    讨论由昊庭来讨论,但讨论什么,是由昊帝来决定的。他们上一个问题已经讨论了三个夜晚,等同人界近五百年那么长,但还没有讨论完毕。

    这个问题是,是否暂时封禁东胜神洲的修道人的飞升之路?

    事情起源于最近传来的消息,有两名获得“封仙敕”的东胜神洲女仙,飞升之后便不知所踪,甚至被怀疑已经投奔了已经隐匿了多年的秦尊阳。

    而秦尊阳此人,已经被议定与十万年前就被诛灭的勾芒天国有所牵连,属于十恶不赦之辈!

    这事不查不要紧,一查发现古家之所以能获得者两份封仙敕,竟然是贿赂了授仙使。不但如此,古家族长古元厉也早已潜逃,下落不明。

    除了失踪的古元厉之外,授仙使、整个度风山古家都上了诛仙台。甚至一些度风山的大佬都被牵连入狱。

    至今这事余波还没有结束。中层便有人启奏,要求封禁东胜神洲修道人的飞升,避免再发生这种情况。

    这事对天庭来说并不难。飞升是必须由天庭颁下封仙敕才能飞升的,不给发就行了。从此东胜神洲的修道人修为再高也只能留在地上当地仙。

    难就难在这事要通过昊庭的讨论,全体通过才能最终确定下来。但各种问题牵连而来。

    我的弟子还在东胜神洲哪,禁了岂不是不能飞升呢?

    昊家罪脉还有不少人在东胜神洲,这些人一辈子待人界了?

    往年其他洲陆飞升仙人也有失踪不见的,怎么不见封禁?

    因为失踪了两个人就封禁整个大陆飞升,是不是因噎废食?

    昊庭中黑压压的一重重围绕出去的席位的数量,是自从凌霄宝殿建成以来不断增长的,目前约有一万余个。

    任何会议都是人越多话题便越是容易扩散,而且耗时也越长。就是几十人讨论对一个问题要取得完全统一的意见也不容易,更何况是上万人?

    而且昊庭和普通的会议不同。只要有一人在发言,那么剩下的一万多人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神念。此时,任何其他人都不可以打断的。

    等他发言结束,其他人才能发言反驳。而谁能取得发言权,也是有一个漫长的排队的。

    每个元老如果是没有抢到话筒,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拼着老命排队到地老天荒,直到把想说的话说完为止。

    虽然说神念的交流远比真的开口说话速度要快,但是这耗时也是凡人无法想象的。

    一万多人就算无人反驳,每个人说完自己的意思需要的时间也不是小数字。

    而且每个人说话都会引来成百上千人反驳,反驳的人也会被更多的人反驳,就像一个没完没了的链式反应。

    大多数时候昊帝都坐在正中,静观元老们争议。在耗时极长的漫长的讨论之下,最终所有人的思想是会趋于统一的。

    好在这事已经讨论了数百年,这一次也的确接近尾声了。又是人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终于确定了下来。

    最终昊帝的神念传了出来。

    “此事定论,直到本次浑沌天劫之前,封禁东胜神洲的飞升之途!”

    到了这一步总算是很快了。明天一早朝的时候,这事就会被昊帝写成圣旨颁布下去。将来也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份封仙敕发到东胜神洲了。

    “那么就开始下一个议题吧。”昊帝在神念中一扫,不由得有些皱眉,这又是一个和东胜神洲有关的话题。

    他本不想把连续几个话题的时间都放在东胜神洲上。但这一处关系到浑沌天劫的到来,他实在无法怠慢。

    “下界仙使请命,以雷霆夷平东胜神洲厚土皇朝青霄山上的一个名为翠玉宫的玄门宗派,诸位以为如何?”

939 火舰穿云至,巨艇化电来

    (939火舰穿云至,巨艇破电来)

    以天庭的实力,夷平一个人界洲陆上的一个小小的玄门宗派,当然是不费吹飞之力了。

    但正因为这事如此简单,才更值得好好讨论一下。凭什么区区一个玄门宗派,竟然值得天庭亲自动手?

    难道天庭的雷霆之力,是用来随便给你们这些无能的下界仙使者擦屁股的吗?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辩论又开始了。好在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

    当昊族元老们唇枪舌剑的时候,东胜神洲正是风急雨骤的时刻。

    西贾人塞雅途在过了夜盲关之后,立刻收起了不可一世的嚣张表情,转而不安地望着浓雾中的夜空。

    他那嚣张表情当然是装出来的。他知道手握圣旨的人只有足够嚣张才真实。畏畏缩缩反而更惹人怀疑。

    但过了夜盲关并非就是完事大吉了,前面的彩泥城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

    他做过不少大生意。所谓富贵险中求,越是收益越大的生意风险也越大。但他还从未冒过如此巨大的风险。

    一旦成功,整个玉州所有的生意都将落入他的囊中。

    玉州是中土和南疆所有生意往来的必经之路,只要握有这里,他的图兰商会将从二流商会一跃而跻身西贾最顶级的商会之一。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但这事风险如此之大,根本没有人能替他来。他只能亲自下场了。

    前方的浓云中,一片猛烈的闪光从迷雾中爆发出来,紧接着是一阵不那么起眼的隆隆声。

    一般人对此都会觉就是风雨中的一声雷鸣,毫不介意。但塞雅途心中浮起不祥之兆。

    因为这并非是雷电,而是彩泥城传送阵传送时掀起的一次空间风暴。

    如果是白天,传送阵是持续工作的,连绵不断的闪电让人觉得司空见惯。但根据厚土皇朝的宵禁令,正常情况下晚上对传送阵只允许检修,不允许运作。

    彩泥城传送阵是他此行的关键目标,现在就在前方十几里的地方。偏偏这时候有传送发生,让他难免有点不祥之感。

    与此同时,艇上一连串的黄色警戒石全都亮了起来。这说明这艘飞艇被某个非常强大的神识给盯上了。

    紧接着,就在他视野中,前方浓密的雨云如同厚重的大幕从中间分开,徐徐拉起。

    强烈的金色光芒穿透了所剩不多的薄雾,勾勒出一艘金色的战舰的光影。船头两个火红的炮口,就像一双睁开的眼睛般亮了起来。

    强烈的神意传音扫了过来,使得他的指挥舱中几乎所有的警戒石全都由黄变红。

    “我乃玉州卫巡防军,前方飞艇听令,迅速熄灭所有灵机,停下接受检查!”

    几乎在这股灵机传入他心神的同时,塞雅途就立刻下达了他早已准备好的命令:“挪移!”

    虽然他有圣旨在手,但他清楚得很。既然有对方来了,就说明圣旨不会再管用了。他这艘船是绝对禁不起上船搜查的。

    就常理而言,飞艇进行挪移是需要不短时间蓄势的。而且这蓄势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瞬间的挪移根本就不可能。

    但在这艘巨艇情况又不同。因为塞雅途极为谨慎,在彩泥城百里之外就开始给挪移蓄势了,随时就准备着这一手,即便消耗大量的能量也在所不惜。

    因此在横天火舰上,匆匆从翠玉峰赶来的穆远,看到的就是这艘西贾飞艇并没有按他们的命令停下。它反而是艇身上几个阵枢忽然发出电弧般的白光,就像许多闪电连接在了一起,将整个飞艇都包裹了。

    它在发动空间挪移!

    穆远望着空中试图挪移的飞艇,眼中闪出一线厉芒。在警告之下不停下还挪移逃亡,他已经有足够的理由随时将对方击毁了。

    只需要将一丝神念注入到他面前的阵枢中,船头的两门横天火炮就会立刻开火。

    他如果在这艘飞舟挪移的过程中开火的结果很难预料。电光火石的时差,他很难把握究竟是能顺利击中飞艇,还是差一个瞬间让攻击落空。

    一旦攻击落空,火炮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蓄力。无法接连攻击,还真有可能白送给对方一个逃亡的机会。

    其实飞艇的挪移距离最多不过十多里,无论挪移到哪里,都还在他的火炮的攻击的范围内。

    所以他只要注意着对方挪移的落脚点,在挪移的那一瞬间开火就可以了。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眼前的空中,如同炸雷一般轰然爆出一个巨大的雷芒构成的球。

    猛烈的空间波动从雷球里边爆发而出。掀起的冲击撞到了横天火舰最外层的防护禁制,船身猛烈一震。

    这是空间波动?居然就发生在眼前?

    巨大的飞艇从雷芒中闪现而出,让穆远感觉几乎贴着自己的鼻尖。庞大的艇身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对方并没有挪移逃走,反而挪移到了极近之处!

    两艘船的防护禁制撞到了一起,发出轰隆隆如同雷鸣般的破裂声,空中的红色光芒就像一片火红海洋忽然掀起了巨潮。

    横天火舰的防护禁制当然是比西贾的飞艇要强的。但是它本来就被对方传送的空间波动冲来了一个大口子,接着又遭到强硬的撞击,终于也承受不住了。

    此时即便开火也迟了,因为已经没有防护禁制的保护,距离又实在太近了。横天火炮威力极大,这时候开火就和拉响炸药包和对方同归于尽毫无区别。

    “所有人弃船!虚丹以上修士,和我一起杀过去,不要让他们跑了一人!”

    穆远一声厉喝,强大的神识冲击将全船被惊呆的人都叫醒了。

    空中庞大的飞艇依然如天塌一般倾压过来,横天火舰上的凡人士兵纷纷破窗跃出船外。

    飞舟上的凡人士兵身上备有可以展开的滑翔翅,理论上可以借着高空的气流迅速滑翔脱离战场。

    但在两船相撞、灵机乱涌,碎片乱飞的情况下,究竟有几个人能凭着滑翔绝技逃出生天,就真的很难说了。

    而穆远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紫府圆满,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轻轻一个挪移,他已经持剑站在两船之上的高空。他的神识将对方整个飞艇死死罩定,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猛烈相撞的两艘舰船。

    在他看来,对方连飞艇都不要了,直接通过撞击来同归于尽,那极有可能是要消灭什么罪证,或者掩护什么人逃亡。前者他阻止不了,后者他是不会放过的。

    飞艇中的船员们只是按老板传来命令进行了空间挪移。但他们根本就没有预料到挪移的方向是和对方的横天火舰相撞。

    等发现形势不对的时候,这帮人除了大骂塞雅途之外,纷纷启动了“求生弹弓”。

    西贾人飞艇上每个人的座位下都有一条威力巨大的紧绷的弦。只要按下机关,连人带整个座位都会被弹出飞艇。

    但当他们一个个像炮弹般被弹射出正在崩溃着火和爆炸的飞艇的时候,却看见前面一片闪烁的星光霍然飞近,竟然是许多莲子大小的银弹。

    这些银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噗嗤噗嗤,一个个射穿了每个人的眉心!

940 壮士财前死,流银火中灭

    (940 壮士财前死,流银火中灭)

    对这些西贾人来说,这倒是并没有什么痛苦。因为他们只觉得眉心微凉,然后双目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依然在心如火燎的是图兰商会的会长塞雅途。

    飞艇的指挥舱已经摇摇欲坠,地板严重倾斜,头顶上不时有杂七杂八的碎片掉落,混乱的灵机在四处涌动。但他依然坐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越来越虚幻的光影。

    他从看到那艘横天火舰的第一眼,就确定了他无论挪移多远都不可能逃脱对方火炮的攻击范围的。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挪移到对方根本无法开火的地方!

    他不用再下任何指令,舱里的这些本来就是为钱卖命的船员们就纷纷弹射了出去。这正是他期望的。因为双方飞舟相撞之下,无法再用飞舟战斗,要面对的就是对方能飞遁的修士了。

    这些人被弹射到外面,按理能吸引住对方修士的注意力,让他能有机会做最关键的事。

    他唯一算错的是,这些人的战力实在太差,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一名身上覆着银甲的修士用银弹杀了个十之**。被击杀的西贾人如同落叶般纷纷坠落。

    “塞卷毛,当初说好的可不是这个样子!”

    除了塞雅途之外,舱里还有几个家伙没有一哄而逃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即便飞艇彻底崩溃,他们也自信不会陷死在这里。另一个就是他们本来以为轻松能拿到的钱还没有拿到手。

    他们的任务是押送一件极为重要的巨物运送到彩泥城传送阵,只要东西送达他们就能拿到钱。

    东西当然是违禁的。但他们既有兵部的批条,又有厚土王朝皇帝的圣旨,便自然以为可以畅行无阻。有些人根本就搞不清皇帝和云王之间关系。

    “给多少钱干多少活难道不知道吗?”

    塞雅途冷哼了一声,用眼瞥了一眼外面御风飞行的那些中土修士,说道:

    “你们尽可以撒腿就跑。但如果东西落到他们手里,我们全都玩完。到时候图兰商会都没有了,你们找谁要钱去?”

    那个大吼的塞卷毛的人是个极为强壮的人,名叫格鲁危,是在西贾的金牌打手,号称曾经杀死过中土玄门的金丹修士。

    他比常人高了一头,身上没有任何毛发,只有硕大膨胀的肌肉,露在外面的皮肤呈橘红色,但至少半边身体都被铁灰色的玄铁结构所覆盖。

    尤其是他的半边脸就好像戴了一个铁打的面具,面具上有一个大孔,孔中有一枚如同填满了白雾的浑浊的玻璃球在转来转去。

    这个玻璃球上有一个黑色的瞳孔,忽然转到正中对准了一头卷发的塞雅西,就好像随时能射出什么闪电来。

    格鲁危就这么瞪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塞雅途吼道:“我去杀了那个领头的,马上给我打钱!”

    他脚上“穿”着厚重的如同象足一样“铁鞋”。其实那并非是真的穿着写字,而是他的双脚早就割掉了,连骨带筋都“安装”了一双名为“飞天足”的法器上。

    这正是西贾最为奇特的“器身融合”术,让他这个沉重无比的壮汉也获得了如同修士一般御空飞行的能力。

    就在他“打钱”的话音刚落的同时,他的飞天足下喷出猛烈的火流,在早已残破的地板上又多烧出两个大洞。

    同时他就像炮弹一样,又在天花板上轰出一个大洞来,一路猛冲飞出去了。

    他只认准了在空中指挥若定、杀人又最生猛的穿银铠的那个年轻修士。只有这人才值得他出手。

    其他的西贾打手和保镖也大概明白他们自己应该做什么。毕竟塞雅途的事只要能成功,他们就不愁拿不到钱。反之如果失败了,他们这一趟也就白来了。既然碍事是那些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修士,那就全都杀掉好了。

    空中疾飞而来的银弹群杀了上百西贾人之后,就有如有生命一般渐渐地在空中再度聚拢来,形成了一团直径差不多有一丈,在空中不断流动如同水银般的古怪液体。

    穆远正在站在那团“水银”的下方御风飞行,忽然感觉到莫名警兆浮上心头。但他神识上并没有多少反应,说明对方神识之力并不强,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凡人。

    当他低头目视的时候,赫然看到下方有一个橙色的“人形”炮弹,四周都在火光的笼罩之下,正迅猛如风地朝他撞来。

    穆远心念一动,顿时无数颗莲子大小的密密麻麻的银弹,从他头顶上的“银云”中脱颖而出,形成了一阵猛烈的金属风暴朝对方砸去。

    但格鲁危并未停下。当他冲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能挡住过他!

    他头顶和大半边肩膀都是经过锻造的坚固的玄铁构成。剩下的部分肉身即便是损坏了,也是可以很快再生的。

    但这名修士操控的那些流动的金属液体会对他的半身玄铁器件造成什么后果实在难以预料,完全硬碰硬他是不敢的。

    他头顶的一块厚重的盖板噌地一声弹开了,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孔洞。紧接着,一个橘子大小的铜球从洞口中疾射了出来。

    铜球对撞上穆远的银弹暴风,立刻爆炸开了,化成一片明亮炽热的火光,瞬间将风雨中的夜空、正在剧烈相撞的两艘大舰照得明如白昼。

    滚滚热流四散而开,热浪铺面而来,连空中的雨点都瞬间就蒸发掉了。

    他这铜球内含有一种研磨得极细的金属粉末,只要爆炸散开就会立刻自燃,瞬间将散布范围内的温度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其中一切金属都会汽化消失。

    同时这高温的维持只有一个瞬间。当他穿越这片爆炸区域的时候,温度已经急剧下降到对他安全的程度了。所以在对方看来,烈焰未散,他便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穆远眉头一皱。火能克金这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的生水流银百战不殆,就是因为无论这些生水流银被击碎成多小的颗粒,都还在他的神识操控之下,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再重新汇聚起来。

    但如果在高温之下成为气体,他就再也感悟不到了。也就等于这部分生水流银真正损失掉了。

    将来他继续修炼,还能炼出更多生水流银来补充。但在战斗中,想要补充却是不能的。

    这一招输在他对对方的手段并不清楚。好在这一击之下他损失的生水流银并不多,连一成都不到。

    格鲁危已经冲到了穆远百步之外,这时他猛然一停,僵硬的脸上显出冷笑来。

    只要到了这个距离上,就很少有对手能逃脱一死了。

    真正有威胁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一路上从头顶炮孔中射出的数百个拳头大小铜球,已经密密麻麻地把这四面八方包围了起来。对方再也无路可逃了!

941 风云汹涌设中军,唇舌相争论天命

    (941风云汹涌设中军,唇舌相争论天命)

    穆远眼中所见的一切景象,也都浮现在一片闪烁的光影中。这片光影位于一间较大的茅棚的正中。一群人正在观看。

    这里的地板都是天然长成的木质,头顶那些密密茸茸就好像仔细铺着的茅草其实也是天然生长的。

    茅棚的两头是长长的走廊,四面没有墙,只有可以轻松一跨而过的木围栏。

    外面夜色浓重,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时不时有雨点飘来。里边点着许多防风灯,柔和的灯光照着许多凝重的脸。

    这是翠玉峰下回春谷中难得的一个有屋顶又宽敞的地方,平时被回春院当做临时的病房使用。但现在坐在最上首的是云王。

    在他之下,右边坐的都是一个个玄门修士。修士们法力涌动,灵机环绕,各色宝光笼罩,如同一尊尊神祇。

    其实这些大能修士平时都会隐匿自己的实力,不会如此将法力暴露出来。但现在是紧要时刻,他们不得不动用法力推算未来。

    右首第一位的正是翠玉宫太上长老连菱。她现在实力高达金丹三花,位居在场所有修士之首。

    木萝也有金丹三花的实力。只不过她为了给杜莉准备产后补血的神药,回黎山去了,至今未归。

    连菱旁边有一个空位,接下来便是离火殿殿主烁阳真人、翠玉宫的宫主木实这两位了。

    再接着还有鎏金派掌门、土藏门掌门,然后才是连萍、霍云、沐葭、第十九、慕容清,以及其他各派堂主、长老级的修士。

    除了翠玉宫之外,其他的宗派大多都是金、玉两州的小宗派,原本也大多是五行宗的下宗。

    五行宗的主流派系早已笃定了跟随朝廷,并和云王划清了界限。

    但这些小宗派可不像五行宗那样家大业大。他们的基业都在金、玉两州,不管本来是什么心思,都只能跟随了云王。

    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以洪如是为首的一帮葛衣布袍,头裹儒巾的儒士。

    这些人身上一丝法力也无,说穿了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一个个正襟危坐,神气昂扬,似乎比起对面光华璀璨的修士们来也丝毫不落下风。

    两排人正中则是一排传影玉简,光影闪烁不定。穆远和西贾人在玉州的一战只占据小小的角落。四面八方都有不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

    青霄山脉中隐藏的圭州军已经达到了三十万之多。

    最近几年朝廷一直在不断地往青霄山脉派驻部队。这些军队的规模是一年比一年扩大的趋势。

    也许上个月才二十五万,这个月又多了五万,看起来还未必就是战争要立刻引爆的证明。

    但翠玉峰的北面百里之处,已经聚集了阴阳宗数百艘飞舟。这又如何解释?

    阴阳宗的飞舟群全部挪移到那一处之后,便悬停在云海中不动了。既不开战,也不说话,始终保持沉默。

    这尤其让翠玉宫方面并不好办。要说打吧,人家停在你百里之外,已经够给面子了。何况北面还是圭州,属于皇帝直属的地盘。没事干嘛挑事呢?

    如果不打吧,简直就是一把利剑悬在头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东海也紧张得很,各地的小鱼小虾们都在往金州海岸聚集。

    这些年来,云王的东海舰队强盛无比,可以说是吊打龙族,东宫龙族屁滚尿流不知道迁都了几回。怎么忽然之间水族们都争先恐后地跑来要赶这一锅海鲜汤了?

    云王判断战争其实已经开始。关键是如何个打法了。

    偏偏这个时候,杜莉就在后边半山腰上的小屋子里临盆,云王也走不开。他干脆把所有人都叫来,就在这间茅棚中设下中军。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判断对手的第一步。

    因为云王不打算主动反叛,先下手为强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推断出坤元帝的第一步落子,提前准备应对了。

    第一步是三十万大军攻打云天城传送阵?

    还是先买通西贾人占据彩泥城?

    或者是阴阳宗先动手问道翠玉峰?

    还是让龙族攻打金玉城为主,圭州军以“救援”之名强行南下?

    或者干脆,就是多管齐下?

    一切皆有可能,但也可能一切皆是虚招。云王手中实力不弱,但如果调度不当,主力扑空,等反应过来,也许金玉两州早已不复存在了。

    这就需要众人的推算了。

    儒士们的推算凭借的是对形势的把控和人心的揣度。坤元帝为何要战?又会如何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众多幕僚争执不休,洪如是更是舌战群儒。

    洪如是坚定认为,这坤元帝这一战的目标是拿下云王,所以其他一切路数都是虚的,唯独攻打翠玉宫才是实的。

    有人和他持相同的意见,也有人持着反对的态度。因为这太显而易见了,云王必会把主力用于守护自身的安全。

    所以攻打翠玉峰来诛杀云王就是硬碰硬的打法,会导致中土人族的实力整个大损。就算坤元帝拿下了云王收下金、玉两州,短期内也是得不偿失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攻下边陲的彩泥城,然后进一步攻陷云天城、金玉城,逐步削弱云王的势力。

    这样结果是一样的。羽翼剪除了,老巢都端掉了,云王自保下来又有什么意义?迟早只能拱手投降。

    甚至认可坤元帝会全力攻打翠玉峰来捉拿云王的儒士中,也有少数持有非常特立独行的意见。

    他们认为坤元帝大动干戈就是因为云王不肯听宣入朝所致。

    既然症结在这里,那么云王只要把自己捆起来,进京请罪,那么自然就天下太平了。

    当然,这立刻就有人反驳,如果坤元帝真下旨把云王杀了怎么办?

    这几人立刻便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道:“以一人之死,换天下太平,此圣人之为也!”

    云王眉头一皱,心想要是这几人之死能换天下太平就好了。可惜他们都是垃圾一堆,死了连猪肉都不如。他只好叫命人把这几位拖下去了。

    如果真能以他一人之死换天下太平倒是好了。问题就在他死了,坤元帝就真会给天下一个太平?

    可怜巴巴指望顺从了别人,去换取别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何不如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亲自来做?

    儒士之间的辩论本来就是如此。他们之中并非是没有睿智者,只是众人之间的看法相差甚远。睿智和愚蠢只有一纸之隔,很多时候并不容易区分。

    他把希望寄托在玄修们的推算上。玄修们推算的是天机。天机和人心不同。人心不定,而天机是定的。

    只可惜天机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推算出来,而且也容易出现荒唐的谬误。

    众人推算之后,都取得了各种不同的结果。这当中当然有对有错。但究竟谁对谁错呢?

    这时连菱淡然一笑,说:“殿下想要得到最准确的推算,却还要等我家那位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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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命魂诅咒的少年窃贼,摸爬于淤泥一般的青石街,不慎卷入奸人密谋,身中奇毒,幸与一绝色奇女魂魄相缠,苟延性命,从此走上崛起三界之路……本书经典凡人流智商在线修仙文,无后宫,无虐情。逻辑严密,故事流畅,人物鲜明,欢迎品鉴。浑沌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浑沌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浑沌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