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 广寒无边凝冥域,幽兰不尽斗剑风
(717广寒无边凝冥域,幽兰不尽斗剑风)
勾诛的想法便是动用他的玄冥场域。场域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操控天地自然。如果他身处北冥,极地的寒气便是他布置玄冥玄冥寒域最好的倚仗。
而这时广寒神女的广寒法力正肆意释放。一旦他开启了玄冥寒域,这些寒气便可以直接被他的玄冥寒域控制,不但伤不了他,反而能增强他的玄冥寒域的强度。
这是因为南晚辞并没有修过场域,而且她释放出这些寒气只是单纯为了遏制连菱的生机,没有动用其他的寒遁术法,他才能占了这个便宜。一旦南晚辞察觉并争锋相对,他这一招也就无效了。
勾诛想要猎杀的对方也正急切地想要猎杀他。
他的气息虽然有些晦涩,但比连菱几乎遍布各处峡谷岩缝的修罗兰要清晰得多。留身碑所具现而出的南晚辞自然不会踌躇不前,而是循着这气息往前走去。但她很快走入一片让她觉得奇异的环境之中。
如果只是筑基和虚丹这个层次的修士之间的对战,留身碑只不过会机械地推算最简单最快速的取胜之法。但到了金丹这个层级,它已经无法再简单地根据修士、法宝和神通的威能进行推算了。
这时宝灵就会代入到具现而出的修士中,像修士一样思考。但它的目的依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取胜。因为这无论对它还是对物主来说,都是一场赌局。
物主每次动用留身碑的时候,都会注入大量血灵石。它用这些血灵石的灵气具现而出一方世界以及与物主对练的修士。除了在斗战中消耗的部分之外,剩下的大量血灵石带来的灵气,正是这场赌局的赌注。
如果物主取胜,那么这些灵气会全部归物主所有,将会灌注入物主体内提升物主的境界。即便物主提升境界需要的灵气没有那么多,剩余的部分也会在碑身上重新凝结成血灵石归还物主。
反之如果它取胜了,那么物主的境界不会提升,血灵石也不会归还。但它们并不会凭空消失,这些灵气会被它吸纳。留身碑正是这样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品级。
千百年来它一直在不断地提升自己,它曾经到达过极高的层次。但不知道多少年前,它曾经受过一次重创。在那之后,它就无法与碑外的天地取得联系了。
所以当长期没有物主使用的时候,它自身的灵气只会缓慢流逝,掉落境界,以至于到了现在的状况。
但这一次,壁障的突破好像近在眼前了。
所以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取胜!现在它就变成了南晚辞。此时的南晚辞并非是完整的南晚辞。她的一切都是由留身碑在息壤大陆上吸纳到的南晚辞的神识和法力波荡推导而出。她只能动用南晚辞在那一战中动用过的法宝和神通。
循着勾诛的气息往前,她忽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环境之中。这里依然大雪纷飞,寒气逼人,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中的环境都似乎和她有点格格不入。甚至连空中这些雪花都对她有着敌意。
“这是场域?”
虽然她只能动用南晚辞的术法战斗,但她依然能阅读留身碑中被吸纳过的无数前人的神识中留下的知识和经验。她立刻就明白了出现了怪异的原因。
这四周的寒冷本来只是她肆无忌惮地释放广寒法力所致,她并没有使用任何术法。所以这些法力释放出去之后便不再受到控制了。
但这一片区域被一片寒水场域所笼罩,场域实际上是一种修士用自身为阵枢构成的阵法,其中所有的寒气都是受到阵主某种程度控制的。
因此她一走进这里,四周便敌对了起来。无数的寒风围绕着她呼啸,如同细针一样仿佛要扎入她的身体中。但这场域显然不是金丹修士的场域,境界和她相差太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穿过她的护体法力的。
唯一让她有点迷茫的,就是对方的气息似有似无在前方如同云雾一般飘荡。这应该是阴丹的属性所致。
但对她的金丹双花神识而言,这并不算什么。大致的方向她绝对不会判断错误。她只要顺着正确的方向确保距离越来越近,她对对方的位置的把握也会越来越清晰。一里之内,这人的气息将完全被她锁定,对方将无处可逃。
她凌空而起,身形如同大雪中一头白色的雪鸮,在数丈处的空中无声飞过。滑过数百步的距离之后,她玉足轻点,落在了雪地上。这时候她已经锁定了那个清瘦男修的气息。但就在这时,形势突变!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空中的雪片已经凝结而成一颗颗豆子大小的透明的冰晶。在大雪反射的幽暗的光芒中,这些冰晶忽然之间就好像有了灵识,在空中密密麻麻如飞蝗般一齐向她杀来。
她本能反应地要躲避,但是内心又忽然放松下来。这一轮攻击虽然看似浩浩荡荡,但威能连紫府都不到,根本就不可能突破她的护体法力。
只是她的广寒法力酷寒无比,对别的东西有用,对这些冰晶却只是将它们冻得更坚硬锋利罢了。这些冰晶穿不透她的防护圈,便停留在了她的四周,颗颗冻结在一起,累积起来变成了一堵冰墙。
这让她觉得非常碍眼。她顺手一挥,一股猛烈无比的寒风从她衣袖间呼啸而出,如风刀般将她眼前的冰墙切成碎片,四散而去。
但就在这堵对她而言仅仅是碍眼的冰墙被粉碎的同时,一股浩荡生机忽然破空而入。地上仿佛有一条雪蟒抬起了头,如波浪一般甩动,猛然往她的脖颈卷来。
这并非虚丹修士的威力,而是对方动用了金丹真身。其速度和威能与那些冰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这绝妙偷袭让她略有慌张,猛然往后一闪避开。
那雪蟒抬起头来,原来是一条早已埋伏在雪下的修罗兰藤。它头一抬起,身周锋利的叶片立刻刷刷地竖起,猛然间如风车般一旋,锋利的剑锋瞬间便划破了她冰寒的护体法力,几乎擦着她的脖子划过。
连菱的修罗兰上天然便长满了利剑,但她并没有在意过。因为在她的广寒法力严寒的抑制下,这依赖生机而生长的植物几乎完全失去了威能。但它为什么能再度发起如此威胁到她性命的攻击?
她还没有想到答案,无数的修罗兰就像雪下埋伏的群蛇一般抬了起来,混杂着修罗兰叶狂飞的锋利剑气,如龙蛇狂舞,从四面八方向她杀来。
她也毫不客气,拔出玉竹剑,瞬间便往四周斩出了无数的剑光。双方的剑气如同狂舞的雪花一样在空中交错,发出剑身相撞的尖锐的碰撞声。无数的雪花被撕碎,空气被撕裂,每一寸空间中都充斥着撕碎一切的剑气。
“我知道了,场域在对方的控制之下。”激斗中,南晚辞想到了答案。因为这个寒气场域在对方的控制之下,所以他完全可以控制寒气的分布,构筑出一片温暖的区域来供修罗兰生长。
她要破坏这一切不难,但是她已经被复苏的修罗兰缠住。这一绝对分出胜负之前,她是无法操控寒气去破坏这个场域了。
但即便对方的修罗兰终于摆脱了寒气的抑制发挥出十成的威能,也只不过初花绝顶的境界。与她双花的境界依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尤其是她的广寒剑气,即便是在双花甚至更高一级的三花修士中,也是顶级的存在。你复苏了又如何?既然你已经来到我的面前,我便将你斩草除根就好了。
阴阳宗的修士并不像五行宗那样御剑。他们只是持剑。她所持之剑与其说是武器,还不如说是一个媒介,源源不断地将她的广寒法力化为令人寒彻入骨的剑气。
如狂风,如暴雨,如一朵花瓣无限繁复、无限伸展的花,每一片花瓣都由无数的剑气凝聚,向四方切碎一切。修罗兰藤的碎片纷纷坠下。
但修罗兰的几乎无限的生机也不是轻易就能毁灭的。尽管碎片如同雨点一般坠落,她依然倔强般地不断生长。而且她一样也有无数的剑锋来与广寒神女的剑气对抗。虽然不占上风,但也未被压制。
“消耗战?”
南玩辞不由得皱眉。倒不是消耗战她一定会输。而是消耗战所耗费的灵气远远不是瞬间几招接战所能相比的。但她这碑中投入的血灵石总量有限,就是那二十万两。如果耗上个十天半月,即便她胜了,剩下的灵气也不知道是否足够她恢复一个境界就很难说了。
最好能尽快了结此战。她这念头刚起,机会就来了。显然对方也没打算和她如此僵持下去白白消耗血灵石。
修罗兰的核心本体已经出现,无数的修罗兰藤如同巨泉涌浪一般从雪地里翻涌而出,正中间是一个身着五彩灵,身姿绝美的人影,如同花中之蕊一般,手指往她一点。
南晚辞立刻感觉被无数的眼睛和爪牙盯上了,决战时刻已到!
718 破碎剑气成双花,浑沌虚空筑紫府
(718破碎剑气成双花,浑沌虚空筑紫府)
修罗兰本来是没有所谓核心本体的。即便连菱的人身站在那无数枝叶爆发而出的正中,那也不是修罗兰的核心。但南晚辞印堂后的神目能看到那里汇聚了修罗兰绝大部分神识。
只要斩杀那那个最中心的人身,修罗兰虽然不一定死亡,但必然受到重创。恐怕八成以上的神识都得灰飞烟灭。那么剩下的部分她只要将整块巨岩全部劈开,一一冻结就可以了。
但她也不能完全倾注全力,因为对方还有一个男性的分身存在。那人虽然正在操控场域,但也不排除他忽然放弃了场域对她动手。毕竟修罗兰已经复苏,他的场域作用也就只是维持着修罗兰不被再次冻僵。
如果她毫无防备,因为她本体本来就脆弱,加上她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法宝神兵,对方以一个虚丹修士的实力攻破她的肉身这件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留身碑能够记录他吸纳的所有修士的神识信息,但唯独对自身物主的信息,即便吸纳了也会立刻丢失。所以它虽然曾经具现过勾诛本人,但勾诛一旦离开这些信息就丢失得干干净净了。这应该是最初的创造者为了确保自身信息的机密而留下的手段。因此她并不知道哪个尚未出现的男修有什么手段。
但她也没有什么时间继续等待了。就在连菱手指一点之后,她立刻成了无数修罗兰枝叶的目标。
无数的让人头皮发麻的修罗兰藤带着呼啸的剑锋,几乎充斥了她的视野,遮蔽了所有的微光,空间里只剩下锋利的剑刃。对方显然是倾注全力,向她发起孤注一掷的攻击。
南晚辞没有再多想,留下一缕广寒法力护体之后,将九成的法力都充斥在了玉竹剑上。无数风刃带着剑气旋转着卷出,与那些修罗兰剑相互碰撞在一起。但她真正的杀招只有一剑,就是瞄准了对方神识汇聚之处杀去的那一剑!
这时勾诛出现在了她的后面。他也手持着一柄白色如同玉质的长剑,剑身就像被点燃了一般,环绕着颜色暗淡的白色的幽火。他看准了时机从广寒神女背后一剑刺去,立刻便被呼啸着如同狂风的法力阻挡住了。
他在神识中反复推演过,也推演出了这个结局。那就是广寒神女一定会留下一道虚丹修士无论用任何法宝都不可能击穿的护体法力。这样她全力与连菱对决的同时,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结果事实的确如此。
护体法力如果不击穿,他的玄冥真火不被寒气阻挡也没有用。因为护体法力如同狂风呼啸,他这一点点幽火一瞬间就会被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但他笃信有一点是广寒神女也绝对想不到的。那就是他只要这一剑下去,觉醒了紫府,自然也就能刺穿这层护体法力了!
他早已觉醒到了虚丹圆满的境界,离着紫府也只有最后一层薄薄的壁障而已。但这层壁障的突破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他不需要外药,但需要一个契机。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缘了。这层壁障完全具现在了他的面前,也就是神女身后的这层护体法力。
他只要能刺穿,就等同亲手破开了自己觉醒紫府的最后的障碍。但他又只有觉醒了紫府,才可以破开。那么这两件事究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岂不是一个死结?
这世上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都是一件一件相互掣肘让人无从下手。你如果一定要将它们当做死结,那它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你若放胆将它们当做同一件事去做,它们也就不再是死结了。
在勾诛这里,破障便是成就紫府,成就紫府便是破障。因此他完全无需去关心孰先孰后,孰因孰果,只要倾注全力,一剑刺下去就行了!
他这一剑犹如火入水中,看似必然熄灭,其实不然。浸湿的火药虽然无法点燃,但已经点燃的火药丢入水里,只要燃烧得足够猛烈,那就是可以持续地燃烧下去的。
彻骨冰寒透过了冥火剑,如利刃般直入他内心之中。但这冰寒利刃也成了一个火种,将他内心彻底点燃。体内的玄阴真火汹涌而出,如同狂风中汹涌的火焰,不但没有被吹灭,反而越吹越旺。
南晚辞也感觉到了异常。背后这是什么怪异的灵火,为什么广寒法力的寒冷对它完全不起作用?
为什么背后仿佛出现了一个真空,在不断吸收四周的天地灵气,而且连同她的护体法力也被吸收得变得更加薄弱了?
而且为什么她感觉到一股同样阴冷冰寒的剑气刺了进来?
但她已经没有什么机会去思考了。她和修罗兰女的对决已经到了最后决定生死的瞬间。无论后面这个可恶的分身做什么,只要她一剑杀灭了修罗兰的本体,那结局就彻底写定了。
但勾诛是不打算给她这样的机会了。
在他剑尖触及到南晚辞的护体法力的时候他的紫府就瞬间觉醒了,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很多。和一般的成就紫府一样,他的紫府也需要吸收周边天地灵气才能凝就。但这过程瞬间就停止了。虚假的紫府外壳哗啦啦地破碎,露出了里面的真身。他的神识想了起来,他早已成就紫府,现在只不过是觉醒罢了。
仿佛是他的虚丹忽然膨胀,如同气海中首先凝固成了一座岛屿,然后岛屿拔地而起一座府邸。他脑中闪过许多人界和妖界的建筑的形象,最终定格成了翠玉峰上,丹阳阁的样子。
虽然简陋,古老,但风雨不催,数百年依然矗立在翠玉之巅。
冥火剑上的玄阴真火熊熊燃烧,其色泽已经不那么幽暗了,浓烈得如同被闪电照亮的浓云。
他一剑刺入南晚辞的后脑中。宛如将点燃的火种塞入了火药桶中。虽然他受到金丹之力的反噬肉身几乎崩溃,但胜负已定。天地重归浑沌。
如这宇宙固有的浑沌天劫一样,在这留身碑的世界里,除了物主之外,其他所有具现而出的一切都立刻崩溃了,化为了浑沌灵气。
所谓浑沌灵气很难说究竟是什么,只能将它描述为“有”。它与虚无一起,便可幻化出万物。但若没有虚无,那它便是虚无。
这时物主已经胜了,宝灵别无选择,只能看着汹涌滔天的浑沌灵气往物主汇聚而去。虽然物主是连菱和勾诛二人,但在它眼中对方是同一人的两个分身。
勾诛达到了紫府一气圆满,而连菱则直接达到了和南晚辞一样金丹双花圆满的程度。但奇怪的是这些汹涌而去的浑沌灵气之环绕他们盘旋了一圈,便茫然不知去处了。
宝灵明白了,这两人并非是来这里提升境界。他们原本的境界早已提升,甚至真实的境界还不止于此。只是他们在神识中封印了真实的境界,来这里只是为了解决封印觉醒一个层次罢了。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它就不得不将这些浑沌灵气重新凝聚成血灵石,最终退出留身碑之外。但眼前这种特殊的情况,它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想。只要物主认可,它还是可以把这些灵气留下来的。所以它只要说服物主就可以了。
它没有形体,不能开口说话。但它有灵识,可以传递意念。因此它将一缕意念递了过去。
“什么?你不想返还这二十万两血灵石,想用它来提高你自己的品级?”勾诛感觉有点难以置信。什么时候被自己烙印的一个法宝居然也变得如此鸡贼了?这难道是受了他的影响吗?
719 舍弃重金换神碑,蹉跎年华踌壮志
(719舍弃重金换神碑,蹉跎年华踌壮志)
但宝灵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自然会让他得到足够的好处。如果这事他不满意,那他直接拒绝就可以了。作为法宝的主人,哪怕他想毁灭了这法宝,宝灵也是无法拒绝的,更不可能胁迫他来占他的便宜。
果然,宝灵后续传来了更多的神念,清晰地表达了它的意图。
连菱将二十万两血灵石投入之后,幻化出了乱石穿空阵和金丹双花的南晚辞。但真正在斗战中损耗的灵气并不多,大约也就只相当于不到一万两血灵石。
剩下的十九万两,原本是用于他们提升境界的。但实际他们并没有使用,所以理应完全重新凝聚成血灵石再返还给他们。
但宝灵也给出了物主可以做出另一个选择:那就是物主不收回这些血灵石,这样可以将留身碑的品级由极品上等提升到神品下等。这样他们将能得到一件神品的法宝!
玄门中每个大宗都有数件极品法宝。但说到神品法宝,整个东胜神洲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件。其中有一件就掌握在坤元帝手中,是当之无愧的镇国之宝。
在目前状态下的留身碑中进行修炼,能提升到金丹双花圆满已经是顶格了。再往上攀登金丹三花、甚至更高层次的话,因为留身碑自身的品级限制,本身就是不可实现的。如果提升到神品,那么这个限制也不复存在了。
但更重要的是,留身碑经过这次提升之后,宝灵将不再是一团没有形体的灵识。它将能够具现出实体,而且可以在物主的命令之下离开自身碑如同修士一样进行战斗,具有金丹双花圆满修士的战力!
而且留身碑最后的破损也会被修复,它将可以自己沟通天地,像正常的法宝一样不断呼吸天地灵气来维持自身品阶不会掉落,甚至还有继续提升的可能了。
这其实等同用十九万两血灵石换取一件用于提升修为的神品法宝,外加一名绝对忠诚的金丹双花的战力。
“不知道连菱会怎么想……”他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在脑海中见连菱微笑道:“血灵石到处都有,但神品法宝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勾诛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二十万两血灵石瞬间灰飞烟灭,他难免有点肉痛罢了。既然连菱点头,他也就艰难地认可了这一桩交易。
就在他认可的同时,这片天地的浑沌灵气便开始往他们面前汇聚,犹如时光倒流,寒气重新具现而出,风雪漫天之中,一位冰霜神女出现在雪地上,手持着一柄米黄色的竹骨玉柄伞。
这正是广寒神女南晚辞的形象,穿着一身雪白襦裙,外套一件白色绫纱的披风。只是那白色披风上,布满了如玉石裂纹般的血红纹路,正是留身碑表面的血痕。
她身姿纤长如柳,面容绝美如玉,目光却清冷肃杀,所及之处,一股无形杀气随之而来。
勾诛硬着头皮迎着这杀气抬头望去,问:“南晚辞?你如果出战,有和南晚辞一样的实力?”
这冰寒女子走了过来。她虽然继承了南晚辞的高傲与冷漠,但她终究还是宝灵,对物主不敢有任何怠慢,款款走近,优雅做了一个万福,柔声回答道:
“妾身不是南晚辞,只是在南晚辞这一战中得以突破品阶,便借此人的留影得以化形。主人可唤妾身为寒碑子。
“妾身如果出战,战力与刚刚主人在碑中交手的南晚辞相同。”
“哦。”勾诛点头认可,心想虽然损失了二十万两血灵石,但连菱晋升为双花,而他也晋级为紫府,再加上多了另一名南晚辞这样的双花战力,丹阳阁实力简直是飞涨!
但他一回头,却看到连菱脸上冰冷,露出不悦之色。这位道侣将他袖子一拉,只说了一个字:“走。”
两人立刻出了留身碑。出到外边,勾诛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这才发现留身碑已经和原来不同了。
整个碑身变得同体雪白,寒彻入骨。上面布满鲜明的红色血痕,白色的寒气如同瀑布一样不断从碑顶汹涌流下。整个房间里都结满了霜。
……
四月十五日凌晨,鬼玄阴尚在苦刑宫的地下密室中静修,忽然感觉到一股求访的神念传来进来。他本能地想要将这缕神念排斥出去,却感觉到这神念上有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仔细读过这缕神念,他改变了主意。在他的心念控制之下,地宫中传来轰隆隆的开门之声。他这地宫复杂得如同迷宫,但只要对方循着他开启的这些石门前进,就自然可以到达他的闭关静室。
不一会儿,他洞开的大门外的走廊内,一名穿着蓝色锦袍、头戴金冠,身材高大,眉眼如剑的中年修士走了进来。这人一只手拿着浮尘,另一只手却不知所踪,袖子空空荡荡,衣袖还隐隐闪烁着红色的火光。
鬼玄阴雪白的乱发之下,烟黄的老眼扫了其人一眼,便冷冷地说:“再过几个时辰就是老夫出关,到时候大庭广众之下有的是时间说话,非要夜深人静鬼鬼祟祟?”
古仲由呵呵一笑,大步走进,一只真手,一只虚合在一起影双手作揖,恭贺道:“恭喜鬼长老成就金丹!玄阴真人真是大器晚成啊。”
古仲由说道大器晚成这四个字,鬼玄阴一时愣住,不知该作如何表示。既而他忽然爽朗狂笑,哈哈大笑之声在这静寂无人的阴冷地宫之中回荡。
他年纪确实很大了,比连菱、连萍她们老了太多。原本他是绝对没有机会再成就金丹的。没想到天地忽然灵机兴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如今他居然成了翠玉宫唯一的金丹真人。
这样一来,丹阳阁的优势也就自然消解了。剩下的他只需要走个仪式,设法将连萍、霍云等人解决掉,就可以登上翠玉宫宫主的位置了。虽然晚了四十多年,但这一切都还是值得的。
古仲由当然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劈头盖脸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可惜的是,道兄虽然成就了金丹,但丹阳阁那边,却多了一名实力高达金丹三花的妖孽相助……”
鬼玄阴的狂笑戛然而止。但他立刻冷哼道:“古仲由,你何必瞎扯?三花修士?这天下三花修士的名号我都能一个一个地数出来,你到哪里去找一个来助力丹阳阁?”
古仲由所指的当然是树族的木萝。木华放出来的流言说木萝因为树族的某种特殊机缘已经达到了金丹三花,但这其中真真假假,自然只有他才能猜得出来那是木萝。
他也知道树皇之子就是木头。但鬼玄阴并不知道这事。当年古问天对连萍等人动手的时候,只告诉鬼玄阴替他除掉连萍、推翻丹阳阁的势力,从未告诉他这其中还涉及树皇之子。
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不愿意将这秘密捅出来。因为鬼玄阴若是知道他要对着干的势力包括树皇和木萝部,他真不知道鬼玄阴究竟会如何做,会不会打退堂鼓。
对于鬼玄阴,只要给他提点一下有妖孽存在,并没有让他知道对方的底细。否则姓鬼的先自己当缩头乌龟了,他们古家怎么办?所以他只简单回答道:
“鬼兄知道的只有中土修士吧?丹阳阁有一行人刚从妖界归来,他们带回一名叫林萝的妖孽。正是我在妖界的线人告诉我,其人是一名金丹三花的妖修!”
“哼,连萍等人敢勾结妖族,我就敢把她丹阳阁所有相关人等全部打入苦刑宫中,受镇压神魂的极刑!”鬼玄阴怒极,双目圆瞪。
古仲由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笑容,心想要论勾结妖族,不正是从你们的祖师爷秦尊阳开始的?要不是这位爷从树族带回仙树,哪有翠玉宫?更别说你鬼玄阴修炼的本命法宝玄阴树也……但他将这些话通通留在了肚子里,神色凝重提醒道:
“鬼长老一腔赤诚,一身正气,古某佩服!但连萍等人既然有办法让一个妖族金丹逃过感灵大阵的监视进入人界,自然也不会让你有办法拿到把柄。
“要是强行动手,就算我们再加上木德长老联手,也未必能拿下。
“而且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碧落圣女连菱,她可是一直死而未僵!
“这次金丹妖族能进入人界,搞不好就是这位药仙的手笔。此人当年就已经紫府圆满,活到如今天地灵机大兴,谁知道有没有成就金丹呢?”
720 引寇入东海,成丹出苦关
(720引寇入东海,成丹出苦关)
连菱可能还活着,并且有可能修到了金丹这件事,在古仲由来之前,鬼玄阴的师父,也就是五行宗的木德长老孔度早就和他打过招呼了。
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证。连菱的下落根本无人得知。就算万一不幸成真,也有孔度出面对付,所以鬼玄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要对付的只有连萍、霍云等这些人。
但古仲由带来的消息,再加上这一提醒,不由得让他背后冒出一片冷汗。如果对方手里有两名金丹、两名紫府,其中一名金丹还是三花修士,这就不是一场简单的对决了。
他加上古家,再加上五行宗,所有高手和杂鱼一拥而上,堆人数方面肯定是要胜过对方的。但对付一名三花修士,谁也说不准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他也不可能退让。他筹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几条尚不能确认的传闻就打退堂鼓?翠玉宫的百年祭祖,这么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要等下次可就是百年之后了。
他不由得冷眼审视了一下古仲由,试探着问道:“古仲由,你跑来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们古家未战先怯,打算袖手旁观了么?妖修入人界,天下共诛之,又岂是我一家之事!”
古仲由摇摇头道:“鬼长老说笑了!我古家和连萍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算了?”他说的当然是他那原本前途无量的孙子古问天,如果不是死在连萍手上,现在说不好都已经成为他古家的少主了。
“古某人之所以来这里,是有一件东西送给鬼兄。明日泰阳峰一战,无论你我陷入何种败局,只要鬼兄肯动用此物,就是山崩海倾,你我照样都能翻过盘来!”
“哦?”鬼玄阴明显不太相信地望了过来,盯着他握紧的手心,“什么东西?”
古仲由将掌心摊开,露出他握着的一只金黄色的海螺。
这种海螺的作用其实与传音玉简一样。但它并不是中土人修和妖修常用,而是东海中的海魔常用的法器。鬼玄阴见了这东西更是脸色骤变,怒道:“古仲由,你们古家好大胆子,竟敢勾结海魔!”
古仲由却哈哈一笑,说:“莫非只许你们翠玉宫放火勾结妖类,就不许我古家点灯撩拨一下海魔了么。”说完他竟然直接掰开鬼玄阴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将这个海螺放在他的手心,说:
“鬼长老尽管放心。如果局面一切正常,连萍等人悉数被灭,此物你就当不存在好了。如果局面恶化,你也不用留下任何痕迹,只需要捏碎此螺……那边的大军自然就出现在泰阳峰的周围。”
鬼玄阴脸色虽然阴冷,手心却是出汗:“哪有这么简单。你是想打泰阳山镇海大阵的主意!”
泰阳峰并不在陆地上,而在翠玉峰东面,离开海岸线还有五十多里的东海中孤悬。这里原本是海魔的领地。
秦尊阳占据了翠玉峰之后,和海魔对峙多年。最终他将泰阳峰上的海魔清剿了个一干二净,然后联手黄泉在那布下了一个方圆百里的镇海大阵。
镇海大阵利用海水的潮汐之力,绞杀入内的一切海魔。如今这已经是金州海防线上的重要一环。
这个阵法的阵枢由丹阳阁和刑堂各掌一份。古仲由的意思,显然是让他将大阵暂时关闭,然后捏碎海螺。这样海魔大军就会乘虚而入,再度占据泰阳峰。
这就不光是勾结异类了,这是引寇入城,真正的叛国大罪,千古骂名!
鬼玄阴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古仲由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他很想现在就将姓古的拿下交给朝廷。手中这枚海螺就是铁证。
但他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古仲由趁热打铁地说:
“等海魔控制了泰阳峰,破坏镇海大阵、引海魔入岛的罪名尽可以加到连萍等人身上。那时他们早已死了,死人又不会出来给自己辩白!剩下的残局有朝廷和云王去收拾。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鬼玄阴拳头紧握,眉头紧蹙,心中反复纠结。
古仲由说的这一切都是最坏的结局。那时候五行宗、古家还有他都已经败在了丹阳阁一脉的手下,他才会不得已这样做。如果他们早已将连萍等人顺利拿下,这一切当然不会成为现实。
无论是这枚通知海魔的海螺还是镇海大阵的阵枢都掌握在他手中。古仲由手里有其他的海螺也没有用。只要镇海大阵不关闭,海魔绝对是一根毛也近不了东海岸边的。所以这件事始终都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他当然不愿意将海魔引来东海岸边,更不愿意背上千古骂名。但四名同伍院的兄弟、爱徒古问天先后被杀的大仇,他是不可能不报的。翠玉宫宫主的位置,他也不可能不夺。否则这个他守护百年的宗门,谈何未来?
他双目中寒光一闪,低声对古仲由说道:“明日泰阳峰祭祖,不管是我刑堂一脉,还是你古家,都务必倾全力一战,绝不能有半分留手!”
……
坤元三十六年四月十五日,翠玉宫的两位垚人大佬,刑堂长老鬼玄阴和传功长老古玄钟,终于破镜出关了!无论是刑堂还是传功院的弟子们都是长吁一口气,士气大震。
尤其鬼玄阴已经突破到金丹初花,成为翠玉宫唯一的金丹长老,五行宗下宗仅次于烁阳真人第二个成就金丹的修士,这一成就也足以让翠玉宫颜面有光了。
在不少刑堂弟子心中,已经要迫不及待地将鬼玄阴当作翠玉宫宫主了。
因为现在翠玉宫宫主失踪十多年还没有消息,现在那位丹阳阁代守只不过紫府四气,难道身为金丹真人的鬼玄阴反而屈居长老之位?这不合理啊。
即便还要走过一系列的流程,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虽然说鬼玄阴年纪大了点。但他将连萍踢出丹阳阁、就任宫主之位已成必然。
既然如此,乘着这次鬼玄阴和古玄钟大宴宾客,好好讨好一下这位即将执掌翠玉宫大权者,差不多也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因此各院各堂的弟子都蜂拥而至。
除了鬼玄阴之外,古玄钟的闭关时间更久。他是从连菱夺取了翠玉宫宫主之位之后,就表示从此不再传功,而是闭关修炼,不到金丹绝不出关!
闭关修炼有利有弊。但在资源充足、所修功法又适合静修的情况下,闭关其实是利大于弊的。只是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那种枯寂,所以难以施行罢了。
古玄钟是古仲由之子,古问天之父,原本资质绝佳。但他不服连菱夺取翠玉宫宫主之位,自己又无力与之对抗,于是转为体修,开始走上了千难万险的体修之路,一次性闭关四十多年。
这四十多年中,他从紫府一气一直晋升到紫府圆满。原本他是要突破金丹的。但是刚好遇上翠玉宫百年祭祖,他无法不出关祭祖,所以被迫出关了。
紫府圆满的体修,如果不是遇到刚好克制体修功法的对手,其实也足以与一般的金丹气修一战了。
因为他儿子古问天正是被连萍所杀,所以他一出关,很多人就开始等着看戏了。想看看这位脾气暴躁,修成紫府圆满的体修会如何对付丹阳阁中的杀子仇人。
明面上他当然什么都不会做。因为古问天觊觎青木长生功的传承、非法进入根窟都是证据确凿的事。他如果直接去杀连萍,那就是反叛宗门了。
但鬼玄阴和连萍明显要有个一上一下的调整。在这个过程中,古玄钟肯定会和鬼玄阴联手。连萍被逐出丹阳阁之后,他就有很多文章可作了。这其中的看点还是很多的。
在喧嚣中,每个人都在等着大戏的开幕。好在他们大多数人无须卷入过深,只需要适时站队就行了。
721 昔年街头贼,如今席上尊
(721昔年街头贼,如今席上尊)
因为来的宾客实在太多,刑堂的会客正厅摆不下那么多坐席,全都摆到苦刑宫外,树荫里的空地上。在来苦刑宫的石阶路上,有一批刑堂弟子正在接待。每来一波人,他们便高声唱出这一波人的身份和所送的礼品。
“丹阳阁代守、真传院长老及众弟子恭贺鬼、古二位长老破境出关,献血灵石一盒!”
丹阳阁这三字一下字点醒了众人。这一回庆祝两位大佬出关,各院、各堂的大佬都来了。但代守连萍、真传院霍云、回春院沐葭这三个是例外。于是众人就一直在猜测,连萍会派谁来?
代守是没有副职的。代守本来就是副掌门的身份。她要么就亲自来,要么就只能派个亲传弟子来了。前者仇人相见,想必好戏连台。后者则是严重失礼,就看鬼玄阴和古玄钟会不会善罢甘休了。
大多数人觉得丹阳阁根本就不会派人来。连萍也在丹阳阁闭门不出多年了。以往一切外出之事全部推辞,只是一人在紫韵温泉中苦苦修炼。她派人来也只不过自讨没趣罢了。
没想到这次丹阳阁居然会来人?来的是谁?如果是连萍没来,那么来的人必然只是个普通真传弟子,座次要怎么排呢?恐怕只能坐在下首让那些长老、副长老好好挤兑一番了。
“这是谁?”
他们还见到人,就已经感觉一股并不强烈的紫府威压悄然而来。此人显然是抑制了自己的神识威压的释放,但又特意放出一点点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一名紫府修士。除了连萍之外,丹阳阁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名紫府?
接着他们就看到一名穿着蓝袍的年轻道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翩然而来。
其人身材修长,骨骼清朗,面容清瘦,神采奕奕。唯独一双明眸犹如闪烁的星辰一般,四处打量,扫视四方,看得众人都感觉有点怪异,总感觉口袋里什么东西被盯上了。
“这是……”
“这居然是勾诛?那个……贼?”
“他居然也能修成紫府?”
大多数人一时惊呆,还没有接受这个奇特的现实。多少年前出身青石街头的那个偷鸡摸狗的小混混,竟然也能修成紫府上人?
他回来之后也有人见到过。但那时他还还只是虚丹,加上他的阴丹诡气导致不少人看不清他的修为,所以无人注意。但几天不见,这人就变成紫府了?
勾诛当然是依然是勾诛。透过这一身仙人般的外表,所有人都还是能看到旧时那个少年勾诛的影子。修士一旦修成紫府,自然便有了仙气。再加上那身绚烂夺目的蓝袍,许多人一时没有认出来。
紫府一成,他的骨骼、血肉都是焕然一新。发若青丝,容颜如玉,胜过一切美容之术。一切人界污秽都会自然被他的身体所排斥。即便他赤足踩在泥沼中,也不会沾染任何污秽。
更重要的紫府上人的神采气质也不是任何凡人能模仿得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哪怕惊鸿一瞥,都足以摄住那些凡修的心魄,这感觉并非言语所能描述。
只是这一切放在勾诛身上,实在太违和了!
而且别人家送的有丹药有法宝,也有罕见的宝材、灵草,唯独他送的是血灵石一盒……也不知道几斤几两。
血灵石当然是好东西,但这玩意是妖修常用的东西,他这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刚从妖界回来,炫耀在妖界发了横财吗?
而且他已经身为紫府,穿蓝袍、带玉冠当然没问题。但怎么这一身仙气在他身上就那么怪异呢?难道是因为他那笑盈盈的表情么?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所有人啊。
他穿过了各堂各院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的坐席,不厌其烦地微笑和每个人挥手打招呼,一一问候:
“穆师兄准备祭祖大典劳累好多天,辛苦了!”
“杨师妹还是那么漂亮。最近修行上有什么疑惑没?有问题尽可以到丹阳阁来找你师兄我单独探讨啊。”
“杜师弟,你好像又胖了。”
这家伙变得比以前还放肆了!他就好像和所有人都很熟似的。这些人迫于无奈,也只能一一和他尴尬寒暄。
他还继续往上走,和诸位副长老一一问候见礼之后,再上一级。那可就是鬼玄阴、古玄钟等翠玉宫一位掌门、一位代守,八名长老一共十人的坐席了。
当然这时,掌门、代守、真传院长老、回春院长老的坐席都是空着的。
勾诛毫不客气,走到了最上首,先恭贺了鬼谷二位修行有成,然后便直接在鬼、古之间的空座上盘坐下了。在众人的惊诧目光中,他却面不改色地说道:
“真传院霍长老今日有事来不了,小弟代他出席,二位长老不会介意吧?哈哈。”
“勾道友不用客气,尽管坐!”鬼玄阴冷冷答复。
下面大多数翠玉宫弟子都没来由地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凭什么让这个小贼忽然就坐到自己上面去了?甚至和鬼玄阴、古玄钟这些大佬平起平坐?
但从礼数上仔细想想,这又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虽然说灵机大兴导致翠玉宫多了不少虚丹道人,但紫府上人并没有多多少。要知道勾诛刚来来到翠玉宫的时候,除了闭关的古玄钟和失踪的连菱之外,紫府只有区区两人,也就是鬼玄阴和霍云而已。剩下的一干长老代长老副长老,都只不过是虚丹修士。
即便到了现在,除去鬼玄阴成就金丹,翠玉宫的紫府修士也只有连萍、霍云、古玄钟、沐葭这四人。勾诛既然成就紫府,那么他也少不了要坐一个长老的位置。只不过究竟坐那个位置,还要走个流程罢了。
这么一想,下面的翠玉宫弟子们只能忍气吞声起来。虽然心中不快,但他们也没人敢对一名紫府上人高声不爽,只是多了一些窃窃私语。
大多数人忿忿不平的是,自己和勾诛差不多同时代进入宗门,甚至更早。他们家世颇好,资源不缺,日日辛苦修行,凭什么像勾诛那种小贼出身也能成就紫府?他们却不过区区一个虚丹,或者连虚丹都成就不了?
很快便有人低语道:“据说这小子自从勾搭上代守连萍,连萍天天护着他经脉一起泡紫韵温泉,你可以想象一下这进展能有多快……”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脑海中的莫名浮现的不是修炼,而是一幅与美人同浴的香艳画面。
也有人说:“他在妖界带回一名实力超强的女妖,不但帮他晋升紫府,还给他无数的血灵石。”
传言纷纷,每个传言都让人艳羡无比。这些听到传言的人疑惑顿解,但也更嫉妒得发狂了。他们都不由自主都盯着上首那清瘦年轻人看,为啥这家伙就这么好命?
就凭借着他会勾搭女人么?无耻啊,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偏偏其人还就真成功了!
勾诛丝毫不在意下面的目光,而是和上首的长老们交头接耳,谈笑风生,时不时举杯给鬼玄阴和古玄钟二人举杯敬酒。这让众人不由得由生出另一个念头:
“这小子不会是看连萍的形势不对,打算转投刑堂和传功院一边了吧?如果真是这样,这可真是个五毒俱全的狠人啊!”
以连菱这边的实力,就算让连萍亲自到苦刑宫来参与这个宴席也没有任何问题。鬼玄阴他们若是敢对连萍下手,她立刻就可以出现直接将鬼、古等人灭掉。
但鬼古二人在这种场合下绝对不会出手。因为这事显得异常。
连萍已经在丹阳阁中躲了十多年来避免冲突。她如果主动出现,那不是想要自投罗网,就是形势有了什么变化。以鬼玄阴的四平八稳,绝不会猜不到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同样连菱也不会在这里贸然出手。苦刑宫毕竟是鬼玄阴一脉的地盘。她就是带人强行将鬼、古二人都铲除了,从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古家、五行宗、朝廷等各方无法交代,后患无穷。
简而言之,动手可以,但得等对方按捺不住先动。
因此勾诛一个人来倒是合乎礼节又安全的。他既然成就了紫府,被连萍派过来示威就很符合连萍的秉性。鬼玄阴等人也不可能贸然拿他下手。
他们要真动手勾诛还求之不得了。他身上藏着一个连菱,仙荷里还有一位寒碑子,惹毛了他两位金丹双花的神女一起出手,还不得把苦刑宫连根铲平了?
722 泰阳山岛悬汪洋,翠玉堂院决死生
(722泰阳山岛悬汪洋,翠玉堂院决死生)
勾诛来这里除了让连萍这方的反应显得正常,并且和两位大佬套套近乎,勾引他们动手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藏在他送的那个漆木盒中。
说来令他心痛,那个大约三寸厚、一尺见方的盒子中,整整齐齐码着一块块如骨牌一般的血灵石。那可是他从宝行中取出来的上等货。
这种送礼对方也不可能当场点清,他只不过开盒给几个清点礼品的弟子一观,然后就合上了盖子。接着就有杂役弟子将盒子搬走到刑堂大厅的桌案上去摆着了。
所以勾诛预先准备的这盒子中,只有最上一层是真的血灵石。里边也一样码得整整齐齐的就是货真价实的骨牌了。但在骨牌堆中留着一条缝隙。
盒子被丢在那没多久,那缝隙中就悄悄地伸出了两只半透明的蓝色触手。这自然就是他的蓝寒灵傀了。
蓝寒灵傀出现之后并没有急于翻盖出去,而是先抓住一颗血灵石含在嘴里,吸收殆尽之后,又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另一颗。
直到肚皮圆滚滚的,浑身都开始把持不住地散发出红色的灵光,它才罢手,溜到了血灵石之上盒盖之下的空隙中。然后它用几只触手将盒盖顶起,露出半指宽的缝隙。
这一切当然都是在勾诛的控制之下的。本来刑堂戒备森严,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将蓝寒灵傀放进来的。但现在整个刑堂到处是人,这些各堂院赠送的贺礼中,带有灵性之物也不少,谁能注意区区一个蓝寒灵傀?
蓝寒灵傀就如同一块蓝色的滑溜溜的凝脂,很快从缝隙里滑溜了出来。不过它身体虽然出来很顺利,它的几根触手抱着的一块拇指大小的方形之物却卡在内盒子里。
好在四下无人,它不得不使出浑身力气把盒盖抬高,才把那块方形的碧玉给拉了出来。这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勾诛的传音截音!
有了这个东西放在这里,整个苦刑宫里的人无论说话还是传音,如果不特别提防,都难逃传音截音的掌控。
这东西要早点送来,就是古仲由试图勾连海魔进攻泰阳峰的事都有可能被勾诛探听到。可惜的是那时候鬼玄阴还没有出关,苦刑宫也没有开门迎客,勾诛也不可能穿过重重禁制摸进来。
蓝寒灵傀一边抱着传音截印,一边顺着桌脚溜了下去,往犄角旮旯里一钻,很快消失不见了。
鬼玄阴和古玄钟的宴会结束之后,各堂院的弟子各回各家,但苦刑宗并没有冷清下来,反而是大佬来得越来越多。
古仲缘、古仲法、古仲由三位大佬先后到来。加上古玄钟,古家四位最重要的人物都齐聚在苦刑宫了。这四位,自然也就是木头要寻仇的四位了。
这时候在丹阳阁的封闭静室中,连菱坐在上首,勾诛坐在她身侧。他们对面则是传音玉简射出的灵光构成的一排正在和他们联络的人物的虚影。
除了木头、木萝、木飞,数名从木萝部传送来的木萝部几名紫府长老之外,赫然还有号称妖匪之王的土留犀,以及他带来的一群妖界悍匪。
考虑到木头太过憨直,木萝又极端暴力,怕这两人报仇不成反而搞出大祸来,所以连菱把心思颇为缜密的土留犀借给他们。
土留犀是个老江湖,还能叫来一帮妖匪助力。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妖修,妖修和妖修一起搞事倒也正常。
所以这件事依然是妖族向古家的复仇,和她翠玉宫丹阳阁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最多也就是个牵线搭桥罢了。
在连菱的治疗下,土留犀头上的三个毒瘤已经好了很多,如今只能看到光头上三个浅浅的伤疤了。不过他并没有进入青龙池,所以修为依然停留在紫府五气。
这是因为他自身已经紫府圆满,一旦进入青龙池则必然突破到金丹。金丹是可以抹除妖血契的。百年之期远远未到,连菱当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同样,白虎杀伐也没有青龙池的待遇。好在这两头野兽都不知道树族回光返境的存在,既然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土留犀一直在云天城的地下监视着云天城古家的动向。他们要在云天城强攻灭掉古云堂其实不难,但是要保证百分之百诛杀古氏三老那就不容易了。
正是这三人,当年乘着树皇木野受到重创,躲在无伤山养伤的时候出手偷袭才结果了木野的性命。而从翠玉宫泄露出木野所在位置的情报的,正是古仲由的孙子古问天。
古问天已经死了,那么只要取下古氏三老的人头,就算完成任务。但这并不简单。古氏三老都是老江湖了,不但仇人众多,人脉也众多,他们必然给自己留着后路。
古云堂的产业还在,他们不会离开。但一旦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们肯定有龙木髓之类的快速传送办法,也许一溜烟就不知道传送到哪里去了。那时你就算将他们古家在云天城的产业全部夷为平地,他们也未必会回来送死。
但即便是他们消失不见,只要铲平了云天城的古家的产业,让云天城古家门户不存,木头和木萝也是可以回去交差的。只是这样就不那么完美了。所以他们一直在找一个万无一失的刺杀机会。
如果古家三老全都跑来翠玉宫参与翠玉宫的东海祭祖,那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因为泰阳峰周边百里的镇海大阵范围内,有秦尊阳和黄泉留下的禁制,是无法传送的。他们一旦进入,就是瓮中捉鳖。
木头、木萝、土留犀等这一群磨刀霍霍的妖类,如今早已待在一艘租来的简陋飞舟上,就停泊在东海岸边,等着勾诛他们探听到古家人的动向,就准备去杀人放火了。
这时勾诛在苦刑宫中埋下的传音截音产生了作用,不断地传回在苦刑宫中出现的人物的信息。连菱则不断手指轻点,在玉简放出的灵光虚影中勾勒出一个一个的名字,并写上他们的境界。
鬼玄阴:金丹初花。
古仲法:紫府五气。
古仲缘:紫府四气。
古仲由:紫府二气。
古玄钟:紫府五气体修。
天地灵机大兴之后,古仲法居然没有能乘机突破到金丹,他终究还是年纪大了点,不是人人都有鬼玄阴那么大器晚成的好运的。
古仲由天资了得,但这么多年依然停留在紫府二气分毫未动。坊间都传言是因为他当年动手夺取云天城苏家的产业,中了苏琅的诅咒,不但丢了一只手臂,还导致将来境界不可能再有寸进。这也是玄门相争,有失有得,怨不得别人。
如果只是这一批人,有金丹三花的木萝领队,加上已经在青龙池中成就了金丹初花的木头,再加土留犀、树族和其他妖匪,应付起来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让更多的势力卷入。
她这念头刚起,苦刑宫中又增加了好几个大人物,正是五行宗来人。
金德院院长周踏,金丹双花。
木德院院长孔度,紫府五气。
金德院飞剑堂堂主,陈昂,紫府五气,号称厚土王朝第一剑修!
五行宗三大佬带来的弟子都不在少数,其中也有不少紫府修士,浩浩荡荡前呼后拥地去了苦刑宫。
上宗来人,身为代守连萍本来是要去大门口迎接的。但连萍已经在丹阳阁闭关十多年,谁也不见,自然不会出去。所以这回前去迎接的并非是丹阳阁代守,而是刑堂长老鬼玄阴。
他们作为上宗修士自然也不会主动去丹阳阁拜会连萍,于是一个一个都绕过了丹阳阁去了苦刑宫中。这其实也间接表明了他们在翠玉宫内斗中坚定站在了刑堂一方。
对方这个阵容还是大大出乎了连菱的意料。她本以为要对付的只有孔度,却没有想到竟然金德院的周踏都亲自出动了?
周踏可以说是五行宗老一辈中最为杰出的弟子。早在天地灵机大兴之前,年纪轻轻就成就金丹双花。如今天地灵机大兴之后,甚至有成就三花的可能。
这让连菱都忍不住有点皱眉。五行宗果然是孤注一掷地押在了鬼玄阴身上,誓要重获翠玉宫这块风水宝地的控制权了。
如她今刚刚晋升金丹双花,和周踏这个老手较量是要吃亏不少的。好在勾诛手中还有金丹双花的寒碑子,林玫儿也拥有两名金丹的战力。再加上他们这边还有连萍、霍云、沐葭等人,也不缺紫府修士。从实力上说,他们这边并不逊色,只是要小心注意排兵布阵了。
但看到越来越复杂的对阵图,她不由得有点头晕。这时还在东海岸边的木萝等众人还在等着她的决断。
她缕了缕散落在雪白额头上的乱发,伸手把勾诛拉了过来,将他一推,指着对阵图说:“明天的决战,就交给你了!”
723 欲加之罪,尤患无辞
(723欲加之罪,尤患无辞)
苦刑宫中,密谋持续了一整天。其实这些事早在陈昂等人决心动手的时候就应该提前谋划好。但鬼玄阴既不愿意提前出关暴露自己的实力,又不愿意用传音壁联络五行宗提前沟通,所以只能留到最后一天当面谈了。
使用传音壁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提前确定所有的事。但鬼玄阴不相信任何人。一旦通过传音,所有通讯的一切都会传出苦刑宫外,并被五行宗方面记录下来,成为他阴谋算计同门的记录。
如果连萍等人被诛灭,而他成为翠玉宫掌门,这些“背叛”的证据看似没有什么,但足以动摇他身为翠玉宫宫主的人心威望。而且这个把柄握在上宗五行宗手里。一旦五行宗打算再“换”个掌门的时候,他就会非常被动。
现在他已经成就金丹,即便没有五行宗的助力,他也一样能获得翠玉宫的实权。反而是他明白陈昂等人为了被翠玉宫占去三成股份的宋氏金矿,为了年底交货的金傀早已急不可耐。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自己洗干净脖子进入套中,安然在苦刑宫等着就行了。
这座枯树和黑石造就的苦刑宫,是他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四周的重重禁制都是他亲自督工建造的,绝无可能被人从外部窥探。进入苦刑宫的人若是携带有留影玉简,甚至是任何会神玉为原料制作的法器,通过苦刑宫大门的时候都会被检视出来。
鬼玄阴的态度是:无论你是豪门望族也好,上宗长老也好,反正进我苦刑宫就要守我的规矩。任何具有留影录踪记录神识的法器都不能携带,否则就别进来了。反正我又不求着你合作。
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命人将所有人送来的贺礼都全部检查了一番,然后用禁制彻底封存。这其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那就是勾诛送来的那盒血灵石,竟然只有最上面一层是血灵石,下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全都是骨牌!
对此他只能哑然失笑。这种事连萍是不会做的,最初给出的肯定是整盒的血灵石。但贼就是贼,即便修成了紫府也是本性难移。所以他一定会中途贪上一笔。
这也就是为什么孔度始终在告诫他,治世的重任永远只能由垚人承担,土人根本就是不可信任的。
周踏以五行宗的双花长老之尊,也只能黑着脸取下了身上所有的会神玉法器,才得意进入苦刑宫中。好在鬼玄阴的最上首的位置已经给他留着了,起码现在对他还是听话的。
五行宗历史上对下宗修士成就金丹是颇为忌惮的。一般下宗的年轻修士若有资质极为杰出,将来有可能成就金丹,就会像唐肃那也给提前被“选拔”进入五行宗中。
而下宗的高层修士如果有可能突破金丹的,他们不但不会提供资源支持,反而会设法打压。
但天地灵机大兴之后,东胜神洲的金丹修士数量暴增了几乎一倍。五行宗本来就比阴阳宗、魂宗要弱上一些,再这么守旧下去,恐怕连五大宗门的位置都要丢掉了。
最近十年间,五行宗老宗主何无极退位,开始避世修炼元婴。原本的三名金丹只剩下文楚萧与周踏两位。好在宗门内又有三人成就了金丹,金丹数量达到了五人。
再加上如今下宗中又有烁阳、鬼玄阴这两人成就,一共有七名金丹,才算勉强和和阴阳宗、魂宗、极武宗维持住原有的平衡。
文楚萧是闲玄首脑,又是新任五行宗宗主,极力拉拢烁阳真人,给出的尊崇几乎不亚于周踏。这让周踏极为不满。他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就是如法炮制地拉拢鬼玄阴了。
可以想见,鬼玄阴只要控制了翠玉宫,在五行宗的地位将不低于他的师父,木德院院长孔度。而且将来孔度寿元一尽,他取而代之就任木德院院长也是大有可能的。
对于这么一个重要的盟友,周踏即便有什么不爽也不好当面表示。连他都不动声色,陈昂等他的下属就更不敢说什么好了。
他们所讨论的内容显然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泄露出去,不但鬼玄阴这个刑堂长老要彻底身败名裂,就是五行宗周踏为首的儒玄派这些人也得被拖下水。
因此真正在苦刑宫中密谈的只有鬼玄阴、周踏、孔度、陈昂、古仲法、古仲由这六人。连古仲缘、薛幽等人都没资格进来,其他人更是一律安置在苦刑宫大门外了。
他们商议的事只有两件:其一,如何动手确保万无一失。其二,成功之后,用什么理由做为交代?
第一桩没有多少争议。无论是陈昂还是鬼玄阴,他们都有一套详细的计划。二者合二为一取长补短,不但没有什么冲突,反而更加周密详实了。
第二桩就比较麻烦了。连萍虽然不是掌门,但好歹也坐着代理掌门的位置十多年。霍云更是从外院长老一直升到真传院长老,为人稳重,在年轻弟子中威望极高。沐葭虽然脾气古怪,但经她手起死回生的,对她抱有感激的弟子不在少数。
这么三个大人物莫名奇妙被自己人联手上宗高手一起做掉,怎么能不给一个理由?如果没有理由,鬼玄阴坐着宫主的位置也太尴尬了。作为上宗的五行宗的面子也过不去。
鬼玄阴说出来的计划是,将十多年前翠玉宫宫主连菱、以及三名长老一名真传弟子失踪之案,全都安到连萍的头上。对外宣布是连萍觊觎自己姐姐连菱的宫主之位,因此联手霍云、沐葭等人偷袭连菱,同时又将知情的陈玄方、白玄妙等人全部诛杀。
这事一旦说出来绝对是惊爆天下玄门的眼球!至于证据么,他鬼玄阴位居刑堂长老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罗织证据。虽然说这种“证据”禁不起调查,但等连、霍、沐三人一死,其他人肯定噤若寒蝉,丹阳阁和刑堂又在他手中,谁又会出来细查那些证据?
可惜这有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连菱本人不但没死,还下落不明。万一将来有一天连菱忽然出现,他的“证据”可就彻底不攻自破了。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也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隐忧。
陈昂准备的理由是连萍的弟子以及霍云等人在同州飞扬跋扈,谋夺宋氏金矿的股权。
翠玉宫得到金矿的三成股份那时,宋向乙可是叫了各方大佬前去见证,欢天喜地般签约的。现在要说成是强取豪夺又谈何容易?
但这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宋向乙在翠玉宫的后台倒了,他就不得不倒向五行宗。否则他有多少金子也卖不出去。到时候逼他翻脸,让他说出当时是在霍云的强迫之下不得已才签约白白出让股份就可以了。
至于那些见证过的大佬,只要有钱就可以摆平。钱还不用他五行宗出,他们可以用宋向乙的钱。
但这也同样有一个不确定因素。万一宋向乙宁死不屈,他们就很不好办了。宋向乙做为一个见风使舵的商贾,这样做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虽然两大罪状都不完美,但他们依然打算在祭祖大典中诛杀连萍等人之后,立刻一同向所有参加祭祖的翠玉宫弟子与来宾宣布。
只要祭祖大典上没有人能当场拿出铁证质疑,人心所向就像一条河流,大势已定便难以更改。事后有什么麻烦,事后再解决就好了。
724 古氏轻舟乘明月,秦尊伟力缚沧海
(724古氏轻舟乘明月,秦尊伟力缚沧海)
四月的天气,又是十五之夜,夜空晴朗得就像一块巨大的蓝玉。皓月当空,地面仿佛染上了一层白霜。在浩荡的灵机冲击之下,一艘艘飞舟吐出强烈的气流,吹得翠玉峰上茂密的林海涌起层层叠叠的树浪。
虽然说只有百里之遥,但是即便是翠玉宫的修士,要去泰阳峰一趟并不容易。
泰阳峰平时都处在秦尊阳亲手布下的禁制的封闭之中。只有百年之期已到的前一天夜里子时之后才会开启。飞舟此时出发,到达泰阳峰时大约刚好子时。但如果子时未到,即便到了山面前也是进不去山的。
翠玉峰山峦起伏,一直延伸数十里到海岸线上。这里的海岸可以没有什么沙滩、港口,都是林立的乱石,海中激流混乱、险滩暗礁无数,不能行船,更无法行人,唯独飞舟可行。
即便是飞舟也不是任何飞舟都可以的。只有持有镇海大阵阵钥的飞舟才能穿过镇海大阵的阵壁。
这种阵钥说是为了防护海疆,避免海魔的袭扰,但其实是开派之后穷得叮当响的秦尊阳在收买路钱。因为阵钥并不难获得,往来客商可以花钱从翠玉宫购买,而且每一枚有效期只有一个月。
可惜的是价格较低,一百枚纯阳丹就可以购买一片。数百年前的纯阳丹可不是如今的价值,要昂贵太多。但翠玉宫也不敢加价,否则会引起众怒。
并没有人约束所有的飞舟应该什么时候出发。但他们都不由自主选择了几乎同一时刻。出发早了没用。出发晚了,到泰阳峰太晚,就可能给对方留下提前布置的时间。
但真正的布置,显然不在泰阳峰,而是很早之前的就提前开始了。
这时古家的飞舟船头,肥嘟嘟的古仲缘在船头望着月色明亮的天空,头顶上灵光闪耀的飞舟群,不由得翘起了下巴,露出不忿之色。
其中一艘五行宗的飞舟尤其巨大,犹如一片巨大的弯月一般重压在他们的头顶,几乎遮蔽了一半的天空。船头的五色旗在头顶的大风中呼啦啦地飘扬。旗杆在强风下几乎弯成了一张弓,却始终不断。
另外一艘较小一些,谦逊地飞行在弯月巨舟的左侧后方,船长只有前者的一半大小,通体黑色,只有两个巨大风轮处发出绚烂的碧色光芒。
其船头飘扬着翠玉宫的旗号,还写着一个幽蓝的刑字。那是翠玉宫的飞舟之一,其上应该是鬼玄阴、古玄钟以及刑堂、传功院等支持刑堂一脉的核心弟子们。
无论是翠玉宫还是五行宗,他们的飞舟都不止一艘。黑压压还有七八艘大型飞舟、数十艘小型飞舟紧紧跟在后面。但连萍等人究竟在哪一艘飞舟中,他们也不是很有把握。
双方都是虚虚实实,让对方摸不清底细。周踏、陈昂等人究竟是否在那艘最为风光的五行宗巨舟内,鬼玄阴是否在刑字旗的飞舟内,其实古家人也是不知道的。
云天城古家的飞舟要远比鬼玄阴的船豪华了太多。雕栏玉栋,精致无比。周边的法阵灵光闪烁,简直是黑夜里的一方仙境。但这时候他们只能比鬼玄阴的船更低调,在五行宗和翠玉宫刑堂的两艘船的下方紧紧跟随。
其实以古家做为五行宗的地方堂口,古云堂的身份,是不应该位居五行宗下宗翠玉宫之下的,至少也应该是并驾齐驱。
但现在翠玉宫有了金丹真人,而古云堂资格最老的古仲法也只不过是紫府圆满。那他们就只能更低头走路了。这就是实力为尊。玄门看起来清高,其实就是这么现实的。
和古仲缘在船头生闷气不同,古仲由正在船舱中,安静地盯着桌案上色彩斑斓,由无数灵机线构成的乾坤宝盘。这一次可不是仿品了,而是宝盘的真身。
真品本来只保存在古家最深的地库之中。平时他们所使用的都是两件仿品而已。但现在已经是古家危亡之刻,再不拿出来使用,那就是等于白白留给自己的敌人了。
来此之前古仲法曾经往厚土城中的古氏宗族总会求助。总宗给他们两个选择:其一是他们把乾坤宝盘贡献给总宗,他们便可以得到金丹三花高手助力消灾。其二是他们拒绝贡献此物,那么总宗只会他们极为有限的支援。
古仲法纠结良久,最终没有舍得此物。这倒不是他的贪念作祟。宝盘在手,云天城古家的命运尚在自己手中。如果宝盘献出去了,那么自己的命运也就落在别人手中了。
不管有多凶险,他总是信奉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为好。
想要预知未来命运,其实便是推算这天地万物运转的因果。天地间能推算因果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神识之力。而神识又和寿元相连。神识之力消耗多少,寿元便减少多少。
像刑堂与丹阳阁决战泰阳峰,妖族复仇云天城古家,外加海魔觊觎泰阳峰,这么激烈复杂的事儿,就是任何一桩也是千头万绪,不知道牵扯了多少因果,更何况三件事凑在一起了。
若是用人力推算,就是古家三老全部算到寿元枯竭也算不出来三分之一。好在他们有乾坤宝盘。
乾坤宝盘的推算之力用的也是神识之力,只不过其主要消耗的神识之力并非来自正在操控此物的古仲由,而是其万古以来不断吞噬的生灵的神魂。说来这推算之力也是有限的,但用在当下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古仲由首先推断出的是一条必活之路,这样他便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剩下的便是推断眼前的局势。但局势很不明朗。
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局势实在太复杂了,以至于乾坤宝盘也推算不下去。另一个可能便是有真正的高人,甚至是仙,正在出手混淆因果,不让他们看到某些东西。
这两种情况他们其实都是无力对抗的,但并不完全没有办法绕过。
古仲由所采取的策略便是抛弃繁枝细节,只论主干。比如五行宗与鬼玄阴等人会如何歼灭丹阳阁一脉,这和古家几乎无关,尽可以随他们去。他们所要防范的只有那些树人对他们的突袭。
而要对付这些妖孽,古仲由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紧紧跟着五行宗的人不要分开。
如果有强敌攻击古族,五行宗的周踏肯定会想要保留实力,但也绝不可能看着妖族在人界肆意杀戮五行宗弟子。同时做为本地的地主,翠玉宫的人就算是想袖手旁观也不可能。
那时有五行宗、翠玉宫的人和妖族混战,他们姓古的乘机的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所以他推算的目标,就变成了他古家的飞舟能否紧紧地跟在五行宗的巨舟之下,平安抵达泰阳峰。至于到了泰阳峰之后的事,在那之后再继续推算也不迟。
然而,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他动用乾坤宝盘推算了半天,竟然也总是得出无法成功的结果。乾坤宝盘居然认为他们一路跟上五行宗法舟,平安抵达泰阳峰的可能性极低?
这让古仲由原本自信的双目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难道树族人真的打算在从翠玉峰到泰阳峰之间,这区区一百多里,连半个时辰都不没有的这段路途上袭击他们?
皓月当空,夜空之下的大海一览无余,五行宗和翠玉宫数千名人族修士飞在头顶,四五十艘飞舟悬在头顶,一群妖族竟然能单独袭击他们古家的船?这怎么可能?
那他一定有什么忽略了。究竟是什么?他用乾坤宝盘去推算的时候,偏偏又发觉这其中千头万绪,迷雾重重。虽然时间不多,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推算下去。
而这时候,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沉,紧接着仿佛整个大海都从前方倾斜了下去。这是整个舰队正在抬升。
前方出现了一座山,一座巨山,或者说,一座像山那么高的,在明月夜色下蔓延无边的巨墙,宛如世界尽头一般横亘在了舰队的面前。舰队中的每一首飞舟的船头都抬了起来。
古仲缘盯着这堵巨大到恐怖的黑墙。他并非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次来这里都无比震撼。
这些漆黑的被竖立足有一里之高、方圆百里的东西,既不是墙,也不是山,而是海水。秦尊阳留下的镇海大阵,就像一座无形的巨坝,约束着方圆百里的海水,使得这方圆百里的水面抬高了足有一里!
725 幽灵魅影窃阵符,神机妙算偷天寿
(725幽灵魅影窃阵符,神机妙算偷天寿)
这些被抬高的海水,就是镇海大阵能量的来源。即便是五百年前的秦尊阳,元婴圆满,仙体已成,他有如此大的力量倾天倒海吗?并没有。
若是他有,那么亿万年来成就大能的生灵不计其数,东胜神洲以及周边四洋乃至无极世界,不是早就被毁灭了无数次了?
秦尊阳只不过和黄泉构筑了一种禁制:海水可以涌入,却无法流出。就像在大海上无法有进无出的一个大碗。每次海潮涌来,多少都有一些海水涌入阵中。但没有海水能流出去。
就这样这阵中的海水便越积越多,最终自然会逐渐抬高。而这些被抬高的海水拥有巨大的势能,就成了整座大潮的能量的来源。
一旦有外敌入内,部分海水就会倾泻而出释放力量,将外敌灭杀。这部分能量的损失也不是大问题。反正海潮再来,能量还会持续积累。不用几个满月,它的力量就又恢复如初了。
这才是真正惊天的手笔啊。所谓神,所谓仙,并非自身的能量有多强,而在于对自然之力的利用达到了穷巧尽妙的地步。
船头的古仲缘还在震撼之中的时候,在船舱里操控乾坤宝盘筹算不停的古仲由的指尖忽然被乾坤宝盘牵引,一线光芒如雷电般闪过。他忽然一惊,明白了过来:“镇海大阵?不好,船上有外敌!”
说完他已经起身,身形化作一片残影,往船尾一处位置闪去。古仲法是古家之主,他自然不会轻动。他立刻上前接管了乾坤宝盘的控制权,自己将神识连接了进去。
他感觉整个棋盘如同经纬线一般无限地往外延伸,瞬间就遍布到了整个船身,整片天地。这天地万物,都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就在他们自己的船上,船尾的位置,一个幽暗看似暗淡的白火组成的身影在大风之中飘摇,散发着不祥之光。他原本是早就应该注意到船上有外人存在的。
但一旦乾坤宝盘摆在这里,就会将这天地万物的感知接管过去。
乾坤宝盘的感知之力比他们的神识要强,但这个古怪的身影上有一种来源不明的混淆秘术,在不断地混淆乾坤宝盘的推算,以至于到了现在古仲由才忽然发觉。
古仲由已经到了船尾。外面风很大,船尾上有一座如同烛台似的托盘,其上牢固地嵌着一片残破的黄玉。玉片正在散发着幽幽的黄色光芒,如同烛火一般随时可能在这大风中湮灭。
这就是镇海大阵的阵钥,一百纯阳丹换一片。安装在船尾,飞舟就可以在镇海大阵中安然飞行。否则飞舟就会受到攻击。而修士使用它是没用的,只要在阵中飞遁,便会遭到攻击。
就在这个时候,船头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光膜。虽然看不见,但船身撞上去的时候,整个船却明显地一晃。然后船身周围便亮起了黄色的光芒,和阵钥上微弱的黄光联系在了一起。
真正让古仲由心惊肉跳的是,他眼前所见和他用乾坤宝盘推算的结果完全一样。就在狂烈的大风中,穿过镇海大阵的阵壁的黄色灵光激荡而起的时候,一个黑影已经出现在船尾的木盘前。
他明明存在,但古仲由双目望去,却总觉得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忽视了他的存在似的。
这人一身黑色的装束,身形瘦长,双腿曲蹲在在船尾边缘,双手抓着船尾的栏杆,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黑色的竹节虫。
听到有人来了,他一回头,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清澈无比的阴寒之气仿佛一团浓云,将四周死死罩住。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古仲由在神意中仿佛听到他眯着双眼嘿嘿一笑,问:“如果我将这片阵钥打碎,会发生什么?”
古仲由右手虚握,闪电隔空一掌。一缕暗灰色如同尘土一般的诡异气息在空中射出了一条笔直的线。然而他还是慢了一点。在这之前,那黑影就已经一指点在了那枚散发着黄光的玉片上。一股冰寒之气立刻如水涌出。
玉片、木盘,甚至整个船尾立刻就结满了如同水晶矿中的晶簇一般的坚冰。紧接着咔嚓一声,船尾一角轰然碎裂成了许多冻结的冰块。那一点飘摇如烛火的阵钥上的灵光随之熄灭。
在此之前,也在他那一线石化遁光射穿对方身体之前,其人已经像一只轻巧的蚱蜢一般往狂风呼啸的夜空中一跃。这再度出乎了古仲由的意料之外。
他首次意外是用乾坤宝盘算出这船上有外人。古家的飞舟飞行时四周禁制全开,怎么可能有人从外面混入?真的是强行突破禁制闯入,他也绝对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这一次意外,则是惊讶这人居然能在这夜空里飞遁?他们刚刚已经穿过镇海大阵的阵壁进入了大阵中。在这座大阵内有雨剑风刀,随时凌空杀人,一般修士根本无法在这里飞遁。
想要在这里平安通行,唯一的办法就是乘坐装备有从翠玉宫买来的有效的阵钥的飞舟。要不然像连萍、鬼玄阴这些人,根本没有必要老老实实坐上飞舟,直接御风飞遁就过来了。
为什么这个人居然敢直接往夜空中跳?他这是找死么?古仲由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到了无所依凭的高空中,身影越来越小,眼看要消失在夜色中。
但他将左手一甩,一头通体暗红色如同深色红玛瑙的蓝冠大鸟赫然出现在空中。他则稳稳地攀在鸟背上,就像一片坠落的树叶一样在空中猛然一转折,消失不见了。
“一头活的上古凤血鸢?”
古仲由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这种鸟不是早已灭绝了吗?这人居然骑着一头活的凤血鸢?这种传说中的天界神鸟极善飞行,也难怪这个人能在镇海大阵的雨剑风刀中往来自如!
一种本来就不应存在的鸟再度出现,除非是被乾坤宝盘感悟到,否则乾坤宝盘也是算不出来这其中牵涉的因果的。如今他见到了,则乾坤宝盘也见到了,那么这个巨大的变数就会被加入后面的推算中。
黑衣人为什么能来到这船上古问天也有了一个猜测。他并非是在他们起飞之后才突破禁制来到这船上,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潜伏在他们船上了。这人的气息中有一种诡异的隐藏自己的能力,而古家却没有金丹修士。所以被他给隐藏了下来。
他当然就是勾诛了。不但古家的乾坤宝盘能推算未来,他的九炼之神也可以!他的神识之力远比一般的同境界修士要强,推算起来的速度也远超常人。
但更关键的他用的并非自己的寿元。他用的是秦尊阳传给连菱,然后连菱又传给了他的秦尊阳独创秘术“偷天算日”。
这一秘术的绝妙之处就是,算的是自己要算的事,用的却是别人的寿元!
但他用的究竟是谁的寿元呢?他并不知道,连菱也并不知道。因为此法是秦尊阳所创,也一直掌控在秦尊阳手中。连菱所学的所谓秘术,只不过是这“偷天换日”的使用之法罢了。
真正的术法是秦尊阳控制的。其实无论连菱还是勾诛怎么推算,所耗的寿元都是来自古家那位在天庭任职,曾经分身下界试图杀连萍救古问天,结果反而被连菱斩了分身的先祖古元厉。
当年连菱那一剑斩去的时候,古元厉就被秦尊阳暗中种下了因果。之后连菱和勾诛无数次推算都在消耗这位冤大头的天寿。只不过其中细节,就只能待将来再表了。
勾诛的计划比鬼玄阴、陈昂的计划更简单干脆。不需要寻找理由,也不需要到泰阳峰,直接在半路就先把古家这一支势力先干了。反正出手的都是“妖匪”,要什么理由,要什么机会?
古家这一支势力如果被干净利落地击溃,周踏、陈昂等这些五行宗势力很有可能会见机而退。
无论是连氏当权还是鬼、古当权,翠玉宫名义上都还是五行宗的下宗。双方并没有什么刻骨仇恨。无非是经济利益上的冲突罢了。这些绝对不是生死之争。
如果五行宗的人作壁上观,连菱要拿下鬼玄阴、古玄钟这两人就可谓轻而易举了。翠玉宫内部的伤亡也会少很多。
至于五行宗,等连菱清除了内乱,有的是办法去解决。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杀掉几个五行宗的长老,留下不可弥合的仇恨。
虽然说木萝、木头、土留犀等人实力远超古氏三老,但要在五行宗、翠玉宫、古家三家数千名修士组成的庞大舰队眼皮子底下,单单袭击古氏一家,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好在他勾诛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了!
726 大浪遮天覆古船,巨月横空撞木舟
(726大浪遮天覆古船,巨月横空撞木舟)
乾坤宝盘近在手边,古家三老的神识都与乾坤宝盘联系在一起。所以这时依然在船尾惊呆的古仲由,是能看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的。
但他亲眼看见预见变为现实的时候,依然感觉到了强烈的震撼。这仅仅是视觉上就已经有足够的冲击力了。如此波浪壮阔的大事,乾坤宝盘会算不出来?这不可能。就是他自己去想,都有可能会想到了。
然而乾坤宝盘并没有算出来?这是为什么?那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这其中牵涉到某个位格极高的人物,而乾坤宝盘又只在他们几个紫府修士的手中,那就算不出来了。
这就好像他用乾坤宝盘去推算天帝下一步的想法,这怎么可能?不但乾坤宝盘算不出来,就算你用神识去尝试推算,也是一样算不出来的。
那这个黑衣人究竟是谁?是他本身就有问题,还是他背后有什么大人物做了手脚?
镇海大阵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发出震耳如雷般的巨响,海水就像被煮沸了,滔天大浪汹涌而起。
更可怕的是这巨大海浪起来之后就没有再落下去,而是持续地升高,瞬间就到了数百丈的高处,化作一个通体由海水构成的巨人,伸出一只遮天大手,往刚刚进入镇海大阵的舰队抓来,一瞬间就把古家的飞舟抓在了巨手中。
古仲由站在船尾的甲板上,甲板已经严重倾斜。将他们的飞舟抓住的那只海水巨手比整艘飞舟还大。飞舟四周的禁制受到海水的挤压,发出灿烂的红光,阻止着海水的侵入,但也明显支撑不了太久。
同一时刻,周踏、孔度、陈昂、鬼玄阴、和古玄钟四人其实都坐在五行宗的大飞舟上。鬼玄阴的刑堂旗帜的飞舟上只有一些刑堂的副长老和执法弟子。
他们在苦刑宫密谋之后,就决定将有足够实力的高手都聚集在一起,不给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以确保对丹阳阁一伙人的一击必胜。
但古家的人马并不和他们在一起。因为周踏觉得这三位一个金丹都没有,古仲缘和古仲由甚至连紫府都没有圆满,古仲法又垂垂老矣,所以不够资格。
这些人在关键时刻或许可以做为助力。但同样,在关键时刻当做炮灰来牺牲也是可以的。
古玄钟是古仲由之子,他却可以待在五行宗的飞舟上。这是因为他是紫府圆满的体修。体修的战斗力本来就要强于气修。紫府圆满的体修已经足以和初花金丹一战了。
陈昂的天下第一剑修的名号,也足以让他上这条船。剑修是有名的杀戮最强,论杀伤力甚至要强于体修。只是体修攻守更平衡,而剑修则侧重于攻杀。
而孔度,他虽然修为不济,身份上却是五行宗的木德院院长,与周踏这个金德院院长平齐。而且他还是鬼玄阴的师父,这里当然有他的一座了。
“快!抬升!散开!远离那条船!”
所谓的那条船当然是古家的那条船了。它已经被一只海水巨人紧紧握在手中。但海面并没有平静,无数的海巨人正在不断地站起来。
十万紧急的指令传遍了舰队中所有的飞舟。在船长们看来这是一个意外,也就是舰队中有船只没有装备能通过镇海大阵的阵钥或者阵钥过期了。
类似的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人贪便宜花钱从黄牛手中买到了假货或者过期货,有的是自己粗心大意忘记了阵钥已经过期,没有及时更换。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飞舟想要逃出是不可能的,必毁无疑。舰队想要救援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不尽快远离肇事船只,自己也得被连累。
想要占秦尊阳的便宜?这有个本事的人应该还没有出生。
周踏虽然安坐在五行宗的飞舟舱内的主座上,表情毫无波澜,心情却是极为不爽的。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意外。
陈昂和鬼玄阴这两个废物,耗费那么大心神制定了行动的计划。结果呢?对方根本不按他们的节奏走,还没有到泰阳峰就开始动手了。
只不过他们动手的目标不是鬼玄阴,而是古家的船只。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鬼玄阴在哪里。就算知道了,鬼玄阴在五行宗的船上,他们可能暂时还不想直接和五行宗来的大佬们对上。
但云天城古家的地位就要低很多了。名义上是五行宗下属的古云堂,其实只不过寄人篱下而已。何况连萍已经杀了一个古问天,继续对古家下手,同时也打击古玄钟,或许是个办法。
周踏本来就没打算把古家当做主力。但作为诱饵或者垫背其实是很不错的。古家三位紫府和丹阳阁三名紫府其实实力相当。如果这两伙人先对上,就算无法将丹阳阁三名紫府诛杀殆尽,也足够将对方所有的底牌都逼出来了。
但是古家人居然在这里就要被废了?
“连萍和霍云真的是活腻了吗!”
陈昂心中愤怒无比,但又有些瞠目结舌。他原本以为丹阳阁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根本就不可能主动出手,最多拉拢一些势力来给自己“讲公道”,求个体面的退场。
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发疯,反而主动对上宗的世家大打出手?
五行宗、古云堂这些上宗势力来到这里可没有明说是要来帮鬼玄阴夺权啊。名义上大家都是来参加翠玉宫百年祭祖的。你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合适吗?
偏偏他们的出手又极为巧妙。这看起来就是一场意外,也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周踏和孔度都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周踏只是听着窗外风起云涌,雷电轰鸣的天籁,感觉着这船在风中剧烈颠簸,然后又慢慢平稳下来。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终于,一名侍者一阵风地冲了进来,半跪在了他面前。
“收到消息了?”
“收到了,连萍在回春院旗帜的船上,与沐葭、霍云三人在一条船上!”
果然,连萍等人和他们采取了同样的措施,那就是几个有实力的紫府都聚集在一起,避免被各个击破。只不过他们几个人中唯一有一战之力的也就只有紫府圆满的霍云了。剩下连萍只有紫府四气,沐葭更是只有紫府二气。就算他们聚集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作用。
“传我令,撞它。”周踏面无表情地下令。
陈昂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撞它?用什么撞它?但那名侍者立刻跑出船舱传令去了。
与此同时,一阵剧烈如同拉动锯子一般的风声从飞舟的两翼传来。船身猛然一震,整体发出犹如被拉扯得要破碎般的吱吱嘎嘎的怪响,再一次开始倾斜,改变航线了。
在座所有人立刻明白了。周踏居然要用这条船直接去撞连萍他们那条回春院的飞舟!
他们这条船比翠玉宫回春院那条船长就大了四倍还不止。如果不用真撞上船身。只要将这艘大船的防护禁制全开撞上去,巨大的动能就足以将那条小船的防护禁制连同船体一起撞成好几截。
陈昂的嘴巴动了动,似乎要发声。但他立刻便收住了,脸上浮现起狞笑来,用拳击掌大笑道:“好一个意外!”
这个时候所有的船只为了避免被古家的飞舟殃及,都在满天乱飞。五行宗的船就算专门找着翠玉宫回春院的船撞上去,也可以解释成一个意外。而且说穿了就算不是意外又如何?我这里两位位金丹三名半步金丹说是意外,谁敢出来说半个不字?
你丹阳阁既然制造意外攻击古家,那么我们也来个意外将你们撞个粉碎好了!
这时整个船身都斜了过来。周踏从窗口望去,看到的是外面明月悬天的夜空,还有波光粼粼如同闪着光的黑玉一般的海面,还有一个接着一个在海面上站了起来的水巨人。
那艘带着暗绿色的灵光的翠玉宫回春院的飞舟刚好出现在了窗口的正中,正在极速地扩大,很快就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727 先机神算定因果,海难余生了恩仇
(727先机神算定因果,海难余生了恩仇)
这也没有出乎勾诛的意料之外。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从连菱主动挑起金矿之争开始,这场对阵的节奏就在他们手中。
他当然不会傻傻等到大家在泰阳峰聚齐,祭祖大典上鬼玄阴宣布了连萍等人的“罪状”,然后等着五行宗的人出来“主持公道”,最后在全场人心一面倒的情况之下才开始反抗了。
乘着五行宗和古家的船都停在翠玉宫的时候,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众人分头行事。而他则隐藏在了古家的飞舟中。
他并没有打五行宗的飞舟的主意。为什么?因为五行宗有金丹修士。他如今已经升级到紫府,阴丹诡气足以骗过所有的紫府修士,但骗不过金丹。而古家只有几个紫府修士。所以拿古家下手他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即便发生意外他被发现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连菱虽然并没有藏在他身上,但他手中还有寒碑子。这位金丹双花的神女放出来足以保他全身而退了。
他一直潜藏不动,直到古家的飞舟进入了镇海大阵才动手。他只要一离开藏身之处开始行动,就很难逃过乾坤宝盘的监视。但这时才发现他对姓古的来说已经太迟了。
因为他果断毁掉了船尾阵钥,古家的飞舟已经面临没顶之灾!
五行宗和鬼玄阴他们即便有心营救也是没用的。此时根本就没有救援的可能。
按照惯例,飞舟在镇海大阵中沉没之后,船上的幸存者只能暂时在海上寻找岛屿容身,不能飞遁。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海面平静了,翠玉宫才可能专门派飞舟来救援。
在此之前,附近空域都是危险区域,飞舟进入可能会遭遇被殃及的风险。
实际中真正专业负责救援这一带海面的是金州海防处,而且一般得等到明早救援船只才会抵达。所以古家人短时间内是休想得到任何人的救援了。
勾诛这么干是为了一方面将古家人与五行宗、鬼玄阴他们分开,另一方面,激怒五行宗的人,挑动他们动手!只要提前开打,他们的一切计划就成了空谈。
勾诛离开古家的飞舟之后,驾驭着凤血鸢在风雨如刀的大阵中穿行。他自己都不记得这头凤血鸢是从哪里来的了,只隐约记得来自回光返境。
但这东西可真好用啊。在空中上下翻飞几乎与一只雨燕一般轻巧,在阵中乱飞的风雨的间隙中游刃有余地穿飞。他甚至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到身上。
虽然说古家被他给坑了,但诛灭古家并不是他的任务。古家是树人的大仇,更是木头的杀父仇家。诛灭古家这件事他显然要留给木头和木萝,让他们亲自动手。
他很快回到了回春院的飞舟上。沐葭其人个性虽然高傲,但从金玉城外七仙湖回来之后,自然投入了连萍这一方。虽然她并非很乐意的样子。
连菱、霍云、连萍、林玫儿、沐葭等丹阳阁一方的主力,全部聚集在了这条船上。而丹阳阁、真传院的飞舟上也是只有一些弟子。这表面上和鬼玄阴他们采取的策略是一样的。
但勾诛并不是要隐瞒他们具体的位置。反而是因为回春院和真传院里都有不少人早已心向刑堂,因此他们聚集在回春院的飞舟上的消息,迟早要被这些人透露出去。
他不但要将这消息透露出去,还要主动让这条船出现在五行宗飞舟的左侧,挑衅般地在他们的视野中占据一个醒目的位置。
勾诛心中暗笑,我连消息都透给你们了,还等什么?赶紧动手吧诸位。
他从舷窗一看,果不其然。右侧巨大犹如弯月一般的五行宗的飞舟,在空中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浑身一震,方向骤变,横着向他们撞了过来!
这时古家的飞舟更处在极度危险中。
古仲由在乾坤宝盘中预演过各种情况,甚至包括飞舟在半道就遭到横天火舰的纯阳火炮之类的武器攻击。但他独独漏过了他们遭到镇海大阵的排斥这种可能。这极有可能是背后有某个大能在故意混淆的结果。
但他为火炮袭击而做的准备也并非完全无效的。这时候执掌乾坤宝盘的古仲法已经直接操起了船舵。因为他能通过乾坤宝盘随时预见短期内的未来,所以他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而古仲由则捏碎了一颗他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宝珠,然后往上空一撒。
黑色的碎片化成一团冰寒的黑雾,与飞舟的防护禁制结合在一起。四周如手掌般不断收紧的海水遇到这黑雾立刻冻结,在飞舟的四周形成一个巨大的冰球。
这颗“黑水玄冰珠”是他预备着用来对付横天火舰的炮火用的,没想到遇到的却是水属法阵的攻击。不管怎么说,虽然不是专门克制,但这一大坨冰球也极大地加固了飞舟的防护法阵。
虽然轰隆隆的破裂之声不断传来,但这个冰球依然在不断地冻结修复着自己。只是整个飞舟依然被海水组成的巨人紧握在手中,不断地下坠。
飞舟在下坠的同时,四周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不但厚厚的冰层上出现了无数的裂纹,冰层内的防护禁制上也出现了无数红色灵光如同喷泉一般泄露而出的破洞。
到离海面不足十丈高处,飞舟终于支撑不住了。轰然一声巨响之下,冰壳与飞舟的防护禁制先后破碎。好几条至少七八人合抱粗细的巨大水柱立刻涌了进来,冲击在飞舟甲板上,甲板就像薄薄的纸一样被撕成了碎片。
整条大船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一条条组成方格如同棋盘的灵机线笼罩在四周,其上的灵光不断射出浮光掠影,映照出一片虚幻的、飞速变幻的图景。这图景中猛烈的水流与飞舟的碎片四处乱飞,与真实无异,正是乾坤宝盘推断而出的未来。
古家飞舟上一百多人,不能飞行的人在这瞬间就死了。剩下的要么御风,要么借助飞行法器凌空,都根据这图景在空中躲避着乱飞的水柱和飞舟的碎片。随着整个飞舟的解体,众人迅速从间隙中逃往夜空。
外面狂风呼啸,大雨倾盆。海面简直成了蠕动的山峦,不断地涌起到可怕的高度,或者陷落成无底深渊。海巨人在飞舟崩溃的同时它们也崩溃了。一块块巨大的海水从高空中直接坠落海中,惊起滔天巨浪。
这风雨不是普通的风雨,对飞遁的修士有着不亚于刀剑的攻击力。但古家修士们依靠乾坤宝盘的的预见之力不断地在风雨中穿行。好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座不小的岛屿犹如一头安静的巨兽正卧在几乎沸腾的海水中。
惊魂未定的古族修士们纷纷向这座岛飞去。镇海大阵的攻击并不会殃及陆地。他们只要到了岛上,就可以暂时容身。按规矩,第二天就会有人来救援他们。
果然,他们到了岛上之后,再没有新的海浪涌起了。几乎沸腾的海面,现在只剩下一些余波。轰隆隆的巨响消失无踪,海面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中。
但这时,就在他们的眼前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什么尖锐竖直的东西带着咕噜噜的气泡从海底升了出来,越来越大。最初出现的原来是一根桅杆,接着是繁复的风帆,再然后是漆黑的船体。
船身上哗啦啦有无数的水流滚下。这居然是一艘不小的飞舟。它就等在水下,在这座岛的旁边,显然等待已久了!正站在船头的,是一名有着碧绿头发、容貌秀美,但双目如同夜空里的红色星辰一样明亮的女子。
728 李本不愿代桃僵,雷击落空飞雁去
(728李本不愿代桃僵,雷击落空飞雁去)
同一时刻在夜空中,几乎所有船只上的翠玉宫弟子们,都看到了古家的飞舟被镇海大阵的惊天威力击落的场面。但大戏并没有落幕。所有的飞舟都在四散躲避,这时候另一个意外发生了。
五行宗的弯月舟正在斜飞,仿佛是刚刚躲避的时候用力过猛,刹不住车了,正在不可避免地往一艘较小的御风飞舟撞去。后者挂着翠玉宫回春院的旗帜。
这一撞去,以弯月舟那巨大的身板和厚实得已经显出一团光晕的防护禁制来看,它根本就不会伤到一根毫毛。但回春院的飞舟可就糟糕了。那艘船根本就是用来载人的,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空战,更不用说纯粹的撞击了。
有些船只已经在靠过来准备救人了。在飞舟被撞碎的瞬间,没有修为的凡人必死无疑。修士如果是足够眼疾手快、有飞行法器或者自己能御风飞行,或者有防护法器比如说盾珠之类,或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这时候其他船只在下方打开禁制将坠落的幸存者接住,还是能救下一部分人的。
回春院的飞舟仿佛呆滞住了一样,竟然没有做出任何规避的动作。其实这个时候就算它加速前进也没有用了。五行宗的弯月飞舟船身太长。它这个时候逃不逃,也就是撞上对方船尾还是船头的区别了。
勾诛安然坐在船舱中,看着玄船外弯月飞舟明亮的船身越来越大,很快充斥了整个视野,变成了仿佛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一个庞然巨物。他几乎要看到对方船舱里坐着的五行宗大佬了。
这时他嘴角微微一翘,捏碎了手中的一枚玉符。一阵惊天的空间波动从他之间荡漾而出。天地万物都一齐随着空间波荡而过。
“挪天符?”就在这阵波荡传出的同时,周踏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时他忽然心中一惊,暗叫不好。
挪天符与大小传送符差不多,都是一次性空遁法器。所不同的是,大小传送符只能用来传送几个或者最多几十个人这样的范围。而挪天符则可以一次性挪动飞舟这样的巨物,只是挪动的距离不能太远。
挪动巨物比传送几个人耗费的能量多太多,因此挪天符比传送符还要昂贵很多。虽然说心痛,但该砸钱的时候勾诛还是不会吝啬的。
就在这一阵波动之后,回春院的飞舟已经从原地消失了,出现在了五行宗的弯月飞舟前方不远处。但弯月舟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刹车,依然遏制不住地往左面撞去。
而回春院的船挪移走之后,被它遮挡的另一艘黑色的飞舟显露了出来。轰隆隆一连串如雷鸣般的爆响之下,二者撞上了。正是刑堂的飞舟!
这当然不是凑巧。而是勾诛原本就关注着刑堂飞舟的位置,有意飞在五行宗的船和刑堂的船之间,在前者的视野中将后者挡住。
翠玉宫刑堂几乎就是鬼玄阴的私家府邸,外人水泼不进。这条船上更全都是鬼玄阴刑堂一脉的死忠弟子,否则根本没有资格登上泰阳宫来祭祖。对付他们,勾诛本来就不会有丝毫心软的。更何况动手的又不是他,而是五行宗。
两船相撞,原本光芒暗淡或者根本就不可见的防护禁制立刻爆发出灿烂的光芒,变成了一层如同明亮的蛋壳般实质的物体。
但刑堂飞舟淡黄色的“壳”真的就如鸡蛋碰石头一般撞了个粉碎,紧接着就是船体,轰然一声变成了两截。碎屑和杂物满天飞舞,船只燃起了大火。
幸存的修士们就像从被点燃的蜂巢中冲出来的蜜蜂一样身上带着火焰四处乱窜。虽然不少逃入了临近的飞舟中,但也死伤累累。
弯月舟中的众高手都陷入了呆滞般的沉默中。尤其是鬼玄阴。花白的胡子间,他微微开了嘴,半天没有合上。这一轮撞击中,他最亲信的上百名弟子可能伤亡近半。但下令撞船的是周踏,他又不可能冲周踏发火,只能将所有的怒火烧向连萍。
一直云淡风轻的周踏忽然将手中的玉杯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然后以嘶哑得有点变得怪异了的声音狂吼道:“球闪!给我灭了它!”
他用手指着刚刚挪移到前方的回春院的飞舟。
在将这句话喊出口的同时,他便猛然意识到了对方的计谋。是的,这一连串行动,先是破坏古家船只的阵钥,让他们被镇海大阵拖下水。然后诱导自己去撞击,结果撞翻了鬼玄阴的船。都是为了将他激怒,而他也真的被激怒了。
他被激怒就会对对方出手。而对方也等着他出手很久了。如果说他五行宗作为上宗首先对下宗翠玉宫出手,他也就失去了道义。这和原来计划的在祭祖仪式上先宣布连萍等人的罪状之后再出来主持公道完全是两码事了。
上宗攻击下宗,下宗理所当然是要反抗的,甚至背叛上宗自立也变成名正言顺了。搞不好还可以改换门庭投入别的大宗的怀抱。
他本能地想要收回刚刚的命令,但他没有这样做。作为一个宗门长老,收回自己刚刚下达的命令无疑会显得自己很愚蠢,举棋不定,或者患得患失。作为在五行宗前途无量的大人物这是大忌。
再说对方如此渴望诱使他出手,但他出手又如何?翠玉宫反戈一击或者背叛出五行宗的前提,那是丹阳阁存在下去。如果丹阳阁被诛灭,翠玉宫就是鬼玄阴为首了,又怎么可能背叛。
虽然主动攻击会导致翠玉宫所有原本中立的弟子站到五行宗的对立面,但只要攻击能够得手,丹阳阁势力为之不存,总是有办法弥补的。哪怕有一半的弟子不服,那就再把这一半的弟子全部杀了就是了。
与此同时,一团剧烈的旋风在弯月舟的船头凝固而成。
这是一团空气,在一个直径数丈的狭小空间内剧烈旋转。因为旋转速度过快,空气摩擦剧烈,温度急剧升高。它先是变成了一团火球,然后又引发了电闪雷鸣。
当它变成了一团白色的巨大雷电,就诡异地脱离了弯月舟的船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幽灵般飘忽的轨迹,往往回春院的飞舟极速前进的方向跟踪着轰击了过去。
正是五行宗的攻击玄器中最得意之作,名为“球闪”!
球闪从聚能一直到飞行速度都不快。其最快的飞行速度估计也比虚丹修士飞遁快不了多少。所以用球闪去攻击修士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很适合对付飞舟这种比修士飞遁速度满,但体积又巨大的目标。
尤其球闪虽然速度慢,但本身有特殊灵机,能始终追踪着最初瞄准的物体飞去。除非中途引爆,否则不死不休。所以对方躲避也是没用的。即便他们再来一发挪天符也是浪费。
五行宗炼制的飞舟武器中最出名的应该是装备在横天火舰上的纯阳火炮和雷闪炮。但那些东西被厚土朝廷大量装备之后,朝廷便下令天下玄门使用的攻击玄器中不得带有火遁与雷遁了。
禁令一下,各大宗门的能工巧匠们立刻绞尽脑汁寻找替代之法。其中攻击力同样强劲又尚没有被禁止的风遁被使用得最多。这个球闪虽然带有烈火与雷电之力,却完全由风遁控制而产生,没有用半分火遁与雷遁之术。可谓是“擦边球”中的极品。
但弯月舰一开火,立刻就震惊了夜空中各艘飞舟中的翠玉宫弟子们。
如果之前那一撞可以解释成一个意外的话,那么直接开火而且一用就是最为猛烈的球闪,这又是怎么回事?
五行宗身为上宗,居然对翠玉宫开战了?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是龙王要灭大水?
翠玉宫虽然是五行宗的下宗,但这里大多数弟子都自认是纯粹的翠玉宫弟子。所以本能地,这些飞舟几乎纷纷亮出了武器,对准了巨大的五行宗弯月飞舟。
但周踏并没有把这一点放在心上。他并不担心其他船只的攻击。这艘弯月飞舟是他专门挑选的一条战舟,论战力就是在整个五行宗也是排名前三的。而翠玉宫这些飞舟说穿了只不过是摆渡舟罢了。
他关心的是将他惹怒了的这伙丹阳阁的人。他盯着前方逃窜的回春院飞舟,想象着它被球闪击中时的样子。这时候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是对方故意将他激怒,他才会释放球闪,那么岂不是说对方极有可能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他这念头一刚起来,就看到前方那条本来已经无处客逃的飞舟尾部忽然喷出强烈的火流,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扫把般的形状。在这火流喷出的反向推动之下,这艘飞舟的速度快了三倍不止,在空中宛如一头掠空而过的大雁一般直往泰阳峰插去。
729 球闪滞山壁,弯月沉海天
(729球闪滞山壁,弯月沉海天)
这诡异的加速显然是对方动用了某种特殊的法器。但法器和飞舟这种玄器在体量上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东西。用法器去推动玄器,这在短时间内可行,但想要持续下去那就是天荒夜谭。
等会这速度没了,球闪依然会追上去。那这段加速又有什么用?周踏暗想,换了正常人的应对,应该是立刻弃船飞遁到空中。可惜这时弃船又就必然遭到大阵攻击。
就算他们不在大阵的攻击中全部完蛋,他的弯月舟的炮火想要摧毁那些没有飞舟禁制防护的修士也是轻而易举。所以对方其实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应对的。
果然那条飞舟尾部的火焰很快熄灭了。它只是因为惯性而在继续前冲,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球闪也很快跟了上去。
周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的弯月舟也把速度开到最大,紧紧跟了上去。一旦那条船上有修士弃船飞遁,他用弯月舟的炮火就足以一个一个地解决他们。
一定要看到这帮目中无人的东西是如何被爆炸的球闪和战舟炮火化为灰烬的,才能发泄他心头的怒火。
前方巍峨得犹如海中巨兽的泰阳峰已在深沉夜色的背景下显露了出来。其身躯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漆黑,但四周笼罩着一圈昏黄的光晕。那是月光照在当年秦尊阳亲手布阵的禁制上的反射。
泰阳峰是秦尊阳当年的飞升之处,也是控制周边百里的镇海大阵的中枢所在,平时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通过镇海大阵往来海外的商船都会绕开这座岛。这样直接装上去,那就和撞上一堵铁墙没有区别。
但勾诛小心地控制着速度,注意着时间。从弯月舟撞来开始,他就一直在神识中不断推算。如何逃过球闪的攻击,又如何刚好赶上子时进入泰阳峰,都在他精确的把控中。
他用来加速飞舟的那喷火的玩意正是宋如海的神火鼎。这东西虽然不可能持续地推动飞舟飞行,但短时间内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给一把加速还是足够的。这一加速,他们就已经冲到了泰阳峰禁制的面前。
刚好这时间,子时已到。一阵灵机波动而过,这些如同月晕般的禁制上闪过一道光华,就好像什么门户打开了。他们的飞舟一头便钻了过去。
周踏这时才想了他忽视了什么。那就是泰阳峰的禁制!这些禁制虽然会在子时开启,但允许进入的也只有持有阵海大阵阵钥的飞舟,其他的外物依然是不可以进入的。
那么球闪呢?显然也是一种外物。也就是说,对方算准了,刚好这个时机他们的飞舟可以进入泰阳峰,球闪却会被拦在山外!
果然,球闪碰到了禁制上,就好像一颗飞速旋转的水滴落在了油纸上,怎么也穿透不过去,在那徒劳地旋转,与禁制摩擦发出强烈的嘶鸣声。怪声如同无数利剑般往夜空中刺去,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好!”周踏再度大惊失色。因为弯月舟正同样以极限的速度往前飞去,而他们的前方正是那枚正在猛烈旋转着的球闪。一旦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右转舵!”
这时候他们刹车肯定是来不及了。球闪被阻挡在他们的前方,稍稍有些偏左的位置上。如果全力右转,说不定还能“失之交臂”。要是刹车,恐怕就只能乖乖等着相撞爆炸了。
弯月舟两侧的两个风轮,其中右侧的早已关闭,左侧的也偏转到了极致。
巨大的船体终于吱吱嘎嘎地往右转去,但向前的速度并没有减少太多。依然在斜着往前,眼看这飞舟的尾部必然刚好撞上那枚正在旋转不停地球闪!
就是周踏也没有想到形势急转直下到如此窝囊的境地。这时候他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准备弃船!所有人员准备好飞行法器其中到船头。一旦穿过泰阳峰禁制,立刻弃船!”
这命令一下,这些五行宗弟子们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潮水般往船头涌去。每个人都看到了那枚被禁制拦在外面的明亮如一轮太阳的球闪。
而飞舟正在横摆。一方面船头正要穿透泰阳峰的禁制。另一方面,飞舟的尾部马上就要撞上那枚球闪了。
船舱大厅中,周踏、孔度、陈昂、薛幽、鬼玄阴、古玄钟这六人和一些他们所带来的从侍并没有动弹。
他们都是至少紫府级的高手,即便飞舟崩溃,飞遁出去肯定不成问题。需要有所准备的是那些虚丹及以下的弟子们。所以他们坐着巍然不动,只是神色各异。
“是谁在指挥那艘船?”
这时候周踏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他遇上了一个真正的对手。对方虽然没有金丹修为,但仅仅通过一系列的布置就先后毁掉古家、刑堂和他们五行宗三条飞舟。神机妙算,简直多智近妖。
“在下已经派人探听过了。”他旁边一名侍者半跪回道,“其人名叫勾诛,是丹阳阁连萍的亲传弟子,半月之前刚刚晋级紫府,据说修炼阴修功法,具有阴丹诡气。”
鬼玄阴目光中显出一丝异色。勾诛么?这人的名字他很熟悉,有名的“贼道”!
多年之前,就是此人坏了他的得意徒孙唐肃的道心,至今也没有恢复完全。他晋升到了紫府,昨天还得意洋洋地他与古玄钟的宴会上来显摆。竟然是这个人在幕后操盘这一切?
对这个人他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出身奇差,也不过区区紫府一气的年轻弟子还不值得他提起。这时候他也只发出一声冷哼:“跳梁小丑而已。”
周踏冷漠地望了一眼鬼玄阴。但暗地里他双拳紧握,早已对这个叫勾诛的人痛恨到了极致。五行宗这艘弯月舟价值不菲,没想到会折损在他的手上。经济上的损失还在其次,关键是这让他丢尽面子。
飞舟的前部已经无声地穿过了禁制,船头的众人已经开始四散飞遁。
飞舟的尾部刚好撞上了那枚依然旋转不停地球闪。顿时就如同火星引燃了火药桶一般,整个飞舟从尾部开始爆裂出夺目的火光,原本坚固的舟身就像纸糊的一般一片片被撕开,焰火般往夜空中飞散。
在如此惊天动地的动静之下,翠玉宫的弟子们不可能只是吃瓜看戏,他们早已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是什么情况,五行宗的最强战舟之一就在他们眼前灰飞烟灭,这是彻底疯了吗?
尤其先是古家的船只坠海,然后五行宗的战舟撞毁了刑堂的飞舟,最后又莫名朝着回春院的飞舟开炮。更荒唐的是,这炮居然最终摧毁了他们自己的船?
各堂院的大佬们早就知道内情,自然是能猜到这是鬼玄阴为首的刑堂一脉与丹阳阁势力之间的对决提早开始了。
本来看好丹阳阁的人就不多,他们大多数是站在刑堂这边的。但看着云天城古家、刑堂的和五行宗的飞舟先后被毁,这些人不约而同有了不一样的念头。
难道丹阳阁其实隐藏了实力?逼得五行宗的人都发狂了?无论怎么说,原本他们以为丹阳阁的连萍会乖乖退出这个无底漩涡设法全身而退。现在却摆名了,双方是不顾一切要大干一场了。
既然他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看看形势再说,又何必急于卷入?无论最终是刑堂一脉得手,还是丹阳阁势力获胜,这两方肯定是要彻底诛灭另一方的。为了稳定人心,剩下的都是胜方要拉拢的对象。
因此他们立刻给弟子们下了命令,将眼前的一切都解释为不明朗的情况导致的意外。并且强力下令所有的弟子都守在船舱中不得外出。在弄清楚情况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出手。
至于飞舟的航向,则依然按照原来的计划,往泰阳峰去。祭祖大典,依然照旧。所有人都开始作壁上观,屏息以待两大势力对决的结果!
730 斩断凡俗就仙体,说破玄机坠天花
(730斩断凡俗就仙体,说破玄机坠天花)
就在翠玉宫刑堂与丹阳阁对决激烈的时候,遥远的北疆尘部,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女人坐在雪地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绒布,将她全身完全掩蔽在内,完全看不出她的身材。只能看到她原本平常容貌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圈柔和的光芒。如星般的双眸中,荡漾着如同水面反射而晃动的粼粼波光。
任何有情生灵若是见到了这光芒,都会不由自主心生情绪,犹如冰雪见到阳光一般融化,宛如游魂找到了皈依之所。
她脸部柔和的线条,像是丹青妙笔在雪白纸上轻巧几笔勾勒出的极简极美的一个轮廓。只是她眉心多了一颗透明如晶玉般的光点。散乱在白色披风上的青丝,如浓墨泼在了雪地里。
她前方有和自己一摸一样的人身,同样盘坐雪地中,正冒出白色的火苗,在雪中幽静地燃烧。那是她的凡身遗蜕。
“恭喜雪姐姐蜕凡超脱,成就仙体!”
蓝若霜穿着一身暗蓝色,绣满孔雀花纹的华丽袄裙,踏过雪地,在温如雪面前妩媚地跪地一拜,双手抱拳,微笑恭贺。
“我成就仙体,对你来说却并不是好事。”温如雪面色凝重地回答说,“我与魂伤剑之间的血契已经解除了。不但现在我已经不是剑灵,而且我会带走剑中玄冰界内所有的生灵。”
蓝若霜目光一转,温柔笑道:“谁说不是好事?雪姐姐肉身成圣,无论姐姐今后去往哪里,哪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妹妹我也一样粘光。”
看到她讨好的样子,温如雪也忍不住微微一笑。但她立刻收起了笑容:“下面我要授你成仙之道,你要仔细听好。”
蓝若霜也收起了讨好的媚笑,静坐雪中细听。随着温如雪语声潺潺,大片的雪花从空中坠落下来。
世间修道之人无数,但能成就仙体者寥若晨星。这是因为修道就已经极难,又加上成仙之道与修道之法不同。这让不少人即便修道达到了巅峰,依然摸不到成仙的门径。
真正的成仙之道只有仙人才知道。而仙人又因为有某种原因而不能轻易与凡人有所接触,更不能随意传授登仙之法。
一般都是一些底蕴深厚的大宗门才有只言片语传下。而后世的众多求道高人,都只不过是在这些只言片语中苦苦求索,其实却依然是盲人摸象罢了。
秦尊阳留下的翠玉宫的传承中则是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了。他在杂记中留下了无数修道的心得,但对成就仙体一事只字未提。或者说其实他提过,只是在成仙之前他又将这些抹去了。
但他留下了另一样奇特的东西,那就是极冥草温如雪。
秦尊阳用极冥草做了一场试验。如果这场试验能够成功,他实际上也就留下了成仙之道。但如果这场试验失败了,那么翠玉宫的后辈们能不能成仙也就不关他的事了。
温如雪原本是不知道的。但她成仙之后,心思澄澈,往来因果再无迷惑之处,当然也就洞窥了秦尊阳在她这里留下的所有的布置。
修士想要成仙,首先是必须修到金丹三花圆满的地步。那时候金丹中便自然会孕育出元婴。这一点是天下玄门修士的共识。但之后元婴的成长与修道就完全不同了。
历史上的修士们很快发现,无论如何吐纳天地灵气,都只能增强自己的法力,对元婴却没有任何帮助。它将永远停留在某个阶段。直到本体寿尽而亡,它也随之灰飞烟灭。
元婴修士的寿元比金丹修士更长一些。金丹修士有三百年寿元,用尽各种手段也许能活到五百岁。而元婴修士则能寿达八百年。然而寿元一尽,依然是白辛苦一场。
虽然元婴如何成长众说纷纭,但有哪些东西会阻碍元婴的成长在玄门却是有共识的。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秽土业力。
所谓业力是任何生灵所做所想的任何事,若是对这天地有了任何影响,那么天地也会自然会反噬到其人自己身上,这股作用便是业力。
元婴修士若是做了任何事,牵涉到凡俗人世,那么这凡俗人世对他就必然产生业力。这种业力是带着俗世污秽,被称为秽土业力。此物会污秽元婴,使得原本可以成就仙体的元婴堕落成凡体。
黄璐便是黄泉的元婴成就的凡体。轮回于红尘之中,虽然本质是仙体,其修为却和凡人无异了。
从上三道到下三道,越是往下,秽土业力就越是强烈。它就像无数只无形的手,从地底的深渊涌出,拉扯着万界中的修道之人,令他们堕落。这却是天道自然的一部分。
修士成仙则是逆天之路。元婴的成长,是绝对要避免秽土业力的。所以大多数修士成就元婴之后,都会斩断因果,避世隐居,从此不问任何世间俗事。
但避世之后,元婴要如何才能成熟生长为仙体?这就没有几人得知了。
秦尊阳虽然飞升,但他无法把他的成仙之道流传下来。因为这种流传也一样牵涉到秽土业力。若是人世间因为他流传的成仙之道而成仙的越多,这业力也就越强大。强大到足以毁掉他的果位,让他重堕恶道。
但他将一个极有可能成仙的极冥草封在传功塔中。如果她成仙了,那么成仙之道不就在翠玉宫流传下来了?而且这股秽土业力将由这株草,而不是他自己去承担。
也许他都没有想到,温如雪的成仙之道,并未传承给他在翠玉宫的徒子徒孙们,却传给了蓝若霜这个离经叛道的毒妇。
但温如雪之所以愿意承受业力的荼毒,也要把成仙之道传给蓝若霜,是因为蓝若霜是她所知雪族唯一的后人。
成仙之道说穿了其实颇为简单,那就是元婴成长的食粮其实是这世间与业力相对的一种东西,那便是“愿力”。
所谓的愿力是有情众生心中之愿所产生的作用。无论是万界生灵都惧你,恨你,还是爱你,或者是敬你,都一样能聚集愿力。吸收了这些愿力,元婴就会不断成熟。
当然,不同的愿力成就的仙体是不同的。甚至不一定是仙体。除了好的愿力之外,邪恶的愿力也一样能成就元婴。成就之后,便被称为魔体。然而所谓好与坏并没有截然的区分,同样仙与魔也是如此。
既害怕牵涉凡俗而产生业力,又需要凡人的愿力才成就元婴。成仙之道本身就是如此一个巨大的矛盾。而且仙人也一样是如此。仙人们始终都在业力和愿力的相互纠结的对抗中渡劫求生。
长生逍遥?那只不过是相对凡人而言而已。
温如雪原本是不懂的,她心中只有一个执念,那便是让万物生灵不入轮回。而秦尊阳在见到她的时候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许多万物生灵被冻结在某个离界中不再入轮回,或许他们就不会牵涉凡俗,也不会再产生秽土业力。而他们对极冥草那如同神明般的膜拜,又会产生源源不断地愿力。这样只赚不赔的生意,或许就是一条成仙之道?
每个人的成仙之道是不一样的。秦尊阳已经找到了他自己的成仙之道。但既然能再多掌握一条路径,他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
更妙的是这条成仙之道是温如雪的路。将这个人埋在人界是一枚极好的棋子,给他阻挡了九成以上的业力牵扯。
蓝若霜听完也就明白了。她现在只是紫府修为,到金丹三花圆满,再修成元婴还很早。但这份机缘将使得她在元婴之后再无壁障。只要方法得当,她必然可以成仙。
若她将这信息传播出去,温如雪即便飞升到天界,也必然受业力牵扯而堕落。但好在她这种一心为己的人是绝不会泄露半分给别人的。
而且蓝若霜只是知道这件事,而不付诸行动,产生实质的影响的话,也不会牵涉到温如雪。等她真正利用这些信息来成就仙体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了。
但温如雪也即将避世。她的魂伤剑威力最大的来源,这个强大无比的剑灵马上就要离开。这对她来说确实不是好事。
温如雪用手指轻轻一点。就在她们周围,一种清晰笔直、纵横交错如同经纬的灵机线显露了出来。这些线上不断有各色的灵光如同环绕这些线的闪电一般不断闪过。无数的虚影浮现空中,有人有物,有山有水,令蓝若霜目不暇接。
“这是什么?”
“这是乾坤宝盘的场线。万里之外,有人正在用乾坤宝盘推算此地。”温如雪手指不断拨动,犹如仙女抚琴,那些纵横交错的光线随之变幻。
“你要记住,乾坤宝盘本是雪族之物。我在避世之前,再助你一次,让此物物归原主。但此物能预算天机,是不祥之物。当年的雪族族主,正是因为自恃有此物而卷入南方战乱,最终全族灭亡。此物归你所有之后,你一定要好自为之。”
蓝若霜目光闪烁,乖巧地点了点头。
731 血肉祭东海,烈火焚山岩
(731血肉祭东海,烈火焚山岩)
距离北疆寒尘部万里之外的东海,翠玉峰的东侧沿海,这一带原本被称为海魔滩。海中有无数的礁石,也曾是海魔的盘踞之地。只是被秦尊阳清剿之后清净了五百年。
云天城古氏近百名修士落在了一座乱石耸峙的岛屿上。这岛屿方圆数里,被海风淘洗了亿万年,没有任何土壤和植物,只剩下一块一块被磨洗的光滑的巨岩。
在海面上升起树人们的飞舟的时候,古仲法便果断地使用了他们的底牌之一:家族血祭阵法。
他们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自己还没有到达泰阳峰就被陷在这里,就是想提前做出布置也是不可能的。
这阵法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但其优点是无需事先布置任何灵机。凡有族中弟子之血流过的地方,则是阵法所及之处。
就在古仲法启动血祭阵法的同时,古家除了古氏三老之外,所有的人都忽然像被定住了身形一样,全身凝固不动,连表情都固定了下来,眼睛也不再眨一下。
他们的全身就如同被加热的蜡块一样溶解。红色的血液从他们全身各处涌出,整个身体都化成一团红色的液体,从裤管、袖子顺流而下,顺着岩石的纹路流淌成一条一条的脉络。
除了三老和古玄钟之外,古家子弟们大多数都是筑基修为,最多也就是虚丹的境界。这些人去抵挡树族的七八名紫府、再加上一名金丹三花的树妖,本身也是送死。
既然都是要死,不如死得有意义一些。他们的血肉、生机浇灌到这座岛上,等同将自己的生命和修为献祭给这座本来无生命的石岛。这可以引动强大的家族血祭阵法,甚至也能在一定时间内拥有抗衡金丹修士的战力。
这是古家三位老大早就谋划过的。既然知道要来寻仇的是树人,他们当然要针对树人做出相应的布置。只是古仲由原本的布置是在泰阳峰,要更加狠辣和彻底一些。如今不得已被搬到这座无名石岛上,其威能不免要损失掉一部分。
树人的身躯是木属,只要是木属之物,就免不了被金行术法所克制。这是因为金行术法的锋锐之力能切断树根,中断其赖以生生不息的水土灵气的来源。
树人体内强大的生机则是最容易受到寒炎术法的克制。寒气能遏制生机,而热浪则彻底地毁灭生机。在这二者之中,古仲由选择了后者。他不但预备了对付横天火舰炮火的黑水玄冰珠,还预备了一盏“红炎灯”。
红炎灯并非是法宝,而是一次性的法器。它形如一盏普通的油灯。它不能像炮弹那样用来轰击敌人,只能固定在某处点燃。然后它将释放出大量的热,将方圆数里变成一片火海。它自身也会在这其中被汽化,无法重复使用。
古仲由并非用这个东西来攻击树人,而是用来防护自身。因为它即便放在树人的船只上使用,树人也只需要四散逃开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而他用这片烈焰罩住自己所在的岛屿,使得树人无法攻击,他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红炎灯也一样能杀死这岛上所有的古族人。但这些古族人都已经死了,他们的生机被整座岩石岛屿所吸收。而整座岛的生机要被红炎灯毁灭是不太可能的。
古仲由点燃红炎灯之后,岛上点亮了一轮火红的太阳。这物没有任何爆炸的威能,甚至没有火焰。它只有一个特性,那就是热。炽热无比,热浪滚滚,周边的空气因为太热而射出滚烫的红芒。红芒所照射之处,海水沸腾,岩石融化。整个岛屿变得火红。
古家三老都以石遁术遁入了岩石深处,他们自生也几乎与这座烈火中的石岛融合在了一起。理论上,只要这座岛不灭,他们也不会灭。但这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罢了。
三老依然操控着乾坤宝盘,计算着后面的每一步。那些古家族人虽然死了,但其残魂依然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在乾坤宝盘最精准的计算中物尽其用。
船上的众妖望着这座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火焰山的岛屿。其上每一块岩石都被烧得通红。而靠近这座岛屿的水面早已沸腾,汹涌的雾气掩盖了整座岛屿。腾腾的热浪铺面而来。
“古家三老,一颗人头一万两血灵石!进去后全部给我散开,见人就杀!”
木萝将手一挥,木头和八名木萝部的树族长老,加上土留犀带来的十多个妖匪,一齐跃下船,穿过浓雾,各自往不同方向搜索而去。
进入岛屿之后,因为温度太高,水雾反而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透明清澈的热浪和无处不在的红色光芒。只是这些热浪翻腾不已,让人看去这岛屿上的一切景象都是扭曲不定的。
越往岛屿的中心温度就越高。有些区域是虚丹甚至紫府修为的树人和妖匪们都无法进入的。这些人散开之后便顺着外围搜索,而其他实力足够的则尽量进入岛的中心地带。
木萝早已将神识展开,覆盖整座岛。但即便如此,她也找不到古家三老所在。这岛上的炽热干扰了她的神识,另一方面,古氏三老可能动用了什么隐匿的术法。
但这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只要距离足够近,无论多好的隐蔽都没有意义。因此她令所有人散开寻找。哪怕只是碰运气,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也能碰到要找到的目标。
和勾诛、周踏他们的策略不同,她并不担心被人各个击破。
这些妖修们各自散开之后,一旦任何人遭遇伏击,斗法时就会产生灵机波动被所有人感觉到。那时候她再过去见一个杀一个就可以了。这就是用所有人为诱饵,把古家人钓出来杀尽。
她手下的长老们当然明白她的意图,但为了给树皇复仇,这对他们来说义不容辞,甚至是无上荣光,他们是绝对不会顾忌自身安危而违抗的。
而土留犀带来的那些妖匪,都是一切为了钱的亡命之徒。有了木萝悬赏三万两血灵石的三个人头在,他们趋之若鹜,根本不会在乎生死。
他们中只有一个人不能牺牲,那就是新任树皇木头。所以木萝让其他所有人散开,却“命令”木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十步处。她越来越喜欢这个新任的树皇了,因为他非常听话。
她和木头都是树体,在青龙池中直接提升修为,无需觉醒。她本来就是金丹初花,直接提升到了金丹三花圆满。而木头是因为原本的修为实在太低,连紫府都没有,所以只提升到了金丹初花,这已经是极限了。
即便是金丹初花的树体,威力也足够骇人了。木头手持着连菱在铁棘林中获得的铁棘弓,跟在木萝身后十步左右处。如今以他的威力,哪怕只是射出一支普通的竹箭,只要是命中,也足以诛杀紫府修士,重创金丹修士。
对他们来说杀古家三老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找到对方。但对木萝来说,她只要将这岛上她能感觉到的生灵全部诛杀就可以了。这炽热的烈焰会给她带来麻烦,但不可能阻止她。
她的神识无时不刻在扫荡着这岛上的一切。从远处感觉,这岛上的生机似乎连成一片,是飘忽不定的。这种情况下并不好攻击。因为没有集中的目标,只能毁掉整座岛屿。
但她若毁掉整座岛屿,一旦古家三老没死,反而更难找。
现在这四周都是凶悍的镇海大阵,连传送都不可能,地下有土留犀用土遁术封锁,简直是一座天然的铁桶。除非有外力介入,古家三老根本就不可能逃脱。所以她没有必要盲目出手。
走进这座水火交融的岛屿之后,她发现这岛上的生机气息并非真正均匀分布在这岛上的。而是有的地方聚集,有的地方稀疏。这就好办多了。
她走在滚烫的地面上。这些地面原本是坚固的石头,只不过现在这些石头就像软糖一样。她的脚踩上去,布鞋立刻被点燃烧成了灰烬,然后她的赤脚便踩入了粘稠柔软的石头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空气中传来了烧糊的焦味。
即便她到金丹三花,又哪怕成就仙体,肉身依然是肉身。肉身再坚固也不可能和岩石同样耐火。
但是她的生机如此之强,在表皮被烧焦的同时就开始再生了。继续被烧焦还会继续再生。只要再生之力超过被烧焦的速度便会无事。
她身上法力一动,一股清凉的水木法力开始弥散四周,把她与木头都笼罩了进去。在她周围百步之内,火红明亮的岩石立刻暗了下去,四周仿佛形成一片漆黑的区域。
木头的木王盾更厉害,直接踏在熔岩中,表皮会被烧成一层漆黑的硬壳,但并不会着火,反而会保护其中肉身不伤。所以他其实并不需要木萝的水木法力的保护。
就在这时,前方轰隆隆一动,地面震动了起来。木萝早已注意到这里有一片生机聚集的区域,所以她才来到这里。
一个由熔岩和尚未完全融化的岩石构成的火亮的巨人从岩石中爬了出来,足有三四丈高,浑身冒出火焰,流淌着如血一般的熔岩。它刚一出现,一只足有人高的火红巨拳便从木萝头顶砸下。
木萝抬手一拳,与它拳对拳一击。双方的拳头还没有撞上,她卷起的拳风呼啸而起,巨人在这风中被撕得粉碎,消失不存。
与此同时,数十头巨人不断地从半融的岩石中爬了起来。